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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暴走土豆泥     我是大皇帝txt下载     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拜师学武!

    有钱了!

    赚大钱了!

    曾经苦求一份每月几两银子的差事养家糊口,却处处碰壁。才过去几天,足够买下好几个铺面的巨财,就揣在他的怀里,这样的经历,简直梦幻。

    虽说千两黄金变成了百两,但依旧是刘恒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财。如果做一辈子的奉恩将军,实际到手的也就三百两白银,等于这短短两天,他就赚了三辈子的钱。

    如果只是平民,苦死累活得挣十辈子!

    置办点家业和田地,刘恒一夜之间便成了县里数得着的小富人家。此刻走在街上,一想到这巨资被他抱在怀里,就怎么想都不踏实,手心都紧张得冒汗。

    先存钱庄?

    “区区千两银子,你别给我丢脸!”老鬼怒火中烧。

    刘恒无奈了,骤然暴富,他突然发觉除了拜师费,剩下的九百两怎么花,竟然想不出来。

    “先去买个房,日后练武用。”

    老鬼一说,刘恒也觉得对,毕竟总像现在这样,白天不敢回家,早晚抽时间练武,效率实在太低。而且真正开始练武,得有个宽敞的场地,有了自己的地方,练武能更专注。

    再说,钱也有了藏处,这主意不错。

    奔着僻静和宽敞,最好离家不远,刘恒很快选定了几处,让典当铺的伙计跟着去看了看实地,便定好城角一处院子。离家几百米,关键院中很大,方圆百丈还多,足够他敞开来练武,尤其价钱还很低,只要八十两银子,刘恒自然满意。

    但这地方早就没了主人,听说有些不详。老鬼却说是有些阴煞之气,可既然是拿来练武用,就不碍事,刘恒也就放心了,当场结了银子,去衙门过户,这院子便有了新主人。

    这豪气,让伙计眉开眼笑,对刘恒更是高看一眼,小小年纪就能随手置办家业,给的是金子!还把他烂在手里一两年的房子给收了,这样阔绰又“傻”的小财神爷,真是少见!

    “有钱真好,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

    刘恒四下仔细转了圈,意气风发,稍微打理,院子看上去不再那么破败,心情也更好了。分出十两金子用红纸包好,剩下八十二两,刘恒小心藏好,这才又出了门。

    再次来到西正街,还不到正午,武戏班子的人也才刚到,刘恒整理好衣服,一脸庄重地迎了过去。

    “几位师傅,我来拜师。”

    几人愕然,随后目光都望向刀眉汉子,眼神颇为惊佩。刀眉汉子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深深看了眼刘恒,平静坐在椅子上,“练武人的规矩,喝了拜师茶,接了你的拜师礼,你就得敬师为父,不是儿戏,你可明白?”

    “明白。”六年读书,刘恒心里对师道的敬重早已根深蒂固,自然清楚。

    对刘恒的态度,刀眉汉子似乎也深感满意,“倒茶!”

    江湖的礼数,和文坛全然不同,绿衣少女敦敦叮嘱以后,刘恒先躬身奉上师礼,刀眉汉子接过后立刻微微蹙眉,显然察觉分量不对,当场拆开来一看竟是金子,神色顿时又和缓下来。

    “敬茶!”

    双手高高端起斟满的茶碗,要三次鞠躬而一滴不洒,需要格外专注。刘恒浑身僵硬地缓慢行完礼,躬身等待刀眉汉子接茶时,终于体会到了这不算复杂的拜师礼中,给人的庄重感,让他也生起一丝紧张来。

    好在只停顿了几秒,刀眉汉子接过茶去一饮而尽,刘恒松了口气,“见过师傅!”

    “你叫什么名字?”

    “徒弟刘恒。”

    “为师名叫秦长武,擅使棍棒,江湖人称八尺金刚。”刀眉汉子说的轻描淡写,却颇为矜持,听上去他的名号在江湖十分响亮,随后又指着盘弄巨石的精壮小伙道,“他是你大师兄林浩云,本事你也见过了,天生有些力气,人称瘦蛮牛。”

    “她是你二师姐秦衣鹤,擅使暗器,人称八臂天女。”这是绿衣少女。

    “这是你三师兄,钱留真,四师兄周凌,小师姐王玉银。”

    每介绍一个,刘恒就行礼问好。剩下这三人,看上去年岁也不大,那天见到三人都没上场,唯有小师姐王玉银收赏钱,倒有些印象。三师兄钱留真身材微胖,笑容和善,四师兄周凌瘦脸细眉,很显得少年老成,这次倒是记住了。

    “他们和你年纪差不多,可以多来往,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去请教你二师姐和大师兄。”师傅秦长武的话刘恒听懂了,就是以后刘恒学武,是二师姐秦衣鹤和大师兄林浩云来教授他。

    “是!”

    虽然听闻师傅不会亲自教导,让刘恒有点遗憾,但此时此刻,他只能乖巧应诺。

    叮嘱一番,秦长武便去忙碌今天的筹备,林浩云痴迷盘弄巨石,根本不理会刘恒。唯有绿衣少女,也就是二师姐秦衣鹤摸过刘恒的根骨,又让由小到大搬弄石块,原地跳高,测量了刘恒的力量和敏捷,神色淡然道:“先蹲马步吧。”

    人人开始忙碌,刘恒在街角蹲马步,好长时间没人理会。

    “是我基础太差了。”

    这种冷淡,让他拜师成功的激动心情逐渐冷却。刘恒心里也清楚,这几年忙于读书,身子骨等于荒废,得先把身体练好,才能开始学习真正的武艺。这还是老鬼最近督促锻炼,短短两天隐约见效,否则今天只会出丑,更被人嫌弃。

    蹲着马步,他眼睛却没闲着,看见大师兄林浩云舞动百斤巨石,像是玩弄面团,师傅秦长武舞棍如风,心里更加火热起来,“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我努力,以后也能有这样厉害的武艺!”

    “这也算武艺?”

    从说起拜师费后,就出奇沉默的老鬼,此刻突然耻笑起来,“你说拜师,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原来是来学这些个花把势,为这给了十两金子,和拿去喂狗有什么区别?”

    “说什么呢!”刘恒不乐意了,才拜过的师傅,岂能容别人这么糟蹋,“你是没见到他们真正的本事,十丈外扔纸穿铜钱,舞棒滴水不漏,待会保管让你看的目瞪口呆!”

    “我懒得和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理论,我们打个赌。”

    老鬼语气很冷,头一次让刘恒感到他仿佛生气了,“你照我说的练,一个月后要是把他们都打得屁滚尿流,以后你得叫我师傅。”

    这个离奇附体的疯老鬼,医病他懂,断案他懂,刚才看房子还说懂风水,要是练武他也懂,岂不是无所不能?真是神仙了?

    刘恒还就不信了!

    “赌就赌,要是你输了怎么说?”

    “要是输了,我,我……”老鬼也急眼了,怒道:“我这辈子不说话!”

    对于一个鬼,这赌注好狠!

    赌注一立,老鬼和刘恒便较上了劲,再不说话。马步蹲到双腿酸胀就休息片刻,接着蹲马步,眼看武戏班子开场,呼喝热闹又散去,小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觉得练武苦了吗?”秦长武擦着汗,终于问了刘恒一句。

    “苦。”半天的马步,让刘恒双腿虚软无力,颤抖得厉害,像是随时要支撑不住跌倒,但他脸色却很坚毅,“可我不怕吃苦。”

    “很好。”

    秦长武满意笑道,“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接着来练。”

    “徒弟告辞。”刘恒大口喘息,还不忘行礼,这才离去。

    “就这还练武,真是个二愣子!”等刘恒走了,二师姐秦衣鹤撇嘴不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看刘恒不顺眼,“给了拜师礼就当完事了?没个机灵劲儿,不孝敬我们师兄妹,凭什么教他本事?”

