第2077章 沙州·丹旌电烻鼓雷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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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清绝和萧鹤年的战局，既不光怪陆离，也没波云诡谲，但却是四场对决里最引人关注。
只因为，他俩实力过于接近，交战至今，从未分出过胜负。
第一回合，独孤清绝尚被萧鹤年内力压制，第二回合，残情剑已势贯长虹，奋力杀出霸刀之围。预判出独孤下一剑，萧鹤年眼疾手快飞刀拦阻，第三回合，又将主动权抢回。
虽然经常因为内力不及落到下风，可也总是凭借精湛剑术翻上来，内力有尽，招式无穷，彼竭我盈，独孤清绝忍不住觉得自己这次要赢：“我很蹊跷……萧鹤年，你不是对长生门门人说过——‘成型的刀谱是最没生命的东西’吗？怎么用的都是成型的刀谱……”
虽说萧鹤年内力接近独孤两倍、遁地术更是炉火纯青，
虽说萧鹤年在霸刀第十阶比白玉京临死前高出了一层，
可他刀法除了“寰宇无尽”外全是吃老本，“七曜变”和“梵天七式”甚至还都是白玉京参悟出的……换句话说，独孤清绝打多了以后发现，萧鹤年确实比白玉京厉害些没错，但推陈出新的能力尚不及浪荡子，更远远达不到长生门传说中的老门主的高度。
反而是独孤清绝自己，没拘泥于残情剑法，最初使开肖逝传授的“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尔后施展自己翻新的“须知诸相皆非相”“醉来睡着无人唤，流到前溪也不知”——后者正是萧鹤年先前所说“独孤清绝剑招还不稳，我不能给他机会稳”的新层阶，眼看着萧鹤年再不想办法阻遏这剑招就稳了……
然而萧鹤年看似毫无办法，所以独孤清绝轻狂一笑：这一战，稳了！
残情剑为什么特色称为“残”？抛开藕断丝连的旧说法之外，可能是速度太快，旁人的眼里只能看到残影，也可能是残风暮雨都被他缚去、只把蓬勃浩荡的气势留给了世间，还有可能是他剑法改朝换代太快，尽管上一剑被赞为“封神之剑”，可下一剑一出来、上一剑立马暗然失色，正所谓剑道无涯、越探越残。
三十岁年纪，能不因此狂？
三十岁的时候，萧鹤年也曾这么嚣张恣意。
有实力所以才能保持理想的纯粹，可以任性清高地坚持己见，和大汗谈不拢就一走了之了教大汗后悔。
《霸刀七篇》爱给谁给谁，长生门白玉京要那就留给他装点门面。西辽有个不老神仙天赋异禀活了一百来岁，以他为首的西辽武坛人才济济，我萧鹤年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
理想的破灭就在一夕之间。原来辽帝是个草包，吃着他父皇给他留的高手老本却不知用，迟早被人分而食之，萧鹤年展不开什么政治抱负，此其一也；
其二，他这些年没什么新的刀法参悟，最大原因是他发现《独步寻花》不仅也有副作用，而且副作用远胜过《独步圣功》的降智，可偏偏不老神仙喜欢资源共享，屡次向他明示暗示交换学习，他出于无奈拒绝，被误会自私而遭到一部分武者排挤，所幸稳居西辽第二才有一部分追随者……一直为此烦心，如何可能进步？
弟弟白玉京却不同，捡了个长生门主之后，如鱼得水，如日中天。萧鹤年听闻夏蒙之战愈发靠近西辽边界，心忖着重逢时不能给任何故人看见他的外强中干，尤其弟弟敬仰他，长生门还当他是个传说，怎么能教他们发现他跟辽帝一样在吃老本……
天可怜见他梦寐以求的一幕发生了，白玉京好不容易跟他重逢，却在敦煌城上被林阡打得支离破碎，临死前抓着他的手喉咙蠕动着发出卡卡的怪声好像在说哥哥为我报仇，于是他在万众期待的目光吸干了一脉相承的白玉京内力变成两倍多，然后也继承了弟弟的一切刀法和传人……
这件事他想过天知地知没人知，因为，就算名过其实，他也没几个对手。就算败给过林阡……世间哪个不败？
可事实就这么残酷，独孤清绝那个武痴，专门以找人打、打不过、打过去了为乐……
几乎要被残情剑这照妖镜打出原型，如何能忍受可能的揭穿或嘲讽？一刹，萧鹤年满心都是……不能让他稳！
残情剑原已划破萧鹤年衣衫，谁知被他滚了一转人就不见，
独孤清绝还未得到回答，惊见萧鹤年躲闪能力飙高，这下可好，再高明的剑术也不可能噼准，万钧杀伤尽数打到虚空，一霎，萧鹤年已绕道到他身后，一击即中……
雷霆乍然，独孤适才所站之处已裂开个几丈深的窟窿，所幸自己“独孤轻诀”也卓绝，才免于一死，却难免气息不济，原是受了内伤。
半刻前，独孤还认为自己能制衡甚至小胜萧鹤年，怎料萧鹤年一眨眼遁地术就升级了？不错，是遁地术升级，不是《独步寻花》那种看家本领……
“管他的！这才对……”既然对手提升，那独孤清绝也该提升，使自己达到比萧鹤年强的地步——我回阳心法也该突破了！
不老神仙可能会问，为什么不试着拉低萧鹤年？虽然不老神仙很喜欢学各种知识去破解难题，但如果超纲的话，不介意作弊。
可是……独孤清绝却觉得……“不打赢最好的对手，有什么意思……”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存神固气：“心如明镜，鉴以正身，求真趋善，朴素坦荡……”
此刻独孤犹如置身于哈拉诺尔湖上，望着碧波荡漾、一望无际、似天地正气凝聚，这身体化为苍龙遨游其中，成水，变云，又从半空倾盆落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内功稍一突破，又追上萧鹤年速度，剑气旋出，封锁霸刀，与此同时逮住萧鹤年遁地间隙，一个螺旋踢，宣告分胜负：“回阳心法十二层——澄怀味象，万趣融其神思！”
薛焕与轩辕九烨的对决堪称最不吸引人，虽然一个是金北第一一个是原第二。
亮色较少，是因为薛焕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刀境进阶到奇怪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完全不复原先的“万里触山动，毂转秦地雷”、“天地忽开拆，大河注东溟”之滚雪豪情。
不知是否受心境影响？心境也不差啊。怎么进阶成这么悲壮，不够酣畅？水都不还了、不兴了，还怎么突破？
而轩辕九烨也没抓住好机会打败薛焕夺取第一，是由于他一直心猿意马着结界和大汗……
这战局唯一值得描述的就是两人差点掉进独孤清绝和萧鹤年打出来的窟窿里，薛焕还出于肌肉记忆拉了轩辕九烨一把。
纵然如此，一个马上捶胸顿足，一个立即忘恩负义，反而使适才停滞的打斗步入正轨。
因小见大，结界的内部与边缘双方不到两百个高手，厮杀出了千骑随风靡、万骑正龙骧的气象。
火光染透白昼再熏染黑夜，血气漫山塞野又充斥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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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8章 沙州·横阵亘野若屯云
却说仆散安贞和穆子滕干脆利落地打散青龙阵、只待又一批乃蛮骁将的白虎阵来交接之际，众人还自诩经验丰富：轩辕九烨见多识广是没错，可惜他的战史都在盟军的战史中……怎料话音刚落对面的人阵石阵就一同改换阵型、差点教训了掉以轻心的盟军何谓刻舟求剑！
所幸叶文暄临事有静气，虽然没亲眼目睹陈旭徐辕深入见闻，大抵也预判到了人阵比石阵更加变幻莫测、推算出轩辕九烨放出来的前几阵都只是故意示弱……
“莫要惊慌，我等有备而来！”当最初的八门阵陡然爆裂成多个其它阵法，譬如北斗七星阵、万人啼血阵，同时存在、若隐若现，依稀能听到轩辕九烨隔空在问：你们确实见过这些阵法，可你们敢用过去的经验打？
“打！”叶文暄冷静果敢，
“程仙人、石掌门、杨少侠、段女侠、洛女侠、彭当家与我，分进合击，‘以七化七’；封大人‘煞星聚顶’策应，以防敌人变阵为‘天罡北斗’，那便需要您来‘以主驱奴’。”多安排一个封寒，是对轩辕九烨隔空回答：我们以动静相宜，应万变。
令行禁止，玄门正宗之御剑术，苍茫广远之天山剑，清新隽永之潺丝剑，闲静雅致之云泉剑，物我两忘之岷山剑，星奔川骛之紫电青霜剑，坚毅忍耐之不屈剑，联手直趋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天枢七位乃蛮武士。
未几，斜路又有石开，正是万人啼血阵席卷扑面，那阵法有集合颠融万物一体之势，如何破？
“听弦夫妇、阿绰、周将军，且用你们师父的‘十方俱灭刀’！”叶文暄见招拆招，安排林阡的徒弟们走一遍师父的征程。
再有两阵，分列左右，呈掎角势，冲灌而来。一则
“天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类似于兵法群套接勾连，叶文暄兵来将挡：“桓端、合达，以阵破阵！”一则酷似魔门
“从天魁、天罡到天哭、天巧共三十六剑阵”，叶文暄水来土掩：“万演，斡烈，打出你们师父的‘苍山十九峰，洱海十八溪’！”这剑阵看似只有凤箫吟能破，但她在世上也不无传人。
稍微棘手些的，是足以控人心绪甚至攫取精神的迷魂阵，
“烦请孙将军、邪后击破。毕将军、李帮主，策应。”沿途还会窜出勐兽毒障，但盟军最不缺的就是毒圣毒王：“厉夫人，以‘日月晦明毒阵’开道。慕容庄主、百里夫人，掠阵。”
“其它高手，养精蓄锐，静待良机，破敌！”
“敌人貌合神离，互相不能信任，故一阵破、阵阵破，便是我们游刃此战的方式。”繁芜丛杂的石阵中，陈旭与叶文暄所见略同：盟军就算采取高难度打法也不虚，敌人那色厉内荏的配合一定会一垮俱垮，盟军只需抓住战机即可。
“武斗方略已覆盖采石行动，我们这些先锋也在阵容中。稳扎稳打，两路人马终将会合。”徐辕对何慧如、胡弄玉、沉延、双郭等人发号施令。
“天骄，军师，这边阵法诡异，时而烟火境，时而冰雪地……”郭阿邻探路回来。
“这么巧？刚刚好。”这冰火两重天，徐辕曾在沂蒙吃够邵鸿渊和余相濡的苦，差点送命……徐辕却被主公濡染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不怕蛇”，笑说，总算可以在体力充沛的情况下自己挑战过关。
自从被林阡逼着偏离和纠正初心，一次又一次以后，徐辕也逐渐学会了双肩挑担如何行路：“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就是推倒后又重立的《归空诀》吧。
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飞扬。轩辕九烨石阵原有负山抱水之势，接二连三遭徐辕冯虚刀拔山倒海。
邻近原以为稳操胜券不必管它的乃蛮高手发现异动赶紧四下来围，却很快就发现堵之不住……两路人马浩荡如潮，对着乃蛮这破烂堤坝，内外冲宕出交汇之象，而其实，距离再远也能并肩掀起万重浪。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恍忽间，好像回到那年的武林大会，看着少年少女们的技能大赏。
一样，也早已不一样……风行水上，指掌双绝，那年他厉风行下了云雾山便创立南方义士团，辗转苍梧、广安、黔西、陈仓、南石窟寺、铁堂峡、大散关、宣化府、肃州、沙州，一双拳打过华冰虹、连景岳、越风、青龙兽、东方雨、鬼蜮、王淮、渊声、戴琛、凌大杰、十二楼、阿拉丁……水爆轰震，声如崩山，不渝！
枪法灵动如神，棍技狂勐似魔，那年他穆子滕被邀请参赛却故意缺席，只为随寨主自立于陇陕，直到怀旷楼才归顺主公，虽然晚，战绩却不少，带着越野旧部重返凤翔，进击陈仓、平凉、光化、襄阳、环庆、宣化、肃州、沙州，一杆枪挑过完颜君附、解涛、完颜江山、封寒、范殿臣、哲别、十二楼……破风穿云掠如火，不枉！
一剑舞天下风云俱动，那年他叶文暄一心逃离官场，可入了江湖还是觉得尔虞我诈，心灰意冷远走世外，多年后才因缘际会被林阡留下，征战夔州、黔西、和尚原、短刀谷、广安、铁堂峡、灵璧、和州、扬州、除州、临安，一把剑掠过北斗七星、胡中原、薛焕、纥石烈桓端、仆散揆、十二楼……半空雪舞，看之惊眩，不变！
潺潺溪水，铮铮清鸣，那年他杨宋贤还是个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很快就变成世人皆知的甘为红颜舍功名的情痴，直到后来烽火中开窍成长为杨三当家，游历黔西、短刀谷、广安、陈仓、益州、青州、泰安、盱眙、临安、沂蒙，一柄剑划过郭昶、冷逸仙、郑觅云、解涛、北斗七星、宁孝容、完颜瞻、束乾坤、时青、邵鸿渊、司马隆、高风雷、战狼……寓冷静于温婉，含峭拔于秀润，不负！
长剑击、繁弱鸣，蛟龙翔、虎凤跃，侠心、剑胆、豪情、壮志交织激荡，千姿万貌，争如天开图画。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间，天地间忽然出现异象。北方有黑气如堤，自哈拉诺尔湖横亘莫高窟，际天而来，滚滚而下，中有血气如妖，旋即填满大道。
是拉锯太久？该不会，盟军最不想见到的后果发生了？须知，天地迷宫大阵对小结界是向下兼容的，盟军不能任由小结界的激发能级过高、能量传递得大阵法也崩坏、导致其中的戾气压不住而释放……而此情此境，很可能是小结界的能级跃迁，带动了迷宫大阵的坍塌；戾气如果有实体，那就是剑灵剑鬼……
“这异象，应该只是大阵损毁的‘征兆’。但小结界的能量不宜再高。”陈旭摇头，述说他判断的理由：轩辕九烨还没完善石阵，所以小结界对大阵的影响一时半刻还没这么直接；然而陈旭也一直没采完石，所以再不控制小结界，迟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确实不宜再高……结界对身处其间的敌军武阵有所加强。”徐辕神色凝重，就在刚刚，乃蛮高手们的攻击距离和防守范围集体增加！
祸不单行，叶文暄早于陈旭徐辕发现了另一个硬茬：“原还想：还好敌人们彼此陌生，我们可以对他们的武阵各个击破……但‘陌生’这个不稳定因素，居然好像被他们规避了？可能他们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决心叠加实力，武阵叠加石阵，结界的威势极速攀升，能量亦大到井喷。
八卦阵率先升级为六十四卦，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天、地、雷、山、火、水、泽、风，排列组合纷至沓来。
“箭阵！”叶文暄一声令下，郭蛤蟆与百里飘云拈弓搭箭、连环迭射，为其余高手抓紧时间逆风转势。
七星阵则瞬间跳跃为天罡北斗，
“煞星聚顶！”七剑合一，声息互通，凝心聚力传递给封寒催动逆鳞枪，道道寒芒，由疏变密，由白变红，由冷变热，团团光柱彻地连天。
盟军也以实力和决心表示，对面再如何加强也无妨！
“不对劲……”可打着打着，封寒等人陆续感觉到天罡北斗阵的阻力，怎么感觉来自于……六十四卦阵的自己人？
“孙寄啸和邪后去了哪里？”升级后的迷魂阵，不仅有乱花迷眼，诡然如幽灵吟唱，更曾传花香阵阵。
屋漏偏遭连夜雨，徐辕和陈旭俨然也被新一道石阵困住，本已靠近，再度失联。
妖风四起，红焰漫天，闪电横划纵噼，沙石狂奔乱走……情势不容乐观，自天降异象以后，怪事接二连三，不仅敌人无端加强，盟军所作的一切努力都好像被什么给抵消了？
第2079章 沙州·义之所感士忘生
核心战区，独孤清绝和萧鹤年的鏖战，早已从最初的引人注目，上升到此刻的惊心动魄。
拜
“结界能量攀升，武阵集体加强”所赐，萧鹤年本就强悍的复原能力更加骇人，往往上一刻还血流如注，下一刻就满状态执刀，宣告残情剑对他造成的伤害无效；遁地术也愈发离奇，不时有分身疾掠、强袭，对独孤清绝形成
“鬼魅环伺”之势。这般的攻防能力，纵是他独孤清绝有辨虚术和回阳心法加持，也被迫要完全不带防御地旋转长剑才能与之平衡。
万般艰难，却也旗鼓相当了百余招。见加强后依旧僵持不下，萧鹤年终于使出《独步寻花》；但独孤清绝也发现了，萧鹤年是先用了遁地术、无果，后才勉为其难地、用遁地术串联独步寻花……真奇怪，明明不冲突、可以一起用，可萧鹤年为什么把绝杀致胜的看家本领当成了万不得已才祭出的同归于尽之招？
独孤心念一动，没错，还真是同归于尽的战法——萧鹤年身上但凡被残情剑砍伤之处，都因为他内功陡增的关系而自行拉大成一块块血窟窿；然而，随着萧鹤年生命的流逝，这结界的能量就变得更强，强到他可以把这些伤口都无视……难道说……牐
