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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少穿的内裤     风花醉txt下载     风花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一场表演

    赵有恭第一次出招,便打击了这些学子们的嚣张气焰,此时没人上前,他反倒觉得无趣了,这些学子还没街头的恶痞有耐性呢。当然,无人继续发出反对声,也无人前来献词,不过赵有恭不担心这一点,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更多的话,那就能让磨推鬼了,只要赏钱够多,还怕没人上前当勇士么?

    “三十贯一首,可有献出新词的雅士?大家可以放心,本王决不食言!”为了打消某些人的顾虑,赵有恭拢着袖子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张交子,“大家看好,这里是三百贯,谁有本事,谁就来拿,一首新词,换三十贯,童叟无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莫说本王亏了尔等!”

    赵小郡王一通吆喝,某些人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这是把太学院当成西市菜市场了?耻辱,当真是耻辱,可又能怎么办,这位小郡王根本不知道丢脸是个什么东西。

    赵有恭将从集市学来的那份本事完全发挥了出来,还莫说,他如此一阵喊叫,倒真打动了不少人的心,毕竟太学学子并非全部都是富贵之家子弟,也有些寒门学子可是非常需要这些钱的。三十贯,够这些寒门学子几个月甚至一年的花费了。只是碍于同袍的关系,怕太学院事后追究,所以还是无人向前。

    事实上无需等待多久,当赵有恭将价钱抬到五十贯一首的时候,人群终于躁动了,重金引诱之下,必然有人甘冒大险。一个蓝袍学子拱手向前,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郡王,你之前所言,可是当真?”

    “当真!”

    “那交钱之后,不会再....再派人取回吧....”

    “....”赵有恭总算明白学子们担心什么了,原来还是他的名声太臭了,学子们都担心赵小郡王前脚送钱后脚就派狗腿子把钱收回去呢。喘几口气,赵有恭有些气愤的瞪眼道,“你这话何意?本王是那种人么?”

    蓝袍学子偷偷的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难道赵小郡王不是那种泼皮无赖么?

    在赵有恭软磨硬泡之下,蓝袍学子总算坐在案前留下了墨宝,一首《少年游》,字迹工整,当真是漂亮得很。

    “春风碧草,月上清宵,残梦归吾家。绿叶飞花,随波逐流,一眼断天涯。离离几多愁年华,满是锦翠纱。孤鸟越峡,长廊古道,谁在追逐她”一口气读罢,赵小郡王很干脆的鼓了鼓掌,对于第一个敢于上前的勇士,他自不会吝啬自己的美誉,“好词好词,若是念奴儿靠你这首词夺魁,本王还有重赏!”

    蓝袍学子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也不敢搭腔,重赏他是不敢指望的,只要这五十贯钱小郡王别再抢回去就算不错了。

    有些事就是如此,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看着有人在排队,赵有恭顿时喜上眉梢。看来今日又要出名了,大闹太学府,一下得罪了天下读书人,相信那位皇伯父听了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花钱买词的事情顺利进展着,但终究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此时赵有恭坐在假山后逗弄着小獒犬,就听身前传来一声清脆的冷哼,接着眼前就多了一双白色小蛮靴。

    “凌哥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太学院可是胡闹之地,你这样会惹得朝臣众怒的!”声音清脆悦耳,却还有些稚嫩。

    赵有恭抬头看了看说话之人,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头。

    仔细说来,来人也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一身淡绿色的长裙,袖口褙子边上绣着几朵白色牡丹。女子樱桃小嘴,眉目如云,眼眸似水。若是有缺点,那只能说她还有些稚嫩,至少单就容貌来说,她是绝对不输于樱婼和念奴儿的。

    其实有些人的美真的是无法形容的,茂德帝姬赵福金,做为皇室最美的女子,还需要别人来赘述么?

    “原来是四姐儿,为兄还以为是谁呢,哈哈,管那些人作甚,为兄无官无职,还怕他们么?”

    听赵有恭的话语,赵福金当真是气急了,她抬起小蛮靴,用力踢了踢赵有恭的膝盖,“凌哥儿,你怎么可以如此不求上进,再过些日子,就该给你找些职事了,你还这样不管不顾的,怎么可以?”

    如果说皇家还有谁关心赵有恭,那只有这位纯真善良的赵福金了。由于赵福金排行老四,所以赵有恭也是四姐儿四姐儿的叫着,此时见赵福金发怒,赵有恭还真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了,“四姐儿,莫怒,莫怒,为兄待会儿就走还不成?”

    “不行,现在就与小妹走,哼,莫以为小妹不晓得,你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那崔念奴?难道那崔念奴真的值得你如此做么,你可是堂堂郡王!”赵福金杏目圆睁,小嘴用力抿着,似乎要哭了一般。

    一直以来,赵有恭都觉得赵福金就像个纯洁的天使,她那张脸就像一个精致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她。如今赵福金大有梨花带雨的架势,赵有恭当真是哭笑不得了。郡王?又有谁当他这个郡王,无非是有名无实罢了,可这些赵福金不懂,赵有恭也不会与她说。

    松开狗链,赵有恭双手扳住了赵福金的肩头,他低下头,努力做了个不太完美的鬼脸,“好了,四姐儿不生气,为兄都听你,都听你的!”

    赵有恭不会得罪赵福金,一是不敢,二是不愿,赵佶最宠爱的女儿,赵有恭敢得罪么,说不得将来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还要看赵福金的呢。

    见赵有恭那张俊朗的面孔努力扭曲着做鬼脸,赵福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伸出纤指用力戳戳赵有恭的额头,她转身背着手迈着小步子向假山前走去,“凌哥儿当真会作怪,不理你了!”

    赵有恭的名声一向很臭,皇家这么多兄弟姐妹也没人瞧得起他,可赵福金却有不同的感觉,每当和赵有恭在一起时,她感受不到半点压力,可以无拘无束的去做任何事。也许正因为赵有恭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赖,所以他才不会有那么多规矩吧。

    由于赵福金半路杀出,这场花钱买词的活动也宣告提前结束,不过赵有恭收获还是不小的,一共买了二十多首,够用的了。

    太学院外,赵有恭被赵福金拉着去蔡河边放风筝,而此时京城内却已经传开了。

    撷芳楼里,念奴儿手持一杆红缨枪,身披磷光锁子甲,她的长发梳着男儿打扮,站在那里,倒真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玉面将军。摆好姿势,她娇声问道,“张教头,这次姿势可以了么?”

    那张教头名叫张拱,乃是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尤其是一把长枪耍的是出神入化,如今早退下好些年了,如果不是如此,念奴儿还真请不到他。能请张拱教她,那也是因为两年前张拱受伤时,念奴儿曾经无意间施与了他一点恩情,否则以张拱的臭脾气,哪怕撷芳楼出再多钱,他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开始张拱还以为念奴儿只是随兴而为的,可发现她如此认真后,也倒没了应付之心。

    “左腿下压一些,眼睛直视前方,出枪要稳,力道不够,气势总要做足的!”

    “嗯,张教头,那我们可以练下一个姿势了么?”念奴儿收枪,还未来得及等到张拱的回答,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檀细眉挑着,小嘴张着,一脸的喜色,待她进门,念奴儿就寒着小脸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可是又有什么事了?”

    “呀!”这时小檀才想起还有张拱老头在呢,她赶紧吐着小舌头施了一礼,随后才急急的说道,“崔姐儿,你不知道哦,小郡王今日又做大事了?”

    大事?念奴儿轻轻蹙了蹙眉头,瞧小檀这喜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哼,说吧,你要是不说出来,还待憋到何时!”

    “嘻嘻,崔姐儿,这次可真是大事哦,小郡王跑太学院买词去了,五十贯一首,为了帮你,小郡王可真出大力气了,咯咯....”

    去太学院折腾了?念奴儿只是莞尔一笑,并未像小檀想象的那般生气或者大笑,一时间,小檀失望得不得了,小郡王怎么说都是为了她呢,为何崔姐儿连句话都不说呢?

    念奴儿继续让张拱教她,至于太学院的事,她并未放在心上,既然是在演戏,那何必较真呢?赵小郡王明明把词留给她了,还干巴巴的跑去太学院买词,明显就是在演戏,这场戏可真是骗了好多人。

    大闹太学院,必将得罪天下士子,得罪了士子,就等于得罪了朝中重臣,这就相当于做了一件自绝仕途的蠢事。如此愚蠢的行为,官家该高兴的吧,呵呵。

    得月楼里,李师师手抚古琴,却未弹奏,听了赵有恭大闹太学院的事情,起初她是笑,可接着就是羡慕。不管怎样,赵有恭是真的为念奴儿付出了,相反官家却不敢,他太害怕别人的话语了。他一直隐瞒着,殊不知朝中重臣哪个不知道他们的事?那行幸局里还挂着她李师师的牌子呢,如何能瞒得过别人,最重要的是李师师不想瞒着?

    赵有恭再差那也是一个郡王的,他为了念奴儿可以饱受那么多骂名,为何官家就不能为了她李师师牺牲一点呢,也许,官家从始至终并未真正的喜欢过吧,若说喜欢,那也是喜欢美,喜欢新奇。

第17章 历史的惯性

    蔡河河畔,有着一片丰盛的草地,此时赵福金拉着线不断奔跑着,春风中,依旧能听到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凌哥儿,看,小妹的风筝飞得好高!”

    赵福金真的很高兴,也只有和赵有恭这个无赖一起的时候,她才能无所顾忌的玩耍。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赵福金的笑声已经让老天嫉妒了,莫名的那条细绳应声而断,可怜的风筝在空中越飞越远。看着那渐渐变为黑点的风筝,赵福金小脸绷着,一副怒容,不过赵有恭却开心的笑了。

    “哈哈,四姐儿,这下没得玩了,赶紧回去吧?”

    “呀,凌哥儿好生气人!”赵福金蹲在地上抓起了一块草屑,看也不看就朝赵有恭方向丢去,这一下虽然砸中了赵有恭的脑门,赵福金却依旧没有消气,跑过来推着赵有恭的肩头,她撅着嘴哼道,“快追啦!”

    “追?四姐儿,你让为兄去追风筝?”

    “对,难道不追风筝,还让你追人不成,快点啦,找不到风筝,谁也不准回去!”

    赵福金一声令下,赵小郡王连带着几个狗腿子全都变成了苦瓜脸,明知道这是件劳苦的差事,可众人不得不领命而去。好在赵有恭耀武扬威惯了,追自然是追的,不过可以让狗腿子们去嘛。

    小三小城等人吭哧吭哧的一会儿就越过了蔡河,赵有恭却陪着赵福金在后边慢慢溜达着。其实赵有恭感觉得到,赵福金是不愿意回宫,追风筝只不过是想耗费点时间罢了。

    “凌哥儿,小妹不想回宫,你能帮我找个地方么?”

    赵有恭想都没想,张口道,“撷芳楼!”

    “你,凌哥儿,你真是气死小妹了!”赵福金真的生气了,那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睁着,可爱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你除了撷芳楼和得月楼,就不知道别的地方了么?”

    “知道,楚王府!”

    赵福金顿时没脾气了,看来凌哥儿是真的有点蠢,去楚王府那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看赵福金有些落寞的独自向前走,赵有恭心中也着实有些不忍,追上去,低声问道,“四姐儿,你为何不愿意回宫?可跟为兄说说么?说不定为兄能帮帮你的。”

    “凌哥儿,你帮不上忙的!”

    “四姐儿不说,又怎知为兄帮不上忙?”

    听赵有恭如此说,不管结果如何,赵福金总有些高兴地,虽然凌哥儿痴痴傻傻,浪荡无知,可对她赵福金真的很好了。在那个皇宫里,爹爹和兄弟姐妹们,又有谁真正为她赵福金考虑过?

    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赵福金蜷着腿坐了下来,她拖着下巴悠悠的望着远处的风景,“凌哥儿,你不知道的,过了今年,我就要被赐婚了!”

    “嫁给谁?”

    “蔡相家的五公子蔡鞗!”

    “他?怎么可以?那家伙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一点都不比为兄差,绝对不可以的!”赵有恭瞪着眼,义正言辞的说着。

    事实上,赵有恭心中的震撼更是巨大的,这个北宋末年早已经面目全非,跟他认识的那个宋末有着太多的出入。原以为赵福金可以不必嫁给蔡鞗的,没想到这个不一样的宋末,还是没能避免过去。嫁给蔡鞗,那命运岂不是还要维持原来的轨迹?

    这个时空里,辽国虽然衰弱,可依旧很强,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空里,金人发展得更迅猛,也就是说攻破汴梁的事情依旧无法避免,就算金人不来,以大宋的实力也挡不住辽人的铁蹄。一旦汴梁城破,迎接赵福金的会是何等命运,以她的美貌,无非是沦为那些贵族的玩物罢了。

    当然,赵福金不可能知道赵有恭短时间内竟然想了这么多,她看赵有恭蹲在草地上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一只猴子。所以,赵福金笑了,她的笑如百花盛开,压倒一切,迎着温暖的春风,她伸出手指,咯咯道,“凌哥儿,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和你一样吃喝嫖赌?哈哈,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的名声臭啊!”

    “四姐儿,你还笑,为兄名声臭不臭总不会害你,可那蔡五郎如此作为,那必定对你没好处的!”赵有恭说得很认真,此时此刻,连赵福金都有些恍然了,何时见凌哥儿如此认真过。

    凌哥儿确实名声臭,可对她赵福金终究是好的,如果不是对她好,凌哥儿何须如此说?

    事实上赵福金真的很清纯,也许在她的眼里世间就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人了。赵有恭又真的如她所想么?当然不是,如此这般做为,一切都是为了获得赵福金的好感,以待来日好利用赵福金达到一些目的。赵有恭算得很深沉,他在利用赵福金,也许这样做对单纯的赵福金很不公平,可世间又有真正的公平么,至少他赵有恭无论如何不会刻意的去害赵福金。

    “嘻嘻,凌哥儿莫恼,小妹不笑便是。你说的谁都晓得,可爹爹的意思谁能违抗?哎,小妹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件事,你真帮不上什么忙的。”

    “四姐儿何必如此气馁,等过了花魁大赛,看为兄如何帮你整治那蔡五郎!”

    闻听赵有恭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的话,赵福金倒是吓了一跳,她坐直身子,看着赵有恭急声道,“凌哥儿,你要作甚,可莫要闯祸,蔡府不是你能对付的!”

    虽然对政事不感兴趣,可赵福金依旧知道一点的,一个没有叔父的楚王府是没有支撑的,凭赵有恭这样一个无权郡王,绝对无法和蔡府作对的。

    “想哪去了?为兄又岂会惹事?”

    “哼,你不惹事,那就不是你了!”

    “.....呃,四姐儿当真会打击人,走啦,再不走便要正午了!”

    说走便走,赵有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摇头晃脑的朝朱雀门走去,至于那个可怜的风筝,留给狗腿子和那几个侍卫追就是了。赵福金这时也赶紧起身追了过去,两人并肩后,她歪着小脑袋笑道,“凌哥儿这是要去哪?”

    拍拍胸口的纸张,赵有恭毫无顾忌的笑道,“撷芳楼!”

    “你,无可救药!”甩甩手,两人便分道扬镳,赵福金去了哪里,赵有恭是不晓得的,但她一定没有回宫。

    正值午时,赵有恭也饿得慌了,进得撷芳楼,他径直朝楼上走去,楼里的人大都知道这位小郡王乃是念奴儿夺取花魁的主力干将,所以也没人拦着他。推开门,一股香风迎面扑来,赵有恭眯着眼享受一番,才有心思打量一下屋里的情景。此时小檀抱着一杆红缨枪站在旁边,而念奴儿则解着身上的锁子甲。

    看到赵有恭,念奴儿娇媚的飞了一个责怪的眼神,只可惜这个眼神杀伤力不足,魅力倒是挺足的。

    小檀有些不高兴的咳嗽了两声,小郡王也真是的,哪能不敲门直接走进来,就算最轻浮的人,也知道装装样子的吧?

    活了这么多年,赵有恭早就不知道脸皮是何物了,他讪讪一笑,掏出怀里的一叠纸讨好道,“念奴儿,看,这可是本王刚从太学生手里弄来的新词,你来挑挑!”

    “郡王劳累了,不过这些词不看也罢!”念奴儿抿着嘴,手指在额前画了一个美丽的圆。

    赵有恭一脸的不解之色,不待他问出声,小檀抱着红缨枪附在耳边小声道,“郡王,崔姐儿已经找到合适的词了!”

    “啊?”赵小郡王立马就暴躁了,他往后跳了一步,挺着胸膛吼道,“为何不早说,为了这些词,本王可是废了将近一千五百贯!”

    念奴儿心中一阵冷笑,装,再装,不过装得倒是真像。仿佛在配合赵有恭一般,念奴儿小嘴一撅,双手叠在小腹上,用一种幽怨的语气哼道,“郡王好生恼人,你又没与奴家说,奴家又怎知你要去哪太学院买词?”