    “闭嘴。”秦长武瞪她一眼,沉声吩咐道,“留真,玉银,明天和他套套话,盘盘底,先搞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是!”二人答应下来。

    ……

    回家时间还早,刘恒索性去了新买的宅子,新鲜劲儿还没去,瘫坐在躺椅上,他只觉得浑身都舒坦。

    有了钱,买了新房,又成功拜了师,开始练武,几件好事凑到一块儿,哪怕累得要死,刘恒心里都高兴得快笑出花来了。

    “休息什么,把钱都拿出来!”老鬼冷冷道。

    “干什么?”

    提到钱,刘恒顿时就警觉起来。

    “才打的赌便不想认了?“老鬼冷笑,”今天我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练武!”

第十七章 财来财去

    从药铺出来,药铺掌柜笑脸送到门口,刘恒却脸都快黑成墨了。

    “十年份的山参二斤,毒血蜂的冬蜜三斤,紫金蛇水十滴,乾州红花半斤……”买的药材很杂碎,但都价格不菲,小半是补药,大半竟是毒药,幸好毒性都不高,否则药铺都不敢卖了,就这老鬼还颇为嫌弃,“果然是小地方,不少东西都买不到,打基础,勉强够用十来天吧。”

    摸了摸腰袋,刘恒心都在滴血,“六十一两金子,六百一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么点东西!”

    “还剩点?”老鬼诧异,似乎在琢磨。

    再过半个时辰,刘恒用最后十一两金子,换来了肉铺老板的笑脸,猪、牛、马的大骨,还有牛肉,半个月里每天早晨送到新宅子,更提走了三根虎骨,一个铜板都没剩下。

    本想照顾大嘴父亲的生意,但想到大嘴因为自己挨打受罚,而大嘴父亲却从来对他极为和善,要是说去买东西,根本不会要钱,这么大的钱货让大嘴父亲买账,刘恒哪里还会去。

    “要不是宅子里还有些柴火,这么多熬煮的东西,都没钱烧火了。”刘恒只剩下反讽的心情了。

    “别阴阳怪气的,愿赌就得讲信用。”老鬼慢条斯理地道,“再者说,这钱可都是我挣来的,怎么花自然我说了算,还都用在你身上,你心疼什么?”

    “可……”刘恒一时语塞,最后恼羞成怒道:“照你这用法,又没钱了,那半个月后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老鬼沉思后,笑道:“郑大财主还差我九千两银子,到时候找他算账就行。”

    “说得容易,他又不傻,打定主意赖了的帐还能补给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鬼似乎成竹在胸。

    回到家,面对何伯端来的粥,刘恒心里竟止不住愧疚,家里没了进账,他却花钱如流水,早上千两银子下午就全没了,让何伯还跟着吃这样的野菜稀粥,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老鬼隐约有些怒了,“知足吧,好好吃你的粥!”

    “要是再有钱了,一定得给何伯留些。”刘恒暗自和老鬼商量,执着道:“何伯每天在喝粥度日,我每天吃肉,怎么吃得下?”

    “你知道什么?”老鬼冷哼了一句,再没有说话。

    给何伯打了声招呼,说是出门找大嘴玩耍,刘恒便去了新宅子。

    开灶台烧水,放进各种药材,眼见水最后变得混黑一片,想到这一锅全是毒药,刘恒都有些心惊胆战。

    “又毒不死人,怕什么!”老鬼道。

    把烧开的药水加在大木桶里,开始沐浴,才进桶只觉水温很烫,下意识要缩脚,但一想到老鬼估计会冷嘲热讽,刘恒咬牙坐了进去。

    “谁让你坐着了?”

    老鬼还是喊了起来,“在里面蹲马步!”

    蹲着马步沐浴?还是头一次听过,可既然打了赌,都得听老鬼的,刘恒只能沉下脸照做。

    没一会,皮肤全被烫得发红,浑身都痒,估计是汤水里的毒性正在入体,老鬼不让动不让抓,刘恒更觉得越来越痒,越来越难受。

    才几分钟,浑身毛孔像是被针扎,细细密密的刺痛,连痒都没感觉了。然后到处筋肉竟然不由自主地抽搐,如同无数毛虫在皮肤底下蠕动,看的刘恒自己都毛骨悚然。

    最后,连骨头都开始阴疼,一阵一阵的,像是骨头里被吃空了一样,怪异至极。

    “你确定这汤毒药真毒不死人?”

    刘恒都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倒觉得好像进了牢房,把十大酷刑都“享受”了一遍,等老鬼让出来时,整个人都快被折腾得虚脱了。

    “毒不死人,玩死人!”

    老鬼严肃道:“世上哪有白来的东西,要真正练武,就得忍着!”

    刘恒顿时沉默了,再不抱怨,强撑着起身听老鬼的吩咐,到院中摆出古怪的姿势。

    “所谓的武,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我现在传你的这动作,加上秘方,都是用来练筋肉的,可谓基础中的基础,你得好好练。”

    先拿来四块柴火插在泥地上,用手脚把人撑起来。单是这动作,刘恒试了十多次,摔得满身泥土,才勉强掌握窍门,颤颤巍巍撑住了。

    短短半分钟,他已经发觉全身筋肉不止是僵硬,为了支撑自己按住四块柴火不摔地,力量随时都得调整,而且频率非常快,比前两天练了一天还累。

    稍微的不注意,左手用力过重,柴火翻开了泥土,又摔了下去。

    或许是那些古怪的毒汤起了作用,刘恒竟发觉今天精力十分充足,稍微休息片刻,身上就再次有了力气。

    继续折腾!

    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但好在他悟性不错,虽然不像老鬼说的那样,把自己想象成一张弓,力气浑身崩开,但见到屋檐下网上的蜘蛛,却有了自己的明悟。

    蜘蛛在网上行走,比自己现在更难,小小生灵都有它的厉害,而且……很轻松!

    就是轻松,这像是它的本能一样!

    刘恒闭上眼,慢慢让手脚微弯,身体似重若轻,竟然从颤抖,到渐渐稳固住了很长时间。

    成了!

    “你这是取巧,偷工减料!”老鬼却怒了,“练的是力,其次才是巧!换木头,上宽下尖的,绑在脚上!”

    换了木头,难度更大了,刘恒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那种感觉。支撑身体的东西几乎变成四个点,力量更难把握,想保持住不摔倒,就需要不断调整,浑身的筋肉又变回原来的状态。

    渐渐地,刘恒隐约体会到了老鬼所说的弓,但不是自己变成一张弓,而是全身的筋肉变成了无数张弓。跟随自己的心思,有些绷起有些松开,相互合作,才能完成那些最细微的调整。

    这种体会十分奇妙,如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是由这么多细微的东西构成,复杂而精巧,要是合作得巧妙,就能像武戏班子的师兄弟们那样,做出让人叹为观止的技艺!

    “走起来!”

    走?

    才抓住左手的柴火试图抬起,身体重心稍微偏移,脑袋就止不住地冲向地面去了,砸下去还差点扭了脚。

    一点点地尝试,半个时辰才挪动了两步,身体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大冬天趴在地上,居然一点都没觉得冷,浑身热汗像是包子铺的蒸笼,呼呼蒸腾。

    “去热水!”

    今天只练了不到一个时辰,比前两天加起来还累,这次的全是补药,泡在热水里,舒服的都不想动,后来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身体居然开始能看见筋肉的轮廓,让刘恒颇觉惊奇,“竟然这么有效?”