“主公，各位！当心别给敌人们自尽的机会！这是乃蛮巫术‘通天汲灵术’。只要他们多死一人，武阵的威力就会多强一分。”落远空及时来报，这就是敌方武阵无端加强的根因，也是适才突然天降异象、石阵异变的根源，总算被海上升明月在穿针引线的过程中找到了。
乃蛮巫术，通天汲灵？这显然不是轩辕九烨的预案，而是屈出律那一方的后招。
乃蛮武士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战的，他们在战前就给自己和身边人都种了符咒，一旦打不过敌人、就求死或自尽、化为厉鬼可帮其它人抬高阵势！
眼下，不老神仙、萧若水和轩辕九烨都没有拼死作战，因为他们是西辽或蒙古军高层，看上去都不知情；萧鹤年却为什么这么拼，他碰巧是个战胜不了对手就自爆的战狼性格？
还是说，他和屈出律有所沟通、脚踏了西辽蒙古乃蛮好几条船？！独孤清绝当然不知道萧鹤年是第三种
“一直怕对世人暴露出自己的停滞不前，怕被拆穿和嘲讽名不副实，即将无脸见人，不如殊死一搏，快刀斩乱麻，兴许能将独孤清绝灭口，以保我秘密永固”的可能性，独孤清绝只知道——每少一个活人，每多一个厉鬼，这通天汲灵术，不仅助力武阵石阵的融合，更可能因此唤醒迷宫大阵的剑灵剑鬼……无论如何，盟军的难度大幅增加——本来就很难打，
“要保证自己别反应过激、打崩大阵，以及不要和敌人拉锯过分、撕裂大阵”，而现在，还不能把敌人杀死？
牐
“不杀死萧鹤年……要战胜他，打服他！”旁人都还觉得束手束脚，唯有独孤清绝热血上涌，一时间，迎刃而去的
“浩荡东风晚更狂”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更增豪迈。接下来的十几招，为了不教萧鹤年有变鬼的机会，独孤清绝坚持以对手不死为目标，残情剑一边力挽狂澜一边强行拖着霸刀，制约萧鹤年优势的同时，努力将他速度放缓、力量卸完……好个萧鹤年，发现独孤逆境反超竟有了游刃有余的宗师风范，非但不自惭形秽，反而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选择对独孤的投鼠忌器加以利用——平生厚道、积极进取，对大多数人也极尽善良，可是，这几十年唯一的恶毒，还是给了唯一一个能临阵拆穿他的人……独孤清绝，别怪我……萧鹤年心意突变，伪装成求死心切被残情剑制止的刹那，猛掀一刀，气浪如沸，独孤眼疾手快调动内气，堪堪一剑将萧鹤年挑翻开去，但因为过于仓促的关系，内伤加重。
缓得一缓，二人踉跄对立，照镜般满头大汗，面对面连连吐血。而这种极其虚弱的状态下，两人看似还要再各自爆发出更强的一击，方可破局。
牐
“都是些靠歪门邪道升级的东西！”独孤清绝觉得自己为了寻正路上巅峰、苦心孤诣快三十年、何其艰辛，而那些人，却全都走捷径！
不由得嗤之以鼻。
“独孤清绝，你苦求天道，本该像肖逝一样，是个独一无二……奈何次次为林匪飙血、搏命，终究是泯然众人了。”萧鹤年其实也不想杀死谁，所以劝独孤别再拼下去了。
泯然众人？这些年独孤看多了旁人的急功近利，包括林阡那种被动升级的在内……这世间捷径太多，自己也不是完全沾不到，却为何还坚守着这条孤独的道！
还不是因为手中这把剑？每参悟一点奥妙，都让他忍不住觉得值！云雾山比武已十年过去了，他作为一个异类，至今还稳居榜首，被其它人定义为参照。
这武坛，他就是独一无二。如果和其它人有着同样的血性叫泯然众人那无所谓他认！
或许要感谢萧鹤年，让独孤倏然想通，残情的最新定义，是既超然还入世，是这样的藕断丝连，这样的
“残情清绝”——须臾静扫众峰出，仰见突兀撑青空；山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阶下云峰出，窗前风洞开；俯身望日入，下视见星罗……层出不穷的残情剑境无视霸刀，将萧鹤年的手臂经脉贯穿式打断！
萧鹤年压根没注意到疼，只觉内心凉透：什么
“务必趁他最高剑境不算稳时将他终结”？最高？更高剑境都出来了！独孤的笑声让所有人都再次回到云雾山的那个春天……以那里为起点，他剑斗过轩辕九烨、岳离、肖逝、渊声、浪荡子、林阡、曹王、战狼、白玉京……哪个绝顶高手都不能将他小觑，武功他仍然是独一份的存在。
至于事业，京口、乌当、平凉、铁堂峡、环庆、大散关、瞿塘峡、凤州、莒县、镇戎州、宣化、黑水、肃州、沙州，不经意间，这条路，他也走了这么久——
“泯然众人，也不能活成不是自己！”牐
“起先以为只是不能乱打，结果，还不能纵容对方乱打……”通天汲灵术？
宁可信其有，盟军诸如林阡徐辕宋恒封寒仆散安贞，都像独孤清绝一样有所收敛，哪怕再累，都致力于提防敌人死亡、在这个前提下再获胜……整个战局，只有一处除外——薛焕对轩辕九烨，是相反。
乃蛮高手们在人员伤亡后居然自发抢回主动，身为军师的轩辕九烨也就有了专注武斗的空隙，于是在这一阶段的对决中一直是他轩辕剑对楚狂刀占上风。
刀招莫名其妙到瓶颈的薛焕，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掉链子的会是自己。从前的
“白日地中出，黄河天外来”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打出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驱之不散，拂去还来，好不容易追回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又在一个不留神的挥劈之下恢复成
“大江茫茫去不还”……苦寻的神招坚决不来，不要的乱章尽追着跑，连最初的滚雪境界都保不住……实力的倒退，好像可以解释为黄河可以有汛期也可以有枯水期？
但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枯竭，发生在薛焕的壮年？反观轩辕九烨袖中剑一如既往简洁明快，墨风缭绕，川流不息，看得薛焕情不自禁忘忧、为轩辕九烨感到欣慰：“你的剑法，已进阶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作为金北蝉联多年的第一第二，他俩对彼此的刀剑境界最为熟稔。
“是啊，你却倒退了，打不过我了。”轩辕九烨满足于堂堂正正地打败薛焕。
轩辕九烨为人歹毒而又有原则，不可能因为私人交往就对谁留情，因此，轩辕剑连环追击，楚狂刀连战连退，薛焕很快就头破血流。
甚至有那么一回合，薛焕险些被伤及要害，幸得宋恒玉龙剑从中阻挠。
宋恒早就把萧若水打得满地翻滚，可惜被毒烂手难以尽全力，不得不打打停停。
不多时，恢复单挑的薛焕就又负隅顽抗……但在落远空的情报再三强调不能打死任何敌人之际，偏是他轩辕九烨面露疑惑，剑锋也迟滞了一忽……稍一犹豫，直接给了薛焕逃生和回敬他的机会，倒显得轩辕九烨和盟军将士们同步采纳落远空的方案……再配上独孤清绝后来振聋发聩的那句话，什么，泯然众人的那个众人，居然成了他轩辕九烨？
尴尬！狗屁，我才不是林阡的那个众人！牐
“怎么回事？怎么他好像……不知道结界跃迁的危害？”薛焕意识到，落远空一旦详述
“通天汲灵术”会如何对未来的民间遗祸，轩辕九烨立刻就自行收敛和调整，自觉到就像在履行天职似的……这样的人，会任由着自己摆布的小结界脱缰飞升害得大阵崩坏以及关不住剑灵剑鬼吗？
轩辕九烨是先前不知道后果，所以才摆？然而，算无遗策如他，应该知道太对！
可他现在为什么会紧张得好像恍然大悟一样？！薛焕费解！
第2080章 沙州·飞镝炫晃乱奔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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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焕和轩辕九烨刚恢复平手，冷不防右侧一个轰响，深坑里仿佛埋藏千年的古人佩剑都被巨力炸飞出来。
原是不老神仙和林阡内力同时暴涨。不同于林阡本来就有、被动释放，不老神仙应该是突然挖掘、急于突破，不排除结界跃迁从旁相助，但更高的能量显然来源于他体内。
萧若水虽然身体委顿在地，脑子还是在转的，明白了：不老神仙和萧鹤年原来已经跨越阻障，共享了遁地术和独步寻花……
临阵，不老神仙和萧鹤年祭出独步寻花的目的大不相同，萧鹤年是不顾伤势拼命要灭口，不老神仙则是屡战屡挫求胜心爆棚。
“这些个古人佩剑，可别是卫青霍去病什么的……”薛焕求上天保佑别再出现山东剑冢那种奇观！
“什么？”轩辕九烨果然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好在薛焕担心的没有发生。因为盟军一直全体在坚持高难度战法，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剑灵剑鬼被压制着不曾出来……这一刻，时不时插入饮恨刀与拂尘之战的，只是被尘封已久的古剑死物，或整体横冲直撞，或碎裂席卷回荡——
它们再如何壮观、激烈，都是被林阡和不老神仙震起来又排下去的，虽添乱却不能对他俩造成损伤。
转瞬，不老神仙内功已逼近林阡甚至有逾越之势，真气凝为实质，悍勇蜂拥而至，与此同时，拂尘轻巧于半空划出圆弧，随风潜入夜地输出“拂去尘缘”寓意。双管齐下，煞气萦绕，势要把林阡送出局。
林阡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不能打死不老神仙，免得这最老的厉鬼把结界的激发能级推送到最大，牵连天地迷宫阵与戾气，那这场对决他就算胜了也败……
但更多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欲净其土，先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
心空身空，刀空剑空，整个世界都无形无相、融通无碍，“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
神定虚空，煞气如何接近得了，林阡以无上内力突出尘网：你有独步寻花，我有摩诃无量！
“九烨，你到现在才知道，大阵损毁会释放戾气？！”薛焕终于确定，轩辕九烨一直就没考虑过结界跃迁会带来什么后果……可这才古怪！
“我事先怎么知道！”无论如何，轩辕九烨眼下总归是知道了，一边剑锋狠扫，一边满脸焦急，“你们不早说！”
“我们哪知道你不知道，我们事先都以为你狗急跳墙、为了你的大汗宁可把戾气全放出来！”
“谁狗！我只是不想输！我以为你们怕的是我发掘出结界和大阵的威力……”原来，轩辕九烨虽知道这是天地迷宫阵，却忘记它可能和戾气有关系。
不得不说，在乎越多的人顾忌就越多——屈出律只知道这里有小结界，盟军和蒙古军都知道大迷宫的存在，而盟军要防止戾气跑出来蒙古军却无所谓……所以当然就能者多劳。
蒙古军，也就是成吉思汗，他只是“无所谓”，并不是不知道。有且只有轩辕九烨一人，因为身兼数职太过繁忙而不知道！轩辕九烨只是想借结界自保并试图抓住陈旭凑齐大阵九钥帮大汗转移到蒙古草原……
“蒙古军一直就在期待‘转机’，譬如利用盟军的‘仁慈’，逃出生天甚至反败为胜！而‘仁慈’正是戾气祸害人间、需要放下一切先去镇压它们……有关地震洪水的说法，毕再遇知道，屈出律知道，外界舆论都炸锅了你轩辕九烨不知道？是谁在刻意瞒着你你想过？！”薛焕怒其不争。
轩辕九烨心中一颤，是啊，大汗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命运掌握在陌生人手里？他要结界和大阵做的是矛而不是逃也不是盾……阵有戾气，林匪慈悲，才会有打错打输的可能性，那不光是大汗的“转机”那还是大汗的“胜算”！但大汗不会没听过山东剑冢的事，不会不知道后果是沧海横流！想到这里，背嵴发凉，腿脚发颤。
“罢了，也怪我不够了解你了，你轩辕九烨，怎么可能放着天下苍生不问……”薛焕叹了口气，刀法略敛。
为了遵从天命和守护苍生，身负轩辕剑的轩辕九烨，一直以来都宁可忍受多方指责，阵营改变也可以，杀戮无数也无妨。
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矛盾点，为什么他的天命竟无所谓祸害他本该守护的苍生？
莫不是这个时空出了什么错？铁木真这样的人，凭什么就是天命！
“然而事已至此，我还怎么控制？！”仿佛被短刀谷时期的战狼附体，轩辕九烨一时悔恨、绝望、心乱，反倒不由自主地杀招迭起，薛焕正好敛刀，猝不及防，承接不得，千钧一发，宋恒再次及时补位，玉龙与轩辕双剑相抵，光芒流转，火电四射，轩辕九烨退后一步，宋恒则眼皮打架，并非体力不济，而是中毒所致。
“宋恒醒醒！这阵靠你！”独孤清绝察觉异样，厉声喝。
独孤清绝说得一点都没错，四对高手并非时时刻刻都势均力敌，会有实力的此起彼落且盟军需求多付出自然也多。但不同于其它三对实力相当，宋恒是远超萧若水的，因此核心战区非得靠宋恒查漏补缺，说宋恒是胜败节点都毫不为过。
居然被独孤需要？真是睡着了也要笑醒……
适才宋恒也在独孤的笑声中回味了自己的战绩。
起点很高，雪藏多年，跌到谷底，又回巅峰，一将功成万骨枯。
忘不了云雾山、夔州、短刀谷、兴州、陈仓、秦州、静宁、阶州、凤州、仙人关、西宁、宣化、黑水、沙州诸多磨砺。
也感谢洪瀚抒、张若隐、海逐浪、田若凝、北斗七星、林陌、高风雷、完颜纲、司马隆、齐良臣、楚风流、薛焕、封寒、木华黎、赤老温、萧若水这些对手。
更该珍惜的却是同袍知己、亲人爱人、良师益友，
宋恒意识到萧若水趁机想偷袭，回眸时眼前却一大片雾，不过，就算看不清，这剑也都快、狠、准，听音辨位，一出手就知必中——
“浮云终散，星辉永世长存。你是星辉。”“非复仇，望复兴。”“无论谁对主公不利，必杀之，刀枪你挡，罪孽你扛，如我在时！你做得到。”“好！”“这是我们堡主最好的时候。”“宋堡主来了！”“不愧西线第一骁将。”兰山、柏军师、泽叶、主公、采奕、主母、天骄……嘿，我还是那样，再怎么成熟都还是只爱听表扬，一高兴，剑光照雪，罡风大作，驱云散雾。
萧若水早就没什么气力，好不容易被阵势提起来，就被宋恒剑气一掠，不对，一虐，直接累趴再也一动不动。
然而宋恒只能帮薛焕撑住，独孤清绝也内伤严重，想翻盘？还得靠薛焕自己。
开什么玩笑？楚狂刀对轩辕剑还要靠翻盘？十多年来，就算对方是大金公认勇谋无双的天之骄子，他薛焕也从未丢过第一！
眼看轩辕九烨破罐子破摔耍无赖式地打、好像毕生理想破灭了硬要圆个其它夙愿弥补似的，薛焕虽然珍惜他这个敌人、怜悯他这个朋友，也不可能就这么不战而败，既辜负战友也侮辱对手！
加强刀势，重新出发，薛焕也想搞清楚，为什么刀法该升阶时，竟然从“黄河”变成了没水？
……不对，你这意境既是黄河，当然是上游滚滚滔滔似天上来，中下游泥沙沉积导致地上悬河……
意境其实从未变少，只是积淀太多、分散开了？
什么枯竭，黄河水分明是在夺淮，下一步便是入海！
而楚狂刀，只在等一个观念转变：金北擂台你薛焕从未尝过失败，那你今日尝尝看，不落怎么起，不散怎么聚，不到瓶颈怎么体验冲破快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看似枯竭、其实分散在无垠空间的水之意境，因这一刀，同一时间蒸腾而上，似云若雾，越过群山，待到九霄相遇，汹涌汇聚，直下天涯，不经意就对人间下成汪洋大海，乍见海水拥着云海，又听云海逐着海水……
突破极点之后，豁然轻松自如，有此意境，薛焕何须百刀连发，回到最初“一年不出三刀”时代！
“又输给你了……”轩辕九烨语气里带着虽败犹荣的欣赏，武功是心服口服，沙场却心有不甘，机械性地负隅顽抗。
“九烨，该醒的是你……别装睡！”薛焕忽然心生一个想法……拉回他，不是不可能！
宋恒瞧见薛焕逆转，正待松一口气，耳朵突然嗡的一声，但这里没人有事啊，转头大惊：主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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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0章 沙州·飞镝炫晃乱奔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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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听塔阳古提起过，不老神仙这个老头子，单纯得“你对我挖心我就对你掏肺”，乐于“传授你武功让你打得过我、我再学新招到我又打过你”，鼎盛的西辽武坛都是他一手撑起。