    小檀也是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明明小郡王剃头挑子一头热,如今花了冤枉钱,到来怪别人了。

    看着娇媚的美人,赵有恭吭吭哧哧的也说不出啥来了,哎,碰上念奴儿这个百变妖姬,当真是没脾气。

    “哼哼,算本王倒霉,不过那个写词的是谁?是贺老头,还是周老头?”赵有恭所说的两个老头当然是周邦彦和贺铸了。

    念奴儿并未急着回答,她绕过案子,轻飘飘的来到赵有恭面前,她那樱桃小嘴一张,便是满口余香,“郡王真想知道?”

    “嗯!”

    “嘻嘻,那词是奴家自己写的哦,厉害么?”

    念奴儿笑靥如花,赵有恭心中却已经跳得厉害,眉头也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当然这一切小檀是看不到的,却逃不过念奴儿那双眼睛。

    “真的?那太好了!”

    “郡王好生有趣,当然是假的了,奴家哪有那份本事,那首《定风波》可是别人送的呢!”

    念奴儿轻轻转身,将那柔滑的粉背留给了赵有恭。

    此时赵有恭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这些都是有关念奴儿的,这个女人到底是无意间开的玩笑,还是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第18章 卖地买花

    小檀被派出去准备吃食,屋里只剩下了赵有恭和崔念奴。此时念奴儿眯眼哼着那首《定风波》,赵有恭则一本正经的听着,至于点评,他还是说得上话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汴梁大纨绔,风月场所更是熟悉无比,对男人的心思多少懂得一些。

    念奴儿的声音脆而圆润,就如涓涓流水般美妙无比,歌声悦耳,泌人心扉,一曲终了,赵有恭忍不住鼓了鼓掌。就凭念奴儿的嗓音和样貌,那到了后世也是一位歌唱大家的,“念奴儿,这一曲定风波当真是美妙!”

    “美妙?哦?郡王觉得何处美妙呢?”念奴儿眉眼含笑,小嘴轻轻抿着。

    赵有恭没来由的愣了一下,他只是随便说点好话而已,可要说何处美妙,以他不学无术的风格,哪能说得出?干咳两声,赵小郡王尴尬的笑了笑,“那个嘛,词是好的,最重要的是念奴儿唱的,这就妙不可言了!”

    听赵有恭如此解释,念奴儿掩嘴咯咯直笑,那双美目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郡王这张嘴可真甜,恐怕并不只对奴家说过吧?”

    “嗯?本王对天发誓,此话只对你说过的!”赵有恭右手指天,那表情人真的很。不过小郡王平常都是把发誓当饭吃的,又岂会有人信?

    念奴儿自然也不会信的,她嘟着嘴,似乎有些吃味道,“郡王就会骗奴家,那得月楼的雨柔姐姐呢?你可没少跟她说过好话吧?”

    “呃,雨柔的嗓音也是好的,不过本王可没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赵有恭一直都觉得无耻是门技术,反正一个字不同,那就是大大的不同。

    无赖,当真是无赖,念奴儿觉得小郡王虽然一身市井之徒的风气,却是相当的有趣,就算不知道他真正的能耐,自己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吧。

    高府院里,一身肥肉的高衙内靠着石桌晒着太阳,这些天他过得实在不怎么美妙,最近两次和赵有恭比试都输了,最可恨的是一次学狗叫,一次被猪咬,当真是气死人了。相反,那个赵有恭倒是风光得很。高衙内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往深里说,他就是个市井波皮,吃了亏,要是不找回场子,那还怎么混?几天后的花魁大赛倒是个好机会,这次一定要挫挫赵无赖的威风,想法是好的,可高衙内也有自己的难处,要想把李师师托上花魁宝座,那可是要钱的。平常时候高衙内还能利用身份做点事情,可是这次评审可是那个出了名的臭石头李纲李伯纪,李伯纪此人从不受威胁,所以要得胜只能走常规路子了。

    东京花魁大赛,一共考量两项,一是琴棋书画,二是歌舞。每位姑娘登场演出完毕后,看客们就会根据喜好做出选择。如果喜欢的话,就会用钱买些花送上去,到最后哪位姑娘得的花最多,就算胜者。买花可是要花大价钱的,一朵牡丹花可是要五十文钱的。

    北宋时期,牡丹规模那绝对是空前的,最有名的当属洛阳牡丹,当时开封、洛阳一带的大户人家几乎全都会养上一些牡丹以作欣赏,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在附庸风雅而已。

    每年四月中旬,可以说是洛阳花卉最为繁忙的时候,在东京花魁大赛之前,西京(洛阳)大部分牡丹都会运至东京,等花魁大赛一开始,东京城里的商户们可就赚发了。宋之一代,别看对外战争惨不可言,但富裕程度绝不是大唐可比的。宋时经济发达,就算普通百姓之家也会有些余钱,这也是导致宋朝娱乐如此火爆的原因。

    如今才过午时,高俅却从太尉府离开早早回到了家,一入院门,便看到高衙内唉声叹气的靠在石桌旁,脸上还盖着那面画有《猛虎图》的扇子。看到高衙内这等样子,高俅抚须笑了笑,这个时辰,世宝怎么在家待着了?虽说高世宝乃高俅的干儿子,可高俅膝下并无亲子,所以对这个干儿子非常宠的,否则以高衙内在京中做的那些事,早被送到开封府试试虎头铡的威力了。

    走过去拿起扇子,高俅伸脚踢了踢高衙内的小腿,“宝郎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惹事了?”

    但凡高世宝窝家里不出去摆苦瓜脸的时候,那八成是遇到事了,这次也没有例外。一看高俅回来了,高衙内麻利的站了起来,“爹,你今日怎地回来如此之早?”

    “太尉府也无要事,便回来歇息下,倒是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高世宝正有事相求呢,他让高俅坐在石墩上,讨好的替他捶起了肩头,“爹,这次你可要帮孩儿想想办法啊!”

    听高世宝将花魁大赛以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后,高俅眯着眼抚着胡须,他笑而不语,可就把高衙内弄得有些急了,“爹,你可真要帮孩儿啊,怎么说,这也是在帮官家不是?”

    高俅本来还在笑的,听高衙内提及此话,眉头便锁了起来,他睁开眼,有些冷厉的喝道,“宝郎休得胡说八道,那花魁大赛与官家有何关系?”

    被高俅如此一喝,高衙内才反应过来,朝堂家眷几乎全都知道官家和李师师的事情,不过却无人敢说,因为当今官家太在乎别人怎么说了。有时候高衙内也对官家这种性子挺看不上眼的,行幸局里都挂上李师师的牌子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真要怕别人说闲话,那就别翻李师师的牌子啊。

    心中不爽,高衙内却不敢表现出来,他低下要赶紧保证道,“爹,莫生气,孩儿绝不再乱说了!”

    “你呀,哎,宝郎,你记住了,只要不惹官家,无论你想要什么,为父都依着你,可若惹了官家,就莫怪为父不保你了!”

    高俅的语气有些严厉的,他也不是吓高衙内,事实上他深知自己的情况,能官至太尉领着殿前指挥使职司,那全都源于官家的宠信,若论能力,他高俅万万不行的。所以,高俅只能万事讨好官家,一旦失了官家的宠信,他高俅也一无是处了。

    “爹,你放心,孩儿真的记住了!”

    “记住便好,你这张嘴就是不太严!”当年高衙内可是高俅的小弟,高俅又岂不知高衙内的性子,“你说的花魁大赛之事,为父允了,不过你还是先去与别人商量下的好!”

    “别人?哦,爹爹说的可是蔡五郎和王二郎他们?”

    高俅点点头却是笑而不语,高衙内得了指示,兴冲冲的朝院外跑去。看着跑出去的高衙内,高俅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花魁大赛,官家自然是关心的,他心里可还想着让李师师做那花魁的,做为官家的宠臣,高俅等人总要做些什么的,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去参加花魁大赛,也只能让小辈人折腾了。

    王腾辉、蔡鞗再加上高世宝,这三个衙内齐聚得月楼,至于商量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自从他们相聚第二天,东京城就爆发出了收购牡丹的热潮。当然牡丹也不是随便买的,必须去花魁大赛指定的地方买才行,那里的牡丹都有编号的,每年花魁大赛用于比赛的牡丹一共三万朵,那些没有编号标记的牡丹自然没有用的。

    由于三大衙内出手,原本五十文一朵的牡丹花,竟然在一日内被炒到了一贯钱一朵,这时候赵有恭才反应过来,可等他想收拢牡丹花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钱居然不够用了。

    三大衙内出手就是五千多牡丹花,再加上那些官宦家眷买去的,可以说李师师已经得到不下于八千多牡丹花了。想要让念奴儿得胜,自己至少也要买下一万朵才行。一万朵牡丹花,就是一万贯钱,如今的楚王府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赵有恭头疼欲裂,在房间里犯了会儿愁,他来到院外找到了苏樱婼。

    此时苏樱婼正弯腰整理着院中的花圃,一件粉色褙子,拖着蓝色花格的裙子。樱婼全神贯注的修饰着眼前的蝴蝶兰,却不晓得她此时姿势有多诱人,那迷人的翘臀,妖娆的身姿,哪怕赵有恭天天看,都忍不住呼吸有些急促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樱婼放下小锄头转过了身,粉色褙子下裹着一条鹅白色的摸胸,虽然衣料都不贵重,但配在樱婼身上却出奇的美。

    “郡王,找婢子有事么?”

    “嗯,樱婼,府上还有多少余钱?”

    “嗯?”樱婼轻轻地蹙了蹙眉头,但凡小郡王问钱的时候,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樱婼低声道,“郡王,府上余钱也就三千多贯....”

    三千多贯?太少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光买牡丹花的钱都不够,该如何弄钱呢?犹豫了一下,赵有恭咬着牙关说道,“樱婼,这两天把通许镇的地卖了,价钱低些没关系,本王急着用钱!”

    卖地?对于赵有恭来说也许没什么感觉,可樱婼却知道的,这些年府上大部分耗费都来于通许镇的封地,若把地卖了,府上吃什么喝什么?

    赵有恭为什么要卖地,樱婼知道的,之前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可这次她怎么也忍不住了,“郡王,为了那个崔念奴,你难道要把老主人留下的基业全都败掉么?”

    听着樱婼颤抖的声音,赵有恭干脆的转过了身,他不想让樱婼看到他的脸,因为此时他的脸上狰狞可怖,那是一种恨,一种发泄,一种嘲讽。

    “那些地是你的还是本王的?”

    “....当然是郡王的!”樱婼紧要粉唇,唇边早已流出了血。

    “既然是本王的,那还说什么?本王让你去卖地,你没听到么?若是你做不到,暮春暮雪也可以做!”

    留下冷冷的话语,赵有恭径直朝院外走去。

    看着那个背影,樱婼蹲下身趴在花圃上无声抽泣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也许明天,也许明年,她就会去追随那可怜的太妃。

    春天来了,牡丹开的艳丽,只是这艳丽却刺痛了人心。

第19章 柴郡主

    当年楚王赵似可是哲宗皇帝赵煦的亲弟弟,封地自然是实打实的良田,足有五千户之多,如果楚王府真的想要变卖田产,等着买田的人自然少不了。可万事总有个意外的,楚王府卖地的消息传出去后,竟然少有人来询问。

    之所以出现这种怪现象,原因还是出在赵有恭身上。如今汴梁附近的大户人家,谁不晓得赵有恭急着要钱?于是,他们反而不急了,时间拖得越久,那压下来的价钱就越低。

    对于能卖多少钱,樱婼早就不关心了,如今的她已经有了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以前小郡王混账胡闹一些,总还说得过去,可卖地,那可真的是在耗掉楚王府的血了。

    与樱婼不同,赵有恭从没对那片封地上心过,依着他的意思,都卖了都没有问题,总有一天要离开京城的,那片地也没了用处,当然也可能离不开京城,不过那种情况也只能是他赵有恭死去,一旦他死了,楚王一脉自此断绝,留着那封地更是无用。封地,是每个高门大户的根本,就算纨绔子弟也知道卖什么都不能卖掉赖以生存的根本的,可赵有恭却打破了这个定律,他就是要让大宋所有人都知道他赵有恭有多不孝,多么混账。

    讽刺李师师,得罪上书院,进而卖地,赵有恭一步步走来,可是每一步都夹杂了太多的辛酸,其中更有樱婼的泪水。

    有时候赵有恭倒盼着樱婼可以像以前一样哭泣,只要哭就代表她心中还有希望,当不哭不笑了,她的心也死了。

    **明媚,院中鸟语花香,可心中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此时他好像抱着樱婼给她一点希望,可是不行,已经做了那么多,岂能前功尽弃?抬望眼,天边流云朵朵,蓝色的天空,悠远而深邃,呵呵,那个皇伯父,可是在笑,在嘲弄?

    赵有恭猜的一点都不错,御书房里,赵佶笑得很开心,自从听说了楚王府卖地的消息后,他真的比任何人都开心。十几年来,他不断地往楚王府送去金银珠宝,目的就是要把这个侄儿培养成一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到了今天,结果是喜人的。

    官家为何笑得如此开心,梁师成和杨戬都知道的,所以他们面上也笑吟吟的,似乎碰到了什么开心事一般。

    “你们二人觉得凌哥儿可是真缺钱么?”赵佶突然问了一句,屋中二人全都愣了一下。

    官家如此问是何意,难道怀疑永宁郡王是假装的?思索了一番,梁师成拱手道,“臣觉得永宁郡王应该是真缺钱了,听说蔡五郎等人可是买了许多牡丹花呢。”

    一直以来,杨戬和梁师成都有些不对付的,其原因就出在梁师成身上,随着梁师成权力日盛,想法也是越来越多,其中一个想法便是取代杨戬成为徽宗皇帝身边第一宠臣。对此,杨戬自然是非常生气的,所以他也拱手道,“官家倒是多心了,小的觉得不管永宁郡王是不是真的缺钱,只要他没法活着离开京城便好!”

    杨戬一句话,赵佶面上笑容更盛了,看来最懂他的还要属杨戬啊。

    不能活着离开京城,也许这就是赵佶心中最后的底线了吧,对于当年的事情,他总是放不下的。放下笔,赵佶背起手在桌前踱了几步,“杨戬啊,等过了花魁大赛,再给楚王府送些钱过去!”

    “哎,官家放心,小的一定办妥!”杨戬低头一笑,眼角却偷偷地瞥了瞥旁边的梁师成。

    对此梁师成也只能徒叹奈何,论起揣摩心思,他还是差了不少啊,官家从始至终关心的都不是钱,而是那位永宁郡王。

    堂堂楚王府,却是门可罗雀,即使有了卖地的消息后,依旧是如此,可见赵似死后的楚王府有多没落了。申时刚过,一日米粒未进樱婼孱弱的起了身,她早就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了,小郡王急着用钱的事情并非什么秘密,那些人就是要买地也不会急的。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也许明天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楚王府门前,一名小丫头跳下马车,接着掀开了车帘。一个蓝色轻纱的妙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马车,那女子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看上去也就二八年华,可眉宇间却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精明。

    北宋年间,若说最高贵的姓氏,除了王族赵家那便是大周后代柴姓,从宋太祖开始,每一代帝王,都有一个柴姓被封为王爵,这也是皇族赵氏对柴氏后人做出的承诺。时至徽宗年间,柴姓后人柴瑟晋位恒王,而这位蓝衣女子便是恒王柴瑟的女儿麟德宗姬柴可言,也就是所谓的柴郡主。

    柴瑟封王,却没有什么实际职责,算得上一位地地道道的闲散王,柴瑟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亦或者说整个柴氏族人都懂得如何处世,虽为恒王,柴瑟却大肆经商,因为身份的因为,这经商一路倒是畅通的很,时至政和八年,恒王府已经成了汴梁附近首屈一指的富户。

    政和年间,东京城里就有一种天地双美的说法,天地双美可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指的就是民间两个美人和官宦两位美人。民间二美,那自然是李师师和崔念奴的,这官宦二美,可就有些讲究的,称作皇室牡丹赵福金,雪里梅花柴可言。

    梅花,寒冬白雪中的贵族,从这里就可看出柴可言是怎样一个人,虽为女子,却十二岁开始经手王府之事,十四岁开始游走于大宋各地,当真是一位奇女子了。

    柴可言是一位郡主,可同样也是一个商人,她来此处,自然是为了那田产之事来的。通许镇的地那绝对是好地,如果能拿下来,可是一笔绝好的买卖。

    别人都想着如何压价,但柴可言不会,这笔买卖就算按照市价来交易也是稳赚不赔的,那些不想抢先却光想着压价的人才是真的蠢。

    樱婼已经准备好歇息的,却听人说柴郡主来访。洗了把脸,樱婼对这铜镜痴痴地笑了笑,总算有人来了。

    客厅里,柴可言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她倒不是太急,因为这笔买卖没人能抢得过她的。听到脚步声,她便抬头朝门口看了看,只一眼,柴可言就大吃了一惊。

    对于苏樱婼,柴可言是见过几面的,这可是一位完全不输于自己的可人,没想到今天已经憔悴到这等地步了。柴可言同情樱婼,却半点办法都没有,那个小郡王,真的让樱婼操碎了心。

    樱婼微微福了一礼,脆声道,“郡主前来,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免了,苏管事快坐吧!”伸伸手,柴可言轻轻地蹙了蹙眉头。

    樱婼知道柴可言来此的目的,所以她直接问道,“郡主此来,可是为了王府的地?”