    胡乱吃过早饭,又钻进新宅子,接过肉铺送来的各种大骨和牛肉,放进锅里熬煮,在毒汤里蹲完马步,回到院子继续折腾!

    累了,去厨房喝两大碗热腾腾的骨头汤,吃几块牛肉,浑身力气恢复得更快,足足练了两个时辰,第二次筋疲力尽才又回到补汤里,喝着骨头汤休息。

    临近午时出门,到了武戏班子的地头,被吩咐继续蹲马步,又没人理会他了。但今天,小师妹王玉银和三师兄钱留真,一个摔了钱盆,一个算错帐,被罚来和刘恒蹲马步,三人倒第一次偷偷聊起了天。

    “小师弟,看你拜师用的金子,家里挺有钱的吧?”钱留真苦中作乐,好奇地问了一句。

    “交完拜师礼,家里一分钱都没了。”刘恒苦笑作答,实话实说,想起昨天豪富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是郁闷非常。

    “不能够吧?”

    王玉银眨着大眼,满是不信,“都是师兄弟了,没必要骗我们吧?平常人家哪有用金子的,你家究竟做什么的?当大官的还是做买卖的?”

    这话让刘恒再次想起那张圣旨,语气淡了下去,“真是平民。”

    钱留真和王玉银面面相觑,也不说话了。

    等下午刘恒离开后,钱留真和王玉银把事情讲给秦长武听,秦长武没说什么,脸色却似乎有点失望。

    “我就说,金子看上去吓唬人,但看他打扮,还没我们穿得好,哪里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秦衣鹤更是不屑了。

    大师兄林浩云难得说了句话,“看样子挺能吃苦,性子倒像个练武的料。”

    秦衣鹤瞪眼看他,“没钱能练武吗?没钱供奉我们,谁教他真本事?你教,我可不教!”

第十八章 练筋初成!

    第二天,刘恒乘人不注意,悄悄用石头测了测力气,拜师时举起三十斤的石头就面红耳赤,才三天过去,抬起五十斤的石头竟然还觉得留有余力。

    如此进步神速,他嘴上什么也不说,回到家对老鬼教授的古怪练法,却更尽心刻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武戏班子的师兄弟对他态度似乎变差了,不止依旧爱答不理,很多时候二师姐还对他呼来喝去,指挥他做这做那。但除了蹲马步,半个月过去,还是什么也没教。

    刘恒只能当做是对自己的考验,安慰自己熬过去,或许过几天就能让师傅满意,开始传授技艺了。但他做什么事,都有股一定要做到最好的韧性,读书如此,练武更如此,一腔热情,偏偏遭到冷遇,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

    倒是回家老鬼的训练,让他突飞猛进,连自己都能清晰察觉。随着手脚踩住尖木头行走自如,他身材也大变模样,再不是之前那个瘦弱小书生了。短短半个月,身高仿佛春后竹笋一般窜了起来,已经接近一米六,身上满是腱子肉,百斤巨石都勉强能抬起。

    一鼓劲,新买的衣服都被绷紧,筋肉张弛自如,当力气不断增长,居然让他有了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错觉。

    老鬼说这名为武生一重,又称练筋初成,勉强算是踏进了武道,和成年壮汉对打能轻易获胜。更说已经和大师兄、二师姐不相伯仲,但想起这两人精妙绝伦的武技,这话刘恒怎么都是不信的。

    二人打小开始练武,哪像他半道出家,而且才将将练了半个月不到,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你是我专门教出来的,用的是古时候都奉为武生境三大功法之一的法子,他们三脚猫的野路子,练一辈子荒废一辈子,能比么?”老鬼却嗤之以鼻。

    刘恒不服气,但在武戏班子半个月什么都没教,根本没法拿来和老鬼比较,只能在心里憋闷非常。

    本已经和师傅告辞,被老鬼一激,索性转头回去想要直接问师傅一句,什么时候能教授他真正的武艺,谁知刚到街角,隐约听到的说话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三师兄,扎马步真这么有效?”似乎是瘦脸细眉,平时喜欢故作老成样的四师兄周凌,正在小声问钱留真,“我看那穷呆子半个月前瘦瘦弱弱,才扎了半个月马步,身材见长,快比得上大师兄了,要不咱们也认真练练?”

    “就他?”

    说话最和善的三师兄钱留真,没想到背地里对刘恒却格外不屑,“看他那傻样,扎个马步都当成宝,让他练还真乖乖练一天,这种呆子你也敢说和大师兄比?别看扎马步扎出一身肉,都是死肉,看上去比以前壮实了,其实也就和个庄稼汉差不多,我一个指头都能把他戳倒,更别说大师兄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自然只值蹲马步的钱,让他练一辈子去,又能有什么出息?”

    周凌顿时失望,“这样啊……”

    “师弟,你听我的,你也和师傅沾着亲,和那穷呆子根本不一样,只要你伺候好了师傅,该教你的本事自然会教你。”钱留真认真吩咐道:“那才是值钱的宝贝,要换做穷呆子,起码再给个百两的供奉,或许会教他个一招半式吧。”

    周凌听着,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随后突然觉得刘恒似乎有点可怜,惋惜道:“要是再不机灵点,还是舍不得掏钱,这辈子怕就被这百两银子给废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开窍。”

    在墙角沉默片刻,刘恒转身就走。

    原来还要钱,又是百两银子!

    短短半月,他已经深深的明白,练武的花销究竟有多大!千两银子,拿给十户人家能用一辈子,练武却堪堪够半个月所用,再花百两才能学招式,这价钱贵么?以前他或许会觉得贵,但现在他知道,一点都不贵!

    可他……哪里还有钱?

    “正好药材和肉钱都干净了,也该去讨债了。”老鬼慢条斯理地语气里,透出一丝凌厉。

    傍晚,套上一身黑色深衣,把头发扎起,将眉毛画浓,肤色抹白,牙关卡了两块石片,往铜镜一看,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这半个月来,刘恒身体变化本来就大,比从前高了近半个头,扎起头发显得更加成熟不少,像个青壮小伙了。脸上稍作打扮,看上去大眉细眼,眼神更灵活,便有种贼精贼精的模样,牙关的石片不仅让他两颊更宽鼓,声音都低沉含混很多。

    现在的样子走在街上,恐怕何伯都难以一眼把他认出来,更何况只见过几面的郑财主了。

    如此简单的易容,效果却让刘恒十分满意,带上备好的东西出了门。

    郑记当铺,是郑大财发家的行当,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了,不知替郑财主揽进多少田地和房产,郑大财那“郑半城”的诨号,这当铺起码有大半的功劳。

    临近深夜即将要关门,伙计打着哈欠去放门板,一个黑影突然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倒把伙计给吓了一跳。

    “把你们掌柜找来!”这人进门四下打量,坐到了灯火最暗的角落,低声道。

    伙计干了好几年,一看这模样就大概猜出了来人的来路,陪着笑脸端上好茶,才赶紧跑到后院叫醒老掌柜去了。

    老掌柜衣衫不整的急匆匆赶来,眼神似是浑浊,不经意般扫过来人紧抱的包裹,精光一闪,含笑道:“朋友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这又不是官府,没听说过典当还带盘查人的,一句话直说,还做不做生意了?”来人似乎格外警醒,低喝道。

    “做,当然做!”听到这回答,老掌柜反而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眯眯地坐下,“朋友,亮货吧。”

    “我得先问一句,你们都敢收些什么货?”