这样的人，战技多到离谱，虽说他“独步寻花”不敌林阡“摩诃无量”，但眼珠子一转又辟蹊径、将拂尘舞成圆轮般、设局引林阡助他轰砸出隐藏关，而就在林阡紧随他转入洞窟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拂尘再抖作花雨一散，整个视野都开始扭曲变形——
是速度造就的视觉效应还是巫术使然？突然出现的洞穴之中，藏匿极深的、富丽多彩的、场面宏伟的石窟壁画，包括山川草木、亭台楼阁、飞天神佛，全部漂浮而出、腾跃而起、凌空而下！
不同于适才古剑们无差别攻击，这些壁画听不老神仙的使唤、纷纷纭纭全朝林阡招呼。
遭遇妖邪，落下风了如何抵御？林阡被不老神仙从洞窟内一路畅快地追杀出来，刚往心里去，就发现，这些还只是开胃菜——
尽管小结界内没再有任何乃蛮人战死以加强“通天汲灵术”，但大阵法还是因为拉锯太久而有部分戾气不受控。
之所以可以确定是“部分”，是因为当年盟军在山东剑冢里遭遇的戾气都有能力化为实体，而今次拜盟军努力所赐，它们飘了许久都没化成个人形，明显无力……
可教林阡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剑灵剑鬼居然齐齐找到他背后的吟儿！
大约就像屈出律说的那样，“她就是阴阳之间的那一根线”？好个屈出律，又一次意外助攻了轩辕九烨……
戾气和灵气可以统一到吟儿身上。但由于她本身就浑噩，这样的统一定然混乱邪恶。
如果吟儿清醒时统一它们，她应该能梳理灵气，帮他把戾气排放干净。
总之无论清醒浑噩，吟儿都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就像天生的一样……林阡忽然想起自己握起饮恨刀时总能看见的奇异景象，一块玉，一滴泪水，一个女子……想起吟儿如果是块灵石，那她和石八阵、古庶大荒阵、甚至掀天匿地阵到底有什么关系，想起吟儿根本就不是风烟境的人、为什么却熟知风烟境的事……
稍纵即逝，来不及细想，只因为吟儿才刚助长了这些剑灵剑鬼，乃蛮武阵就又有了新一轮的全体加强，局势刚平衡不久就又向盟军的对面倾斜……
“没关系，只要迷宫大阵不坍塌，这些戾气迟早会收回去……”宋恒急忙给众人鼓气，“主母！醒醒，那是主公啊！
”有点好笑的是，他自己也刚被独孤喊醒，但这紧张的场合谁笑得出。
吟儿始终紧贴着林阡后背蓄势，看似复苏，实则双目发红、不复清澈。连宋恒都看得出，她要和不老神仙对林阡前后夹击，那她就不算清醒。
林阡看不见她的脸，但是能感觉得到，背后的吟儿有呼吸，也许是冒顿单于、也许是李广卫青霍去病、也许是窦融张朗张议潮……
天摇地动，阴云布合，日月无光。
头顶烽火纷飞，地下砂石乱涌，火烤针扎还看不见光，阵中盟军一个接一个力竭，渐渐地，只剩林阡一人还有余力，与融合后的大阵小界、鬼魂灵石极限拉扯……
不老神仙发现奏效，故把拂尘使得天人合一，操纵着“吟儿”向林阡发起总攻，壁画古剑和他自己全然退居辅助。
宿命残酷。她从他背后无情挣脱，才能到他眼前来神采飞扬。
林阡从没遇过这么艰难的抉择，必须亲手把好不容易睁开眼的吟儿重新打睡——
这场决战旁人都是被对手逼着在升级在突破，唯有他，需要自己和自己缠斗！
期待已久的重逢，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动不得，求之不得……
僵立原地，直到“吟儿”和不老神仙配合默契的千丝万缕，朝着战力几乎为零的他发出致命一击，“铛”一声命剑又出，吃力地帮他全接过也拦了回去……这命剑“惜音”，只有他出现危险的时候才出鞘，就连对着“吟儿”都狠辣得绝不留情。
到这份上了林阡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惜音剑是在告诉他，那只是吟儿的皮囊，吟儿的灵魂不可能伤害他！真正的吟儿，该像惜音剑这样——
这些年他和她从来相互陪伴，如今再也不能并肩同行，她的剑仍然默默守护着他，这甚至可以理解为，吟儿大部分魂魄都在惜音剑里？敦煌城下的红衣舞剑，原是从绝地武士到惜音剑的传递？！
震惊又恍忽，不管这猜测是对是错，吟儿的剑都在为他强杀她自己的躯体，
感动又愤怒，多荒唐的一幕，在示范他怎么补刀吗，打得她土崩瓦解灰飞烟灭是吗！
吟儿，黔灵峰上，你没听见我对天骄所述的决心：“那种为了背负天下苍生连自己女人都出卖的所谓王者，不是我！”
回忆里依然是徐辕在侧质问：“林阡，双肩挑担，如何行路？！”吟儿，哪怕我再也没有双肩……你这包袱，再重我也不放！
种种因素，逼迫林阡对不老神仙和吟儿一起出杀招。那会使结界升级、大阵崩坏不说，那首先就过不了他自己这关。但看似没有其它答桉，再不出手盟军就全完了……
怎么没有其它答桉？曹王说过，林阡，你活着，醒着，始终比你戾气高一些，就能镇在这地狱的关隘，维护天下的秩序。
站高看远，不能打死不老神仙、不能打太狠教更多戾气跑出来、最重要的是不能伤害吟儿分毫……那还不简单吗，压制不老神仙发挥实力的同时，只要将这些剑灵剑鬼从吟儿身上驱逐干净，就能保护吟儿的躯体不被兵气侵蚀，而它们也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林阡心智坚定，不再置身于凶险，惜音剑果然又归入鞘。下面的路，就全靠饮恨刀自己悟。
如何压制和驱逐鬼灵？鉴于众生皆可成佛，理应慈悲为怀、从佛门直下地狱、妙然以善化恶——地狱众生，发愿救度！
近日战场发生的变乱、今日阵法结界的动荡，全都契合一句“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发展”，而这正是佛家的“刹那生灭，诸念无常”，亦是道家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所以在林阡眼中，哪还有什么神仙鬼灵，分明亦佛亦道亦人，
它们之间本质没区别，和生存死亡的关系一样，变化中互相转换，最终同归于大道——
不老神仙、凤箫吟的生死之间，壁画、戾气的阴阳之间，乍见林阡一人一刀，与天地精神往来，无四时之事，以天地为春秋，是以宇为宙、以空为时……
“佛魔一体原是常理；能随心切换，才算修成……所以，主公成佛了。”宋恒看懂这饮恨刀的二十层，转而看林阡的气质好像都不一样了，只短短片刻就好似铁衣着尽着僧衣。
天地元气都在林阡周身波动，万物齐一，联于长刀，瞬间就将不老神仙拂尘撩走，径直撂出比武范畴。不老神仙本想去救，倏忽软倒在地，周身无力，痛苦不堪：可恶，只差一步，我就赢了……小摩（男仆）这个乌鸦嘴，预言全成功，枉我内力双倍，他林阡刀境翻番！
随着饮恨刀所向无敌，剑鬼剑灵全被镇压，化为烟尘翩然而去，哪怕阵法摇摇欲坠，戾气也不可能再敢出来嚣张，“吟儿”也恢复成灵石的物态，安稳落进林阡的怀中，重新被他负到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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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1章 沙州·朱火延起腾飞烟
阵法频繁发生变故，盟军难免吃力、陆续不济，幸有独孤清绝薛焕宋恒竭力稳住局面，终等到林阡一刀纵贯千古横扫八荒旋乾转坤，围势顿解，转危为安。
“还愣什么，赶紧破阵——随主公一起，为盟主接风洗尘！”
远近盟军就算被分割包围，却都看见了饮恨刀对惜音剑法的兼容并蓄。林阡以实力纠正一切并告诉群雄，凤箫吟永远是盟主而非敌人。立竿见影，刚刚还在为阡吟对峙而低迷的盟军士气大振。
蒙古军适才犯规用尸虫、灵石、戾气集体加强？当敌人黔驴技穷优势荡然无存时，轮到盟军用狗粮集体加强了。
结界的各个角落，每位高手，相扶起身，提携兵刃。要怎么响应主公？便算仅有百余刀枪挥斥，也要作千军万马驱驰！
牐
“难怪先前盟军遇到的阻力都好像跟着自己的努力一起涨，做什么都感觉被抵消……原来，可破天罡北斗阵的‘北极星位’正巧与六十四卦阵里‘青龙’重合，盟军是自己败给了自己……”
封寒从多个角度发动“煞星聚顶”累个半死也闯不过这天罡北斗，直到发话的束发少年奋力一枪戳破龙头，才被点醒了自己不是武力不行而是智力不够——
天降异象时的诡异终于完全得到解答：当时，敌人增强确实是因为通天汲灵术，但盟军削弱是因为那么巧以矛攻盾了！
一袭白袍玉树临风，一骑飞星银枪飒沓，巧妙以一招化解双阵症结的少年将军，不是柳闻因又是何人，她作为机动部队中人，早在他们僵持不下时，从龙腹打入龙头，此时则从六十四卦挺进天罡北斗：“青龙阵破！”
那一厢，籍辣思义和叶漴也拔了虎牙斩了虎爪，与柳闻因遥相呼应：“白虎阵破！”
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其实大家一直都差口气，直到主公他一呼百应……
“所以不怪敌人犯规，只是我们自己没努力到位！”封寒想着不能被后辈超出，举逆鳞枪，洒血复战，“看封爷爷耍‘煞星聚顶’，带小的们把北斗搅翻！”
牐
“敌人犯规也没用。”捷报纷纷，又有孙寄啸的声音传来，实在令武阵中的众人喜出望外。
孙寄啸、邪后、毕再遇、李君前等人自打进了升级版迷魂阵后便失了踪。好在叶文暄布阵给力，赌准了他们有惊无险，故而未曾教旁人分心。
那是自然。孙寄啸的青云纯阳剑，上一战就已参透“福祸不移，宠辱不惊”，他现在就算战力最低也是心志最坚的那一个，迷魂阵注定由他主攻。
而毕再遇将军，并非血气方刚，便不会被美色所误，而且勇武之余还多谋善断；李君前帮主，领导力最强，行事最稳妥，相信能处理幽灵鬼魅；邪后，深谙“靥销魂”，万一遭遇奇异香气？谁遭遇谁还说不定。
“擒贼先擒王！”见邪后落川刀剔出迷魂阵主“花香夫人”，毕再遇当机立断，对其舞开双刀。
“迷魂阵破！”李君前一边对外振奋军心，一边指引此间数人往封寒为首的大部队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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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霾越来越少，只因星火燎原，
“天罡北斗阵破！”“万妖啼血阵破！”
天清地朗，夜明如昼，才见彼此血映征袍，疲累却会心一笑，
“七十二剑阵破！”“兵法群破！”“毒阵破！”
一顺百顺，盟军竞进争先，连环打破壁垒，全阵即将会合，鼓旗电举，怒气飚驰。
敌方结界松动，己方唯有天骄和军师等人尚在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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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算了吗？石阵才垮，就直接输给他们吗！”旗帜骤闪，武阵中的乃蛮悍将，言语不通但动作清楚，以破釜沉舟之势杀出原位冲向盟军。
不得不叹这些乃蛮人超乎预料，非但没拖轩辕九烨后腿，反而表现得比以往蒙古军都坚韧。
石阵被他们万众一心、以攻代守式地支撑住，以至于结界威力还在，且朝着最为深入的徐辕等人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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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辕陈旭等人所见，不是黑云压城伸手不见五指，相反是灯火通明刺眼到难以睁开。
结界深处，异度空间的感觉尤其强烈。明明和战友们的距离接近到话语清晰、眉目可见，却就是触不到他们，好像就是被这些鬼火给挡住了……
棘手的是，找不到这些光源在哪里，待得越久视觉就越受损，恶性循环。
“陈旭，投降吧，你绝对出不去。”轩辕九烨的师父北冥老祖，不知躲在哪个幕后，低声劝降。
天衍门精通阵法。当初林阡在剑河，也是被他师徒的九曲黄河阵陷落。只不过那次，陈旭和徐辕从外将阵攻破，雷厉风行救出了主公……
“今次是从内打破，自救。倒是个不错的挑战。”陈旭要胜过谷雨的决心愈加坚定。
徐辕当即帮他争取时间，转移北冥老祖的注意力：“绝对出不去？哪有什么‘绝对’？天衍门‘天衍’二字，便是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意指天道本就不齐全，凡事皆有一线生机。”
“哼。天衍门，只服从天命。”北冥老祖答非所问着这样一句。徐辕一怔，老祖是在自己强行灌输自己，还是在稳定轩辕九烨的心境？
曹王早在黑水就对林阡等人预言过：“天衍门虽爱剑走偏锋，终究屠民只是他们能够接受的尺度——是可以采取的手段、而非必须达到才解气。冲这一点，北冥老祖和轩辕九烨，都不能同铁木真走到最后。拭目以待……”
谆谆教导，如在耳畔。
徐辕心底雪亮，抓住这攻心良机：“说得出，做得到？这些日子以来，北冥老祖您常常缺席战场，是偷偷去对鬼神问了几次天道？”
死寂。北冥老祖闭口不答，俨然是被徐辕言中！
阵虽完美，但是人为，就无绝对。徐辕屏息凝神，闭目听风，搭箭扣弦，开弓离手，连声啸响如天发万钧，四面八方大量幽冥灯纷纷应声落坠，教人击节赞叹御风箭的精准度和狠劲一如既往举世无双。
视野总算开阔，原已到三更时分。
陈旭不负所望，顷刻就发现玄机：“最大的一盏灯，在这巨石群后。”
“这么多？好像有点难？”郭仲元面露难色，他和郭阿邻的开采技术，还是绝命海时期跟着古洞庄沈氏学的皮毛。
不经意间一瞥，忽然想到古洞庄沈氏的祖师爷就在这，慌什么！果然沈延一笑，当仁不让提锥：“不难，跟着沈四爷。”
“幽冥阵破！”天明时分，在沈延双郭的努力下，两方面军重新可及；厉风行、凌大杰为首冲杀、亦对这边形成接应阵型。然而与此同时，北冥老祖的查漏补缺和乃蛮精兵的横加阻拦却更为猛激。
遇到势均力敌的敌人便是如此，攻势越大，阻势越大。
势均力敌的敌人吗。这是盟军稀释了多少倍才到达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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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长河万里起风烟，刀光剑影俱飒然。
圆景光未满，众星灿以繁。
叶文暄紫电青霜剑之第五阶，景气和畅，清月映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孙寄啸青云纯阳剑之第九阶，乱流灇大壑，长雾匝高林。
薛焕楚狂刀之第十阶，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徐辕冯虚刀之第七阶，天地有正气，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宋恒玉龙剑之第七阶，竹树澄远阴，云霞成异色。
独孤清绝残情剑之第十一阶，须臾静扫众峰出，仰见突兀撑青空。
邪后落川刀之第七阶，飞泉泻万仞，舞鹤双低昂。
洛轻衣岷山剑之最高层，此情惘然逝如梦，镜花水月原非真。
李君前鞭如潮之新层，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涘。
程凌霄御剑术之恒稳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林阡饮恨刀之佛魔转换层，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
盟军气势滚成沸水，蒸腾出无数颜色各异的精彩花火。
各显神通，共襄盛举，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由于盟军密切注意不将敌人置于死地，通天汲灵术无声无息就失灵。乃蛮精兵们接连不断被生擒或被废武功，武阵威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下降。结界里本就断胳膊瘸腿的六十四卦阵，无可奈何地进一步退化成最初的石八卦阵。