    “嗯,苏管事,本郡主可以许你一万五千贯的价钱,若你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交换!”柴可言倒也干脆,苏樱婼本来就是一位直爽的女子,面对她也无需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一万五千贯?樱婼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总算多了几分笑容,也许这是她这些天听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了,一万五千贯比市价还要多出一千贯,柴郡主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郡主为何不压价呢,这楚王府的情况你该知道的!”

    樱婼的话语里颇有些无奈的,以前小郡王变卖字画,变卖房屋,现在又变卖田产,也许有一天会把她苏樱婼也卖掉吧。到了现在,樱婼已经没什么可伤心的了,如果卖掉自己可以给楚王府增添一点生气,那也是好的,只是终究对不住太妃的。

    樱婼落寞的话语,柴可言似乎听懂了一些,她摇摇头,旁边的丫鬟便递过了一个棕色的木盒,“苏管事说笑了,楚王府的地就是花上两万贯去买也不会亏的,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事情,本郡主是不屑于做的。”

    看看这诺大的客厅,柴可言无声地叹了口气,如今的楚王府多像百年前的柴氏啊,所幸赵有恭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他但凡出众一点,也许早就死了。对于赵家人的手段,柴氏早就领教过了,当年楚王赵似的死,谁能解释的通呢?还有那个诏书,竟然让端王继位,呵呵,多么可笑啊,如果哲宗皇帝有意端王继位,又何必让自己的亲弟弟领那定国军节度使的职司。

    从太祖皇帝开始,下一代帝王可以不坐镇开封府,但一定要领定国军节度使,定国军不是军权而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皇室禁军,谁掌皇室禁军,谁就是未来的帝王,一直以来这个规矩都没有破过,到了哲宗这就变了。哲宗皇帝在世时,楚王领定国军节度使,可继位的却是端王,难道哲宗皇帝已经糊涂到分不清端王和楚王了么?怪事,怪事,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哲宗皇帝死去没两年,宰相章惇和楚王赵似就相继殒命。这其中的猫腻,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有恭百无一用,可这也是他的福气。

    樱婼接过棕色木盒,并未验看里边的数目,柴郡主没有必要骗她。

    拿出地契,当将要送与柴郡主的时候,樱婼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色彩,不过却是一种伤感,一种痛苦!

    卖了地,就好像卖了她的心。

第20章 易筋经,早说啊

    一万五千贯,樱婼一分没留,全部交到了暮春暮雪姐妹手上,罢了,以后府上的事情她再也不管了,这些钱由着小郡王怎么花吧,反正这个家早晚有一天都要散的,倒不如来的快一些。而且,她发现这个王府早已经变了。

    这一天**依旧明媚,这一天樱婼搬离后院来到了西边的偏院,偏院里有一个菜园,一座房子,她想守着这里,等待归于尘土的那一天。

    房间里芳香迷醉,烟雾缭绕,暮春暮雪姐妹还在外边聊着,赵有恭抱着棕色木盒定定的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他的脸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渐渐地爬上了一丝痛苦之色,良久之后,眼眸眨动,几滴泪已经夺眶而出。十几年,赵有恭纨绔无知,坑过小贩,打过老人,他做了许多坏事,可若说哭,还是第一次。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钱有了,可是他知道,他卖的不是地,而是樱婼的命,是樱婼的血,那个可怜的女人,要如何做才能弥补她?

    檀香将要燃尽,耳后也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再回头,赵有恭已经满脸笑容,他的目光里好像充满了喜悦,还有对美人的沉醉。打开木盒子,抽出五张交子,他随手交道了姐妹二人手上,“这些钱给你们,买几件好衣服,以后穿出去,也别丢了王府的脸。”

    拿着那些钱,暮春暮雪却没有太过高兴,相反她们心中还有些愧疚。明明可以让小郡王变好的,可是她们却怂恿着小郡王越来越混账,她们想不明白的,官家为何要这么做?让小郡王当个有用之人不好么,这可是他的亲侄子啊。暮春暮雪姐妹到底只是两个刚刚入宫的秀女,她们哪里懂得皇家的凶险。

    “郡王,苏管事....苏管事搬到偏院去了....”暮春弱弱的说了一句,后边的话却未能说出口,开口让小郡王把苏管事劝回来么?呵呵,她们哪有那个权力?

    “嗯!”

    仅仅一个字,没有再多说什么,抱着木盒子,赵有恭快步离开了房间。

    偏院外,低矮的土墙,墙上长着高高的杂草,园中只有一座破败的房屋,屋顶冒着浓浓的炊烟,樱婼在做饭么?

    看着那个提着水桶抹着汗水的女子,赵有恭好像跑过去喊一声“苏姐儿”,可他不敢,他怕那份感情一旦倾泻出来再也收不回。当一切不再有秘密,他的苏姐儿还能演的那么痛苦么?

    撷芳楼里,小檀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仔细一听,不正是赵有恭卖地的事情么?小檀真的是感动了,感动得稀里糊涂的,如果小郡王能够如此对她,那她就是死也愿意的,虽然小郡王百无是处,可她依旧喜欢这样的傻男人。不光小檀,恐怕其他女子也挡不住赵小郡王这一出卖地买花的悲情戏,若说不感动,那还是女人么?

    可,偏偏有个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崔念奴。念奴儿早就看透了赵有恭,这个小郡王真的是太精明了,利用这一场花魁大赛做了多少事情?讽刺李师师,大闹上书院,卖地买花,一环扣一环,每件事情配合的几乎是毫无漏洞,如果不是靠着感觉看破他的行为,也许真的就被他感动了。

    念奴儿面上无甚表情,这让小檀相当的不满,她撅撅小嘴,小声道,“崔姐儿,你总要说句话啊,小郡王那人虽然啥也不成,但对你那可真是没话说了,若有人如此对我,那就是死,这辈子也值了?”

    “你这鬼丫头”念奴儿瞪了小檀一眼,噗嗤乐道,“怎么,你这丫头是不是春心动了,莫不如把你送与小郡王?”

    “嘻嘻,只要崔姐儿愿意,小妹也是可以的!”

    见小檀那巧笑嫣然的样子,念奴儿抬手要打,“好一个小蹄子,看来对你是太好了,竟然敢如此说话了!”

    得月楼里,萱儿剥着手里的瓜果,一粒粒放到果盘里,师师手持宣笔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那清秀的眉头还不时的皱一皱,“萱儿,最近可有什么事情?”

    李师师如此问,其实是想问问有没有关于赵小郡王的消息,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她竟然开始对这位无赖郡王感兴趣了。

    萱儿久伴师师身边,自然能听懂一些的,她嘟嘟嘴小声道,“有是有,听说小郡王为了能让念奴儿当上花魁,连通许镇的封地都卖了一半。”

    “哦?”停住笔,师师觉得脑海中空空如也,看看窗外的垂柳,几只鸟儿展翅飞过。为什么心中如此羡慕呢,念奴儿,当真是好福气,小郡王如此对她,总比那些虚伪的高官才子们强多了,当然也包括了那位官家。

    “嗯呢,哦,对了,小郡王现在好像正在雨柔房里呢!”

    “几时来的?”

    “刚来半个时辰,之前下去取果盘的时候,听翠红姐说,小郡王要留下吃饭哩!”

    听了萱儿的话,师师竟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对于一向性子清冷的李师师来说可是非常少见的。李师师本就美的,一旦她舒心的笑起,那当真是笑如牡丹,倾国倾城。只可惜,这绝美的一幕,只有萱儿能看见。

    “有趣,此时不去念奴儿那邀功,反倒跑咱们得月楼来了,这个小郡王,到底在做些什么?”

    师师喃喃自语的,声音不大,萱儿却听得真切,她放下瓜果,抬起小脸笑道,“小郡王在做什么,师师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去看看?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赵有恭到底在做什么呢?他正愁眉苦脸的喝酒呢,一杯两杯,连口菜都不吃,雨柔美眸深邃,眉头紧紧地锁着,一壶酒马上要没了,见赵有恭还要喝,雨柔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我的小官人,莫要喝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与奴家说说,说出来总是好些的。”

    松开酒壶,赵有恭轻轻地摩擦着雨柔的手背,闭上眼回了会儿神,他摇头苦笑道,“雨柔,你说本王错了么?为什么那苏樱婼就是要跟本王作对,本王无论做什么事,她都要拦着。现在倒好,自己跑到偏院种地做饭了,本王到底做错什么了?”

    雨柔真的无法回答,真要说那当然是小郡王的错,这些年如果不是苏管事在操持,楚王府早就败掉了。可这些能对小郡王说么?

    “谁对谁错又有何意义呢?日子总是要过的!”

    “哎,你倒是会劝人,哎,这日子确实要过的!”

    赵有恭叹一口气,雨柔拿起筷子替他抄了口菜,不管小郡王如何生气,雨柔还是听出来了,小郡王还是很在意苏管事的。只是,为什么小郡王一定要对苏管事那么苛刻呢?怎么说苏管事也是一位数一数二的美人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苏管事会当上楚王府女主人的,可没想到却是那两个秀女捷足先登,而苏管事至今还是一个处子。奇怪,奇怪,是小郡王不喜苏管事,还是苏管事自己有问题?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雨柔起身开门,看到来人不由得就是一愣,“师师,你怎么来了?”

    “听说小官人到了,小妹想跟小官人说些话,应该不打扰姐姐吧!”

    “无妨,进来吧!”雨柔让开门,将李师师请了进来。

    赵有恭也没想到李师师会来,他提着酒壶,歪着脑袋没好气道,“李大家,你若是想让本公子放弃念奴儿,那这话不说也罢!”

    “小官人何必如此,你怎知奴家要让你放弃崔念奴呢?奴家只是想问问,念奴儿的词可是找到了?”

    师师坐在凳子上,眉目舒展,却也看不出半点喜怒。

    赵有恭眉头一挑,嘿嘿笑道,“当然!怎能让师师专美于前呢?”

    “哦?不知是何词?”

    师师很是关心,因为她和念奴儿论起琴棋书画那绝对分不出先后的,要分先后,只能在这歌舞一项上,而歌舞,最重要的莫过于词了。

    “一曲《定风波》!至于具体的,等到了那天,师师自会听到的!”

    词的内容,赵有恭当然不会说,他害怕李师师会生出什么变故呢。不过赵有恭这次却想错了,打死他也不会想到此时的李师师会盼着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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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河南岸,一棵百年梧桐树上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两个人一个歪倒在树杈上,一个叉开腿骑在树干上。

    “独孤兄,之前去那藏经阁想偷....哦不,想看何书?”

    “易筋经..”

    “《易筋经》?原来为了这本书,那你不早说!”

    赵有恭一副不屑的模样,独孤求败嘴角上挑,很是鄙夷道,“早说有用?”

    “当然有用,不就是《易筋经》?”赵有恭浑没当回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书丢给了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也没当回事,接过书看了两页,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因为这本书竟然就是他苦苦寻找的《易筋经》。嫉妒,当真是嫉妒,那无名老先生一副正派高僧的模样,没想到竟早已经把少林至宝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怪不得赵有恭能将一套普通的少林长拳打的虎虎生风,原来是练了《易筋经》的好处。

    独孤求败本就高傲,可如今以他的性子,也不禁有点佩服赵有恭了。年仅十六就已经吃透《易筋经》,如果不是如此,他能将这份宝贝丢出来?

    天赋,看来不仅他独孤求败有,赵有恭也有,不过,此生总算有了对手。

第21章 精诚所至孟寡· 妇

    独孤求败话不太多,性子又傲,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你第二的架势,不过有一点,别人可能不知道,那就是独孤求败的脸皮也够厚。《易筋经》到了他手中,只是看了两眼,他便塞进了怀中,至于还回去,需要么?

    赵有恭都看直眼了,他本以为想独孤求败这样傲慢的人应该不屑于拾人牙慧的,可这老兄竟不声不响的据为已有了,最可恨的是连声谢谢都不说。

    “帮个忙!”

    梧桐树上有点冷清,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这冷不丁的听独孤求败说出三个字,赵小郡王脸都气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独孤求败得了《易筋经》,不说谢谢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别人帮忙,好意思说么?赵有恭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独孤求败无耻起来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哎,恩师是不是看错人了,这个独孤求败不会是冒牌的吧。但人可以冒充,武功冒充不了的啊....

    “什么忙?”赵有恭撇着嘴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

    独孤求败竟然有些语塞了,再仔细看,才发现独孤兄的脸有些微红,眼神也有些躲闪。不好意思了?这下赵有恭来兴致了,他往独孤求败那里坐了坐,嘿嘿笑道,“独孤兄你倒是说啊,你不说,小弟怎么帮你?”

    独孤求败依旧有点语塞,就好像喉咙被塞住了一般,良久之后,他咬着牙关挤出了两个字,“女人!”

    女人?独孤求败春心萌动了?这....会不会听错了?

    “独孤兄想要讨好女人?那可是找对人了,小弟与你说啊,这追女人啊,无非三招,胆大心细脸皮厚,再有....”

    赵有恭滔滔不绝的说着,却没发现独孤求败的脸已经是越来越黑,“反了!”独孤求败的声音不算大,却加了内力,直刺赵有恭的耳膜。

    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理解错了,原来是独孤兄魅力太大,被女人追了。

    原来独孤求败花钱在城西买了一处小院,而小院的隔壁就是孟家,这孟家说起来也是一户有钱人家,只可惜家里住着一位大名鼎鼎的孟**。这孟**原名孟金玲,乃是孟家财主的独女,今年也就二十岁。别看二十岁,孟金玲却是已经嫁了三个男人的女子,十五岁那年,孟财主为爱女找了一位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结果大婚当晚新郎官喝酒过多暴毙而亡。于是孟金玲没过洞房就成了**,孟财主可舍不得让爱女小小年纪就守活寡,于是将女儿接回家。

    过了一年,孟金玲十六岁的时候,孟财主替孟金玲找了一家汝阳城的富户,这次不找书香门第了,说不定是那破书生身子骨不好呢。这次找的那位程梦吉可是为年少多金的少壮派,本以为这次是段好姻缘了,结果新郎官从汝阳来汴梁结亲的路上,竟然坠马掉落悬崖,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两年两嫁两亡夫,这下孟金玲的名声总算打响了,都说孟金玲是个克夫的命,连算命的道士都说无法可救,但孟财主才不信这个邪,学子不行,商人不行,那就找个拿刀的武夫,虽然瞧不上武夫,可为了女儿的幸福,孟财主也不在乎了。经人介绍,孟财主知道了信阳军都监陈立雄,这位陈立雄兵丁出身,手里杀过的人不下十个,自然不太信那些鬼话,再加上垂涎孟金玲的美色,便和孟家定了亲。本以为好事就这么成了,谁知这次更绝,还没等到大婚呢,陈立雄前去罗山剿灭一股小毛贼,竟被一块石头砸死了。

    陈立雄一死,孟金玲算是彻底的嫁不出去了,不过孟家小娘子也算厉害,经受如此多的打击,居然没有崩溃,还跑出去学经商。两年时间下来,孟家小娘子成了商场女强人,谁曾想孟财主却得了怪病,一个月内一命呜呼,自此孟金玲的名声更臭了,不仅仅克夫命了,直接变成了克男人。

    赵有恭肚子都快笑抽了,真没想到独孤兄竟跟这位名扬东京城的小**成了邻居。

    北宋民间大都相信这些邪事,就连当今官家都自号道君皇帝,可见这股风气有多强了。对于那位孟家小娘子,赵有恭也是多有耳闻,不过要产生什么交集,还真是没想过。

    也该独孤求败倒霉吧,入住第一天,刚出门就惊了孟家小娘子的马车,马儿狂奔,直接将孟小娘子甩出了马车,独孤求败虽然心性冷硬,可还没冷到无来由的害死一个女人。于是他飞身接住了孟小娘子,只是一刹那间,孟小娘子就已经看上了这位摆着臭脸,鬓发苍白的怪男人。

    独孤求败这一生杀过人打过人骂过人,却唯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女人,这两天孟**天天往他的破院子跑,又是送鸡汤又是送被子,独孤求败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于是,没有办法,独孤求败只能求救于赵小郡王了。赵有恭当然有办法,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帮你可以,不过,独孤兄也要帮小弟一个忙!”

    “说!”

    “帮小弟看着樱婼,我怕她出事!”

    “嗯!”独孤求败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没一会儿他又歪着脑袋生硬的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怕演不真!”

    “倒也是!”

    换个姿势坐着,赵有恭呼口气笑道,“现在小弟教你怎么办,想赶走孟**是么?明天去撷芳楼找个小姐,你只要演上一番,她自会败退!”

    “有用?”

    “当然有用,相信我!”赵有恭拍拍胸脯,很自信的看了看天。

    无事了,独孤求败翻个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他头也不回的往河边走去,赵有恭却急的哇哇乱叫,“独孤兄,小弟的《易筋经》!”

    耸耸肩,独孤求败潇洒的挥了挥手,“看完再说!”

    “......”无耻,看完再说?问题是以独孤兄的性子,看完也不会说的。当真是可恨,眼珠一转,赵有恭翻身下树,接着就是一声长啸,“六脉神剑,商阳剑!”