    “犯忌讳的,自然不敢收,别的只要不沾官气,都收。”

    这时候,这打扮,所谓要当的货八成来历问都不能问,看这精壮小子着急的模样,肯定是犯了大案,赃物急于脱手,换成金银票子好逃往北边。这种人每年都能见到不少,往往是大买卖,郑记当铺靠这个才真正能吃大钱,老掌柜岂能放过。

    所谓犯忌讳的,是雕龙刻凤之类,一眼能看出从王亲贵族那里顺来的,这类太明显,收回来也根本不能出手。沾官气,是货品沾着大案,当然不必去撞这个风口浪尖。

    至于别的,只要胆大,那就真是能赚大钱的好东西了。

    “这货风声紧,不能亮出来,但抢手得很,你就说敢不敢当,不当我立马换下家了。”贼精小子满是不耐烦,口气却极大,只放了两个盒子在桌上,手紧紧按住,不让人打开。

    “朋友,你这可不和规矩啊!”老掌柜顿时愕然,本就是不问来历的黑货,还不让人看货,谁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那就是不敢咯,再会。”小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走。

    “慢着!”

    老掌柜突然不干了,死死按住小伙的手,老眼紧眯盯住小伙,片刻后才低声问道:“你想当多少?”

    “看来掌柜的猜到来路了,嘿,那就一口价,十万两!”

    “十万两?”

    老掌柜老眼瞪大了,连旁边伙计都吓得目瞪口呆,只给看两个盒子,就敢狮子大开口,“您想钱想疯了吧?”

    “不要就撒手!”

    小伙还是强硬至极,但让伙计看不懂的是,老掌柜居然说什么都不放手,“再商量,再商量,两件盒子哪值当这天价,老头子看你可怜,今天吃个亏,一百两!”

    “这东西我拿命弄来的,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让开!”

    “买卖不成仁义在,好好说,一千两!”

    在伙计傻眼的半个时辰里,两人争来磨去的,最后小伙像是被老掌柜折腾的没了脾气,无奈道:“要不是急着赶路,这两件宝贝说死都不能这么便宜给了你,我要现钱,一万两!不行就拉倒!”

    “城子,拿银票!”老掌柜语速一点不含糊,随后却唉声叹气,“小友真会做买卖,两个破盒子敢要一万两,我也是老糊涂咯……”

    “掌柜的……”店里总计也就万两银票的现钱,往日能应付半年的营生,但短短时间敲定了如此离奇的大买卖,伙计只觉得平素精明的老掌柜,像是得了失心疯,从没见他这么荒诞过,如同天方夜谭,他单是听着都震惊得双手发抖,忍不住想劝。

    “快点!”老掌柜反而瞪他一眼,急切催促。

    郑财主不在掌柜最大,况且老掌柜跟随郑财主一路发家,是郑财主最信任的人,这一万两以下的买卖都允许掌柜酌情而定,万般无奈,伙计只能取来银票。

    核对了银票,小伙像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盒子,见老掌柜立马抱紧在怀里,出门前幽幽叹息道:“得了便宜还卖乖,难怪这么会发财,真是生财有道啊!”

    “小友慢走啊,有了好货,记得再来!”

    老掌柜笑眯眯起身送了几步,眼见小伙黑衣消失在夜色中,他顿时警惕非常,嘱咐伙计赶紧关上店门。

    “掌柜,我今儿可真看不懂了,就两个盒子,你真给他一万两?”伙计惊疑道。

    “你懂个屁!要是你都懂,何必让我当掌柜,干脆你当得了!”老掌柜似是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催促道:“和你说不着,你快去偷偷禀报东家,让他速来一趟!路上小心,别让人见到!”

第十九章 财去财又来!

    “大半夜的,吴老怎么急匆匆把我叫来?”

    郑大财比半个月前清瘦了些,把伙计赶出去关上门,才朝老掌柜抱怨了句,“才刚睡下,这不是折腾人么。”

    老掌柜却是神采奕奕,低声道,“东家,咱今天收了一万两的货!”

    一万两!

    对于郑大财,这也不是小数目了,但他清楚老掌柜是个有本事的人,深谙买十当一的窍门,这数十年从来没给他亏过钱。也就是说,今天这货转手卖出去,起码能挣个十万两!

    郑大财顿时小眼瞪大,彻底惊醒了。他已经是城里首富,身家折算下来接近二十万两,等于这一天,身家便暴涨半番,比得上十来年挣的。如此暴利连他都是头一次遇上,一听就激动得心跳加速,险些难以自持。

    “快给我看看,都收了些什么宝贝?”

    “东家请看!”

    老掌柜亮出两个盒子,“不久前上门了一个小伙子,长得精壮但透着贼气,拿出这一对盒子来,不让打开就开价十万两,老夫好说歹说,一万两买了下来。”

    说起这桩奇事,老掌柜只觉得浑身舒坦,奉为自己这辈子最为传奇的一桩买卖,分外自豪。

    “一万两就买了俩盒子?”郑大财也是傻眼,要不是和吴掌柜搭档了数十年,他真怀疑是吴掌柜与人合伙,下套骗他的钱了。好在无数次证明了吴掌柜的眼力,郑大财颇为信任,震惊之余,反而更好奇了,伸手就要打开看看,“能值十万两的宝贝,长什么样?”

    “慢!”老掌柜却按住盒子不让动,慢条斯理地卖起了关子,“东家可曾听说,三个月前景京楚江公府上,丢了一对祖上传下来三百年的宝贝?”

    “你是说?”郑大财惊得呆立当场,怔怔望向桌上这对看似平凡无奇的盒子,只觉得难以置信,“这,这里面是……”

    “景京楚江公府最出名的,”老掌柜脸上的笑快溢出来了。

    “金翅玉叶夜光杯!”

    郑大财的手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几次伸手想打开盒子,却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

    传世三百多年,伴随这对杯子的传说无数,在楚江公家都引以为宝。京城更有盛传,能饮一口这杯子乘的酒,才能算是大夏最顶尖的贵族,可见一斑!

    要是盒子里装的,真是这东西,开价百万两都是抢手货,郑大财只要想想,都觉得最近日子里的积郁之气,瞬间就一扫而空了。

    百万两银子!

    “东家您想,只给看盒子,让出价十万,谁听了不都得当疯话。”老掌柜提起这事,还是唏嘘,不忘自夸本事,“我,我把它拿下了!”

    “关键的时候,还是吴老有魄力!”郑大财忍不住赞扬,顺着问了一句话,满足老掌柜吹嘘的兴头之余,也满足自己的好奇,“您老当时,怎么看出来的?”

    “首先,这人虽年纪不大,但精壮之余,举止灵动更跳脱,手指细长也有力,我便知道,此人必有绝世盗技,一看就是要做大事,名动江湖的小主。”老掌柜兴致勃勃地道:“其次是盒子,别人可能不留意,但我知道金翅玉叶夜光杯,是一对用特殊药渣压成的盒子盛放,才能最好的保存。所以盒子看似普通木材,其实是药渣为料,会有股细微而古怪的药味,您仔细闻闻?”

    “是!这味道不注意,还真闻不出来,忒古怪!”郑大财凑近了猛吸鼻子,惊叹道。

    老掌柜更得意了,“最主要的一点,是这对盒子乃楚江公府上所造,这类顶级豪贵不实行花俏,但常人会忽视的盒底一角,有个古字为楚!”

    郑大财小心翼翼捧起一个盒子,凑到烛火上一看,果然在盒底左角,见到了极小的一个阴刻的“楚”字,由此对老掌柜神乎其神的鉴宝能力,更是惊佩非常了。

    “换做别人,怕是早错过了这桩富贵!”