便见厉风行拳魂如火、削铁融金，凌大杰长钺戟雷辊电霍、蹑景追飞，将徐辕陈旭等人成功接应！
又见郭蛤蟆迅如惊雷，百里飘云身若飞虹，八卦阵里，生入景出，引盟军众将驰突，
“天骄脱险！”“石八阵破！”双喜临门，阵内外盟军怒声如雷。
第2082章 沙州·长角浮叫响清天
岂止双喜临门？结界边缘，林阡一笑：“剑鬼阵破。”他本该是最早破阵的那一个，但剑鬼此方唱罢、尸虫彼方登场、又费了他好一番功夫。
好在那些尸虫对他并无敌意，之所以汇聚到他身边来，好像是对“吟儿”飞蛾扑火？他先还不知，战刀噼砍多时后，如何能觉察不到。
随着萧若水、萧鹤年、轩辕九烨、不老神仙相继败阵，角落里歌璧和狗鲨二号等活人和尸体成为全场焦点——按屈出律的说法，歌璧属阴，狗鲨二号属阳，两者皆是植物人；其余尸体尸虫全是死者；吟儿则为催化，介乎生死之间。
屈出律不知几时醒来的，两眼精光烁动：“适才兵气之余威，仍可将绝地武士熔炼。不过，绝地武士始终是个不稳定的杂合体、过渡态；如果想得到其中某一个人的复原，就务必经历‘先杂合、再妙拆’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可以是稍纵即逝的，也就是说，凭我如今的巫术经验，绝地武士形成的下一瞬，歌璧就可以苏醒了……”
他说这句话，为的是要卸下林阡心防，让林阡同意尸虫参与吟儿和歌璧的杂合；
但同时也要加深林阡的犹疑，因为受益者或许只有歌璧一个。
“要赌吗……”林阡内心确实纠结。他知道，歌璧不像吟儿，歌璧本来就活着，巫术与其说起死回生不如说妙手回春。可他想赌，这个阵法的兵气比以往任何一处都强，兴许绝地武士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苏醒，哪怕先不拆、先杂合、还是像当初那样要共存在同一躯壳。
趁林阡注目于吟儿失神，冷不防暗地里罡风骤起，黄尘鼓鼓全往人鼻中堵——乃蛮五帝与西辽仅剩的两位高手受屈出律眼神号令，大势已去，完全放弃结界，殊死一搏与林阡鱼死网破！
这帮歹人深谙对抗林阡之道，分立荧惑、辰、岁、太白、镇、太阳、太阴位，“阴阳为之愆度，七曜为之盈缩！”“如彼七纬，细璧重珠！”一出手就集结为七曜阵，连缀不断，气脉通联，汹涌往林阡反扑。
“歹人们竟敢暗算主公！”“去给主公分担！”“让他们见识什么是真七曜！”“假七星撞真七曜！”盟军早就在帮林阡留意，见状，怒气同时飙到顶点，夺魄追命之刃，点穴截脉之手，饮血蹈锋之斗志，齐赋予这场诛恶屠逆的惊涛烈焰！
可是这强者辈出的盟军，无论哪个都来不及。
五帝二辽攻势齐出，群魔乱舞，却看林阡内力透刀而出，金光闪耀，如现万佛，将这来势汹汹的七曜阵原地裂解——一声脆响，锋芒尽折，每个人还傻愣愣杵在冲锋的途中做着提举刺杀的动作……
“这里是，莫高窟……”不知何人如梦初醒，喃喃道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佛家有言，修建佛洞功德无量，莫者，不可能、没有也，莫高窟的意思，就是说没有比修建佛窟更高的修为了。
没头没脑？契合此情此景，这话恰到好处——这天下，再也没有比饮恨刀更高的修为了！
徐辕刹住前去救援的脚步，除了激动，就是感动：谁说踏入佛门和情深意重两相冲突？主公他迂回再三还是到了二十层，而且倏然就稳，好一把饮恨刀，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
“继续。”盟军只有一人没想过要救主公。
首先，他预判到林阡不需要救。其二，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陈旭气定神闲采石。
从“采石行动”发起到现在，陈旭从未允许过轩辕九烨将石摆全，限制着小结界和天地迷宫大阵的能级始终未达最高。不过，由于不曾切中肯綮，尽管武阵们连番崩溃、盟军得以聚拢、敌人也大半败退，小结界却仍然苟延残喘。此刻，还差一点点，石阵就可以粉碎——那就更需要防止敌人死灰复燃，规避盟军行百里路半九十。
“可以了！全阵都破！”不刻，陈旭终于展眉，大汗淋漓却开怀大笑。紧随着七曜阵在乃蛮五帝被林阡一刀废之后瓦解，石阵也被他陈旭指挥沉延郭仲元郭阿邻等人清空。
小结界应声散架，大阵法归于平稳，险阻和危机荡然无存！
天地大亮，云汉轻清，
等闲盟军总算可以赴战，数路并起，奋迅登山，
金鼓震上下，干戚纷纵横，白旄若素霓，丹旗发朱光。
不多时，成吉思汗藏身之处便土崩瓦解。
太阳一出，暗处的蟑螂蝗虫老鼠全都无所遁形。
点算俘虏，数以千计，有那些最初被林阡吓散的西辽小兵，也有盟军始料未及似乎想当杀手锏的却还没来得及现身就被风卷残云的乃蛮小兵……
西辽兵也好，乃蛮兵也好，为的都是屈出律。
因为千军万马中，不管高手的竭尽所能也好，还是士兵的赶鸭子上阵也罢，都是围绕着王子/驸马展开的。
“这群杂碎里，倒也有可取之人。”战斗终止，盟军对一度奋不顾身、坚忍不拔、宁死不屈的乃蛮高手们惺惺相惜。
“良左那小子预言精准，临行前对我说，敌军可能还有些不在预算内的人，战后若俘虏了留给他改编就行。”郭蛤蟆回忆起鸣沙山四战五战之交，自己和好兄弟完颜彝曾有过如此对话：“良左，你小子想新兵想疯了！”
“先前误投铁木真，确实流失了不少麾下。”完颜彝正色说，他其实很想参加第五战，把成吉思汗斩于马下，但职责所在，更应该将莫非送回黑水。且后方也需要保障；总要有人做后盾。
“想要新的吗？如果有合适的，我给你去争取。”当时，完颜瞻一如既往以上级的口吻关心。
“要肯定想要……但要最好的。”完颜彝笑着狮子大开口，“每战先登陷阵、疾若风雨的那一种。”
完颜瞻回到现实中来。
完颜彝要的那种，乃蛮六十四高手再吻合不过。虽战死、自尽了一些，剩下的武功也废了不少，勇勐、气节，绝不可能丢。
本来完颜瞻也没这信心、且不忍心去扭转乃蛮人的志向。谁知，那屈出律真是个神助攻。五帝的殊死一搏给他制造了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而他非但滞留在原地没走，反而还因为找不到歌璧、魔怔般大呼小叫。待到五帝被林阡打成五弟、青弟拼尽全力爬回他身边来，还没说话，屈出律就恼羞成怒：“她醒了！醒时只看到林阡一个！”疯了一样打得好不容易才支棱起来的青弟又耷拉在地。
这种本色毕露的行为，难免教不惜放弃原则、陪他生死与共的乃蛮旧部们寒心：“王子，大家都是为了复国，你告戒我们不必杀铁木真、转为羞辱他，我们迂回成这样都甘之如饴！可到头来你却为了一个女人……”
“以下犯上，成何体统？”屈出律正待摆出王子的架子，乍见玄弟的背后、完颜瞻率众奔赴，一惊之下如梦初醒，也不痴情了也不赖在这里找了，爱人虽大，自己更大，命最重要，把玄弟往完颜瞻刀尖上一推就熘之大吉。
还好完颜瞻刀收得快，那一刻，虽然同情乃蛮五弟的心死，却因为一切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关系而唇角勾笑：良左这小子，要捡这好漏。
成吉思汗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自己“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了，活像拿金宋夏辽蒙乃蛮各国各部落挡煞转厄，又如自己是个祸水一路西引、给林阡收服列国作铺垫。如果这叫“天命”，也太糟心！
酷爱谋算的轩辕九烨，破天荒地没给他前瞻后事，而只是反复复盘这一战来缓解自身心理压力：
“我方的下策是冒着乃蛮人里有内奸的风险，以武阵叠加石阵拒敌。由于这帮人不一定可信，故而我方只有五成的机会自保……没想到，命好，战时他们无一背刺；更没想到，命不好，战后他们全被林匪收了……”
哎，是啊，那些、不能说可以与林匪打成平手、但怎么也能教林匪肃然起敬的乃蛮高手！太可惜，成吉思汗刚准备承认他们，就没资格了！
“我方的中策是先下手为强策反荀为，奈何荀为叛得敷衍、归得坚决……好在那时陈旭被困住，我还可以抢救石阵，可惜还是没能摆全……哎，我输给他和叶文暄，对不起木军师的嘱托。”
自保都做不到，还抢出九钥、转移到草原？更是空想！
“我方的上策……”
不提也罢！起得热火朝天，落得寒彻心扉……
羽扇轻摇，陈旭亦归纳总结，却是截然不同心境：
“我方的上策是采石行动、把轩辕九烨死死压在他下策……虽被耽误，总算好事多磨。”
“我方的中策是以武破界，这是被轩辕九烨的策反中策逼出来的……不过，连毕再遇周虎都来歃血为盟时，便知必胜了。”
“屈出律的尸虫加速结界崩坏，帮轩辕九烨达到他上策转守为攻，也对应我方下策，即高难度百武诛恶……一波三折但是结局完美，结界消失，阵法没坍塌、戾气收了回去，盟军大获全胜，铁木真和轩辕九烨相依为命。”
“军师似乎不着急去围捕那位总能逃出主公掌心的天命之子？”徐辕问起蒙古天骄和金国天骄。
“当然，天骄您忘了？围师必阙，本来就是有缺口的。这原就是我‘上西天’计划的一环。”陈旭笑，告诉我们的南宋天骄，他知道成吉思汗和轩辕九烨现在何处，网已张好。
“我也很纳闷。乃蛮五帝自杀式袭击主公时，不老神仙和萧鹤年倒是能趁机遁地跑，但萧若水、屈出律根本逃不了。军师，为何要我们放水？”完颜瞻不解。
“所有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铁木真。为了杜绝那位天命之子有下一次拿人挡煞的机会，就让他们在那个弹丸之地了结恩怨。”陈旭说，尽在掌握，却不立刻吃，是因为看穿了屈出律、萧若水各有执念，与其浪费时间防止战俘们越狱，还不如把这些战俘消磨干净、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代价”，“盟军暂且休整，坐看笼中好戏。”
第2083章 沙州·馀黎落惠咏来苏(1)
轩辕九烨摆布结界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焦头烂额的他完全没心情探究：为什么此刻的莫高窟会具备诸多特殊性？
云淡风轻如陈旭早就算准：此刻莫高窟之所以可以摆结界，是因为天地迷宫阵的内八卦和外八卦缺口恰好都运转到了它附近！
内八卦与外八卦的缺口一旦重合，天地迷宫阵的出口就会显现。这出口，亦是陈旭在肃州前就开始铺垫的“围师必阙”“上西天”大计的终点。
也就是说，鸣沙山第四战末成吉思汗和轩辕九烨逃出哈拉诺尔湖，慌不择路流窜到莫高窟之际，皆以为回到迷宫的入口、与出口南辕北辙，遂万念俱灰、才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大动静——根本是白费力气！毫无必要！
“怎么好像……出来了？可是，这里不是第一战之前的……起点吗？”轩辕九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不再在阵法中受困时，如雷轰顶我怎么早点没想到！天道循环，开始的入口正是最后的出口！
早知如此，待在原地不动都好！殚精竭虑打得肝脑涂地，何苦！
陈旭倒是小觑了轩辕九烨的勇气，原计划就没有他的百折不挠摆结界。
陈旭也是高估了轩辕九烨的心态，还以为他能处变不惊直接发现出口。
“可就算轩辕九烨发现到了出口，又怎样？”陈旭精打细算的这个地点，结合时间点更能体现杀伤力——
蒙古军全军覆没、主帅仅以身免的时间点，再回到莫高窟的壁画里遭遇漫天遍地的神佛洗礼……
成吉思汗驻足于一头面孔诡异的九色鹿前，只觉遭其怒目盯视，心虚且乱，既想避让，又欲反抗，渐渐面红耳赤流汗，久之连抬头都有压力。
那壁画阐释了一则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的故事：九色鹿救了个溺水者，被救之人称愿给他为奴，九色鹿拒绝并叮嘱他说，如果将来有人要捕我，你不要说见过我。溺水者信誓旦旦说，若出卖九色鹿则全身溃烂。但当国君悬赏时，溺水者为财所动，向国王汇报了九色鹿的行踪。围捕过程中，九色鹿跳到国王面前，对世人讲述溺水者的背信弃义。国王听后放过九色鹿，溺水者则应了毒誓、遭人唾弃。
九色鹿原是那样的端庄慈悲，何以在你铁木真的眼中面目可憎？难不成你代入更多的是那个溺水者。
倒也不错。譬如兀剌海城之战，你干得出背信弃义。
但你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什么血手屠夫滥杀无辜，难道雏鸟被老鹰吃了，还要抱怨不公妄想去报仇雪恨？这本来就是天道可循的食物链！有本事雏鸟就变老鹰啊，变得没有天敌，如我般肆无忌惮！
你还会在黑水镇燕军司踩在数十万具枯骨之上癫狂地笑睨天下。
而如今，鸣沙山，莫高窟，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你终于可以体会老鹰被雷电击落的痛苦了吗。
从肃州开始，林阡以数万消耗把五十万蒙古军吃饱喝足；瓜州沙州更加是猫玩老鼠，把西辽西夏和乃蛮储备也吃干抹净。形势由不得他铁木真，早已从踌躇满志到恼羞成怒再到心灰意冷。
从前的成吉思汗连痛苦都是演戏都是反间，而此时，刚硬顽强被林阡一手捻碎！
苦撑着体力，继续到另一幅壁画前，那是九色鹿的转世，释迦摩尼，
释迦牟尼于菩提树下结跏趺坐，深入禅定，即将成道，魔王魔女与魔军气势汹汹前来扰乱佛法。魔女色诱，魔军武战，恶龙蛇毒，花样百出。释迦摩尼却不动如山，由始至终镇定自若。群魔攻之，尽被降服，惊慌失措，跪地求饶……
如果说《九色鹿》画的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这《降魔变》，俨然就是把刚刚过去的鸣沙山五战整个过程都录制在图！所以他铁木真原是那狰狞丑陋的魔王？如何可以对林阡跪地求饶！
越看越焦，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吐出一大口血。
无人搀扶，连人都没有！
毒蛇轩辕九烨何在？
狂饮度日，借酒浇困惑。
陈旭确实高估了他的心态。困。不在阵法中受困，却在天地间受困。
心动是肃州，闻知曹王噩耗后，与故友对峙亦伤魂。
心乱是瓜州，发现蒙古军和哪个政权都一样，为了内斗而不顾外战。
心死是沙州，大汗故意向他隐瞒戾气的存在，争如大汗故意把林陌瞒骗到几乎入魔……
“陈军师，想教铁木真和轩辕九烨，双双哀莫大于心死么？那么萧若水、屈出律之类，究竟是有何执念，必会出现在莫高窟的笼中？”宋恒不解追问。
“屈出律要杀铁木真，而萧若水……”陈旭摇扇一顿，与此同时，莫高窟的古刹里发生如下种种……
成吉思汗好不容易才恢复些意识，屈出律便出现在他的榻旁：“铁木真，亡国的滋味好受吗？”
“我只道西辽人老实，肯为我冒死争先。原是乃蛮人别有用心，呵呵。”成吉思汗看清楚屈出律腰间象征着身份的令牌，在他眼前亮来晃去刺眼之至。
“是了，为了救你、辱你，王子教乃蛮武士们练了相当久的通天汲灵术。”屈出律的跟班说。
“乃蛮武士？他们在哪呢？也亡国了，还第二次，哈哈哈哈！”成吉思汗大笑。
屈出律恼羞成怒冲上前来，连殴带踹：“丧家犬你笑什么笑！”话音未落，却被成吉思汗身侧突起的暗刀捅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他刚刚才确定过，轩辕九烨在喝酒，没人可以守护铁木真！
“大汗，末将救驾来迟。”黑脸大汉抽出血淋淋的刀，向成吉思汗见礼。
“军师是说，萧若水？他是个蒙谍？！”宋恒瞪大了眼不可思议。
“确切地说，是铁木真放在西辽、埋了很久的蒙谍。任务之一是策应铁木真养在西辽的鬼影兵团，任务之二是帮铁木真对有可能闯入辽境的乃蛮余孽斩草除根。”陈旭说，萧若水的执念是：在无数个干扰条件里，剔出屈出律真身，杀了他！
“军师……您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是坐看狗咬狗。”陈旭笑说，看困兽犹斗不如看困兽互斗。
“看完就收割。”宋恒会意。对濒临绝境的敌人不必过分逼迫，先让他们自己从内瓦解岂不更加省心。
“军师，是怎么发现萧若水身份的？”徐辕问。