    六脉神剑何等威力?独孤求败本能的向右一躲,一阵冷风划过,一块破树皮落在了地上,再回头,梧桐树上早已空空如也。

    一日匆匆而过,樱婼依旧在偏院里过着小日子,念奴儿还在为花魁大赛准备着,赵有恭也一样琢磨着那些牡丹花。

    夜晚来临,劳累一天的人沉沉睡去,时至子时,窗外一阵“咕咕”声,赵有恭睁开眼,观察一番后立刻点了双胞胎姐妹的昏睡穴。

    依旧是那棵梧桐树,一身白衣的独孤求败就像夜色里白无常,有时候赵有恭真的很想说,夜色下一身白衣,真的很吓人。

    揉揉惺忪的眼睛,赵有恭没好气道,“有事?”

    “嗯,败了!”

    “败了?”赵有恭这一惊可不小,他的主意怎么可能失败呢?

    原来真的不怪赵有恭,要怪只能怪赵有恭碰上了孟家小娘子,今日晌午不到,按正常情况孟**要来送饭的,所以独孤求败史无前例的花钱找来了两名歌妓。午时一到,孟**准时前来,看到独孤求败旁边的两名女子,她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就在独孤求败以为孟**会大怒而去或者大骂一场的时候,孟**却从袖口掏出了几张交子,她冲那两名歌妓挥了挥,很爽利的笑道,“六百贯,一人三百,现在走,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独孤求败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两名歌妓已经拿着钱千恩万谢的跑了。

    好不容易了解了经过,赵有恭已经惊得合不拢嘴巴了,当真是千辛万苦独孤兄,精诚所至孟**。痴情一片,真是痴情一片,连这些都不在意了,孟**还在意什么?

    “独孤兄,你能杀了孟**么?”

    “不能!”

    “那你若说怕被克死,孟**会走么?”

    “她说了,我死她也死!”

    赵有恭俩眼一瞪,两手一摊,很干脆的转过了身,“独孤兄,莫来找小弟了,要么你杀了她,要么你收了她!”

    赵有恭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有个屁办法。人家孟**已经爱到想做同命鸳鸯了,还能有什么办法,除非独孤求败狠下心来赐她一剑,不过看来独孤兄是下不了手的,由此可见,独孤兄心里也是有些萌动的,否则以他的性子,管你是男是女,惹他不快,照样让你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亦正亦邪,人命如草芥,这就是独孤求败,只可惜独孤求败也照样过不了男女一关。

    两天后,康门桥南,幽情山谷。

    四月十七,山谷里满是人群,这些人大都是一些一身锦袍的公子哥,当然其中也有些女眷在。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今日开始,别说东京城里的少年郎,就连远在苏杭和洛阳的人们也跑了过来。北宋末年,算是一个神奇的时代,京东路河北路民不聊生,东南沿海饱受花石纲之乱,而京畿附近却是一片繁荣。百姓穷么?穷,又哪里来钱参加花魁大赛。若说不穷,为何京东河北会闹民乱?

    复杂的北宋,看不懂的年代。

    欢歌燕舞,草长莺飞,赵有恭一身褐色锦袍,折扇挥舞,满面笑容,花魁大赛,让所有人都见识下真正的念奴儿吧!

第22章 云中道观

    花魁大赛巳时才开,但辰时刚过,幽情山谷中已经是人满为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来的人特别多。站在一处高点的石头上,赵有恭百无聊赖的数着人头,可是数着数着就数错了,哎,这些人不能站在那里不动么?

    “喂,前边的兄台,你站这么高,岂不是挡住别人看戏了?”声音很怪,粗犷中还带着点细腻,赵有恭也是诧异不已,他竟然没听出身后之人是男是女。

    转过头,一位手拿着衫,头戴碧玉冠的白袍少年笑吟吟的看着他,那人俊朗不凡,可赵有恭却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四姐儿,你好大胆子,竟敢女扮男装来这里瞎闹!”

    赵有恭的声音可不小,赵福金小脸一紧,一把将他拽下了大石头,“凌哥儿小点声,小妹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嘻嘻,小妹还是第一次来看这花魁大赛呢,凌哥儿可要护着点哦!”

    看赵福金那兴奋的小脸,赵有恭暗地里嘀咕了两句,一个女子对花魁大赛感兴趣,可见赵福金有多无聊了。招招手,等赵福金过来后,他筛住赵福金的手腕小声道,“四姐儿,一会儿你不要乱说话,这里认识你的人可不少,可莫露了陷!”

    “嗯,晓得的,凌哥儿,咱们现在去哪?在这里等着?”

    在这里等着?赵有恭眉头一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从大石头到比赛的台子还有几十丈远呢,在这里能看清什么?

    “嘿嘿,随为兄来,咱们去找个好点的地方!”

    事实上赵有恭早就找好看戏的地点了,幽情山谷里有一条斜向上的小道,不过道口被灌木丛堵着,所以平常人根本不晓得山谷中还有这么一条路,尤其是那些王公子弟,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赵有恭知道这条道,那也是偶然间听一位采药郎中说的。爬上山道,正好可以目视下方的台子,有如此好的地方,何必跟那么多人挤位置呢?

    领着赵福金七拐八拐的,很快就来到了路口,扒开灌木丛,赵有恭朝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瞪眼道,“你们几个守好这里,谁要是敢闯进来,打将出去!”

    “是!”几个狗腿子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回了句。别看气势挺足的,那也是因为狗腿子们也知道不会有人来,这地方如此隐蔽,谁能想到往这里来看花魁比赛啊?

    钻进灌木丛,就感觉到一阵凉爽,山谷中树木葱郁,空气自然是好的,走过狭窄的山道,赵福金找了个地方兴奋的笑道,“凌哥儿,快来,在这里看得好清楚,果然是个好地方!你看,那不是蔡五郎和三哥儿、九哥儿他们么?”

    听赵福金如此喊,赵有恭也颇感兴趣的趴过去看了两眼,好家伙,何止蔡鞗高胖子,几乎所有京城衙内们都聚在了台子前,尤其是赵构,这位康王今年才十二岁,小脸还未脱稚嫩呢,竟跑过来看花魁大赛了,哎,看来老赵家全都是风流种啊。说道赵构,就不得提一提他旁边的赵楷,这位郓王殿下那可是东京城不可多得的大才子,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更是深得赵佶的喜爱,也正因为他的存在,赵桓的储君之位才岌岌可危。

    事实上也不能说赵楷有多优秀,只能说赵桓太差了,这位太子殿下性格懦弱,优柔寡断,至今连个具体职司都没有,可见赵佶有多不看好他了。

    看着下边的人群,赵有恭无意间竟看到了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高台一角,一个白袍男子抱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的白云,在他身旁,一位雅致的女子说着些什么。那女子挽一个发髻,脸蛋圆润,双眉秀丽,一件蝴蝶丝带拢在发后,当真是靓丽脱俗。这位小娘子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孟**?嘿嘿,独孤兄好艳福。

    赵有恭心中一阵恶意的笑,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赵福金听身旁一阵嗤笑,转过头伸手推了推赵有恭的肩头,“凌哥儿,你在笑什么?怎么笑得如此奸诈?”

    “四姐儿好生霸道,难道还不允许为兄笑了?”

    “哼,只是看你笑得太难看而已,喏,你难道真打算把所有的牡丹花都送与那念奴儿么?”

    “不送与念奴儿,难道送与李师师?”赵有恭眯着眼,依旧一副贱贱的表情,他俩眼眨着,赵福金娇哼一声,转过身懒得说了。

    不晓得赵福金为何要如此生气,她那位爹爹还经常去李师师那厮混呢,他赵有恭要上念奴儿的床又有什么错呢。紧走两步,碰碰赵福金的肩头,赵有恭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呵呵,四姐儿是没上台,若是四姐儿上台的话,为兄一定会把所有牡丹花都买下来送与你的。”

    哪个女子不爱听好话?十四岁不到的赵福金更是难以招受,她扭过头嘟着嘴擂了赵有恭一下,“凌哥儿惯会油嘴滑舌!”

    调笑两句,赵福金的秀眉竟蹙了起来,“凌哥儿,通许镇的地你不该卖与柴可言的,若是别家,小妹还能帮你要回。”

    柴氏的情况非常特殊,若非叛国起兵作乱,皇室子孙都不能找柴氏麻烦的,所以赵福金哪怕有心思帮着赵有恭耍无赖都不行。

    看赵福金那眉头深皱的小脸,赵有恭挺胸哈哈大笑,指指赵福金的瑶鼻,他怪声怪气的说道,“四姐儿竟也有这等心思了?”

    “去你的,若非是凌哥儿,小妹才懒得管哩!”赵福金如此说,也有些无奈的,事实上除了赵有恭需要她,其他兄弟姐妹哪个用得上她呢?莫说卖地了,那些人各各腰缠万贯,哪还需要卖地?

    “为兄先谢谢四姐儿了,还莫说,卖地时还想着得了钱不认账的,但没想到来的会是柴郡主,算为兄倒霉吧!”

    赵有恭淡淡的说着,赵福金抬起小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是真正的凌哥儿嘛,哎,可惜打了一手好算盘,却碰上了柴可言这个异类。

    和赵福金聊着,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巳时,这时一声锣响,等待许久的花魁大赛总算开始了。

    东京城里的花魁自然不止两位的,除了李师师和崔念奴这两大行首,其他的还有好几位,例如柳莺莺、聂锦儿、周洁儿....这几位大家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所以真比起来,绝对算得上百花争艳,群芳聚首。

    大赛开始,照例要由主审人读一篇开篇语的。当上这个主审人,李纲是百般不愿的,奈何为人臣子,拗不过圣上的旨意,摊开手里的绢纸,他读者预先写好的文章。下边几千人都听着,只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高台幕后。

    哎,看来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此时谁还理会李伯纪,老先生赶紧读完把美人请上来吧。

    李纲退下,锣声响,几位花魁娘子轻移莲步,缓缓走上前台,一时间台上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女人们未有感觉,可男子们却已经激动地屏住了呼吸,美,真的是太美了,尤其是站在中间的李师师和崔念奴。这二人一白一红,一个冷艳,一个多情,一个面如寒霜,一个笑靥如花。如果李师师是冰,那念奴儿就是火,最终是冰水熄灭烈火,还是烈火蒸干水渍呢?

    不知是谁嚎叫一声,场下瞬间响起了一片声音,“飞将军.....飞将军.....”

    看着那鼓动的人群,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喊声,赵有恭的笑容隐匿不见,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担忧。

    这就是李师师,她不需要笑,不需要任何表情,只要站咱那里,就已经征服了男儿的心。有时候连赵有恭都觉得李师师不该在得月楼中,她更像是一位从银河飘落,辗转红尘的雪中仙子。

    心中明了,可,念奴儿差么?她半点都不差,比起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师,她更贴近红尘,更懂得男儿的心。

    第一场,比画技,时间为一个时辰。

    一共七位花魁娘子,她们在各自丫鬟的伺候下端坐案前,铺纸、研磨、上彩,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一位年逾三十的男子手举一张白纸,随后大声嚷道,“第一场,画技,以‘云中道观’为题,各位大家请想好!”

    “云中道观?”不仅花魁娘子们琢磨着,就连台下的才子书生也在想着,琢磨考题,一展才艺,这也是花魁大赛的另一个魅力了。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看美人,破题也是才学之士的一大乐趣。

    何谓道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道观的,既然人人都知,人人都会,那这考题就不会那么简单了。看来这一场比的并非是画技,而是意境了,否则不会出这种考题的。

    台上花魁娘子们有的蹙眉凝思,有的提笔绘画,台下也没了吵闹声,没有人会舍得打扰这种静谧的环境。

    山谷中幽静异常,赵有恭的脸上却冒出了一丝怒气,因为就在比赛开始不久,他就听到山道路口处传来一阵喝骂声。

    “凌哥儿,去瞧瞧,莫出什么事!”

    “嗯!”

    赵有恭点点头,转身朝路口走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位大人物敢在这里闹事,当真是怪了!

第23章 不打不相识

    赵有恭前脚走,赵福金后脚就跟了上来,二人还未走到路口,就已经听到了一阵痛苦的惨叫声。

    扒开灌木丛,就看到几个狗腿子东倒西歪的躺地上哀嚎着,场中还站着一位威猛的大和尚,那大和尚光头贼亮,一脸的黑胡子,再加上八尺有余的身高,当真是吓人的很。如此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大和尚一双眼睛瞪得有如两个铜铃,似要吃人一般。

    赵有恭的心脏忍不住一阵狂跳,看看大和尚裸露在外的胳膊,便知道他绝非什么善茬,赵福金也是怕这位凶和尚的,不过她养尊处优惯了,到底还是有些傲气的。

    “你这和尚好生无礼,为何平白无故打人?”

    听赵福金那黄莺般的喝声,大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左手还握了个拳,“你这小娘子好生不要脸,怎地就叫平白无故了?这山道无名无姓,为何你们可以上去,洒家却去不得?”

    大和尚嚣张霸道的很,他这一席话竟将赵福金说的有些脸红了,嘟嘟嘴,赵福金干脆的躲在了赵有恭身后,她搞不懂这大和尚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你这大和尚,怎地出口秽语,岂不是辱了佛家威名?”

    赵福金生怕大和尚一怒而起,再把她打了,所以她把赵有恭挡在身前,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

    “阿弥陀佛,你这小娘子好生嘴利!”大和尚瞪着牛眼,魁梧的身躯硬生生朝着灌木丛钻去,赵有恭想表现下自己有多英勇的,结果刚窜上一步,就被大和尚一巴掌扒拉草丛中去了。

    赵有恭被一巴掌拍飞,赵福金可是吓坏了,好可怕的大和尚,凌哥儿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打架的能耐还是可以的,如此打架高手,竟被大和尚一巴掌扇飞了。

    “呀,你这大和尚速速站住!”赵福金怒从心头起,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跑过去拽住了大和尚的灰色僧袍,“出家人讲究的与人结善,你怎地说打人就打人,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大和尚虽然霸道,可到底还算个好汉,赵福金拽住他,他也不好意思打一个女子,于是吹吹胡子,瓮声瓮气的怒道,“洒家才懒得管尔等是谁,惹洒家不快,那便是天王老子,也要打的跪地求饶!”

    嘶,赵有恭摸摸自己的嘴角,都流血了,这个大和尚从哪冒出来的,力大无穷不说,出手速度还如此之快。看来硬来是没戏了,赵有恭揉揉脸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见赵福金还在跟大和尚对峙,吐口唾沫把赵福金拽到了身后。瞧瞧大和尚,他学着江湖人的架势拱了下手,“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不知大师可告知名讳?”

    “有何不可,洒家鲁智深,要找洒家报仇,尽可来酸枣门外小菜园!”大和尚掷地有声,那股豪气当真是少见,大和尚也是傲,可是他的傲慢里去充满了一股豪爽,这与独孤求败的傲还是有着大大的不同。

    鲁智深?酸枣门外?赵有恭脸皮子有点哆嗦,心里更是一阵懊恼,怎么就把这位大神仙给忘了呢?

    鲁达鲁提辖,为人慷慨大方,嫉恶如仇,更难得的是此人义字当头,性格直率。鲁达看上去粗犷无比,但却是粗中有细,绝非那种只懂武力的莽夫。

    此等英雄岂能不结交?结交这种人,赵有恭也不怕引起赵佶的警惕,因为赵佶根本就瞧不上像鲁智深这样的人,也许在他想来,就鲁智深这样的,即使再多也是无用的。

    赵有恭有些愣愣的,大和尚却不会等,他冷哼一声,低头钻进了山道。赵有恭吧嗒吧嗒嘴,又揉了揉发疼的嘴角,“小三,过来一下!”

    闻听小郡王召唤,小三顾不得疼痛不已的腿,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公子,你不用说了,小的这就回去喊人,定要将这大和尚打成臭狗屎!”

    “啪”小三很悲剧的挨了一下后脑勺,赵有恭撇撇嘴,呲着牙怒道,“混账东西,何时轮到你替本王拿主意了?去,嗯,去外边酒馆弄些牛肉,再沽些酒来,记住要快!”

    小三那双小眼睛转来转去的,被打了还要买酒吃肉,这不是小郡王的作风啊。不过小郡王都说了,那还得照办,小三和令一个倒霉蛋一起离开,赵福金绷着小脸踹了踹赵有恭的小腿,“凌哥儿,你到底要做甚?那大和尚还在前边呢!”

    “能作甚?打又打不过,骂又不管用,认栽喽!”

    赵小郡王次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觉得晕乎乎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把打架当成顿饭的小郡王竟然怕了。

    重新回到山道,就看到鲁智深正盘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墩上看比赛呢。一个光头蹭亮的大和尚,津津有味的看着几位花魁娘子品评论足,这也太诡异了。

    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像鲁智深这样的奇葩和尚,还真是少见。听旁边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鲁智深转脸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奇怪,可是要洒家再打你们一顿?”

    “....大和尚说笑,嘿嘿,说笑,这山道谁家不是,大和尚要来,谁也拦不得的!”

    “咦?”鲁智深摸摸光头,很是好奇的盯着赵有恭看了看,这小官人倒是有趣得很,性格转换的如此之快,“有趣,有趣,洒家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等厚脸皮之人!”