    “我当时偷偷一摸,心立刻定了。”老掌柜抚须长叹,颤颤巍巍收回手,满是期待道:“老夫也没想到,到老能遇到如此奇事,要不是细心点……不罗嗦了,能亲眼见到这宝贝,我就算死了也没遗憾了,所以大半夜喊东家来一同鉴证,现在不觉得老夫是折腾人了吧?”

    “能第一个见到,我荣幸之至,吴老别笑话我了。”郑大财嘿嘿笑着,在盆里净手,两眼冒出火热精光,“那我开了!”

    慢慢掀开盒子,两人突然都僵在了原地。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金翅玉叶夜光杯?”看着盒里的杯子,郑大财疑窦丛生,因为怎么看怎么像是随手捡了两块石头,粗糙雕成,勉强像是杯子的模样。

    “毕竟这对杯子名气虽大,但很少有人见过真容,说不定神物自晦,越神奇的宝贝样子看上去越普通。”

    老掌柜也有些惊疑不定,“等我倒进酒看看,传说酒进杯子,就能显出半片金翅,酒水里玉叶点点,熄了灯更有幽光相伴,如饮仙酿,神异非常,这绝对做不了假的。”

    待老掌柜前去拿酒,郑大财双手捧起杯子,仔细端详起来,是想先看看这对天价神杯的长相,究竟为什么这么古怪。

    可是等老掌柜急赶回来的时候,才进门就听见两声脆响,竟是东家郑财主失手将两个杯子摔在了地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郑大财哆嗦了两下嘴皮,一口血猛喷出来,踉跄跌坐在地,面如死灰一般。

    “东家!东家!”匆忙搀扶住郑大财,才见郑大财眼睛瞪出了血丝,手指颤颤指向桌子,他顺着看过去,只见盒里最底下,各有一张纸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半月前欠我九千两诊费,利息一千合计万两,郑财主事多太忙,我自取了,不劳费心,不谢。”

    如此古怪的两句话,不知背后牵扯了怎样的故事,却让郑财主如此失态,砸了天价神杯不说,还气得吐血了!

    “东家,再有什么事,身体为重,再说,怎么能砸宝贝!?”眼见地上的碎石,老掌柜心都在滴血。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这哪是什么金翅玉叶夜光杯,这是用计来讨债的……”郑大财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疼被骗的巨款,又想到被人当猴一样玩弄和嘲讽,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只觉一阵阵心塞得厉害,又是一口血喷洒满地,彻底气昏过去。

    气昏之前,他只剩悔恨,早就知道那小神医是身怀绝技又神出鬼没的奇人,无论如何都不该赖账不给,否则何至于再遭这罪?

    紧紧按住怀里十多张银票,刘恒心头火热,猜测郑大财发现被骗时的反应,更觉得格外过瘾。

    “谁让你不讲信用,想赖我的钱,活该!”

    每天去武戏班子,听人讲起“大盗夜光杯”的事,他只当是新鲜奇事,听过就忘,没想到老鬼却记在了心上。后来细心打听,用每天练武剩下的药渣仿作盒子,随手捡了两块石头草草雕琢,也亏得练武入了门,便上演了这一出“巧取万两”的好戏!

    半个月前遭遇圣旨之灾,困顿到为了温饱只能退学,幸好遇见一个来路不明的疯老鬼,突然就峰回路转,如今怀里揣着的,是万两银票!

    短短半月,他从清贵成了等着饿死的贫民,又突然有了城里数得着的大富身家,际遇之奇,刘恒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又有钱了!

    刘恒睡着都险些笑醒,第二天清晨,何伯稀粥里居然加了肉,笑眯眯道:“少爷最近正长身子,该多补补。”

    原来是把刘恒练武后身体产生的巨大变化,当做了少年开始长大的正常现象,刘恒听得心里触动,真想把银票全拿出来,告诉何伯咱们不差钱了!

    可一想到这巨财的来路,牵扯了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老鬼,更不知道何伯听了他弃文从武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不知从何说起,他心里一阵烦躁,于是琢磨着怎么把钱给何伯的方法,闷闷出了门。

    刚有钱,果然又被老鬼拿话顶住,再次去药铺黑着脸出来,大把撒钱换了一堆药,诺大身家转眼竟再次缩水大半。

    这练武花费的恐怖,刘恒心里只剩唏嘘和默然。

    还没想到怎么让何伯享福,但接下来大嘴家的事,就好办多了。

第二十章 练筋小成!

    “祝叔!”

    “你是……”放下刀,模样蛮横的中年汉子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依稀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惊叹道:“刘小将军,一个月不见,个头还真见长,差点老汉我都认不出来了哈哈!”

    刘恒笑了起来,刚想说话,祝二皱眉道:“听大椎说,你怎么辞学了?你就是读书的料,听叔一句劝,还是好好读书,要是缺钱,只管来找叔拿!”

    辞学……

    提起这事,刘恒一阵沉默,如今虽然有钱了,但在学堂闹成那样,已经是回不去了。不愿多提这事,让祝叔数落,他很快转了话题,“那天大嘴因为我挨了打,伤好了吧?”

    “哈,那小子皮糙肉厚,都是小伤,养两天就好了,算得了什么事?”祝叔一如既往的豪爽,“这事做的不错,他打小和你亲近,要是见你出事都不帮忙,看我回来不打死他!对了刘小将军,你只管回学堂,赵家那小子再敢蹦跶,叔我提着菜刀给你们出气!”

    这一家子人,刘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心头异常温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哪还用劳烦祝叔,我今天是来买肉的。”

    “要吃肉你言语一声,我让大嘴给你送到府上去就行,哪用得着买?今天正好有点好牛肉,你给拿走!”祝二二话不说,立马拎起一大块鲜红牛肉用油纸包上,硬塞在了刘恒手里。

    果然是这样!

    刘恒真是无奈了,“祝叔,我说真的,这次肉得天天都要,还得配上牛、羊、鹿、马和猪的大骨,数量挺大的。”

    “这样啊……”祝二微微蹙眉,随后一拍菜刀,哎呀道:“你看我这脑子,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自然得好好补补,不能耽误。行,叔记得了,每天让大椎跑一趟就是,保管都是最好的。”

    “那好,祝叔说的话,我自然放心,这钱……”

    刘恒伸手入怀正要掏钱,祝二立马瞪大眼睛,恼怒道:“你要是提钱,不是扇叔的脸面么?要是还当大椎是你的兄弟,就给叔赶紧滚!”

    “叔!”

    刘恒倔着哪肯走,本就是来照顾大嘴家生意的,真照祝叔说的,岂不是弄成来祸害他们家了?这个亏法,祝家仗义,顶多能撑两月,肯定会被他拖垮,却绝不会给他说半个字,刘恒怎么能这么做?

    “这是千两的银票,您拿好,要是不收,我就不走!”

    “这!”

    眼见那银票,祝二惊得目瞪口呆,随后脸色严肃一把攥紧刘恒,低声道:“赶紧收进去!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叔也算看你长大的,不能看着你走歪路,跟我去见你何伯!”

    “叔,这是我凭本事挣的,清清白白,你放心拿着就是!”刘恒道。

    “你这,这……”

    端详刘恒的神色,和从前一样的坦然,目光清澈,祝二很快放松下来,感慨道:“叔自然信你,知道你和大椎比不了,是个有大本事的,这钱的事我就不多问了。转眼,你们都长大了……但这钱我不能要,你赚钱也不容易,哪能这么大手大脚,自己收着用!”

    “我赚了大钱,银子还剩很多呢,你要不收,我就换别家买!”

    见刘恒转身要走,祝二赶紧拉住他,瞪眼道:“你真是钱多烧得慌,去别家买,你哪知道肉的好坏,让那些奸货坑你啊?”