决战时有过这样一幕——“通天汲灵？这显然不是轩辕九烨的预案，而是屈出律那一方的后招。乃蛮武士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战的，他们在战前就给自己和身边人都种了符咒，一旦打不过敌人、就求死或自尽、化为厉鬼可帮其它人抬高阵势！眼下，不老神仙、萧若水和轩辕九烨都没有拼死作战，因为他们是西辽或蒙古军高层，看上去都不知情”——
据此，陈旭回答：“对通天汲灵术不知情的人，不在少数。但包括不老神仙在内的人，多多少少都沾上了点符咒。当时当地，唯独萧若水身上始终干净。明明乃蛮五帝对他有救命之恩，甚至还可能对他透露过招纳意图，他却为何特意防着乃蛮人给他种符咒？”
“就算忠于辽帝，也不必像这般地划清界限……除非，他是做给另一个多疑的主子看的——他生怕自己被铁木真误解，所以哪怕身处没人关注的境地，他也必须迫切且强烈地表示，他这条命绝对不会陪给乃蛮人……”宋恒代入萧若水。
“为什么主子就一定是铁木真？虽然他最多疑……”为什么萧若水不能是夏谍？金谍？宋谍？辜听弦正要问陈旭，忽然自己记起来，鸣沙山第二战成吉思汗逃生，是木华黎灵机一动放信鹰搅局，当时最先响应的人是谁？——“包括西辽第五萧若水在内，有不少辽蒙联军效仿”，萧若水为什么那么快，比驾轻就熟的蒙古军天地玄黄都快！
果不其然，陈旭说的就是这个细节，虽然那一战陈军师他并未身临其境。
“仔细一想，萧若水和谁的关系都不错。阿拉丁时刻挂念他，塔阳古和耶律长空都当他是兄弟，这三个都是铁板钉钉的西辽忠臣……哎，回想起来，这是个间谍的自我修养啊。”徐辕说，“以及，此人技多、比较崇汉、万分不像蒙古军，才骗过了包括屈出律在内的大家。”除了陈旭这么可怕的人之外，也没人会串联起所有蛛丝马迹。
“萧若水，我竟被你个蒙谍给骗了！”屈出律看走了眼，他花大力气救萧若水一人越狱，还想着要恩威并施将他同化，却没想到萧若水只想要自己的命，太讽刺！委顿在地，连连喷血，伸手直指成吉思汗：“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六十四高手是乃蛮人了。你却装不知道，故意用我们挡煞！”
“你现在才知道？太晚。”成吉思汗冷笑一声，正襟危坐。
萧若水正要将屈出律结果，萧鹤年从古刹外进入：“大汗，若水，杀此人有何用？他不是真正的屈出律啊。”
“据我观察、调查，他才是真正的屈出律。”萧若水言之凿凿。
“分身而已。”萧鹤年摇头。
“宁枉勿纵。”成吉思汗一声令下，萧若水的刀便饮饱了血。
屈出律骤然成了个干瘪皮囊，跟班则被吓得本能躲在萧鹤年身后瑟瑟发抖。
“萧鹤年，你来做什么？”成吉思汗这种冷电霜锋般的眼神，上一次还是给莫非的。
“啊？我，是来保护大汗啊……”萧鹤年愣在原地。
“萧鹤年，我倒是看不清，他对铁木真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陈旭说起萧鹤年。
决战时那一幕——“不老神仙、萧若水和轩辕九烨都没有拼死作战，因为他们是西辽或蒙古军高层，看上去都不知情。萧鹤年却为什么这么拼，他碰巧是个战胜不了对手就自爆的战狼性格？还是说，他和屈出律有所沟通、脚踏了西辽蒙古乃蛮好几条船？！”——
虽然，辽帝对林阡杀个回马枪，是萧鹤年帮北冥老祖等说客促成的。但鬼影兵团本来就有不少是成吉思汗自己安插的人，而且辽帝杀回来的最大动力是宝贝女儿的爱郎。换言之，萧鹤年促成此事的力度有限，且动机还有可能是助屈出律复国……屈出律能躲进林阡的军营给他背后捅刀，就能派遣萧鹤年对成吉思汗做同样勾当。
久未开口的独孤清绝在一隅拭剑已久，闻言看向陈旭，这事儿他作为对手最有发言权：“不是假意。萧鹤年和乃蛮武士们并不是同步拼命的，是先受益，后来才知情并加以利用；是先用遁地术有所保留，后来勉为其难用遁地叠加独步；是先借机暗算我，后来还言语对我求和……所以，他并不想死，非乃蛮死士。”
“我也更认为萧鹤年忠于铁木真。他的宁死战法，和乃蛮军是刚好契合。”宋恒支持独孤观点，“若不是我死了没用，我也想拼死一次——武者、战士，都是宁可马革裹尸的！”
“就算萧鹤年不曾暗投屈出律……武者、战士也不都是你这种。”樊井摁住他手，又绕一圈绷带，“我只想救那种惜命的！”
宋恒嗷嗷叫痛：“樊大夫饶命！我惜！”
徐辕蹙眉：“依照独孤所说，萧鹤年没和乃蛮人同步，便不存在立场的问题。但他在战场之外，一直是个优雅淡然的人，未必做得到宋恒说的鱼死网破——那他怎会在后来明知会死的情况下还去跟乃蛮军的死战之法契合？会否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该分的总是要分，该合的怎么拆也不散。不管哪种，耐心看下去吧。”先前，陈旭只等着看屈出律和萧若水互殴，并未推动萧鹤年去找成吉思汗，因为萧鹤年是自己凭本事遁地逃走的。
但陈旭有一点可以确定，萧鹤年对成吉思汗有事隐瞒。冲这一点，就算有变数，也影响不到盟军。
第2083章 沙州·馀黎落惠咏来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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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萧鹤年是归心似箭，爬也要爬回成吉思汗身边，可歌可泣。
可往事一幕幕在成吉思汗眼前回放，每一帧都刺目——
“父汗，我幼年时被师父从您身边拐走，师父就是这个名叫萧鹤年的恶人！”
“弟弟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其实，萧鹤年与父汗有私仇，会是真心实意地帮您？他背后的辽帝，到底有何企图？”
“其一西辽人对我有恩，我想剔除你在西辽安插的奸细，其二，难得见你这么弱，忍不住想扶你一把。”
“这些年，不清楚萧鹤年有未暗通乃蛮或西夏，但他丝毫不曾动过回归蒙古的心思。还有，他受过不老神仙的救命之恩，对不老神仙有强烈的孺慕之思。”
曼陀罗的指控、拖雷窝阔台的担忧、萧鹤年自己的承认、萧若水多年的观感……汇集在成吉思汗心底，磨出个鲜血淋漓的答桉——
“回想起来，萧鹤年你确实出现得太巧合！刚好在西辽出局、乃蛮入战的间隙！我铁木真竟那么蠢，宁可弃救白玉京、引你这恶狼入室！”认定背叛，成吉思汗一脸厌恶地与萧鹤年保持距离。
萧鹤年呆呆地望着多年老友，难以置信不久前他还笑着对自己说：“鹤年，我就喜欢你坦率，随性……但愿下次问你时，你说，其三，寻一个回我身边的契机。”
“大汗！您派人来西辽搬救兵，我二话不说就当了救兵的领袖，是因为……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一个回您身边的契机！
”与独孤的决战早已使萧鹤年成为废人，可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得到胸口奇痛。
迟来的深情没人信，萧若水作为忠仆横刀于前，帮着成吉思汗一口咬定：“萧鹤年，你是来救屈出律、杀大汗的！”
萧若水和萧鹤年正要决斗，又一个遁地者旋风般闯入古刹。
或者不该叫闯入，因为闯这个字太粗暴，不该用来形容这个蹙眉捧心有西子之美的孱弱娇花：“咳咳，萧鹤年，你对老夫说实话，到底那《独步寻花》是什么鬼东西！”
身在此山、当局者迷，古刹中的他们就算还在战力的满状态，也很难发现盟军的天罗地网早已将这里覆盖，谁进谁出这牢笼都能被落远空近乎实时地传达给盟军：“不老神仙出现。”
落远空在重见不老神仙的第一刻也瞠目结舌，战斗结束才多久？怎么变成个胸部丰满的……好吧不看外表只看内在，不老神仙他好像内伤很重的样子，挪一步路吐三口血，苍白的脸却愈发凄美。慢着，和主公的战斗，他并没受多重的内伤吧，只不过被主公打飞了拂尘……
触发条件是拂尘？不对，他刚提到《独步寻花》？
分析的事，落远空就不越俎代庖了。
消息传回盟军这里时，盟军的话题正巧从萧鹤年的立场转到武功。
“还有一点很奇怪，《独步寻花》明明不像《独步圣功》那样有‘降智’的副作用，并且据说是萧鹤年的看家本领，为何他在阵法里到了快死的时候才祭出？”独孤清绝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有人用自己看家本领的时候要勉为其难。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独步寻花》有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副作用——之所以到了快死的时候才祭出，是因为祭出的时候会速死？用得越勐，死得越快！”宋恒突发奇想，秘笈副作用是“折寿”。
独孤与他对视，这个感觉太对：“对，就是这样！因此，萧鹤年才会放着这么好的秘笈，不到万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满意一笑：“我，就是萧鹤年的万不得已。”
“如此，萧鹤年之所以用‘宁死战法’，是铤而走险灭口。”陈旭猜出第三种情况，“灭独孤大侠这个唯一知道他秘密之人的口。”
“听闻不老神仙的驻颜大法，虽有维持面容姣好之效，却容易死。近百年来他精修武功之余，一直注意养生之道。”徐辕点头，同意陈旭，“萧鹤年不管是自保还是求他老人家赏识，都会把《独步寻花》折寿的副作用藏在心底，当作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这些年不老神仙死缠烂打着萧鹤年，软磨硬泡非学不可，打主公之前，才速成了这本梦寐以求的《独步寻花》，他又不知道这副作用，会不会一时激动用得太勐了？！”宋恒傻眼，不老神仙也太可怜了，求了一辈子的秘笈啊！
通天汲灵术发起时，乃蛮高手们曾集体赴死，当时当地，萧若水是知情但不愿意同死，为了对成吉思汗确保清白，极力防备自己和乃蛮人有一星半点牵连；萧鹤年是先不知情、碰巧打出节奏，后来发现这般死战可以教独孤投鼠忌器，遂随波逐流，不介意死但能不死当然不死；不老神仙是打得太投入，汉语也不太熟悉，所以全程不知情，他是最怕死的人，不知道会死，也不可能愿意死！
但无巧不成书，不老神仙想打败林阡的心情过于强烈，终于在结界边缘不自觉地踏上了求死之路。
岂止！除了加速死亡以外，这《独步寻花》还会让他变得越来越美！但是是胸部开始发育的那种畸形美，要那样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地死去……
“很多武学大家，都栽在好胜、贪婪，汝等要引以为戒。”樊井语重心长。
武者，哪个不好胜？天底下那么多有趣的秘笈，由不得人不贪婪！
但不老神仙好歹活了百来岁，早过了自私自利的年纪，他是真心实意要与后辈们资源共享，尽管觉得萧鹤年留一手讨厌，仍然愿意提携萧鹤年……实在没想到，一朝会栽在他手上！“萧鹤年，《独步寻花》的贻害，你早知道？我虽迫切，你不长嘴？！”
“什么？”成吉思汗微微色变，听出萧鹤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鹤年对不老神仙当然倍感抱歉：“您的驻颜术本身就是易死，我怕我对您述说以后，正好戳中您的痛处，当年的我才选择隐瞒……后来我烦扰于如何攻克《独步寻花》的折寿难关，但生死有命、如何攻克得了，鸡飞蛋打，刀法也全方位停滞不前。哎，真讽刺，我最终只剩一个神技、还与您相冲，那我对您的作用还不如其它有一技之长的阿拉丁、萧若水了……是了，后来的我完全是为了自己，不说，只是受一部分人排挤而已，说了，以您马首是瞻的西辽武坛我就没有一席之地，蒙古我也没脸回去……还不如吊着您的胃口，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蒙古那里，也会一如既往当我是神、期待我回去……日子一长，这秘密竟成了我的心魔，我临阵差点走火入魔将独孤清绝灭口。”
“……”成吉思汗愣住，“鹤年……”原来萧鹤年只是武功有所隐瞒而不是立场？
萧鹤年之所以会有这个心魔，也是想荣归蒙古军的执念太深！萧鹤年在向不老神仙解释的过程中，曾后悔这些年遮掩得过分、没剖出心给蒙谍们看见，但是……转念一想，何必让萧若水之流看见？这样才能看清楚铁木真这个人，不是吗！他啊，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那么多疑善变！
“鹤年……是我误解你了啊……”不老神仙终于意识到萧鹤年不是留一手而是厚道——多年来，萧鹤年从未用独步寻花坑害过你，哪怕被你逼迫、误解甚至排挤，直到这一战，为了打林阡他不得不教你但还是叮嘱你慎用！可你呢……是你自己不信他，临阵还屡次爆发！
老泪纵横，却又是吐血又是暴跳：“我误解你了，你原是个善茬……滚！在老夫改变主意要杀你之前，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挺好……”萧鹤年一吐为快之后，心魔扫空，心结勾销，反而坦荡，“虽然都在骂我，却教我，分清了朋友和陌路人。”
“唱什么双黄？其实不是乃蛮谍而是宋谍？做这么多动作是想通知林匪呢？”萧若水原本轻蔑地望着这对伤病员，但却在不老神仙动作幅度大了些之后听到外界一丝风吹草动。
护主心切，以攻代守，抢上前去要将萧鹤年拦截。
狗咬狗要从他们开始吗？
错，这一刻萧鹤年还在失神，躲在萧鹤年身后的屈出律跟班看萧若水扑来，出其不意，一个箭步绕到萧若水侧路，一刀勐地扎进他腹部。
“你……”萧若水万没想到自己顾此失彼，古刹内的几个高手，自己瞬间从最强跌成最弱。
屈出律跟班撕开伪装，原来死的那个是赝品，他才是真的屈出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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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4章 沙州·班爵献俘邦国娱
屈出律的执念或心魔又是什么？
太多。最大，或者说第二大的一条，就是把成吉思汗踩在脚底。
但在报仇雪恨之前，最重要的是躲过成吉思汗安排的无数次追杀。于是，教多个亲随冒用自己的名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萧若水终是低估了屈出律的胆魄，他还以为那个娶了西辽公主、亲临阵前的小律子必是冒牌货。
当然了，萧若水完全排除西辽驸马的根据是，乃蛮五帝对他推心置腹之际，曾一本正经地说过一句：“王子就在铁木真身侧”；而在可疑的屈出律候选人中，就数刚死的这位举手投足最有贵气……
可笑，间谍最擅长骗人，却被这人精骗了。
“谨慎一点总是没错，我向来都防着西辽大内有蒙谍……但还是对你们看走了眼。”屈出律冷笑，“讽刺的是，蒙谍都起了辽姓，都姓萧。”
萧鹤年回过神来，肃然与成吉思汗划清界限：“我可不算蒙谍。”
屈出律一怔，看成吉思汗花了脸，求之不得，连连鼓掌：“好，好！蒙谍只剩最后一个，萧若水。”
萧若水气息奄奄：“好个驸马，竟在台前，真教我小瞧了……”
“铁木真，林匪说什么‘三国之战，有一方牟小利而欲得渔翁大利’，这一方，说的莫不是你啊！我屈出律从头到尾都在台前，不像你，缩头乌龟！”屈出律笑以胜利者姿态。
“那是因为你屈出律知道，你离不得凤箫吟吧。”成吉思汗阴沉着脸，回敬以讥讽一笑，“你父汗再如何嚣张，起码还是条汉子，怎生的儿子如此阴损！”他很钦佩手下败将太阳汗的坚贞，那人和他的部下们，直到战死都没有投降的，他一直都说，太阳汗可能是个昏君但绝对是个战士。
“哈哈，阴损二字，你去对窝阔台说！”屈出律正要持刀将成吉思汗也杀了，冷不防腿脚却被萧若水拖缠，萧若水竭力大喊：“大汗快走……”还趁屈出律不备夺他之刃。
屈出律大怒，顺手抢来萧若水的刀，狠狠插进萧若水的胸口。萧若水大喝一声青筋暴起，也一掌打翻了屈出律。二人分开，一地血水，屈出律筋疲力尽：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居然没力气杀他……萧若水眼神涣散：拆骨吸血刀，最后一次吸的，竟是我自己的血……
“军师真毒，一边教萧若水和屈出律互殴，一边，给了铁木真一个忠臣，又马上收回去，太绝望……”宋恒闻讯说。
“其实这些细节，我并不是都想到。”陈旭叹了口气，坦言，自己能推算一个人的初心，却算不准每个人每个时刻的抉择。
“乃蛮五帝拼死拼活救个萧若水作甚，关键时刻给了他们家王子一掌？”完颜瞻无语至极。
“他们家王子？”完颜彝笑着说，“他们家只有我，良佐将军了！”