    “呃”赵有恭挺不好意思的,鲁智深也真是的,心直口快也不用这么快法嘛,要不是他赵某人本就不爱面子,换个人早就气的掩面而去了。

    赵福金本来生气不已的,那张小脸也一直绷着的,听大和尚这话,她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凌哥儿这次是碰到对手了,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咯咯,有乐子喽。

    赵有恭并未像想象中那样生气,他依旧摆着一副笑面孔,还往鲁智深那走了两步,“厚脸皮也是好的嘛,大和尚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哦?何话,说与洒家听一听!”

    “嗯,那话嘛,叫做脸皮厚吃不够,脸皮薄吃不着....”

    “.....”

    大和尚与赵福金全都有些呆呆的,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一起笑出了声,鲁智深更是毫无顾忌的鼓了鼓掌,“哈哈,你这小白脸当真是有趣的很,来,与洒家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赵凌,这位乃是赵某的妹子赵欣,今日来这山谷,又嫌那下边人多,便找了这处地方。只是没想到大和尚竟也知道此处,哈哈!”

    听赵有恭如此说,鲁智深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一开始,他还真把赵有恭和赵福金当成一对狗男女了,现在才晓得,人家竟是兄妹。

    鲁智深也是直爽之人,既然知道错了,他也没有矫情,起身跳下石头,朝着赵有恭拱了拱手,“小兄弟莫怪,刚才之事,却是洒家鲁莽了。不过,你那几个小厮也着实气人,洒家只是要进山道而已,他们竟说洒家长得像头牛!”

    “....”赵有恭俩眼一瞪,很干脆的出卖了那几个狗腿子,“大和尚何必动怒,都怪小弟平时管教不严,哎,那几人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赵福金张着小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还狗眼看人低,好像第一个看低大和尚的就是凌哥儿吧,自己说自己是狗,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鲁智深挥挥长袖,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小事而已,不说这个了。哎,小兄弟,洒家还是第一次来看这花魁大赛,你与洒家说说,今年谁夺魁的可能性大?”

    “哦!大和尚也对这女子感兴趣?”

    “哎,哪有!”鲁智深一脸的愁苦之色,趴到山道边沿,他张口说道,“洒家自来了大相国寺,就被派去了菜园,那地方除了菜,什么人都没有,洒家闲的都快淡出个鸟来了,这不听别人说这花魁大赛甚是有趣,便偷偷跑了过来!”

    赵有恭算是听明白了,搞半天估计鲁智深刚被发配到大相国寺来,也巧了,刚来就碰上花魁大赛这样的盛事,凭着他的性子,要是不来瞧瞧,那还真说不过去。

    论起聊天吹牛皮,从市井中厮混许久的赵有恭那自然不会差的,他说话有些粗俗,却也合了鲁智深的胃口。等小三将买来的酒肉送来后,一个和尚,一个郡王,外加一个公主,就如此吃喝起来。

    山道中酒肉飘香,高台上妖娆多姿。

    时至巳时三刻,几位花魁娘子便已经完成了各自的画。几个随从将画卷展开,十几名京中名士一同欣赏着,七幅画,最为突出的还要属李师师和念奴儿。

    李师师画了一幅三清道尊,诺大的房屋,只有三清道尊高高在上,下边是袅袅青烟。画中虽未画道观,但有三清道尊,便已经知此是何处。

    相比之下,念奴儿的话就简单多了,一条山中小溪,溪边一个打水的道童,那道童身后是一片茫茫白云。

    道童,白云,担着水向上走,不就意味着道观就在白云之上么?

    第一场,念奴儿赢了,所以李纲点了念奴儿的名字,只是台下许多人却将花投给了李师师。

    对于这种情况,念奴儿早就想到了,论名声,她自然比不过师师的,第一场能打个平手,算是很好的开始了。

    春风中,白云悠悠,远望山峦,却没找到那位特别的小郡王。

    师师一直留意着念奴儿的,看她目光游离于远处,心中也是一阵疑惑,念奴儿可是在等待什么人?

第24章 开满山坡的虞美人

    花魁大赛第一项考琴棋书画,自不会全部都考,今年定下的便是书画与棋艺。提起棋艺,总是要说上一说的,宋时楚汉象棋经改良之后,到了北宋末年已经达到了一种高峰,其中最为有名的当属司马光和王安石,其中司马光所著的《七国象戏》更是广为流传,就连明代《橘中秘》与清朝《梅花谱》也大都借鉴了司马光的名作。

    象棋,做为宋时贵族娱乐,已经超越了以前的围棋,所以书画之后,考量的便是这象棋。

    如果围棋讲究的是稳重,那象棋讲究的便是搏杀,棋局里,谁能更快的祭出进攻长矛,往往会取得决定的先手。午后申时便要比试棋艺了,赵有恭心中着实有些担忧,如果说书画和歌舞可以作假,那棋艺就做不得了,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厮杀,输便是输,赢便是赢,结果完全由比试双方来决定,胜者便能赢得一千朵牡丹,这对于每一位花魁娘子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棋艺对局,沉稳者自然占优,虽然从未见识过李师师和念奴儿的棋艺,但赵有恭觉得念奴儿性格外向,比起李师师总是差上一些的。而且听说李师师经常与赵佶对弈几局,双方更是互有输赢。赵佶做皇帝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是对于琴棋书画的造诣那是别人抹杀不掉的,连他都不能稳拿李师师,可见这位冷美人有多厉害了。

    心中担忧,却是无用,因为棋艺上边,赵有恭也帮不了什么忙。

    第一场比试结束,便要休息一段时间,众人大都是有说有笑的离开,赵有恭几人却不用走,继续坐在山道石墩上吃喝便是。

    从辰时到午时,都未看到赵有恭的身影,这可伤了不少人的心,其中最为明显的当属高衙内了,本以为今日可以好好与那赵无赖争上一争的,谁曾想最后却没见到他的人。

    “怪哉,几位可看到那赵有恭了?”

    “未曾看到!”蔡鞗等人也是喜欢看热闹的,那赵无赖放出话来要与师师一争高下,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与官家做对了,如此愚蠢的想法也能有,当真是可笑之极。本以为第一天比试,赵有恭和这高衙内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结果光看到花魁娘子舞弄笔墨了,无趣得很。也许其他公子哥还对花魁大赛上心,但蔡鞗、王腾辉这种家世的人,却不会那么上心,对于他们来说,能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像师师那样的女子,能看不能吃,能有什么兴趣,来此处更多的是还是给官家面子罢了。

    “呵呵,宝郎,你说那赵无赖是不是怕你了?哈哈哈.....”王腾辉一身蓝袍,折扇一摆,倒有些翩翩公子的样,只是那笑容有些难看得很。

    赵楷等人离高衙内几人并不是太远,本打算离开的,却听到了王腾辉那嚣张的笑声。赵构没有什么反应,赵楷已经紧紧的蹙起了眉头,赵有恭再不成,他总归是赵家人,岂能容着别人乱作践?咳嗽两声,赵楷迈步走了过去。

    “王二郎,做人还是与自己积点口德,你说呢?”赵楷的脸色不是太好看,王腾辉和蔡鞗等人也不敢得罪他,只好收声拱了拱手,“原是郓王,怎地你也来了?”

    王腾辉这话看上去是在发问,但内地里却是夹枪带棒的,那意思可是在讽刺赵楷一个堂堂亲王也来凑这花魁大赛的热闹呢。

    赵楷也是聪明之人,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高台,“来看看这书画大赛,研究下当世名局,不是很有趣么?二郎也是有兴致,可看出那云中道观妙在何处了?”

    “呃”王腾辉当即语塞了,他和蔡鞗等人那大都是一些浪荡公子,来这里都是凑热闹看美人的,哪里真正懂得什么画意?

    “这....师师的画是好的,不知郓王以为如何?”高衙内脸皮够厚,合起折扇,眯着眼笑问道。

    看着那张富态的胖脸,赵楷撇撇嘴转过了身,“嗯,画是好的,可是这云中道观,为何没有云,你看到了三清道尊,就觉得这道观外一定有云?哎,无趣,当真是无趣....”

    赵楷轻摇折扇,再加上一身的锦袍,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如果说画里的意境,高衙内等人看不懂,但赵楷的话还是听懂了。

    囧,囧的脸都红了,人家出的题是云中道观,师师却只画了道观却未画云,而他们还一个劲儿的说好.....

    王二郎咬咬嘴唇,很快又松开了,若不是赵楷身份在那摆着,真想打他一顿。

    山谷路口处,独孤求败绷着脸往外走着,若非孟金玲拉着,他才懒得来看什么花魁大赛,有那时间多研究下《易筋经》岂不美妙?如今要走,那孟**还不肯放人,挽着他的胳膊一脸的笑意。

    皱皱眉头,独孤求败两眼目视前方,冷冷的说道,“你是女人!”

    “这又如何?女子就不能看花魁大赛么?”

    独孤求败惜字如金,每句话都不带超过八个字的,就算赵有恭想要跟他交流都有些难度,可是这孟**却懂得很,也许这就是一种缘分吧。

    “看了何用?”

    “难道必须有用才看么?照你的意思,吃饭又有何用,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牙尖嘴利!”

    “咯咯,这叫道理,喂,老白,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独孤求败再不想多言,孟**倒是笑得开心。不过独孤求败总是一身白衣,连头发都有点白,叫他老白倒还真贴切。

    独孤求败一直在寻找着赵有恭的,只是未曾寻找到,他在留意着什么,孟**也感觉得到,如今周边没有旁人,她小声问道,“老白,你可是在等人?”

    “没有!”

    “没有?那你的眼睛为何总是乱瞟?”

    “躲人!”

    独孤求败希望孟**会生气,怎奈何孟**心下泰然,不受半点影响,“老白,奴家与你说吧,这辈子你躲不了的,除非杀了奴家!”

    好一个不怕死的女子,面对这样的女人,独孤求败毫无办法。有时候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为何面对孟金玲,他就是狠不下心呢?

    春风抚摸整个山谷,一阵芳香飘过,清爽怡人。幽情山谷,最为迷人的当属谷中的虞美人,如果晓得春花秋月何时了,那就该晓得春风中的花。

    虞美人,一种春风里的思恋,一种没了虚幻的真实,它的美随风飘荡,灌溉人间。

    摘一朵虞美人,孱弱的花朵在手中旋转,闻一闻,笑靥如花,揪着花瓣,孟金玲轻轻低着头,“老白,你知道么?别人都说奴家是颗灾星,如今连爹爹都去了,可是奴家不怕。怕什么呢,都看开了,奴家只是想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喜欢他便够了,那些生生死死的又有什么,若奴家真的是颗灾星,随着他去了便是。所以,碰上你了,奴家也就跟着你了....”

    抬起头,满眼尽是红色的花海,这里的美,醉人心扉,“若你看得上奴家,便好,若看不上,自可一剑杀了奴家,否则,自当伴随一生。”

    独孤求败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片虞美人,这一辈子,他是第一次用心去欣赏一种花,说实话,他不懂花。

    春风送暖,可暖了人心?

    山道中,特别的酒宴还在继续,赵福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山林中吃饭,开始还不觉得,可慢慢就感觉到了一丝别有味道的乐趣。

    喝得有些多了,赵有恭起身伸了个懒腰,只是朝山谷中看了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红色中矗立的白袍男子。呵呵,独孤求败,估计这一辈子也躲不过孟**了。

    情债,是幸运也是不幸,蓦然的,赵有恭想到了他的樱婼,那个坚强的女子何时才能露出开心的笑容?

    鲁智深外表虽粗犷,可内心细腻的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赵有恭兄妹二人身份并不简单,只是别人不愿说,他也不会追问,有时知晓了身份,反而不是美事。

    “赵老弟来这里可是有什么想法?”

    听鲁智深此问,赵福金抿着嘴小声哼道,“大和尚当真不地道,你一出家人怎地对这感兴趣?凌哥儿这人心里装着那位念奴儿呢!”

    “念奴儿?可是崔念奴?”

    来京时间不长,但东京两大行首还是听说过的,尤其是那位李师师,听说还与当今官家有些瓜葛。对于李师师的事情,鲁智深是相当气愤的,怪不得当今朝廷乌烟瘴气的,官家整日里琢磨着风花雪月,那些当官的还能好得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哎,大和尚,能告诉小妹实话么,你到底是不是出家人?”

    瞧赵福金的意思,鲁智深就有些不乐了,他放下筷子,指指自己的光头,粗声道,“你这妹子着实恼人,难道这还能有假?不信,改日自可去那相国寺菜园子!”

    “小妹才懒得去哩!”

    看着陪大和尚逗乐的赵福金,赵有恭暗自摇了摇头,纯真的四姐儿,多么像那山谷中的虞美人?

    虞美人开遍山坡,又有多少人相知相恋相扶到永远,如果天有耳,请降下福泽,保佑未来不是虚幻。

第25章 异族女子

    有时候人之选择,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古语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赵有恭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如此,他要活着离开京城,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看着掩嘴娇笑的赵福金,他的心中总有些悲情,如果不死,将来总要与赵佶正面冲突的,到时该如何面对四姐儿呢?严格上来说,赵有恭不是个狠人,所以他无法做到如赵佶般狠辣。

    重新落座,赵有恭捏起一片牛肉塞进了嘴中,“大和尚可有兴趣继续看一看?今个申时便是象棋!”

    “想是想的,只是要先回去看看,否则那些泼皮还不知要把菜园子毁成何样!”

    大相国寺的菜园子离着寺庙可是有些距离的,相国寺在城北,而菜园却坐落于皇宫西北酸枣门外,相距足有两里地。由于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庙,人员众多,菜园里种植的蔬菜也是多的,这也招致许多穷苦出身的泼皮前来找事。起初大相国寺还会派些人看守,但大都被泼皮们耍的够呛,有的还被扔进了菜园粪坑中。直到鲁智深被发配到相国寺,主持见鲁智深一身武艺,便将他派到了菜园做职事僧。

    说起那些泼皮,鲁智深就是一阵懊恼,开始还能逮住那些泼皮一阵乱打,可后来泼皮们学聪明了,竟分南北两面爬墙,鲁智深是管得了南边管不了北边。

    瞧鲁智深那一脸的怒色,赵有恭颠着肩头嘿嘿笑了起来。

    “咦,赵老弟笑甚?可是在笑洒家本事太小?”

    “咳咳,大和尚休要气恼,赵某只是觉得你该想些别的法子才对,例如弄些陷阱啥的,然后再逮住几个泼皮狠狠惩治一番。对付这些泼皮啊,只能让他们疼了,怕了,他们才会听你的!”

    赵有恭本身就混迹市井,对于那些泼皮无赖的风格摸得透透的,那些人就是爱占便宜,当便宜和受到的伤害不成正比了,他们才会知道疼。

    鲁智深思索了一番,旋即一笑,歪着光头疑惑的问道,“赵老弟,听你的话,好像对那些泼皮很是了解!”

    赵有恭脸色有点尴尬,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告诉鲁智深他永宁郡王本身就是个大大的泼皮无赖么?好在赵福金明白赵有恭的心思,她接口回道,“大和尚可是有福气喽,凌哥儿前些年可是市井一霸,就是现在,你若提一提凌哥儿的名字,那些泼皮保准不敢再找你麻烦的。”

    “当真?”

    “当然!”

    得到赵福金的确定,鲁智深眼神更怪了,怎么看,像赵有恭这样穿着的贵公子也不该和市井泼皮无赖有什么联系的。

    酒足饭饱,也快到申时了,此时离去的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山谷,那些借机贩卖小商品的小贩也开始吆喝了起来。鲁智深心里记挂着菜园子,提着剩下的那壶酒草草离去,赵有恭和赵福金也没继续待在山道中,这次比的可是象棋,离那么远,哪里看得清棋盘?

    比试未开始,所以有的是时间玩耍,赵福金对那些小玩意特别感兴趣,像瓷人、花鼓,一样一个,赵有恭则自觉地替她付了钱,当然赵有恭也可以仗着身份继续强买强卖,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因为看到独孤求败那副囧样子,他就想大笑三声。

    好一个傲慢的独孤求败,你也有被女人折磨的时候?