    “那您就收着这钱。”

    “可也太多了吧……”

    “我可要一直吃下去的,吃完了再给也麻烦,干脆一次多给些,就当是我给叔的孝敬!”

    等刘恒走了,祝二还止不住嘟哝,“这孩子,这孩子,从小我就看出来,以后肯定是个厉害人物,没想到才这么大,就会赚大钱了,还知道帮衬我!大椎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第二天,十一月十五,清晨新宅子的门被人敲得梆梆作响。

    “恒哥儿!”

    才推开大门,就见大嘴一脸兴奋,浑身透着热气,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相隔半个月再相见,大嘴本来想得厉害,可一看开门的少年竟比他高出半个头来,顿时傻眼。

    “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提东西进来!”听着刘恒熟悉的招呼,身形大变带给大嘴的那丝陌生感,立刻消失无踪了。

    “这就是你自己买的新宅子?”一面跟随刘恒走进门,一面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大嘴兴奋之余,透出了羡慕的眼神,“真大!”

    “把东西放进厨房,锅里热着肉汤,自己喝,给我也打一碗来。”

    虽说家里就是做屠户的,可为了供大嘴上半山学堂,也不是经常能吃上肉。尤其是牛肉混着大骨熬的高汤,香味扑鼻,大嘴欢呼一声,还没喝,喉咙已经骨碌碌连咽口水了。

    “有钱真好!”

    喝着浓郁肉汤,望着这诺大院子,大嘴喃喃道。

    刘恒和大嘴的关系不用说,来了也不用招呼,喝了热汤,绑上木头继续开始古怪的锻炼。

    院子的新鲜劲渐渐去了,大嘴坐在院角,好奇地望向刘恒。

    眼见刘恒手脚顶着四块上圆下尖的长木头,撑在地上活动几下,很快手脚并用灵动攀爬,如同一只人形蜘蛛,绕院子打转,举止异常怪异,又透出别样的劲健,他却实在搞不懂恒哥儿这是在做什么。

    “练武!”

    “这就是练武?”大嘴瞪大眼,只觉惊奇不已,“原来练武这么好玩,也不难啊。”

    累到气喘吁吁,刘恒停下来,想了想后扔给大嘴四块柴火,“你来试试。”

    大嘴立刻摩拳擦掌,高兴地接过柴火,仿照刘恒刚才的样子趴下,谁知手一晃立刻打滑,栽了个满嘴泥。

    他不罢休,接连试了不知多少次,竟连站都站不稳,于是一脸羞赫,挠头道:“还真是怪了,看着简单,原来这么难!”

    回想刚才刘恒灵活自如的动作,他才知道有多么厉害,彻底服气了,“恒哥就是恒哥,做什么都比我牛,难怪爹总让我多听你的。”

    “练什么都得吃苦,我之前摔得比你多得多了。”刘恒笑道,“这样,明天你来早些,我带着你练,身体练好了精神也足,读书能事半功倍。现在去洗洗,该上学堂了。”

    等大嘴满是不舍地去了,老鬼却突然发作,怒喝出声。

    “我教你的功法,谁允许你外传的?你根本不知这筑基功法牵扯多大,要是被某些存在发现,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严重?

    刘恒猛一挑眉,随后沉吟道:“大嘴读书只算中流,我想他身子健壮一些,以后不必像我一样,起码能多条谋生之路。再者大嘴是自己人,我吩咐他别说出去,他是绝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信他。”

    “哼,不听本仙言,总有你吃亏的时候!”老鬼冷笑道。

    中午揣了一百两银票,悄悄递给师姐秦衣鹤,总算见到她神色舒缓了点,让他蹲马步时,百步外树枝上挂了枚铜钱,冷冷吩咐一句又不理会了。

    “你盯住铜钱,什么时候能把钱眼看得有拳头大,再来告诉我。”

    刘恒呆了,因为铜钱离得这么远,肉眼看去,钱眼如同针尖般大,要看得如拳头大小,这算什么练法?

    但总是新鲜玩意,他心想武功类别极多,技巧自然迥异,难得师姐能教些真东西,这百两银子就不算白花。他调整好心情,便真的目不转睛盯着钱眼看,半个时辰后只觉眼睛红肿又疼,难受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却还在坚持。

    最近体魄变强,耳目也灵敏很多,依稀听到有人低声嗤笑,以前肯定是听不到的。

    “这穷呆子果然不是练武的料,师姐又在糊弄他,他居然还是这么认真,听说以前是读书人,读书把人都读傻了。”是三师兄钱留真的声音。

    “他给了百两供奉,师姐不是教他了么?”四师兄周凌疑惑道。

    “你知道什么,师姐以前是这么练,但那是因为师姐天生眼力好,才能练出这手纸穿铜眼的绝活。要没有眼力的天份,普通人想如此练,最多两月,就能把他狗眼练瞎!”

    “师姐好狠的心!”

    周凌听得一声惊呼,望向秦衣鹤的娇健身影,顿时心生惊骇。刘恒,却是彻底心冷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苦苦”练着。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半个月,清晨让大嘴练他原来的动作,他却将无数木柴绑成近两人合抱的大木桩,每天猛撞。

    咚!

    咚!

    每一声重响,都是刘恒冲撞木桩的声音,居然全不留力,仿佛和人搏命一般,看的大嘴都暗自咋舌。傍晚还要大嘴帮他浑身擦拭药汁,活血化瘀,眼见手臂和背上不是红肿就是淤青,大嘴即敬又佩更担忧,换做是他,不知能不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份狠心。

    练了半个月后,刘恒在寒冬打着赤膊,一点也不觉得冷,全身筋肉稍微用力,竟然如同铁条,一根根看得清清楚楚。百斤的大石,他单手就能提起,抛弄玩耍轻而易举,好像和大师兄,真没什么差别了。

    尤其撞击大木桩,如今隐约有了些恶熊靠树的威猛气势,邦邦重响,诺大木桩肉眼可见的剧烈颤抖,经常冲撞的地方,深深凹进去了一个大坑,很是吓人。

    老鬼说,他如今身处武生二重的境界,练筋肉已算略有小成了。

    不知道别人练武的速度,可他觉得自己一个月连跨两重境界,应该是很快了,老鬼却依旧抱怨刘恒天资太差,糟蹋了老鬼的盖世神功。

    这天已是十一月底,傍晚刘恒正准备回家,院子大门突然被敲得又急又重,打开门却见是大嘴,一脸地急切和焦躁。

    “恒哥,你千万不能回去!”

第二十一章 报仇的来了!

    “怎么啦?”

    “赵景,是赵景!”大嘴竟像是有些害怕,“他带了好几个人,堵在你回家的路上,我下学时听见,赶紧跑来告诉你的!”

    “看来是伤养好了,又叫了帮手,才敢来找我报仇了。”刘恒却很平静,毕竟早有所料,倒是想起了别的事情,“来的比我想象的晚,上次都传是我雇人杀了御使,既然他敢来,说明衙门里我已经彻底脱了嫌疑。”

    “恒哥,咱们没必要和他计较,你别回去了,我跑一趟给何伯说,你今天在我家住下就行。”大嘴说着就要走,上次那场面已经吓得他不轻,怎能还让刘恒再冲动一次。

    刘恒却拉住了他,“赵景这人小心眼,我要是躲着,他一定会阴魂不散,找你或者何伯的麻烦,逼我出来。与其这样,干脆解决这事,一了百了。”

    “你,你要杀了他?”大嘴听见“一了百了”,顿时心惊胆战地望向刘恒,只觉得如今的刘恒胆子太大,大的吓人!

    “多大点事,犯的着么,杀他还嫌脏了我的手!”