“得了便宜卖乖！”众将心情大好，一起揍他。
“可以收割。”陈旭发令，未料就在这时，不老神仙的男仆带了几个随从进了笼中。
原以为男仆要对不老神仙溜须拍马。
谁知，他抢在陈旭之前收割。
“我忍你们这些人，太久！吃肉之人都教我作呕！！”说着说着就变脸，先是恶狠狠踩了屈出律一脚，尔后生生把成吉思汗的胡子拽了一大把。
“你是何人！趁火打劫！”成吉思汗始料未及。四战末，西辽第二拨高手曾集结在他身旁，看似不离不弃，却原是各怀鬼胎，大部分都是要对他落井下石之人！
黑水之战时，他还希望林阡能在最后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合围式讨伐，没想到最后换位，自己从导演成了主演。讽刺的是，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就趁火打劫！你最恶心，不光吃猪肉，还喝人的血！”男仆阴狠地一笑，“火呢？点火！烧了他这把肮脏不堪大胡子！”
胡子是蒙古人的尊严，只要被人一碰都是莫大侮辱，何况被烧得精光？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虎落平阳被犬欺！成吉思汗经受巨大痛苦的同时，勉强听出来这几人的口音：“你们，是花剌子模人……”花剌子模和乃蛮都曾是西辽的附属国。
“我想到了狗咬狗，却没想到，黄雀在后。”陈旭笑说，“无所谓，一起收。”
塔阳古暂处盟军，虽重伤未愈，却一心为耶律长空报仇，遂自请为先锋，在古刹外备战多时。然而此刻，陈旭一声令下，他却腿如灌铅——
他清楚不老神仙是个世外高人、只忠于几十年前的老辽帝而已，可现任的辽帝，现在的西辽呢，曾经鼎盛的鬼影兵团，一度层出不穷的高手，除了稀里糊涂为铁木真挡煞而死的阿拉丁、被屈出律排除异己枉死的耶律长空、降宋的鸳女之外，死忠就只剩自己一个活人了！
然则，经此一役，如果侥幸都活下来归辽，屈出律却一口咬定自己降宋，圣上他，会信吗？
“这龌龊不堪的西辽有什么好保卫！”花剌子模人看出塔阳古的纠结，试图将他招降。
“闭嘴！”塔阳古噙泪怒喝，“别以为西辽没人！战成尸骨都还有老子这根！”
“塔阳古将军，救我……救我……”
战前，屈出律曾刻意对西辽大内高手们曲解辽帝对林阡走和平谈判路线的“救若水”三字。
一方面是为私下救萧若水给他点恩惠以期收服萧若水——结果萧若水好巧不巧是蒙谍。
一方面害不老神仙犯下个懒政误事罪、以期离间不老神仙和辽帝、老人家无家可归渐渐倒向自己——然而横看竖看都是花剌子模这男仆甜言蜜语更近水楼台，自己一不留神竟为他人做嫁衣。
一方面用乃蛮人去护卫成吉思汗，以期完成对杀父仇人的羞辱——结果族人被完颜彝收去，自己和成吉思汗一起被花剌子模人羞辱……成吉思汗怎么想，屈出律不知道，屈出律自己则攥紧拳：花剌子模信奉的那个教，给我等着！若我能活下来，必将之铲平！
一方面暗算塔阳古和耶律长空以期拔除潜在政敌——可笑现在还得求塔阳古救命……“塔阳古将军，救我，岳父面前，我给你作证，您没有暗通林阡……”
调节天下势？却人算不如天算，痛心疾首！
好在，就算塔阳古做不到以德报怨，屈出律也有个李全尸体作保障。
西宁，他给杨鞍的绝地武士预实验现象，只有瞬态，没有稳态。但杨鞍作为一个外行，还是欣喜若狂，答应和他屈出律合作，将李全尸体交给他处置。
屈出律也确实对杨鞍承诺将会暂保李全尸身，只不过，他并不想复活李全，也不打算把李全熔炼在绝地武士里，他只是看中了李全命格、性情、身形与自己相似。
如果有一日，自己可能会丧命，那就用“镜面移魂术”将自己的意识转嫁到李全身上，借李全的身体去延续生命。
屈出律看塔阳古迟迟不答复，等不及了，不想死在林匪的乱刀之下，因此，趁他们的重点是生擒成吉思汗，立即开启“镜面移魂术”……
万万没想到，塔阳古不计前嫌往这边救他，紧接着林匪的人也冲涌而至……一个不慎，操作失当——
“哎哟，怎么回事，才刚转一半啊……”接下来的屈出律和李全，将会是两个魂魄不全、间歇性痴呆发作的怪物……
盟军的重点确实是生擒成吉思汗，不过，用不着盟军动手，已有人把成吉思汗捆缚起来。
“告诉林阡，铁木真在老夫手里！”不老神仙适才对花剌子模人的胡作非为一直袖手旁观，众人还以为是因为他喜欢男仆，现在才知道，不老神仙的心根本不在这古刹，而在林阡，“他需应我，巅峰比武！铁木真作为赌注！老夫只求，再与他一次比武！”
不老神仙看开了，既然快死了，那就要光荣战死，体体面面地死！就算输也要输得像个男人一样，呸，什么，我本来就是个大老爷们，绝不是那种不伦不类不男不女！
“老爷子，最好休整几天，我给您把关护法。”萧鹤年赶紧上前，发自肺腑地扶住他。
“你还没滚呢？”不老神仙睨了他一眼，但没拒绝。
第2085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1)
“天骄……”带着捷报，陈旭一步步走向徐辕，语声却和心情一样喜忧参半。
徐辕伫立在帅帐案前，负手背对着他，身影伟岸却孤寂：
“是敌人的消息？还是……主公的？”
决战后，林阡就没露过面。
大获全胜时发现主公不在，盟军还以为他只是去整理心绪，
然而一天，两天，他始终不曾出现……
厉风行叶文暄杨宋贤等人沿着莫高窟和哈拉诺尔湖找了极久都没音讯，何慧如、洛轻衣和段亦心则已突破沙州范畴向天南地北，都意念坚决称，无论寻到哪里都一定会寻到他。
独孤清绝宋恒完颜瞻完颜彝之所以故作常态，只是怕影响盟军。
但传言压不住，小范围内，仍然猜测四起。
有人曾亲眼看到乃蛮五帝被一刀打趴的同时，林阡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黑洞吸了进去――“该不会被剑灵剑鬼抓走了？”“可是，剑灵剑鬼被镇压了啊！”“抑或我们以为阵法没崩坏，实际上阵法还是崩坏了？主公乌鸦嘴真把自己给挫骨扬灰了……”“滚犊子，你才乌鸦嘴。”
有人曾亲眼看到歌璧和狗鲨二号苏醒时，林阡脸上那稍纵即逝的沉痛和绝望――“也有可能，主公是自己放弃了？因为打完这一战，一切就都结束了，七国尽败、天下太平，主母也不在原地……”“主公……殉情去了？”
不管他们怎么据理力争自己的“亲眼”才是真相，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令全体盟军不安却无从辩驳的事实――林阡实现了对所有人的承诺，诸事安妥，无牵无挂，要么死了要么走了。
“说的是给盟主接风洗尘，他怎么可能自己离开？！”金陵摇头说他绝对没可能这么突如其来地走。
“他更不可能死，他是喝过青龙白虎血的人，只要自己不放弃，他就能永生。”说话的人初来乍到，来自河东魔门，姓燕名落秋。
这几日，歌璧因为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林阡的关系，赖在盟军不肯走，柴婧姿察觉她不怀好意，于是与她各方面争奇斗艳。二人都是妩媚型美女，一个妖娆绝艳、销魂蚀骨，一个袅娜多姿、风情万种，本来不相上下不可开交，燕落秋一来，她俩就都安静了。谁比得了此女，媚态万千还自带端庄。
燕落秋出现得如此及时，不像是闭关练琴于山林久矣，但众人也没心情去关注她这些年是真隐居还是假借口，只纷纷洗耳恭听她有关林阡的猜测：“他肯定没死、但也没走。只是，他看破了，看破活人和死物原是一样，看破永生就是永灭，入定断念、进了禅境，虽离我们很近，却与我们殊途……”
敌寇匍匐，河清海晏，林阡入了佛门、懒理人间。燕落秋的推测，看似最贴切，可盟军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
因为林阡从来不是个不负责任、不告而别的人，且不说盟军这么多知己同袍，这里还有他和吟儿的四个子女在！
因为鸣沙山第五战，他林阡还有话没说完！徐辕解下冯虚刀，掷于饮恨长刀最后出现的地方：“不管怎样，盟军候主公归来，亲口说一声，七曜阵破！”万剑嘶鸣，全在等待那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男人。
??
徐辕本该猜到，林阡是最后一刀太强、自己把自己给带飞了。
但徐辕在山东的婚礼上是刻意的，所以他没猜到林阡无意间这样失了踪……
一招完虐乃蛮五帝与七曜阵后，林阡抢回和护住吟儿的身体，检查她没再受伤，方才安心，苦笑：“吟儿为了我，宋牢金牢夏牢辽牢，全都坐了一遍。”随之和吟儿一起被飓风掀走。
在那一瞬，他也确实看见了歌璧和狗鲨二号的苏醒。生命的光焰在吟儿身上消逝，却在这些陌生人的身上亮起。说不伤怀，怎么可能：“吟儿，盟军都赢了，只有你输了……实则，是我赌输了，又输给屈出律那个杂碎。”
他知道他的刀法已经告诉他，吟儿的魂魄大部分已经散入惜音剑。她从前聚似一团火，她如今散作满天星，还是一样陪伴着他和盟军的征程。所谓的复活，不是恢复人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而眼前的这块灵石，无论是真是假，都只是吟儿的躯壳、皮囊。
明明大彻大悟，却为何悲苦犹在，
还是没有真的四大皆空，吟儿，这是因为你我之间，还有太多事没做完！
??
自古沙漠与清泉难共存，但此地却是个例外，
湖水在鸣沙山的环抱里，状若一弯新月，形态光滑如丝绸。
万籁俱寂，天中安静地飘起雪，近来气候是真的诡异，这本该是个初夏季节。
他认出这里是敦煌的月牙泉，却想不通明明和莫高窟一线之隔，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在原地打转？
就这样不说话背着吟儿一直走，走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林阡才总算有些疲累，停下脚步将她小心放在地上，
星河跟着沙一起流淌，他俯身凝望她，轻轻拂去她额发上的碎雪。
吟儿，如果魂魄在剑、此为躯壳，到底要怎样才能合二为一？还有，这躯壳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定去寻你。如果是真，吟儿，月牙泉的大雪中，我看见了我们老去的样子。
他在她身边躺下，十指紧扣如昔年：“吟儿，快告诉我，是真的，这样，至少还有希望……”
在有眼泪的雪里，哪里都是你，抱紧你是我逃离的距离……“吟儿，不是说，要再生一个女儿，叫月牙儿的吗……”
“嗖”一声响打破平静，就在他把持不住要作出侵犯灵石的行为之际，她的手臂断点突然飞出个明晃晃的武器，像是什么命刀似的，保护她不受异物入侵，阻止了他的荒唐举措。
可她一向用剑，怎么会有命刀？
“吟儿……”他一跃而起，又惊又喜，只因为这高悬于头顶的命刀，是他在火化她时砍断自己手落在她身边的饮恨短刀！
失踪多时的饮恨短刀和他手臂一起提醒她，这是真的吟儿，这些年来，他和她永远互相守护……
那么，天地迷宫阵里，惜音剑要杀吟儿的时候，这把饮恨短刀怎么没跳出来？也许，是知道林阡一定会作出双肩挑担的选择吧。
触底反弹，希望重燃，林阡大悲大喜，笑将吟儿拥入怀中：“吟儿，是真的，还有八分之一口气。”
体力很快恢复，当即将她背负：“吟儿，走，回盟军！”
??
咄咄怪事。
林阡记得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他和吟儿一直在鸣沙山的月牙泉打转，而下一段，却走在祁连山白雪皑皑的余脉上，望长城蜿蜒，雄关矗立，驼铃清幽，商队喧嚷……从月牙泉瞬移到玉门关本就离奇，那些影像中的人竟还可望而不可及，似乎是汉唐时的人物装束……
巍巍山河，茫茫大漠，古往今来，沧海桑田，在眼前越来越快，愈发模糊，终成白花花、明晃晃、空荡荡的一片……
??
好在有吟儿陪伴，带着回到盟军的执念，他在这异度空间里尝试了多次，成功了多次又失败了多次之后，终于还是遇到了故人。
城关上，险些亡国的小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小孩旁边按着这新兵肩膀说话的武将，正是沙州守护神，籍辣思义。
“思义？”林阡试探性地开口，原也不确定是否回到现实。
“龙首！是您？！”籍辣思义喜出望外，“回来了！”闻言，嵬名令公、辜听弦、封寒等人接连涌出，更有甚者要从那城关直接跳下来相迎。
还好，大家都没变老，那应该没过去多久吧。
“英雄惺惺相惜，天涯亦若比邻，他们所有人，从来都在随我开疆拓土。”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他向曹王、向吟儿和盟军承诺过的可以俯瞰天下的地方，他终于带着所有人一起到达。
凤箫吟（供百科，有剧透）
凤箫吟（1181－）
女主角，抗金名剑“惜音”的少主，擅“一剑十式”与“点苍剑法”，特点灵幻、迅捷、多变，实战中可驱除饮恨刀魔性。凤箫吟由点苍派女侠云蓝抚养长大，自幼灌输抗金思想并与饮恨刀林阡未婚夫妻，但追溯身世却是金国平章政事完颜永琏和南宋才女柳月的独生女儿，非纯粹金人或宋人。吟儿自己不知身世，常怀一腔报国热血，年少轻狂，爱与群侠英豪一争高下，在云雾山比武中夺来武林盟主之位，起始却毫无作为被人指“挂名盟主”。从小到大凤箫吟一直认定林阡是自己的未婚丈夫，孰料饮恨刀易主“林阡”这个身份竟从弟弟换成哥哥，一缕芳心渐渐地全部转移到新的林阡身上。尽管他一心一意爱着别的女子，也愿默默将身份埋在暗处，为了能与他相配而磨砺武功、因他而坚定信仰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终于等林阡克服心魔并与她相爱。其后，吟儿与林阡开始了一段征战天下的戎马生涯，过程中吟儿却获悉自己竟是金国公主……经过无数曲折，决定割舍亲情留在林阡身边。
人物基本资料
生日：1181.08.16
国籍：宋金混血
民族：女真
出生地：陇右，会宁，地宫
身高：155cm
性格：活泼可爱，灵气，坚韧
曾用名：风七芜、林念昔
本名：完颜暮烟
相关人物：
父亲:完颜永琏
母亲：柳月
师承：云蓝，纪景，程凌霄，叶适，完颜永琏，北冥老祖
兄弟姐妹：完颜君剑，完颜君附，完颜君随，完颜君隐（同父异母）
丈夫：林阡
子女：林沂（小牛犊），林熙河（小虎崽），林熙秦（小虎妞），林忆舟（完颜会宁）
徒弟：司马黛蓝，林思雪，万演，杨斡烈
人物档案：
昵称：吟儿（林阡、云烟称）、小吟（洪瀚抒称）、念昔（林陌称）、暮烟（完颜永琏称）、凤姑娘（初始林阡称）、凤姐姐（金陵称）、祸水命（敌人称）、公主/小牛犊（高手堂称）
绰号：阿蛮姑娘（林阡称）、断人口舌的口舌（慕二称）、剑圣（不认识的人称）、剑胆琴心（徐辕称）
武器：惜音剑，王者之刀（海逐浪赠），锟戎剑（单行赠），伏羲氏（完颜永琏赠）
绝技名：风花雪月，一剑十式，砍瓜切菜，一剑万式，一剑万万式，一剑无式，大音希声，六十四卦剑
战马：奔雷，玉项墨，青骢
主要成就：江洋道三姑娘，江西八怪之一，云雾山排名第一，抗金联盟盟主，小秦淮十五当家，短刀谷林家军主母，陇陕单行寨寨主，玉皇山论剑第一
人物生平：
幼年（1181）出生一个月便因母亲柳月被杀而人间蒸发，父亲完颜永琏寻她不得而发动陇南之役，杀戮无数，血流漂杵。
童年（1181－1196）自幼由点苍山云蓝抚养长大传授点苍剑法，13岁继承惜音剑并与当时的饮恨刀林阡（实为其双胞胎弟弟林陌）成为享誉江湖的未婚夫妻，象征性合作了一场惩恶扬善的武林大会后，“林阡”便失踪于江湖，凤箫吟则隐姓埋名漂泊江湖。活泼好动的她与江西三清山的纪景气性相投，故被纪景收入门下江西八怪中，纪景因为年少杀错人而对一名为“弄玉”的幼女耿耿于怀，赐名“凤箫吟”实则为向弄玉道歉赎罪。吟儿甚是喜欢这个名号，故其后就将其用作本名。
挂名盟主时期（1197－1198）
15岁那年回点苍山脚下，惊闻饮恨刀丢失，不久，传言一个名叫林胜南的小白脸为了得到饮恨刀欺人感情不择手段，故决定要戏弄这个玩弄感情的败类、也算给“林阡”出口恶气……孰料戏弄的过程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不仅发现林胜南对蓝玉泽的感情非常专一，更发现林胜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林阡那么也才是自己的未婚丈夫；凤箫吟因为“未婚夫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一时头大，思前想后决定事业为重不再纠结那劳什子情爱了，跑去云雾山比武意欲夺個好名次，却没想到又招惹上西夏祁连山的山主洪瀚抒，他因为凤箫吟长相酷似旧爱而热情追求。