    赵有恭看得到独孤求败,独孤求败自然也看见了他,不过两人都没什么表示,毕竟此处人多嘴杂,还是小心点为妙。

    比试开始,赵有恭自动找了个靠西边的角落,他倒不是怕高衙内等人,而是赵福金不愿与那些人接触,尤其是赵楷等人,让他们晓得了,说不得会将赵福金送回宫的。

    一共七位花魁娘子,总是有一个轮空的,很幸运的,柳莺莺轮空,剩下的六人捉对厮杀。象棋,比起围棋总是快一些的,而且比试也有规矩,如果在半个时辰内还未分出胜负,那就是得子多的人获胜,当然其中要先算车马炮大子,剩下的才是兵卒。

    时间很快过去,来到申时末,李师师与念奴儿毫无意外的走到了最后,亦或者说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想看这二人对决的。

    宋时比赛,没有后世那般清晰可观,对局者端坐桌前,为了让观看者了解棋局,所以每桌旁边会有一个木板做成的棋盘,由两名女子扮演对弈者,在大木板上演示棋局,如此观看者也能看到对弈者走的是什么。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紧要关头,赵有恭反而不担心了,通过前边几局,他对念奴儿的棋风有了大致的了解。念奴儿貌似对于布局并不是非常精通,但她很善于把握战机。

    休息片刻,念奴儿和李师师终于坐到了一起,说起来这二人也挺有意思的,从政和初年开始,二人便是死对头,如今已经快出落到双十年华,还在斗,若非这次象棋比试,也许二人还很难坐到一起来。抿一口香茗,念奴儿随后擦了擦手。

    “师师姐可否让一让小妹?”语气里在恳求,可念奴儿的表情却是在挑衅,看着李师师那张冷艳如霜的面孔,她是既羡慕又可怜。

    羡慕李师师的名望和美丽,可怜她的无奈与失落。

    伺候官家,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念奴儿想赢的,每一年她都想赢,但绝不需要李师师相让的,这次她有小郡王帮扶,再加上自己不输于李师师的歌舞,为何会赢不了?

    “妹妹若想赢,师师让一让也是无妨,只是,妹妹真的如此想么?”

    “当然不是,不过,这一次,师师姐赢不了!”

    念奴儿的语气里有着无穷自信,这一刻她满面春风,双眸闪亮。师师轻轻地蹙了蹙眉头,白色长袖掠过膝盖,落在了棋盘之上。

    “妹妹倒是有信心,可是为何?”

    “师师姐不会懂的,咯咯!”念奴儿不会说的,这不仅是赵小郡王的秘密,也是她念奴儿的秘密。

    对弈开始,李师师幸运的选到了红棋,无论象棋,还是围棋,谁执棋先走谁便占了先机,高手对局,一步之差,往往决定胜负。李师师炮八平五,典型的中炮开局。在宋时,对于对中炮的走法并不太喜欢,所以念奴儿选择了跳八路马。紧接着李师师炮二平三,念奴儿车九进二。

    棋局走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李师师目标对准了黑方中路和七路,中路黑卒与七路马都面临着很大的危险。

    一个主攻,一个主守,李师师占据了明显的主动,如果棋局没什么变故,到了最后取胜的还是李师师。

    赵福金对象棋也是颇有研究的,看了一会儿,她便看出了一点门道,从布局上来看,念奴儿想要取胜必须想点奇招才行,李师师太稳了,指望她出错,着实有些难。念奴儿形势不好,赵福金也是有些高兴地,她伸手指戳戳赵有恭的胳膊,咯咯笑道,“凌哥儿,你觉得如何?”

    “啊?四姐儿可是问为兄棋局如何?”

    “当然,现在比的是象棋,难道小妹还能问别的?”

    “呃!”赵有恭狠狠地瞪了赵福金一眼,他赵小郡王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赵福金还明着问他棋局如何,这不是坑人么?不过赵有恭也是反应够快,他摸摸光滑的下巴,一脸老成的点头道,“嗯,这个嘛,二人到现在还未失子,应该是差不多吧!”

    “噗”赵福金果然没有忍住,捂着小嘴娇笑了起来,凌哥儿还真是不懂棋,但凡懂得点的,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哼哼,好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不懂还要这般说话,当真是可笑!”

    听声音是一个女子,而且汉话也不是太纯正。被赵福金说也就罢了,可是被别人如此讽刺,赵有恭可有些忍不得了,他扭过头朝着身后看了看,“谁?哪个不开眼的敢乱说话?”

    身后人头攒动,想找一个人太难了,可是没想到那说话之人竟然自己站了出来。

    一个女子走了上来,她一身棕色劲装,腰间缠一条紫色丝带,丝带上还挂着一把银色弯刀。女子身材颇为高挑,目测过去,都要赶上赵有恭了,眉目如画,双眸炯炯有神,薄薄的粉唇,精致的鹅蛋脸,一头如墨般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披在肩上,别有一番味道。总得来说,女子是美的,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女子少有的英气,若说瑕疵,那就是她的皮肤有些黑了。

    好一个异族女子,赵有恭见惯美女,也不禁眼前一亮。

    “你这贼子,眼睛乱瞄什么,小心挖了你这对招子!”

    嘶,赵有恭还真有点怕了,这时从何处跑来的女霸王,怎地比他赵小郡王还不讲道理?

    赵福金本来准备看热闹的,但听那女子没两句话就要挖人眼睛,便也有些生气了,“你这女子怎地如此霸道?动不动就要挖人眼睛,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哼,汉人女子就是矫情!”异族女子手按弯刀,大有拔刀相向的架势,吓得赵有恭和赵福金赶紧往后站了站。好在这时女子身后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他也是一身的异族打扮,还留了一脸的大胡子,左耳朵挂一个耳环,看上去着实不像个好人。

    “轻云,休得无礼!”拉了拉异族女子的手腕,中年男子拱手陪笑道,“这位公子莫恼,这丫头性子有些直爽,还望见怪!”

    砸吧砸吧嘴,赵有恭啥话没说,扭过脸继续看棋局了,只是这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的,那叫轻云的女子何止是直爽,简直就是凶悍啊。见怪?哪敢见怪,一个不好,轻云姑娘再拿刀把他赵某人宰了怎么办?

第26章 弃子搏杀

    赵有恭兄妹二人扭过脸一心看着棋局,刚刚与那叫轻云的女子吵闹没有一刻钟,棋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只见李师师双马跳出,七路兵向前一步,如此棋局可以说是攻守兼备,如果下一步让七路兵再向前一步,亦或者出边车,红棋马上就可以发动一场猛烈的攻势。黑棋处于防守,其中要害便是自身的七路马,七路马既看守中卒,有护着三路马,而此时李师师的目标就是直取黑棋七路,看着黑马还连带着看着黑炮。

    按照正常情况,黑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飞相,或者出三路兵,补厚自己的防守。不过念奴儿却走了一步出人意料的棋,她竟然走了一步车九平四,此棋一出,不仅是李师师眉头一皱,就连台下的看客们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念奴儿到底要做什么?将自身左路防守最坚固的黑车调走,这不是明着把自己的七路马放给对方吃么?丢了黑马,八路炮也不会安稳,只要红车一出,下一步就是抓死炮,一步棋,丢掉两个大子,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棋局看上去就是如此,可赵有恭却觉得念奴儿一定是有什么想法的,她那么想赢李师师,又怎会祭出如此愚蠢的棋呢?看着台上的棋盘,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仔细一看,不知不觉中念奴儿居然已经将自己的子力慢慢集中到了右翼,双车占据四路和二路,黑炮在三路,边卒向前,边马瞬间就可以跳出去。念奴儿果然是够狠,用牺牲一个马和一个炮的代价,来换取进攻的主动权,壮士断腕,以求生存。

    此时念奴儿走的这一招,与后世《橘中秘》弃马十三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种棋必须经过严密的计算才行,因为一旦攻势受挫,那黑方少两个大子的劣势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李师师秀眉紧蹙,久久未能落子,她知道念奴儿一定还有后手,可赚取两个大子的**实在太大了。看着自己的布局,李师师思索了良久,也没发现念奴儿有什么必杀手段。

    有时候喂到嘴边的肉再不吃,那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李师师觉得即使念奴儿有什么手段,凭她的防守,依旧可以守得住的,于是她伸手轻轻的一推七路兵,一往无前的冲了过去。红兵过河,身后有炮火支援,接下来必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念奴儿补了一首七路相,红兵继续向前,直取七路黑马,此时念奴儿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她的四路车直接向前,一下就锁住了红相的象眼,红炮吃黑马,接着黑车二进八,双车连成一条线,红方出一路车直取黑方八路炮,念奴儿不理会,旋即跳出黑马。红车吃炮,进而威胁黑方帅府。

    棋局到了这里,即使是李师师也感觉到压力有些大了,下一步黑马必然直取红方边马,而双车锁相眼,七路相飞不起来,那么只能用九路车吃掉黑马。九路车一离开底线,七路相必然失陷,接着就是双车夺士,炮后藏车。可以说念奴儿就是要把黑马送给对方红车吃,红车还不得不吃,若是不吃,黑马下一步就是将军,红方必输无疑。

    嘶,好厉害的念奴儿,此时大部分懂棋的已经看出端倪了,只要念奴儿不犯错,这一盘棋八成是要拿下了。

    高手过招,并不在于子力多少,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双方投入进攻的子力,红方看似子力多,可真正能形成威胁的就只有一个炮一个车,而且位置还不好,至于红兵,想要走到帅府,估计猴年马月了。而反观念奴儿,她仅剩四个大子,却全部投入到了进攻之中。

    “啧啧!”赵有恭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他真的没有想到念奴儿的棋风会如此锐利,转眼间舍弃两个大子,现在还要舍弃黑马,连着三个大子,这等魄力,恐怕就是寻常男子也做不到吧。

    “怎么,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身后叫轻云的女子伸手点了点赵有恭的肩头,她倒想听听这个自以为是的汉人男子有什么见解。

    耸耸肩头,巧妙地摆脱了轻云的一阳指,这女子也不知道练得什么功夫,戳的肩头生疼生疼的。揉揉酸麻的部位,赵有恭冲着轻云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很懂么?这还要问?你瞧瞧,红方多一个马一个炮,你说谁是优势,哼,还懂棋,瞧你也是不懂装懂的吧!”

    “啊?”

    异族女子美目圆睁,呆愣了一会儿后,接着便掩嘴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点都不矫情,也许觉得太可笑了,竟笑得肚子有些受不了了。指着赵有恭,她断断续续的说道,“太...太可笑了,哈哈...”

    “笑什么笑?”俩眼一翻,赵有恭脸色不是太好看,“难道还错了不成?不懂的话,你也该懂得一二三四五六哪个大吧?”

    异族女子还要说些什么,这时赵福金赶紧拽着赵有恭走到了别处。赵福金的小脸有些红红的,那是臊的,“凌哥儿,你莫若再说话了,否则小妹都没脸见人了!”

    “啊?四姐儿,怎地这个表情,难道是为兄错了?”

    瞧赵有恭那副无辜的样子,赵福金很是无力地苦笑道,“凌哥儿,你到底有没有下过象棋?”

    “有啊,十二年前,曾与樱婼对弈过几局,那时为兄可是将樱婼杀了个片甲不留....”

    “呃....”

    十二年前?那是赵小郡王才四岁,樱婼也就六岁而已,这.....赵福金突然觉得凌哥儿好可怜,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象棋,踮起脚尖,伸出小手,温柔的拍了拍赵有恭的额头,“凌哥儿,认小妹为师如何?小妹定能让你棋艺飞涨!”

    “....四姐儿...你可是想笑?想笑便笑,为何要忍着,不难受么?”

    “嗯,凌哥儿,这可是你说的哦!”赵福金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着。只是话音刚落,她随即捧着小腹弯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溢出了一丝湿润。

    赵有恭好不郁闷,有这么好笑么?

    毫无意外,念奴儿取得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这一局对弈,恐怕要被坊间研究许久了。能赢下李师师,当真是不容易,对于那多出来的一千多牡丹花,念奴儿也未放在心上,真到了最后,一千多牡丹花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虽是输了,李师师却并未露出太多的失落,她面色淡然,仿佛刚才输掉棋局的并不是她一般。李师师如此,念奴儿也没了多少喜悦,多想看看李师师愁眉苦脸的样子啊。

    第一天比试下来,可以说李师师和念奴儿斗了个旗鼓相当,相比之下,其他花魁娘子倒成了配角。

    人群一散,赵有恭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念奴儿了,至于赵福金,只能闷闷不乐的骂几声了。

    小檀与念奴儿刚一下台,就看到一个锦袍公子拿着折扇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念奴儿,恭喜恭喜,刚才那盘棋,可把本王吓得够呛!”

    “劳郡王担心了,奴家可不想这样的!”念奴儿莞尔一笑,那对眸子说不出的妩媚。

    赵有恭还未说上几句话,旁边已经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高衙内等人缓缓而来,来到近前,先是白了赵有恭一眼,然后才朝着念奴儿拱了拱手,“崔大家棋艺好生了得,当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高衙内说话文绉绉的,还真是少见,赵有恭撇撇嘴,自觉的挡在了念奴儿身前,“高胖子,有话直说,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啊,告诉你,念奴儿是本王的!”

    念奴儿要梳弄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做为东京城有名的纨绔,高衙内等人哪肯放过?李师师不敢想,再放过念奴儿,那可真的是蠢了。

    “哈哈,凌哥儿可莫说的太满,这世事难料,谁说念奴儿一定是你的呢?”

    “难道不是么?王二郎,你也要与本王作对?”赵有恭眼神发狠,看上去吓人,事实上效果却几乎等于无。

    作对?赵有恭还真瞧得起自己,满京城王公子弟,谁又真正看得上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郡王,与那寻常百姓又有何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凌哥儿又何必如此霸道?最终如何,诸位各施手段,看谁能得到美人的心?”

    王腾辉几人打个招呼,转身潇洒而去,赵有恭的脸铁青铁青的。相比之下,念奴儿却是淡然无比,呼口气,对小檀笑道,“回去吧!这天色不早了!”

    翠绿色的绣靴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没有半点声响,念奴儿慢慢走着,那柔柔的腰肢,丰满的臀儿,当真是诱人之极。

    赵有恭脸上半点笑容也无,他矗立良久,空荡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怒吼声。

    “念奴儿,你...是...本....王....的!”

    那声音一字一顿,高昂万分,似乎要刺破这昏暗的天。

    这个声音,霸道、凶狠、愤怒....

    不知为何,念奴儿心中竟荡起了层层涟漪,如果他能活着离开京城,做他的女人又如何?

    傍晚的残阳,天边是血红的云彩,一步步走下去,谁又能读懂未来?

    坐在轿子里,念奴儿轻轻笑着,只是那双眸中却有泪光闪烁,耳中还在回响着男人的话语,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复的感动。

第27章 丢粪坑里去

    由于歌舞一项要过上两日才会举行,念奴儿忙着准备比试,也没空招待赵有恭,一时间赵小郡王便无所事事起来。这人啊,一旦闲起来,脑袋里就会乱想东西,尤其是赵有恭这样的,歪着脑袋软呼呼的趴在桌上,独特的白木香燃着淡淡的轻烟。

    小檀在旁边叮叮当当的砸着核桃,还不时的朝着赵有恭嘟嘟嘴,小郡王也太会享受了,砸的核桃永远供不上他吃。

    “郡王,你可否慢些吃,奴家都累的手疼了!”

    最近一些日子,赵有恭经常来撷芳楼坐着,小檀对他的性子也把握了个八九不离十。接触多了,也就没那么怕了,小郡王虽然名声不好,为人也无赖的很,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至少来撷芳楼这么久,他还没真正的欺负过哪个姐妹。

    瞧小檀闷闷不乐的表情,赵有恭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小丫头,怎地还不愿意了?呵呵,可是崔姐儿让你留下伺候本王的,若是不满,可以去找崔姐儿嘛!”

    提到崔姐儿,小檀再也反驳不得,自从昨日从幽情山谷回来后,崔姐儿对小郡王的态度也变了许多。

    “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还以为是念奴儿回来了呢,等门开了,却看到一身男儿装扮的赵福金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见到赵福金这位不速之客,赵有恭可是惊讶的很,坐起身待要说些什么,赵福金却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凌哥儿,快随小妹走一趟!”

    赵福金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兴奋,赵有恭一边随着她往外走,嘴中纳闷道,“四姐儿,你要拉为兄去哪里?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赵福金闭口不言,一直来到撷芳楼外,她才贴着赵有恭的耳朵小声道,“凌哥儿,刚小妹偷偷去了趟酸枣门,那大和尚真的在看菜园子呢!”

    舒展眉头,赵有恭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位四姐儿也当真是无聊透顶了,竟跑到酸枣门外研究鲁智深。

    “那又如何?四姐儿也无需如此兴奋吧?”

    “凌哥儿不觉得这很有趣么?大和尚现在正为那些泼皮头疼呢,咱们何不去凑凑热闹?”

    “四姐儿,那菜园子里脏兮兮的,你确定要去?”

    “当然,凌哥儿,莫要推辞了,快与小妹一起去!”不容赵有恭分说,赵福金推着他往北城走去。

    从撷芳楼到酸枣门可是有着一段距离的,半路上,赵福金还连哄带吓的把一帮狗腿子支走,她可不想让大和尚晓得他们的身份,那样就没有多少乐趣可言了。

    大相国寺,从北宋立国,就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到了徽宗年间,虽说道家更为兴盛,但依旧没有影响大相国寺的声望,历经百年发展,大相国寺更是僧侣众多。僧侣多了,吃饭就成了大问题,而寺庙菜园就成了一个重要地方。

    菜园占地不小,足有十几亩,菜园北面有几棵大柳树,柳树旁便是几间房屋。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正摇头晃脑的拍着木墩,嘴中还嘟嘟囔囔的。

    “这群泼皮,若是再来,洒家自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啪啪”一阵掌声响起,接着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大和尚好生有趣,你要对付那些泼皮,拍木墩又有何用?”