    刘恒没好气地瞪大嘴,大嘴这才吁了口气,“不至于杀,但绝对要把他打到怕我,彻底绝了他再找我麻烦的心思才行。”

    “可他叫了人!”

    “上次人也不少,走吧。”同窗好几年,刘恒深知赵景的性格,看着狠毒厉害,其实欺软怕硬,他自然没把赵景放在眼里。要是隐在暗处来阴的,还会让他觉得头疼,但听到是找人来报仇,刘恒顿时轻松很多。

    苦练武功连进两重,他自觉已经今非昔比,更有了自信,正想练练手呢。

    刚走到街角,便听到不远处娇嫩的厉喝。

    “你想干什么?”

    “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貌若天仙,小生一见倾心,看你抛头露面,独自操持买卖杂货这么辛苦的营生,小生实在心疼!”那故作文雅的语气,不用看都知道必定是赵景无疑,“不如今日就跟小生走,保管小娘子一生无忧!”

    “小娘子的容貌,才能配得上少爷的天资,看遍全城,谁还能比得上我家少爷?”

    “哈哈,要我说少爷能看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正是良配,良配!”居然是个女子声音,也在帮腔。

    “你们放开我,当街耍流氓,还有没有王法?”那稚嫩声音色厉内荏,这种情境下,语气竟更见刚烈,“就他那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给本姑娘提鞋都不配!”

    “哟,还是匹小烈马!”

    “有点脾气更好,待会收拾了那假将军,把小娘子带回我的私宅,本少爷调教起来更有趣味了。”赵景淡然道,颇有种尽在掌握的傲然。

    刘恒神色更加平静,只是袖中拳头慢慢握紧了,跨步而出,噙着冷笑出声,“腿刚长好,找我麻烦就算了,居然还有闲心调戏女子,赵大少爷真是好兴致!”

    他凝神望去,果然不出所料,被几人围住拉扯的,正是杂货铺的杜姑娘,也只有杜姑娘清丽脱俗的样子,才会如此无端惹出是非来。

    “哈,你竟真敢露面,这单身赴会的胆魄,赵某佩服!”虽然一个月不见,刘恒变化极大,但被打断腿的深仇大恨,就算化成了灰赵景都能认出他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得意又含着恨,赵景笑得扭曲,“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来找你算账,错过了如此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刘恒皱眉,没想到自己惹来的麻烦,会因此牵连到杜姑娘,“欺男霸女,不怕我去衙门告你么?”

    “你告,你告!”赵景非但不怕,反而愈发得意,大冬天扇着扇子,“我爹当了县尉,与县令相交正好,我刚好看看这县里,还有谁敢和我过不去!”

    难怪比以前更猖狂了!

    刘恒沉下脸去,却听有个熟悉的声音,略带惊奇地道:“赵少爷,你花一百两请我们来,收拾的就是他?”

    循声望去,刘恒呆立原地,竟在这里见到了大师兄林浩云,而抓住杜姑娘的女子,可不正是二师姐,秦衣鹤?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林浩云微微皱眉,“他可是我们的小师弟。”

    “怎么,学堂混不下去了,跑去学武?”赵景吃了一惊,随后转头朝二人不满道:“你们什么意思?别忘了你们师傅已经收了钱,还有我爹对你们的承诺!难道因为有师门之情,就想要反悔么?”

    林浩云沉默下去,秦衣鹤却笑道:“怎么会,赵少爷真会开玩笑,我们的意思是,早知道你要收拾的是这个废物,可不值百两银子!”

    听到这回应,赵景才算满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要不是为了万无一失,随便找两个我爹的部下来就够了。正是听我爹的亲兵们推举你们,说你们武功高强,我才会去请你们出手,只要让我满意,区区百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赵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已有大将之风!”秦衣鹤夸张地惊叹,又笑道:“要怎么收拾,只管吩咐。”

    “这狗刁民,上次竟敢当着全学院人的面,打断了我两条腿,更……”更让他痛哭求饶,这实情他没脸说出口,但想起来就让他咬牙切齿,“叫我颜面扫地!今天给我打断他五肢,到学堂对面挂上三天三夜,好叫所有人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得嘞!”秦衣鹤爽快答应,“赵少爷您好好看戏,大师兄出手,保管让少爷满意。”

    师门之情,这就是师门之情?

    刘恒只觉心寒刺骨,暗自对老鬼自嘲道:“看来那二百两银子,真是喂狗了。”

    眼见大师兄林浩云慢慢撸起袖子,平静踏步朝他走来,风轻云淡般,却带给了刘恒极大的压力。

    一个月前,大师兄玩弄百斤巨石如面团的轻松模样,深深触动过刘恒的心,让他第一次知道练武的强大,更一直以大师兄作为他心里强大的标准。是以哪怕如今他也能轻易抛举百斤巨石了,还是自觉不如大师兄,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和大师兄动手。

    “我本以为,不会有和大师兄交手的机会。”刘恒紧盯住大师兄,以说话来试图缓解心里越来越大的紧张感。

    等大师兄走近,刘恒才发觉大师兄几乎高出他一个头,将他笼罩在如山的阴影里,显得更加弱小,那样的不堪一击。

    “同门一场,我好心劝你不要反抗,否则会吃更多的苦头。”林浩云神色冷漠,眼神似乎蔑视地望向刘恒,随意般挥出了一拳。

    拳速不快,好像也没带多少力气,赵景看的不对头,这是念旧情,想合伙骗我么?但这么软绵绵的拳头,还不如我呢,也太假了些吧?

    但是下一刻,他顿时瞠目结舌,近乎石化。

    这拳的确被刘恒轻易挡下,但紧接着,大师兄手臂肉眼可见地骤然鼓胀,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如排山倒海般凶猛扑来!

    后劲惊人!

    直接把刘恒推出了好几米远,后背撞在墙上,那厚实墙壁灰沙直落,发出骇人的沉闷巨响。

    “书呆子!”杜姑娘一开始看见刘恒现身,见他比以前高壮不少,还抱有几分期待,但如今一看差距这么大,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觉无奈至极,“没本事你逞什么能,真是读书读傻了,你还是赶紧跑吧!”

    “不愧是大师兄,今儿没白来!”赵景却惊喜不已。

    然而场中两人,却都面露几分惊讶,大师兄头一次认真打量了刘恒两眼,“能接我三成力没打飞,马步练得不错,那我就来真的了。”

    三成力?

    刘恒神色更加古怪,他看上去狼狈,其实接下这拳很轻松,如果这是三成力的话……他心里那个大师兄无比强大的印象,在这一刻忽然淡了很多。

    原来老鬼没骗我,短短一个月,我已经追上大师兄了!

    “靠山崩!”

    当林浩云第二拳带起呼啸拳风,威猛挥来时,老鬼猛地厉喝,刘恒下意识地侧身踏步,做出了这半个月里已经练成习惯的举动,如同每天在院子里,不知疲倦地撞向大木桩一样。

    林浩云脸色却是大变,因为在他眼里,明明是普普通通地冲撞,但对面看似弱小的身躯,竟恍惚让他像看见了巨熊的幻影,凶恶而迅猛,有种能撞破一切的霸道气势,瞬间连他都生出种不可力敌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我天生神力,岂会被个才练武一个月的废物给吓住?如此纯比力气,我会怕谁?谁会是我的对手?

    废物,就是废物!

    嘣!

    咔嚓!