凤箫吟剑术高明，加之生性机灵善于投机取巧，竟极快地在武林大会上得到了第一，因是女子难免遭人非议，但由于被独孤清绝承认而名气很响，继而又有天骄徐辕作后台撑腰，于是当定了武林盟主。
期间，凤箫吟、林胜南、洪瀚抒三人结义兄妹，由于三人秉性相近，凤箫吟虽不能接受洪瀚抒的求爱，倒也并不厌憎他，可惜一场被翻出来的祁连山旧事终将他二人的可能性在当时就画上句号。比武结束后洪瀚抒重返西夏平乱，吟儿则与胜南结伴同行，实际是要随他一并去建康找林陌。
一路风雨同行，林凤二人先在泉州帮云雾山第四厉风行、第十金陵结成连理，又与他们一同在福建路白手起家了第一个南方帮派作抗金后盾。朝夕相处、奇遇连连，吟儿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胜南，可又因为还没见到林陌而心怀忐忑，外加胜南始终坚定对玉泽此生不渝，吟儿一直将暗恋藏在心底，直到行至建康、见了林陌，虽有些许踌躇，踌躇完了反倒更加坚定她喜欢的人是胜南，哪怕这个人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甚至有时还会一言不合说她是个路人。
吟儿却只能一直暗恋着他……淮南小秦淮烟云、淮北苍梧山风雪，胜南和玉泽在次次错过后感情不上不下，他身边却多了一个姓云名烟温柔得给人以完美感觉的仙子，吟儿自卑心理作祟，慢慢觉得自己怎么都配不上也够不着了，在这般情况下差点就选择了苍梧派的越风，奈何一旦想起胜南她就明白谁都是自己的插曲——她知道这是为什么，是他对信仰的坚定不移打动并传染了她，爱上他当然不可自拔非他不可……
翌年夏季，已经具备抗金领袖气质的胜南竟然会在众少年前往白帝城迎战金人时、独自前往江西瓢泉刺杀抗金派词人辛弃疾，仓促之下没有别人可以阻拦，吟儿立即亲身前去不惜与他刀剑相敌，终将他彻底拉回正道，却也使他与养母决裂。在白帝城歃血为盟抗击金人的聚会上，吟儿因迟到加无作为被因为误会反目成仇的洪瀚抒指责为“挂名盟主”，但胜南帮她从白帝城这一战起对金人反守为攻、反败为胜，夔门水战歼敌无数，抗金联盟最终奠基。吟儿惊喜于胜南终于成长为林阡，但也心疼他和玉泽的误会分手，当听到云烟说“要给他幸福，给他心安时”，吟儿下定的决心是“我要变强”，她要成为真正的盟主！
盟主时代（1198－1199）
是年秋天，黔西沈家寨有乱、魔门作恶民间、金人再度深入猖獗，吟儿帮胜南一起平定内乱、驱除外敌、收服魔门，也在不知不觉中因为处事的成熟而逐渐吸引了胜南，加之云烟在其中帮忙撮合，吟儿和胜南的感情潜移默化地从战友情转为爱。然而，胜南却在和饮恨刀的磨合过程中被激出杀戮之心，不堪重压的他，在突然得到玉泽的噩耗和意外失去云烟后血洗魔门，更因此连累吟儿受伤昏迷，才发现吟儿就是惜音剑林念昔……从此胜南更加不肯原谅他自己，对吟儿坦言只要她平安幸福，宁可她跟洪瀚抒去西夏、跟越风去江南，但吟儿说，“心不在西夏江南，心在无垠天地间”，执意留在他的身边，不管天之咒再凶再险。胜南虽然感动，却未曾克服心魔。
未几，发现自己误会吟儿的洪瀚抒竟对吟儿逼婚，另一厢，越风的兄长越野也因想拉拢盟军势力而对吟儿示好，外界纷乱加速了林阡对吟儿的去留取舍，因见吟儿不愿走，更因林阡希望她留，故林阡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没有人可以抢走吟儿，吟儿是我的。因这句话，越风和洪瀚抒都弃林阡而去，不愿再做抗金联盟之人。吟儿却说，若有一天你们不再做林阡的左膀右臂，那便我一个人做他的左膀右臂！
彼时盟军平定黔西、征战川东，眼看就要开到川北短刀谷。短刀谷中官军惴惴不安，因此于各处散放谣言，抹黑中伤林阡，其中一条，便指林阡与吟儿的结合是“政治婚姻”。另一厢，短刀谷义军因要推翻官军、尽快夺权，故各路元老都强迫林阡尽早北上开战，但林阡不愿牺牲过多故而犹疑、更一度生出隐遁之意，各路元老都怀疑林阡与金国王妃楚风流牵扯不清、成婚根本是个幌子。但天骄徐辕在调查过程里发现，林阡不愿开战的原因，竟是“凤箫吟是金国公主”！
为了不影响林阡将来的路，徐辕决然要将凤箫吟铲除，但林阡甘心用命将她保住，激起吟儿强烈的保护欲，更不惜与徐辕大打出手，反而将局面搅得更加混乱，眼看天骄和盟主互掐，林阡实不忍盟军有乱，终回归抗金联盟，但与天骄之间始终因吟儿问题打成死结。川北之战将发未发，不想就在这一关头，吟儿应劫死去。
主母时代（1200－1201）
因天骄徐辕给出回生丹、盟军各方助林阡寻药，吟儿于四十九日后苏醒，但由于义军内乱而体内残留火毒，自此只能远避尘世深居寒潭，从此与刚夺下川蜀的林阡聚少离多。翌年吟儿不负众人所望走出寒潭，身体武功却都大不如前，纵然如此，仍愿为林阡常留后军，当他外出征战，都由她打点短刀谷内事务。但吟儿火毒难以根治最终复发，同期得知身世真相痛不欲生病入膏肓。
失踪失忆时期（1202－1203）
当林阡与金军于边关大战之时，病危的吟儿遭到短刀谷官军余孽强掳、后被带至陕西越野山寨，苏郭余孽意欲将之改造成刺客刺杀林阡，却无意间帮吟儿压制了几乎夺命的火毒，过程中吟儿却也失忆、更因意外和郭僪流落到临洮县境。吟儿和同样失忆、化名紫雨的郭僪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流浪生涯，姐妹俩一同投入到临洮某个大户做工，吟儿虽然失去记忆，仍怀一腔报国热血，崇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缘结识“侠客”单行，拜他为师，单行却是林阡麾下，不得志而亦正亦邪，企图通过她来平步青云，吟儿不知单行邪恶，但因紫雨喜欢他，故对他忠心耿耿。
不久林阡与她重逢，她却因第一印象极差而非常讨厌他……林阡软磨硬泡，动用麾下谋士无数方才将她收服，其时单行却紫雨为谋反，吟儿虽未恢复记忆，能力却已归来，为了林阡不得已与单行为敌，极快将单行阴谋挫败，但单行自尽却使她对紫雨背上愧疚。单行死后，紫雨恢复记忆，再度将吟儿绑架至定西县境的越野山寨，吟儿终于恢复记忆（仍缺一部分身世）。
平定陇陕时期（1204）
吟儿虽为阶下之囚，却仍助林阡收服越风，与林阡分离两地，亦合作打赢榆中上梁保卫战，但终在金军阵营想起自己的身世，时过境迁，只想与林阡破镜重圆，于是狠心割断亲情……由于身体反反复复，吟儿决意给林阡留下一个后代。但林阡不希望她冒险，坚决不予允许。
剑指燕云（1204－1205）
百般算计，千般勾引，吟儿终在山东之战开启时查出身孕，为此不惜次次忤逆林阡，终于赢过了他将小牛犊生出，生出亦是明志：自此不返金朝。吟儿自己不能与父亲相认，不想林阡也和养母决裂，希望林阡和胡水灵能趁此战化解，孰料造化弄人……亦是在这场山东之战中，吟儿的身体康复到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剑法也在一次次由她撑起的战事中炉火纯青，第一次决战中更成为逆局关键对林阡英雄救美……
{1205-1208的等我有空再补充。}
经典语录：
A霸气类
我是盟主。
我要变强！
你总说“匈奴在侧，有内乱便当练兵之用”，其实，血雨腥风在侧，流言蜚语也可当磨练就好。
向清风你给我听清楚，林阡他从未遗弃过巅峰，因为他的人生，处处都是巅峰！他就算孤身在黔灵峰上，都能号令魔门千军万马，如此气魄，谁人能及！
瀚抒，我不会后悔留在他身边。若天注定你与越风都不能再做胜南的左膀右臂，那便由我一个人来做他的左膀右臂！
B搞笑类
男人家为何要专情呢？还是因为你们江湖人士嫌麻烦，闯荡江湖只能带一个女子在路上走？
有些做错了的事，我自己都已经原谅我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C深情类
吟儿的心不在西夏江南，吟儿心在无垠天地间。
一生平安却要与林阡疏远，永不及漫布伤血却能在林阡身边。
试一试吧，就把我当成最后一个
这就够了……
吟儿虽然最爱黔灵峰，但希望林阡最爱短刀谷。
我要你穿着我给你补的衣服，成就我不能陪你成就的事业。
我刚是骗你的！我怎么会恨你！我爱你！我爱伱……要爱你，爱到动不了了，快要死了，哪怕没气息了，变成尸体，都要赖在你身边！
D绰号类
糊涂鬼、妖邪（林阡），徐呆子（徐辕），鬼兮兮（轩辕九烨），小怪物（越风），戴高帽（戴宗），一言九鼎（樊井），二大爷（李君前），榆木脑子、天哥（厉风行），矜贵美人（寒泽叶），翻脸无情不认人（风鸣涧），爆炭大叔（郭子建），闪电怪（梦魇战马），无良马贼（柳五津），五马将军（彭义斌），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石硅），阿蛮（洪瀚抒），王爷不知（二王爷），肚子疼（穆子滕），李魂飞（李云飞），吴冒失（吴冒先），幺蛾子（慕三）
第2085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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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城关上最先跳下来迎接林阡之人，是眼中压根没有政争和军争、只一心要来向林阡求武斗的不老神仙。
他知道盟军要的就是成吉思汗这俘虏，所以他眼中的成吉思汗就是个拜帖战书。
连日来他养精蓄锐，换了把新拂尘，和萧鹤年暂时握手又钻研了无数遍《独步寻花》，还精炼了遁地术、反弹术、落花印等等，忖度着未尝不能突破瓶颈。
“那日是其它战场干扰了我俩！”“可怜可怜老年人吧，临终心愿就是要来一场巅峰决斗！”“你们不想看吗？我是世所罕见能接近林阡的人了！”来求战时，不老神仙无所不用其极。
“那日若不是其它战场干扰，主公早赢了！”宋恒气不打一处来。徐辕回答：“实不相瞒，主公他不……”“我不想看。我才是世所罕见能战胜林阡的人。”独孤清绝打断了徐辕的实话。
窥探到林阡不在之后，不老神仙竟还沉下心，一同等候林阡归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见到林阡冒头，不老神仙半刻都不能等，就在玉门关下，开战！
出招！噼、拉、抖、扫，飞檐、走壁、缩隐、闪展，一瞬就从各角度呈现出最佳状态的自己——便算死在这一回合也不打紧，热血沸腾，全力以赴，告诉世人我是西辽第一的不老神仙！
一通操作勐如虎，仔细一看原地杵——
“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如今枕上无闲梦，大小梅花一任吹”……
饮恨刀仿佛发自一个得道高僧之手，谁也没看清林阡动没动手，但谁都立刻被这些意境涤荡而过……
不老神仙直接就脑子一蒙，他曾以林阡第二十层境界作为基准，衡量出提升后的自己绝对有把握能打过林阡、哪怕败也是光荣惜败。
没想到刻舟求剑，才两天过去罢了，林阡与他战力直接拉开、大到悬殊——林阡一招就把他身上所有相辅相成的、相互抵牾的功法不由分说全化光了！
“主公他，已是数百年来金宋蒙辽武功极限的总和……”独孤清绝喜不自禁，“我得仔细想想怎么打。”
独步寻花没了，不老神仙终于没那么快死，但驻颜大法也没了，不用照镜子，不老神仙知道现在自己是个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老叟……
云里雾里，呆若木鸡。
萧鹤年和花剌子模等寥寥几个因为抓住成吉思汗而没被盟军以战俘名义收押的自由人，原还在为不老神仙呐喊助威，意外见他迅速苍老憔悴、干枯的脸上凸着两个铜铃大的眼，纷纷惊恐：“老爷子？”印象中的眉目似画美少年，一去不复返！
如饥似渴求学，学废了，焚心似火求战，战残了……老爷子这一生的成长，全在这几天，还全是妥协……如梦初醒，暴跳如雷：“林阡你个混蛋！欺负老人家！
患难见真情，花剌子模那个男仆，立竿见影抛下不老神仙就跑成一熘烟。
倒是萧鹤年，吃力将他扶起，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带他走动：“老爷子，这一战，实现了来意，不是吗。证明了您的气节，也得到了林阡出刀。这世上，唯有您一人，能迫巅峰期的林阡出刀。”
“他出完刀，我没了！你，为什么还在……不是因为我强，你才跟着我吗？”不老神仙傲骨还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世间只有老爷子您的为人处世是我的追求。往后，不管还能活多少年，我们可以开个武馆，将武学共享的精神继续传递……”萧鹤年说，虽然他们都残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重要的是，就算战意都结冰，武学之魂仍在烧，永无止境。
“比起不伦不类来说，这倒也好……”不老神仙原已经哽咽到快咽气，骤然被萧鹤年续了一口，兀自变得洒脱起来，“你说得对，神仙已死，江湖不老……”
武斗于弹指间落幕，成吉思汗趁乱要逃，却不知被谁从后抽了一鞭，受惊坠马，不得不狼狈就擒。
惊魂未定，却发现后背并未受伤，怎么回事？
循声而去，原是李君前在轮椅上绰起抚今鞭，只一记空响就吓得他坠马！
这种侮辱，上次正是越风给他的……
一道闪电击在山野，千山燃火。
初夏飞雪，地震山火，频频发生在沙州、瓜州等地。
“求放过大汗，他是天命之子，凡人不得他禁锢……”轩辕九烨酒醒后，终于知道要来谈判，但因为没筹码的关系，只能厚着脸皮试图发动舆论战。
“少胡说八道，天地迷宫阵被你启动，小范围地震洪水在所难免，所幸盟军尽己所能制止你，总算没有那种波及全天下的大劫……”
陈旭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巨雷，不刻天空被黑云遮得严严实实，狂风掀屋，拔树炸石，排山倒海，压根不像小地震，倒是像足了天谴。
夜观星象，如与地照镜般，似乎有一场沙尘暴在遥远的天空中盘旋。
“看吧陈旭，你输给我了！”轩辕九烨忙不迭地想要裹挟民意施压。
盟军众将果然动容，但很尴尬的是，由于这些天谴并非轩辕九烨发起，他也操控不了夏辽民众早已躲得无影无踪……
“林阡，放不放?”还是得硬着头皮孤身赴会。
“既然跟天意有关，那就先不杀铁木真。”林阡看穿轩辕九烨在投机取巧，却显然不可能浪费盟军这么久的辛苦和牺牲，“那便通融你去见他，且看天意会不会有通融？”
言下之意，天意若不见好转，那成吉思汗定会被你轩辕九烨今天的这番危言耸听反噬，盟军会变本加厉招呼他。
战俘们并不关在一起，轩辕九烨作为自由人，勉强为他们串联起一段对话场面——
狱内外重逢，木华黎最先揪起轩辕九烨衣领，恨不能冲出来将他暴揍：“轩辕九烨，你真对得起我嘱托！”我舍命保你，你却把大汗送进来了！
轩辕九烨追悔莫及：“那天，我当真不该喝醉酒……”
暌违多日，成吉思汗不知是否中邪，非但不复昔日雄姿英发，且还反复念叨着只一句话：“若能回到草原，你转告术赤、察合台……莫急着南下……先西征，把花剌子模人都杀光！”
“大汗？不是说，要灭金、灭宋？所以才在西夏积攒攻打城市的经验……”轩辕九烨一怔。
“花剌子模也能练手。”成吉思汗自顾自地说。
木华黎又好气又好笑：“大汗，已经做足准备，攻坚克难这么久……”
成吉思汗像不认识木华黎了一样：“那木华黎留下来，继续打金宋。”
木华黎张大了嘴巴，完全没听出大汗这话的情愫，这是真的下命令还是在怪责？久之，噙泪：“我会打金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它谋士们平素比不过他，逮着机会酸他：“木军师，说得我们出得去一样……”
轩辕九烨知道，这帮人话糙理不糙，大汗说得也没错，吃这么个大败仗、大汗本人还不一定出得去的情况下，剩下的蒙古军怎能不找简单模式来扩张和生存……
就算谈判成功了他们能出去，大汗也是从西夏战败引还。大蒙古国刚统一两年而已，若没有点战绩，怎能防止内部分崩？
临别，又听成吉思汗仰天长叹：“他已征服了金宋夏辽……林匪他，是我跨不过的坎……”
木华黎一惊：“我早说过，他是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父汗被打怕了？父汗怎么可以放弃！统一天下是父汗的毕生宏愿啊！”失踪多时的窝阔台好不容易找到轩辕九烨，惊闻鸣沙山五战毕成吉思汗已丧失斗志。
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有遗憾完不成的事、得不到的人。