    “嗯?怎地是你们?”鲁智深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一对兄妹。

    “怎地就不能是我们?大和尚,你若要让那些泼皮吃疼,光打是不管用的!”赵有恭蹲下身,下巴朝着右侧方向摆了摆,“瞧,那不是有粪坑么?”

    鲁智深也在考虑赵有恭的话,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问道,“赵老弟,你的意思是把那些无赖泼皮丢到粪坑中去?”

    “呵呵,大和尚不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么?”赵有恭嘿嘿一笑,那表情说不出的奸诈。

    鲁智深心中忍不住打了个突,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了,赵老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那一瞬间竟看到了一丝狠辣呢?

    赵福金却不会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觉得凌哥儿这个主意太损了,她拍拍赵有恭的肩头,瘪着小嘴哼道,“凌哥儿可莫带坏了大和尚,人家可是一出家之人!”

    “哦?”赵有恭站起身,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四姐儿此话差矣,谁说这是坏主意了?大和尚,你觉得本公子这主意好不好?”

    “哈哈,好,当然是好主意,赵老弟可有兴趣陪洒家一起整治下那些泼皮?”

    “自然要的,否则小弟就不会来这里了!”赵有恭嘿嘿一笑,还不忘冲赵福金挤挤眼。

    小人得志,赵福金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不过旋即又笑了,凌哥儿不就一直都是个小人么,自己何必与他置气?

    诺大的菜园里,黄色的油菜花开成一片,犹如一片暖黄色的海洋。暖春时分,柳丝吐绿,可若说生机,还要属油菜花。四月中旬,正是油菜花最为艳丽的时节,也许它没有桃花的妖娆,没有荷花的清廉,更没有牡丹花的芳香,可是它却有着别的花无法比拟的实用性。从种下,到开放,再到死亡,油菜花在不被世人关注的情况下,上演着一幕轰轰烈烈、忠贞可靠地生存之路。

    在赵有恭心里,油菜花就如那随地可见的狗尾巴草,不需要出众,不需要别人关注,只要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足矣。

    如果自己也能变成一朵油菜花,那该多好?只可惜他本就落寞,却总是像牡丹花一般被人眷顾,墙外有人影闪过,赵有恭轻轻的笑了笑,那个皇伯父可真是有心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惹人恼的苍蝇都没有消失过。

    傍晚时分,赵家姐妹二人躲在房间里聊着天,鲁智深赤着胳膊躺在大柳树下,一直以来,鲁智深都是这样的,大柳树下有一块木板,铺上干草就是一张床。

    虽出身军旅,可鲁智深身上总透着一股草莽之气,也许从骨子里,他就向往那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侠客生活吧。除暴安良,嫉恶如仇,只是在这个北宋末年,如此好汉总是不受欢迎的。

    昏黄的阳光洒在园中,院外围墙上也多了几颗人头,那些人鬼鬼祟祟的,待观察一番后,一个头缠布条的黑脸汉子说道,“那秃驴还在守着,马脸、掍哥,你们两个还是从北边爬进去,先把秃驴引过去!”

    “好嘞,不过老大,你可要快些,那秃驴厉害得很,兄弟们要是落在他手里,少不了一阵好打!”

    “放心便是,都好几次了,哪次出过事情?”老大方大山一脸自信的说着,待马脸和掍哥走了,他也准备领着剩下的人偷菜了。

    如今这时节,能偷的大都是韭菜和菠菜,好在不需要太费事,因为和尚们经常会把割好的菜放到园中库房里。

    方大山已经习惯来菜园偷东西了,他出身不好,家里又穷,偷些菜出去卖已经成了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这也是他为何执着于偷菜的原因。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鲁智深一个翻身,抄起木板旁的水火棍大吼道,“呔,又是你们,有种别跑,看洒家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手举水火棍,再加上鲁智深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当真有种气吞山河的架势,泼皮们哪里敢和鲁智深交手,吞吞口水撒丫子往回跑,鲁智深叫骂两声,只好跟了上去。

    方大山骂骂咧咧的吐了口唾沫,看着跑去追马脸的鲁智深,他也暗笑不已,就知道那秃驴会上当的。

    跳进菜园,几个泼皮在方大山的带领下竟直朝库房走,这个菜园子他们来过不下几十次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找错地方的问题。眼看着就要到库房了,方大山的脚步更快了,一脚迈出去,谁曾想原本坚硬的地面居然松软无比,接着就听到“哎哟”一声。

    随着那一声惨叫,方大山的脸色都变了,低头一看,那里竟藏了一个大号的老鼠夹子,最可恨的是老鼠夹子还经过了改良,那边沿一个个错牙。如今暖春时分,穿的是那种单薄的布鞋,老鼠夹子这一发威,脚面上立马见了血。

    “狗娘养的,那秃驴放了陷阱,哎哟,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赶紧帮老子把这夹子弄开啊!”

    被方大山一吼,几个泼皮赶紧手忙脚乱的却扳夹子,结果没靠近两步,一个泼皮就着了道,也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块石子,直中他的脸颊。

    “哎哟,是谁,哪个王八蛋,有本事给老子站出来!”泼皮脸上生疼生疼的,可瞅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方大山心里凉嗖嗖的,他感觉到今日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正想逃的,那刚离去的秃驴竟飞奔而回,只见他哈哈大笑,手里还提着两个人,仔细一看那两人不正是负责引人的马脸和掍哥么?

    菜园东边就是用来浇菜地的粪坑,由于经常要往粪坑里添水,所以粪坑里稀的很,鲁智深提着两个人来到粪坑边缘,双手一抬,两个倒霉的泼皮就落进了粪坑之中。

    看到这一幕,方大山犹如死了亲娘一般,当真是报应不爽,以前他们总是把看菜园的和尚丢进粪坑中,如今便轮到他们跳粪坑了。

第28章 可怜的泼皮

    阳春时节,天气温暖,稀拉拉的粪汤味道也是浓的很,两个泼皮一落进粪坑中,当即就哇哇大叫了起来。若是不折腾还好,一扑腾就有粪汤缓缓洒落嘴中,于是两个泼皮站在粪坑里就吐了起来,他们吐得稀里哗啦的,到最后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太难闻了,两个泼皮总算明白掉进粪坑有多惨了,那感觉比挨上一顿毒打还要让人难受。泼皮想要爬上来,鲁智深怎会如他们愿,水火棍一阵招呼,打的两个可怜的泼皮一阵哇哇大叫。

    方大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也不是蠢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逃的,问题是他右脚被老鼠夹子夹了一下,就是跑也跑不了的。

    “你们快逃,给三哥和四哥报信,让他们领人来救老子,快....”

    几个泼皮对望一眼,丢下方大山就往南边院墙跑,鲁智深自知不可能全部抓住,只好把受伤的方大山提留了过来。站到粪坑旁,他如法炮制,一抬胳膊,方大山如小鸟般落进了粪坑。

    由于脚有伤,方大山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粪汤里,等到抬起头时,那头上脸上黄的黑的哗啦啦往下掉。别说方大山自己了,就连鲁智深都看的直皱眉头,也不知道这一下方大山喝进了多少粪汁。

    “咳咳...咳咳.....”方大山张开嘴想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谁知这一张嘴,那臭味熏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好你们这些泼皮无赖,真当洒家是好欺负的么,今日就让你们尝尝这粪坑之苦,也好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疼!”

    听鲁智深如雷般的声音,方大山脸色更苦了,以前把那些和尚丢粪坑里的时候,他们还在旁边笑,如今一想,才发现有多愚蠢。

    “大师父,饶了我等如何,小的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你这捣乱了!”长久混迹市井,方大山清楚地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服软没有错,待逃出这里,再领兄弟们前来,有上几十人,还怕这凶猛的大和尚么?

    方大山一对绿豆眼滴溜溜乱转,他心中有计较,鲁智深也不是蠢人,抖抖手里的水火棍,大和尚鄙夷的笑道,“好一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洒家现在放你走,你后边立刻领人来捣乱?哼,都在粪坑里待着吧!”

    鲁智深的话刚一落下,赵家姐妹就鼓着掌笑眯眯的从屋中走了出来,“大和尚所言不虚,决不能放他们走,总要这几人吃够教训才是!”

    好臭,赵福金平生还是第一次离大粪坑如此近,不由得瘪着嘴捏住了鼻子。

    闻听赵有恭所言,鲁智深和几个泼皮都朝他瞅了瞅,鲁智深还好,方大山一看到赵有恭的模样,心中就暗道一声苦,这不是赵小郡王么,怎么这小祖宗跑这里来了?

    东京城里,赵小郡王对高衙内那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要镇住这些泼皮还是没什么难度的,如果不是如此,当初他也不可能横行市井了。

    “永宁郡王,你怎地....怎地....哎,小人不知大师父是郡王的朋友,郡王就饶了小的们吧....”方大山领头,站在粪坑里就弯腰作揖起来,也亏得粪坑不是太深,否则他们这一弯腰,保准又要喝粪汤了。

    那一声小郡王,鲁智深心中的震惊可是无以复加的,之前想到过赵家姐妹不是寻常人,可如何能想到他们会是皇家之人。

    永宁郡王,在汴梁城里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当然全都是一些坏名声。鲁智深对于永宁郡王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似这种欺压良善,作恶多端的郡王,见了他就是老拳伺候,要说交朋友,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可事实上呢,他真的与这赵小郡王交了朋友,还一口一口赵老弟的叫着。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鲁智深面上笑容全无,皱着眉头看了赵有恭一眼,“赵老弟,你可真是那永宁郡王?”

    “呵呵,大和尚为何这个表情,小弟是不是永宁郡王,有那么重要么?”

    赵有恭留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鲁智深,捂着鼻子蹲在粪坑边,他抖了抖手里的弹弓,邪恶的笑道,“几位,不如我们打个赌,本王用这弹弓丢上十个石子,谁要能躲过两个,便放他离开!”

    赵小郡王看上去和蔼无比,语气温和,可三个泼皮却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此近的距离,就算小郡王的准头再差又岂会落空?再加上他们杵在粪坑中,行动不便,别说躲过两颗石子,哪怕一颗都不容易啊。

    “郡王,饶命啊,只要放过小的们,小的们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滚蛋,本王需要你们做牛做马么?既然不愿赌,那本王也无法了,大和尚,你自己看着办吧!”耸耸肩,摊摊手,赵有恭来到赵福金面前,两人坐在大柳树下轻巧的聊了起来。

    鲁智深一直留意着赵有恭的,如今他的心里乱糟糟的,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时的局面。不过赵有恭有句话说得对,此时还是先解决这些泼皮,至于剩下的,之后再说也无妨。

    冲那几个泼皮冷哼一声,鲁智深走到墙角下,没一会儿就抱来一堆木柴。木柴落在粪坑边,三个泼皮定定的看着,自始至终没搞明白大和尚要做什么。没等太久,只见鲁智深引燃火折子,一对木柴呲呲拉拉的燃烧了起来。

    鲁智深为什么一定要在粪坑边点火呢?原因当然出在赵有恭身上了。

    粪坑臭,尤其是那一池粪汤的粪坑,可这还算不上真正的刺激人,如果再粪汤旁燃烧大火,火势一旺,粪汤一蒸发,那升腾的湿气落在人身上,就像长了一层毛一般。尤其是那种蒸发的臭味,犹如针尖,直钻毛孔,有时都能把人熏死。

    开始还未有什么感觉,火一起,全身暖洋洋的,舒服得很,可过了没半刻钟,三个泼皮就有些受不了了,周围臭味越来越浓,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张嘴那湿漉漉的臭气就往里边钻,才一会儿,几个泼皮就受不了了。

    方大山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趴地上让大和尚打上一顿呢,如果这次不死,他从今往后都会里粪坑远远的。

    “大师父,求你了,把火灭了,把火灭了吧,我们就是一群混蛋,你就饶了我们吧!”

    这次方大山是真的认栽了,这大和尚看上去粗犷,没想到心思却如此狡诈,放火蒸粪坑的法子都能想出来。不就是偷菜么,以后不偷就是了,总比被恶心死强的。

    “呵,你这泼皮,说得好听,洒家哪次放你,你不是如此回复的?可放你一走,不出三天必来捣乱,真当洒家好骗不成?”鲁智深牛眼一瞪,手中水火棍一挑,一条燃着火苗的木棒腾空而起。

    鲁智深把握的非常巧妙,那木棒正好擦着方大山的头皮飞过,虽为命中,却也吓得方大山脑袋嗡嗡的,下半身更是屎尿齐流,只不过此时他就在粪坑中,也没人知道了。

    原以为大和尚只是力气大,手上有几分功夫,此时才知道这秃驴功夫竟如此了得。

    “大师父,再不敢欺瞒于你,放了小的吧....”

    火苗乱窜,映着几个破皮的泪花,就在鲁智深犹豫不决的时候,菜园门口传来一阵杂乱不堪的吵闹声,只见十几个泼皮鱼贯而入,这些人有拿木棍的,有拿柴刀的,还有一个竟然连做饭用的铁勺都拿来了。

    十几个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看到这些人,赵福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凌哥儿,快瞧,这是耍杂技的么?”

    “耍杂技的?四姐儿莫乱开玩笑,这可是那些泼皮的救兵,咱们躲躲,莫牵涉到咱们!”

    不由赵福金反对,赵有恭拉着她的手跑到了远处,站得有些距离了,他还朝那十几个泼皮笑道,“诸位,你们要找的人在那呢,可与我们没关系哦!”

    十几个泼皮一同怒目而视,什么玩意,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当真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小白脸,瞧这俩人穿的人模狗样的,竟与那秃驴纠缠在一起。这十几个泼皮全都来自北城黑河帮,其中领头的俩人唤作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听闻兄弟方大山被擒,他们救人心切,也懒得管赵有恭是什么人了,再说他们也不认得赵有恭。

    “两个小白脸,当真是不知死活,兄弟们,动手,打死这两个小白脸!”

    小白脸?那不就是说明他赵某人长得帅么?赵小郡王笑嘻嘻的,赵福金却是羞怒无比,“无耻,你们这群泼皮,真是无法无天了!”

    “咦?”张三俩眼一瞪,笑得更盛了,没想到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哈哈哈,活该老子捡便宜,没想到这佛家寺院,竟冒出来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撸撸袖子,泼皮们兴奋无比,分出几人就要将赵福金拿下。见如此多人,赵福金心下一慌,自觉地躲到了赵有恭身后,对于四姐儿如此表现,赵有恭甚是无语,既然没那本事,就不要逞能吗!

    张三打头,只是还未走几步,他就觉得自己像鸟儿一般飞了起来,接着是扑通一声,准确无误的掉进了粪坑中。

    “呕....大山.....呕....”张三一阵狂吐,话还没说完,就见又有一个黑影落下,自己的好兄弟李四也来做伴了。

第29章 倒拔垂杨柳

    几个泼皮全都傻眼了,赵有恭也是有些愣愣的,以前总觉得什么倒拔垂杨柳的事情是吹出来的,可今日一见鲁智深丢人的架势,估计他还真能把菜园子里的大柳树拔起来。一个大活人落在他手里就如同一块轻飘飘的板砖,想怎么扔就怎么扔。

    怎么后边这么痒?扭过头一瞧,赵福金两眼直冒小星星,小手不断戳着他的腰眼,“凌哥儿,你说大和尚还是人么?”

    “四姐儿什么话?大和尚不是人还能是神,巨灵神?大力神?大力水手?”

    “....凌哥儿,你说什么呢,那大力水手又是何方神祗?”

    “大力水手啊,传说中东南沿海地带出来的牛人,好了啦,不要计较这个了,咱们快去帮帮大和尚!”

    无耻!赵福金瘪瘪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刚泼皮们耀武扬威的时候,凌哥儿拉着她躲得远远地,现在领头几人都被大和尚扔粪坑里去了,凌哥儿反倒要去帮忙。为何凌哥儿一点都没变呢?欺负人的时候,缺不了他,可一真碰到事了,又胆小如鼠。抽抽鼻子,赵福金逮住赵有恭的胳膊一阵猛掐。

    “凌哥儿,你这人,当真让小妹失望....”

    “失望什么?这叫识时务,嘿嘿!没听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么?为兄就是俊杰,哎,四姐儿,莫走,你瞧瞧为兄这张脸俊不俊?”

    微微低下身,那张还算帅气的脸直面赵福金,纯洁的赵福金嘟着嘴不情愿的点点头,随后伸手按在了赵有恭脑门上,“俊是俊的,只是算不得好汉!”

    好汉?真没想到一向文静清纯的四姐儿竟还有好汉情节,喜欢好汉简单嘛,去那梁山就好了,虽说现在梁山还没成气候。

    兄妹二人来到粪坑边,就看到几个泼皮已经开始哭鼻子抹泪的求饶了,那个所谓的三哥儿最为凄惨,也不知他是不是掉下来的时候头朝下了,此时从头到脸全都挂满了粪汤。

    “大师父...郡王....小的们服了,服了,放我等出去吧!”

    此时的李三等人也知道赵有恭的身份了,现在他们心里庆幸不已,幸亏刚才没对那位小娘子动手动脚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了。

    鲁智深拎着水火棍在边上走来走去,园中那些没掉进粪坑的泼皮也不敢上来救人,就刚才大和尚那一手把人当板砖丢的本事,谁敢惹他啊。

    “喂,你们这几个泼皮,与洒家说说,叫什么名字?”