浩渺天河，星辰涌动。
林阡凝视着动荡不安的夜空，眸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惆怅。
“爹！娘亲为什么一直在睡！”孩子们跑来问他。
“乃蛮秘术繁多，不会没有希望。”云烟轻声提醒他回神。
林阡曾经狂悲狂喜的心，终于变得平静温暖，微笑转身，回答孩子们：“爹不放弃，娘亲一定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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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6章 人有人局,天有天局
四月下旬，天灾地祸泛滥，盟军主力在沙州一带抢险，但也闻知天下各地都有类似劫难。
高温、寒潮、洪水、龙挂、暴雨、骤雪、地震、海啸……渐成常态。所幸，虽频繁，却都能克服。
难以想象如果这些发生在战时，会是怎样添乱……可何故这么巧发生在成吉思汗被俘后！？
“该不会真跟铁木真被囚禁有关？不放过他就不予改善？”徐辕将成吉思汗在眼皮底下放风了几次，发现并无缓释，方才打消此念。
“还是阵法没打得好？按理说，不应该……”陈旭查看了多次敦煌迷宫阵，确信此情此境并非阵中戾气逃逸作乱。
不是敌人也不是自己，那就只能解释为，无巧不成书。
期间倒是有一事令人欣喜，难民中有人看见了久违的林陌。白衣男子如谪仙人般，以弹琴诵经或直接给予内力等方式救死扶伤。而在他的身边布施行善的红衣女子曼陀罗，不知是不是灾难发生后才找到他。两人看起来已经是冰释前嫌的朋友。
“川宇这样做，也是和盟军打破壁垒合作了一次。”林阡闻讯最为欣慰，这是他和吟儿多年前就梦寐以求的兄弟齐心。
“姐姐，怎么和姐夫，变作了朋友？”暗处的窝阔台也一样惊喜，却困惑。
削尖脑袋对曼陀罗一番寒暄与摸底，才得知林陌和成吉思汗一样没了斗志。
又听说林阡邀请林陌前往盟军共商大事，林陌却自觉有愧而不愿直接前往、便称有责在身由曼陀罗代劳……
有空可钻！窝阔台计上心来，骗曼陀罗为自己做事：
“姐夫是不忍去见凤箫吟。十六岁时的她，与其说是林阡、不如说是他林陌的最爱。这也是他与姐姐分手的根因。”
“据说凤箫吟尸身不腐，是林阡一直用有情人的血在喂养她。”
“若凤箫吟受血复活，林陌应该比林阡还惊喜。”
循序渐进说得天花乱坠，是撺掇曼陀罗对凤箫吟献血，以曼陀罗的个性一定会演变成对凤箫吟献祭。
曼陀罗若无辜惨死盟军，不是对林陌和父汗双双激怒？哈哈哈，真是好计！在林匪焦头烂额应付天灾的此时此刻，一定可以再掀波澜！
人算不如天算。
窝阔台好不容易找到新帮手，奈何曼陀罗却不太给力，在对凤箫吟献祭的过程中，过于动情而过早暴露，被柳闻因发现并及时制止。
窝阔台一转身，还傻眼了：本来的战友，北冥老祖和轩辕九烨，哪去了？！
血月凌空，众星惨黯，黑云滚滚如山倾，其间隐约有碧气，初大如盆，渐如车轮，尾长数丈，没于浊中，至地复起，赤若野火，荧荧有焰，俄顷，正南、东南、东北、正北、西北接连天变……
正对着天幕的整片陆海不再沉睡，太极八卦忽隐忽现出版图板块，两条阴阳鱼眼遥相对应，其中一眼，便处沙州。
“这是……”这景象，盟军并不陌生。
“阿九！掀天匿地阵，怎生开启了！”北冥老祖来找轩辕九烨时，差点没跑断气。
“原来最近的各种异常，是因为掀天匿地阵开？”轩辕九烨惊醒，心情和多年前的仆散揆产生共鸣。
可是，为什么掀天匿地阵会开启？不是要天选之人染血阵门的？还是说那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
“为师认为，掀天匿地阵开启，是和敦煌这天地迷宫阵有关。”北冥老祖强行解释，“掀天匿地阵的诸多细节都与‘九’这个数字有关。试想，山东四阵、铁堂峡、环庆、陇右黑山，一共七个了，敦煌这个，是第八个，一旦激发，不是正好开启第九个？第九个就是掀天匿地啊，阿九！”
“是这样吗？可是，将敦煌迷宫阵激发的，是我……”轩辕九烨的心如在打鼓。
鸣沙山五战他的初衷只是自保，当时他忘了戾气会贻害民众已是大错，更没想到那迷宫阵会跟掀天匿地阵扯上关系……而盟军，虽然可能会拿敦煌迷宫阵和掀天匿地阵去类比，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因果关系吧……
“怨我，都是我的错……”轩辕九烨脸色惨白。
“阿九，这怎么能怪你……”
“您叫我什么……”
“阿……九……”北冥老祖也愣住。
“我是掀天匿地阵的开启者！是天命注定的祸根！”他目眦尽裂，一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或许他该姓段名炼，开得了阵却关不掉，任由天地混乱毁灭，“可我本该是持轩辕剑守护苍生之人！！”
“别这么悲观。能否换个角度想？万幸敦煌第八阵被制伏，掀天匿地阵并未开在最糟糕的情境，所以一切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轩辕九烨一口气不知道奔了多远又伏地捶胸忏悔，也以为北冥老祖追过来说了这许多话，直到下一句他才发现称谓不太对——
“九烨，就是因为敦煌第八阵被盟军降服了，直接证明，掀天匿地阵必定能被我们控制住。”
他一怔，抬起头来，意识渐渐被拉回现实：“焕之……”
说话的人，原是薛焕。经年累月的肌肉记忆使他立刻就搭着薛焕的肩站直了身。
“王爷临终前曾说，掀天匿地阵不该用作金宋之战，而是可以用来合作、保护天地万物。”薛焕似有深意，“主公也常说，能控制的杀器都是正义的。”
轩辕九烨早忘了去追究薛焕是何时起开始跟踪他：“……你说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薛焕告诉轩辕九烨，早在黑水，曹王就曾对众人提过他有关掀天匿地阵的猜想，归纳总结有几点：
其一，天下间所有神兵利器，不管主人平生善恶，总有戾气存留其上，主人活着尚可调整，主人死后混乱无序，需要过段时间就集中处理一次。掀天匿地阵应运而生，那是个被打死还能复活的天造地设之阵，阵开则收戾气，阵关则销戾气；具体分为收集、凝聚、制伏、销毁四步。
其二，人世的种种灾难，从来都不是阵法开启导致；阵法的开启只是个指示剂，指示着人世的戾气饱和，主要原因是空间不断压缩而能量却始终膨胀。与山东环庆敦煌迷宫阵可以类比的是，阵法坍塌是最不堪设想的后果，戾气一旦爆破，直接毁天灭地。
其三，数十年来，金宋双方懵然不知“阵法只是媒介、戾气才是目的”，掀天匿地阵的能量被有心人用来政争、军争，堪称本末倒置、买椟还珠。双方互相残杀的副产物，是越来越高的能量、越来越多的戾气和越来越残破的阵法……
当时，众人听得似懂非懂，聂云听完曾笑说：“用戾气开关阵法，用阵法收销戾气。当年纠结破阵，如今忧心除戾，两个烦恼一起解决，好得很。”
和现在这个情形是不是很像？近日林阡突发奇想：“有没有可能，我们连日来烦恼的天灾地祸、和今日突现的掀天匿地阵，也是相生相克，可以一起解决？”
陈旭也支持林阡这个猜想：“把这个阵法和它需要压制的戾气合二为一、看作一个整体，其能量高得无穷大，足以把天灾掀走、把地祸匿起，所以才名叫‘掀天匿地’——对‘地’是没有伤害的，否则为什么不叫掀天揭地，而叫‘匿’？”
“师父和我皆以为，掀天匿地阵的开启，是近来天谴地震的‘原因’，而林阡和陈旭都认为，掀天匿地阵的开启，是近来天谴地震的‘结果’？”轩辕九烨终于醒悟薛焕那几句话的意思，通俗意义上说，掀天匿地阵是个好东西，等在这里出现，就是为了和天灾地祸对攻！玉石俱焚，同归于寂，以阴阳湮灭的方式一次性解决两大害！
所以，关合阵法的必要性不变，而且比纯粹驱除戾气更加有意义。薛焕来见他，显然是想邀他一起研究，如何控制好杀器为我所用，维持初心，守护苍生……
“不错，盟军都相信，长夜漫漫，终会消褪。”薛焕话锋一转，果然坦言来意，“九烨，但还有一些细节，王爷也不知道，主公和军师不能乱猜，你能随我去盟军，阐述你所知道的一切？”
曹王讲解掀天匿地阵时，曾说，轩辕九烨因是轩辕剑的宿主、且担负了构建金阵数十年，知道的玄机比自己要多。盟军也为轩辕九烨开脱过，之所以他最近总是记不起，是因为他被太多烦心事蒙蔽，以及，就算记起来他也不会轻易说，他本来就是一条爱窥探别人心思、不愿自己被人看穿的毒蛇。
“我是蒙古军，你们信我？”轩辕九烨虽然迫切想去，却因为尴尬而极力掩藏。
“掀天匿地阵，是天下人的阵，分什么国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薛焕适才看见了轩辕九烨的失态，也坚信他酒醒后不可能再像在阵中比武时那样浑浑噩噩破罐子破摔，“九烨，谁都想贯彻始终！”
第2087章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平日里，作战总是焚膏继晷，出谋也需殚精竭虑，
随薛焕去盟军的路上，轩辕九烨卸下缰锁，虽在马上，反倒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竟忘了，掀天匿地阵的浮光掠影，都在梦境……
“这梦原先做得极少，十年一两觉做到而已，而且甚是模糊，醒来就忘了大半。”
这句话还是薛焕在陇陕对他挖心掏肺。可当年的他，城府深到连一句附和都没给。
但如今，并不是不肯对人述说真心。相反，毕生理想已被逼到粉碎边缘，如果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恨不得和盘托出。
只不过他最近不怎么做梦罢了……
好在，昏暗与光亮的交界，摇晃颠簸的视野中，又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与生俱来对他如影随形、开场白他都倒背如流的风烟老人……
这一次，大概是知道情况紧急，风烟老人没等他开口就切入正题，直接给他看了一幅云巅视角的人间图景——
一道道流星陨落后砸在地面，烈火瞬间将植被吞噬为灰烬，蔓延到屋舍烧塌了群山也烤裂大地。很快，地下涌出大量的水，一边淹没了那些正在燃烧的恶焰，一边却控制不住地汇聚成汪洋大海……煞气无穷，天地即将归于混沌，人在其中之渺小无力，争如蜉蝣蟪蛄。
“这图景是……《淮南子》里所描述的，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轩辕九烨心念一动，那该由谁，去撑四极、治洪水、除猛兽、顺阴阳、复天地原貌、还万物生灵之安泰？
风烟老人一拂袖，画面骤变，依稀来自更高一层视角——
被宇宙吸起的海洋，弥散于蓝色星辰之畔。这源于一颗尺寸小得多的飞星，正围绕蓝色星辰高速旋转并被其吸引而即将冲撞……碎片提前裂解，轨道不断重排，飞星离得远时就已有气流先波及，飞星逼近途中也有些尘碎先降临。
轩辕九烨蹙眉，上一幅图景，壮阔惨烈而不失喧嚣，可这个图景，更宏大，却静寂……宏大得理所当然，静寂得无情无义。
“别看这飞星不大，只要一头撞进来，便会立刻使生灵涂炭，随后，整个人间都会被凌迟。”风烟老人指着蓝色星辰。
轩辕九烨头顶全是问号：“什么，你是说，这蓝色的星辰……就是我们的……天下？”
“难怪你最容易入梦见我。”风烟老人一脸的孺子可教，“你们大汗最想统一的天下，正是这地星的一部分。”
轩辕九烨隐隐有些懂了，多年前就开始频频变异的天象，原是受那飞星掀动的气流波及；而近来的天灾地祸，看来也是尘碎先于飞星造访的后果……只不过人的视角最高也只能看到《淮南子》中所述，绝大部分则视角更低、看到的都只是气候诡异。
“该怎么阻止那飞星冲撞……地星？”轩辕九烨颇觉别扭地问。
“很难。除非有什么威力无穷之物，在飞星冲撞地星之前就先将其撞走。”风烟老人说，“在我所处的这个时代都很难，未来倒是可以尝试造核、弹……”
“所以上古时代的‘女娲补天’，不是补什么窟窿，而是造一块五色石，去跟当时的一颗飞星相撞？”轩辕九烨忙不迭地问，传说中女娲补天之裂，有无可能是把陨星撞走的意思？
“好个轩辕九烨，倒是触类旁通，补充了我也没想到的……”风烟老人惊喜地一拍脑袋，“这么看来，未来和上古都能重叠，也契合了循环无穷之意……”
“这个梦比以往还古怪！你究竟是谁！？”轩辕九烨的头开始疼，赶紧撑住脑袋，怕手一松奇奇怪怪的知识就全漏光。
“我是谁这问题，谁也答不出来……我曾以为你们是我造出来的一个梦，可谁知我也在变化发展，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的我，甚至有时候我会被你们影响而改变自我。”风烟老人面露伤感，“你们的时代对于我来说，原本是个既定的历史。可我没想到，你们的空间，好像和我所在的不一样——你们的开禧三年结束，虽是宋金夏辽步入末年，竟也是整个人间的末年……”苦笑，“我也不知我为何会梦见你们，可能我梦见你们这件事也是更高一层生灵的一个梦吧。”
“废话少说，掀天匿地阵不就是你预设的‘威力无穷之物’？”轩辕九烨只觉风烟老人啰里啰嗦离正题越来越远，赶紧给他带回主题，“既然想用这阵法救我们的世，为何把玄机遮遮掩掩，今天给我浅说一点，明天给曹王暗示一些？”
“呵呵，我设这阵法可不是为了救世。”风烟老人不怀好意地笑，“当人间戾气聚集到无法转圜的时候，与其众生受苦，不如灭世重生——这才是我的初衷……这个掀天匿地阵跟它的八个前体不同，它有许多入口却没有一个出口。也就是说，你们能收集、凝聚、制伏戾气但还是销毁不了，最终只能眼睁睁望着它膨胀坍塌爆炸灭世……我原是想用它这般掀天揭地的，没想到一不小心起错名字，更没想到关键时刻刚巧会有个飞星撞地、这阵法反倒出现了救世的妙用，竟也解释清楚了为什么我会把‘揭’起错成‘匿’……”
“也对。不能怪你遮遮掩掩，你也被更高一层生灵遮遮掩掩，前段时间的你了解得不如这段时间丰富。”轩辕九烨半带嘲笑。他倒也相信风烟老人说的，掀天匿地阵起初是风烟老人一不高兴就把他们正面毁灭的工具，好巧不巧斜路杀出个风烟老人始料未及的天灾地祸，两者便直接演变成了周处与三害的关系。所以还真被林阡陈旭蒙对了，掀天匿地阵和飞星撞地可以以毒攻毒！
早在第三次掀天匿地阵开启时，浣尘居士曾指责战狼造成天意的“意外”，而林陌则反驳说“意外也是天意的一环”，浣尘回答“有生则有灭，不生则不灭”……放到这个情境中看，既然风烟老人也有“意外”，那他就不是个老天爷，而只是个天意安排的一环，姑且叫他造梦者。
“万古不变的星象会突变，是因为有规则就会有例外——既有恒定运行的地星，就必有横冲直撞的飞星。所以我不该感到意外……”风烟老人还沉浸在他的宇宙观。
“风烟老人，有没有可能，在你上面的那个生灵，姑且叫它老天爷，它的想法是坐看：如果给这个本来平静发展的时空一个紊乱，我们该如何运用它已给予的一切去人定胜天？”轩辕九烨强忍着脑浆充塞头颅的不适感。
“难怪掀天匿地阵在地星没有出口，原来出口本来就被它设在地外？！”风烟老人再度茅塞顿开，“这是我第一次设阵，难免生疏，你小子帮了我大忙……”
“你还没告诉我，这阵法的入口何在？”轩辕九烨头越来越疼，只觉要从梦境抽离，赶紧追问。
“天中生地，无中生有。天之大，大作了无。从来就有的，却是这无。去时尽无的，便是这有。”风烟老人自顾自地感叹。
“？？”轩辕九烨晕得崩溃，正要问你说的天是不是我看到的天，就被梦力无情向外推。
拼尽全力，溯源速记——
风烟老人创造掀天匿地阵，初衷并不是守护天下苍生、也无义务指引世人解决困厄，只不过偶尔与一些有缘人相遇于时空裂缝、便随意卖弄些信息而已。本来透露得就不多，说话还总没条理，大家出了梦记得清楚才怪。轩辕九烨已经是入梦最深、记得最多之人。
并且这些年风烟老人还发现他所以为的既定事实出现偏差，这可能是因为他本该冷血麻木地旁观生老病死、却一不小心自己也融入局中，以至于他创造开端却不能操纵结局。风烟老人觉得上一层还有生灵让他存在于梦境之畔伴随梦中世人一起经历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所以他和独孤清绝一样，越探索就越发现自己无知，他就算愿意指引众人，知道得也不全面……
万古记忆须臾散，即便轩辕九烨努力返身欲再入梦，梦境还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散终散成广袤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