    “回大师父,小的方大山、张三、李四...”

    牙疼,赵福金捂住小嘴,笑得小脸都有些抽了,鲁智深看看赵有恭,接着也哈哈大笑起来,水火棍朝张三脑门上敲敲,没好气道,“张三李四,什么名字?”

    被人如此嘲笑,几个泼皮也是无奈,名字是爹娘取的,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再说,穷苦人家,连字都不识,哪取得出什么好名字?张三李四算是不错了,怕就怕取个张狗儿,李大牛,或者乙哥的。前边两个名字还好说,后边那个叫小乙哥的简直是多如牛毛。

    估摸着泼皮们也知道疼了,再说赵小郡王坐镇,他们想不怕都难,跟鲁智深说了两句,便放几个泼皮爬了上来。鲁智深等人躲得远远地,奈何泼皮身上臭味厉害,总能闻得到。几个泼皮难受的很,一上岸就往水井那边跑,一边跑,嘴中还咋呼着,“还愣着干嘛,打水啊...”

    小弟们一通忙活,“哗啦啦....哗啦啦...”几桶水下来,张三李四等人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冲了一遍后,张三李四等人全都跑了过来,只是这次,可不像站在粪坑里那般恭敬了,“郡王,大师父,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以后两位若哪里用得上小的们,尽管吩咐!”

    赵有恭算是听出来了,泼皮们这是不服气呢,想来自己一走,他们还得动歪脑筋。鲁智深也是心思细腻之人,他眉头一皱,就冷哼了两声。

    “大和尚,说不得你要露两手了,这些泼皮可还不服气呢!”

    “嗯!”大和尚瓮声瓮气的点点头,走上两步,一把推开了挡路的两个泼皮。泼皮们还以为大和尚又要提起他们丢进粪坑呢,吓得一个个往后躲,谁曾想鲁智深目标并非这些泼皮,他来到一棵大柳树旁,伸手扯去了灰色僧袍。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虬杂交错的腱子肉,粗壮有力的臂膀,站在那里,犹如一座铁塔一般。

    背靠大柳树,鲁智深双手向后缠住柳树,微微蹲身,那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这秃驴要做甚?众人全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也只有赵有恭微微笑着。

    只见大和尚左腿用力踩着地面,右脚不断寻找着发力点,他的眉头仅仅锁着,竟有些狰狞了。左手锁住右手,只听大和尚猛喝一声,大柳树居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起!”

    声如洪钟,气冲牛斗,好一个天地英豪鲁达,泥土松动,大柳树一点点被拔出,鲁智深背着大柳树,就仿佛背了一座山。

    嘶,当大柳树被完完整整的连根拔起,泼皮们两腿都开始打哆嗦了,赵有恭眉头不展,四姐儿也是捂着小嘴震惊不已,不是人,不是人,大和尚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扑通”张三领头,几个泼皮全都跪在了地上,他们这次真的服了,不仅是服,最重要的是怕,此时鲁智深在他们心中那就是一个不可侵犯的神。

    “大师父,小的们服了,服了,以后您就是大哥,小的们都孝敬你!”

    张三跪在地上狂磕头,鲁智深没有什么表示,赵福金却是鄙夷的很,待要说些什么,就见她哎呀一声,直接跳了回来。

    怎么了?赵有恭以为张三发什么暗器了呢,却见赵福金指着张三的脑袋,颤抖着声音说道,“凌哥儿,张三头上有东西....”

    有东西?走过去看看张三的头,赵有恭差点没吐出来,只见张三乱糟糟的头发里有几个白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仔细一瞧,那不正是蛆么?

    鲁智深为人豪气,可也受不了某人头上顶着几个蛆,那可真是恶心得很,一脚踹在张三肩头,大声喝道,“快再去洗洗!”

    泼皮们架着张三一阵冲,李四等人也怕顶着蛆,只好也洗了几遍。

    泼皮们也没在菜园里停留太久,约好明天再来后,便有说有笑的离开。泼皮们一走,就轮到赵有恭头疼了,鲁智深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有好多问题要问。

    “赵....郡王,不知你找洒家有什么事么?”

    鲁智深神情不是太好,看得出他也是很愁,赵有恭的所作所为,他是听说过的,别人都说赵小郡王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总之纨绔们能做的坏事他一样不少。如此之人,鲁智深是看不上的,也不想相交,若不是与赵有恭接触过,他早就恶语想向了。

    鲁智深这副表情,赵有恭早就想到了,苦笑一下,他拍了拍赵福金的肩头,“四姐儿,走吧,大和尚可是在撵我们走呢!”

    赵家兄妹说走便走,倒是有些出乎鲁智深的意料了,看二人越走越远,鲁智深猛地站了起来,“郡王,可否告诉洒家,关于你的传闻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有恭不会否认,他点点头无奈的耸了耸肩头,“大和尚,在你眼里这个世道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么?”

    一句稀里糊涂的话,赵福金听不懂,鲁智深一定能听懂的。

    来到园外,赵福金皱着洁白的眉头还在生着气,“凌哥儿,你为何不与那大和尚理论一番?今日好心来帮他忙,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如此对我们!”

    “理论?嘿嘿,四姐儿,就为兄的所作所为,还有何可理论的?走啦,你不饿,为兄还饿呢!”

    兄妹二人挥手分别,回到王府时,暮春暮雪姐妹早已备好了饭菜。

    坐在桌旁,赵有恭低头问道,“苏管事呢?”

    “回郡王,苏管事自己做着吃呢....”

    哎,这个樱婼,为何要如此倔?面上怒容不减,可大多是生自己的气,对于樱婼,他心中只有愧疚,又哪有半分气愤?

    日升日落,暖春里,一天一个时光,幽情山谷再次热闹起来,这也预示着花魁大赛最重要的歌舞一项要开始了。

    赵有恭依旧提前到来,不同的是没有去山道,而是坐在了台下最显眼的地方。坐在这里,自然躲不过高衙内等人,只是让赵有恭颇感意外的是赵楷身边竟然站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腰系弯刀,身材高佻,不正是之前见过的异族女子么?

    “凌哥儿,为兄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马尔康部落拓跋贤的女儿拓跋轻云!”

    赵有恭挑挑眉毛,两眼直接转到了别处,“认识!”

    拓跋轻云更是不客气,背着手轻蔑的笑道,“三王子不必介绍,此人见过面的!”

    “哦?”

    赵楷纳闷不已,这二人难道有什么仇么?怎么互相看不对眼?仿佛一对冤家一般。

    面上不屑,但赵有恭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马尔康部可算得上一支强大的党项部落了,从唐贞观年间,马尔康部就与汉人交好,拓跋氏族长拓跋赤辞更被赐李姓,所以拓跋轻云也该叫李轻云。几十年前,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杀李光岑,占据河套,此后才有了李继迁占据银州、夏州建立西夏。

    李光俨杀李光岑,导致党项最为强大的拓跋氏一分为二,以李光俨为首的平夏部建立西夏,而马尔康部则南下与一部分羌人部落联合,活跃于洪州、银州一带。

    此次拓跋轻云能来汴梁,估计是大宋有心交好马尔康部吧。

第30章 男儿血性

    大宋能和马尔康部交好到何种地步,那与赵有恭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念奴儿怎么样了。

    锣声响,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红色的高台,谁能想到第一个出场的会是李师师呢?此时的李师师一身白色长纱,长长的裙摆拖在台面上,抬手间,那宽大的长袖轻轻抖动。粉白的脖颈缠着一条柔软地红色丝带,那丝带绕过粉颈,在玉臂周围缠了好些圈。

    “得月楼李大家,献舞《寒雪惊鸿》,歌赋《小重山》!”

    《寒雪惊鸿》源于唐时玄宗所宠爱的梅妃江采萍,当时惊鸿舞乃梅妃拿手舞蹈,只是后经安史之乱,惊鸿舞也随之绝迹。至于李师师的韩雪惊鸿舞,是她从古朴记载中再加以改良而独创的。

    在汴梁待上几年的人,都晓得李师师的拿手舞蹈便是韩雪惊鸿舞与月宫踏歌舞,如今为了配合那首名词《小重山》,李师师再次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想政和四年,李师师第一次跳韩雪惊鸿舞的时候,可是迷倒了多少男人,今日的李师师更胜往昔,那她的屋又厉害到了何等地步呢?

    箫声响起,师师左袖藏于身后,缓缓低下身行,当再抬头时,绝色玉容上再无半点表情。这就李师师,那个雪中仙子李师师,也许也只有她这种气质的女子才能跳出真正的韩雪惊鸿舞。柔软的身子慢慢后退,长袖翻转,那红色的丝带轻轻扬起,似有清风在吹拂。

    箫音弥漫,缓慢而悠扬,实施的动作并不快,可越是慢越是艰难,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美,双臂扬起,颔首仰望蓝天,长长的丝带飘于身后,整个人就如一只盘旋于天空的鸿雁。玉箫声动,不是鱼龙舞,却是鸿雁舞,她姿态优美,动作轻盈而飘逸,一个无拘无束的李师师,她总能挥洒自如的展露着自己的一切。

    台下无人忍心打扰,而师师呢?她的心里反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当跳起这惊鸿舞,她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如果天地间一片白雪,那她便是独有的一只鸿雁,雁飞飞,越过千山万水,看过春夏秋冬。

    赵有恭不想李师师赢,可他还是不得不赞一句李师师的姿容。

    如果天地有嫦娥,此处便是广寒宫。

    长袖飘飘,白雪夭夭,随着悠扬的箫声,师师慢慢唱出了那首词,她的声音如珍珠滑落,清脆悦耳。

    罗绮生香娇上春。金莲开陆海,艳都城。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万井贺升平。

    行歌花满路,月随人。龙楼一点玉灯明。箫韶远,高宴在蓬瀛。

    词美,舞更美,一首小重山,一幕惊鸿舞。李师师永远都是那么简单,她的舞就是舞,从未夹杂半分,长长的秀发挽一个发髻,金色头簪闪烁着耀眼的光。

    双手叠在小腹,当师师缓缓低下身,众人才发现竟然跳完了。

    多么美的女子,她的舞温柔似水,美不胜收。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也许也只有这句话可以形容此时的李师师了吧,当年曹植一首《洛神赋》,可晓得几百年后的汴梁城还会有一位不属于甄宓的女子。

    冷若如冰的女子,她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洛神,可惜的是,这一切都不属于赵有恭。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山谷中再次响起飞将军的呼声。高衙内、蔡鞗、王腾辉等人已经从位上站了起来,他们如普通公子哥一般举起折扇呐喊着,就连一向自负的赵楷也轻轻地点起了头。

    “花呢,花呢,本公子要送花,送花....”高衙内高声喊着,只是两只眼睛却盯着赵有恭看。

    撇撇嘴,赵有恭打开折扇,直接挡住了自己的脸,“高胖子,注意一点,送花便送花,何必喊得这么响亮,难道你对师师有何想法?呵呵,有的话就说出来,本王帮你想想主意!”

    听赵有恭酸溜溜的声音,高衙内丝毫不生气的笑了起来,指指高台,他不屑道,“高某人不与你一般计较,等那念奴儿输于师师后,看你还如何嚣张!”

    高衙内心中冷笑不已,这个愚蠢的赵有恭,真以为念奴儿能赢过师师么?莫说念奴儿的舞,便是那首《小重山》,又有何人能对付?

    输吧,输了就有乐子瞧了,赵有恭几乎将一半的身家都压在了花魁大赛上,要是还得不到念奴儿的身子,那可要成为天下一大笑柄了。

    懒得理高衙内,念奴儿还没上台呢,谁又敢确定她一定会属于李师师呢?

    拓跋轻云对于花魁大赛并不是太感兴趣,不过李师师的舞还是非常好的。听高衙内和赵有恭的话语,她也了解了一点,身子一斜,她挑眉轻笑道,“你这蠢货,还真想要念奴儿的身子?”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没事别来烦本王!”

    “你....”拓跋轻云气得柳眉倒竖,若是在别处,她一定会让赵有恭尝尝手上的刀子有多锋利。转过身,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汉人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女子么,凭着赵有恭的身份,直接抢去不就是了么,何必费那么大心思?

    赵有恭毫不客气的冲着拓跋轻云翻了个白眼,“一番邦女子,懂什么?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赵有恭的声音不大,奈何拓跋轻云的耳力惊人,那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听得清清楚楚的,话是挺有道理的,为何从赵有恭嘴里说出来就如此可笑呢?人是要争口气,可没有这样争的,为了一**女子,耗费大半家业,这不叫争气,这叫愚蠢。

    也不知道今年花魁大赛是怎么安排的,李师师第一个出场,念奴儿竟然紧随其后,两个压轴的花魁娘子都上去了,那后边的还有什么意思?

    不管别人怎么想,念奴儿已经傲然立于台上。她一身鳞光铠甲,红色披风搭在背后,秀发挽起,一条蓝色丝巾裹在发前,额头挂着一串闪闪发亮的宝石链。鳞甲红裤,脚蹬一双白色绣靴。挺立台上,长枪在手,红缨随风飞舞。

    看到台上女子,众人不禁惊呼一声,这还是那个妖媚无比的念奴儿么,此时的她哪有半点柔情,多得是几分英气,几分冷傲。

    “撷芳楼崔大家,献舞《金沙滩》,歌赋《定风波》!”

    金沙滩?念奴儿当真聪明,只是送她一首《定风波》,她便知道什么舞才最配这首词。

    宋之一代,你可以不知道大同府,但一定不能不知道金沙滩,当年杨家后人浴血疆场的地方,谁人敢忘怀?

    念奴儿清楚地知道真正的比舞,她永远都比不过李师师,李师师的寒雪惊鸿又有几人能够超越?哪怕公孙大娘再生,也争不过的,那寒雪惊鸿舞便是为李师师而生,也会李师师而去。一开始就知道如此,所以念奴儿准备了枪舞,若要胜李师师,一定要走剑走偏锋。女子之舞是柔和的,优美的,可她念奴儿偏要舞出一份刚强,一份霸道,几分傲然。

    秀腿旋转,优雅的抖了一个枪花,念奴儿这个动作在武人来看,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可难的是一个女子还能舞出枪花的几分精髓。

    娇喝一声,红缨枪猛地刺出,念奴儿双眉紧促,目光如刀,仿佛她的眼前就是敌人,刺出去,就要拼死搏杀。也许念奴儿表情太真实了,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心头一滞,似乎那枪就是冲自己刺过来的一般。

    一杆红缨枪,在娇弱的念奴儿手中上下翻飞,一个没有音乐的舞,却总是那么的特别。

    紧握长枪,念奴儿右手后翻,身形如蝴蝶般旋转,不知她如何做到的,当身形落地,长枪已经腾空而起,恰恰落在了旁边的鼓架之上。

    身子前倾,念奴儿三两步跑到鼓架钱,只是她的目标不是长枪,而是架子上的鼓棒。一幕巾帼红颜舞,岂能没有歌?

    解开系带,用力一甩,红色披风缓缓飘落于远方,红唇轻启,一串美妙的歌声。

    百里黄沙马蹄扬,风吹玉门箭雨狂。

    梦里依稀天上路,迷雾,一曲长歌尽敦煌。

    山峭猛鬼地狱火,巾帼,戎马倥偬战四方。

    红颜烈烈金沙滩,人间,英雄不求归故乡。

    一首《定风波》,男儿沉醉,女儿动容。不知为何,赵楷感觉到一丝羞愧,几分英勇。

    百里黄沙战玉门,箭雨如狂征敦煌,战火烈烈的地方,英雄从不求归家路。这是何等的豪迈,这是何等的无畏,当年杨家满门英烈,如今大宋却是满是风花雪月。

    如果这一切从一男子口中说出,还没有什么,可偏偏出于一女子之口。

    “飞将军,念奴儿....”

    众人还在想着心事,唯有赵有恭已经扬身而起,他大声叫喊着,那一声飞将军,不是为李师师,而是为念奴儿。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如今胡马早已踏破阴山,而大宋的飞将军却是一名女子。

    “飞将军,飞将军....飞将军....”

    谁说大宋没有男儿,听那此起彼伏,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如果那份勇气已经沉寂,那就让这一场舞唤醒内心的悍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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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风花醉:
这是一个水浒与天龙相融会的另类北宋末年,更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争之世。
汴梁河畔,春风几度,吹动了几多柔情。
李师师冷艳如冰,念奴儿智若妖姬,张贞娘人比花娇,耶律南仙巾帼红颜。
朝有“六贼”,江山风雨飘摇,齐鲁豪杰,八百里水泊梁山。尽男儿豪迈,更有扈三娘双刀不须眉。
王语嫣宛如仙子,木婉清水若清华。
前有大辽猛士,后有金国精骑,西夏蓄势待发,吐蕃人如狼似虎。花石纲、生辰纲,民不聊生,田虎、宋江、方腊,谁能搅动一片风云?
重生楚王之子,看赵有恭如何仗剑而起,征战四方。
天行健,文和武,尸山血海中,重铸那伟大的尚武之脊梁。
(ps:题材问题,与原来历史有很大出入,莫要较真。另有41ow完本《大唐绿帽王》,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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