    第一声重响,是拳头和臂肉的撞击,僵持瞬间,随后那声脆响,林浩云咬牙急退,捂住扭曲的拳头和脱臼的手臂,望向刘恒,是惊愕和难以置信,更有些慌乱和茫然。

    他以天生神力为傲,自信无敌,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用力气打败,而且一招就败得这么明显,还败给,败给一个只练武一个月的废物!要不是他缩手的快,怕是已被撞得重伤!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看呆了,谁又能接受这样荒唐的结果?一看就强出刘恒太多的林浩云,竟然一招败北?

    别人惊呆,秦衣鹤却注意到林浩云骨折,心疼又心慌,哪想到本以为轻而易举的事情,还会让大师兄受伤,她恨恨瞪向刘恒,哪能因为他坏了我们的名头,咬牙娇叱,人已化作倩影,扑向刘恒。

    “师兄别慌,我来助你!”

第二十二章 请教!(上)

    纸穿铜眼的二师姐,秦衣鹤!

    刘恒在武戏班子接触最多的人,二十步外纸穿一串铜钱的绝活,曾经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迅疾,他印象深刻。他只来及吸口气,就见秦衣鹤手袖微颤,顿时瞳孔猛缩!

    出手了!

    此刻才知道,秦衣鹤暗器的速度究竟有多恐怖,平时起码隐约能见到一道黑影,但她全力出手时,什么都见不到。只能猜到她出手了,但射向什么地方,用的什么暗器,都不知道,这才是让刘恒紧张到极点的地方!

    “弓体术基本式!右移!”

    这是刘恒掌握的第一个古怪动作的名字,踩踏四块木柴,千百次摔倒,换来健步如飞,体魄本身都牢牢记住的动作。老鬼一提醒,他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自然微弓起,全身筋肉似绷未绷,陷入一种玄妙而出奇灵动的状态。当听到“右移”的命令,相应的筋肉瞬间绷起,身躯迅速朝右跨出半步。

    这瞬间,身体的速度竟然比他的思维还要快!

    当!

    如金铁交击的脆响,刘恒回头望去,一枚铜钱深深嵌进墙壁青砖,巴掌深的青砖砰然碎裂。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无论哪里,都是轻易穿透,只会留下个血洞!

    而铜钱的位置,如果刚刚刘恒没能躲开,此刻喉咙已经被打穿,要是没有这一个月来的苦练,普通人哪里能躲开?

    这女人,果真狠毒,出手就准备要人命,比林浩云更毫不留情!

    刘恒现在才觉得后怕,但这也让他彻底死了心,“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再念旧情,放开手试试吧!”

    明明凶险至极,他却突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开始热了起来,没有害怕,没有畏惧,堂堂正正一战!

    躲过去了!

    秦衣鹤都有些错愕,虽然看见刘恒力气更胜过大师兄,但这种蛮力,如同大师兄般,身体敏捷必然是弱点。算定这一点,又是近乎暗算的猝然出手,打刘恒个措手不及,以她的精准,本是必中的一招,竟也没中?

    是偶然!

    秦衣鹤强行让自己沉下心,毫不停顿,再度出手!

    以她的技艺,任何东西拿来当做暗器,都威力惊人,且射速极快,正好克制大师兄和刘恒这类蛮力武者,倒要看看刘恒能躲开几次,只要一镖得手,必分生死!

    “弓身!右移!左移!近身,只有近身才有胜算!”

    周围人只看见刘恒身后的墙壁啪啪连响,墙壁凹陷的小坑迅速增多,很快整面墙壁都布满裂纹,碎石飞溅如雨,满目狼藉。而刘恒仿佛化身猎豹,身体灵动躲闪,艰难却坚定地朝秦衣鹤靠近,生死只在转瞬之间,如在刀尖上跳舞一般,连看的人都觉得呼吸急促!

    武者的对敌,竟如此惊心动魄!

    怎么会射不中?怎么会这么多次失手!

    眼见刘恒越逼越近,之前还觉得胜券在握的秦衣鹤,此刻只觉得惊慌失措,尖叫道“大师兄,大师兄!我们两人合力,你帮我缠住他,他必死无疑!”

    还有十步!

    五步!

    三步!

    看上去已经娇弱可怜的秦衣鹤近在眼前,刘恒吸气踏步,靠山崩!

    刘恒这一撞的威力,之前所有人都已经看在眼里,连林浩云这样的都挡不住一撞,秦衣鹤自然更挡不住,仿佛一只被怒熊扑来的小白兔,周围人都不忍再看。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二人之间,神色凝重非常,却毅然决然地沉喝出拳!

    林浩云!

    见到是他,这时候还能挺身而出,刘恒瞬间不知为何,又有了几分心软,悄悄收了两分力道。

    但他八成力的一撞,依旧让林浩云如断线的风筝,猛然倒飞撞墙,一口鲜血连成一线,沿路洒下。

    “大师兄!”

    萎靡倒在墙角的林浩云,还在咳血,面如金纸。双臂软塌塌垂落,胸膛肉眼可见的微微凹陷,怕是断了好几根胸骨,一撞的威力如此恐怖,闻者惊心。

    当近在咫尺的刘恒静静看过来,秦衣鹤凄厉尖叫,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俏脸满是惊惧。

    “二师姐,半个月前,你让我盯住钱眼练眼力,是不是这么练下去,两个月后,我双眼必瞎?”

    “你?!”秦衣鹤娇躯一颤,骇然望向刘恒,惊得差点脱口问出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好在及时收口,勉强笑道:“小师弟,你疑心太重,我是真心想把我的绝学传给你,再说我就是这么练过来的,怎么可能害你?”

    “那就是了。”只听这回答,刘恒淡淡确定,又吓得秦衣鹤一哆嗦,差点软倒,他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今天没有这么遇见,过几天,我也会当面请教,就想你们给我个答案。我诚心来学武,你们的吩咐样样照做,自问没有一点不恭敬,为何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得问师傅!”秦衣鹤连声尖叫。

    刘恒闭上双眼,沉默了片刻,“那就麻烦师姐,去请师傅亲自来一趟吧。”

    什么?

    秦衣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这人是疯了,还是不知从哪学了几招,侥幸打败了大师兄和她,便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让她去请师傅来?

    也就是说,他如今连师傅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此狂妄自大,不过是井底之蛙!他哪里知道师傅的厉害,和所有师兄弟都有天渊之别,还敢叫嚣让师傅亲自来,简直是自寻死路而不自知!

    “我,我这就去!”秦衣鹤强行压下心里的狂喜,“慌忙”的迅速离开。

    刘恒并非是狂妄自大,打败林浩云和秦衣鹤,二人是武生一重境,刘恒如今在武生二重,实力本就强过二人。与其说是打败他们,不如说是打败刘恒自己心底对二人的敬畏,但秦长武大不一样。

    秦长武同样是武生二重,练筋期小成,但他是老江湖,武斗经验强过刘恒太多不说,体魄更是十分接近练筋期大成,刘恒才刚刚突破到练筋期小成,体魄也是劣势。

    怎么看,都知道胜算极小,但刘恒最终决定要找秦长武来,除了和林浩云、秦衣鹤这一战带来的自信,还为了心里那口气,很多事情,他想当面问清楚。

    “赵公子要去哪?”

    没有回头,但刘恒突然发问,让几个轻手轻脚想要偷偷溜走的身影顿时僵住,慢慢发抖。

    如果说之前,那次学堂断腿,赵景对刘恒是又恨又怕,寻到高手才敢意气风发地找刘恒报仇,本以为这次该扬眉吐气了,谁想到今日所见,赵景对刘恒就只剩下深深地畏惧了。

    上次相见,刘恒全凭狠,才把众人镇住,而这次,赵景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林浩云的神力,秦衣鹤的飞钱绝技,他爹的亲卫都很难力敌,已然是一派高手风范,赵景本还觉得这百两花的太值,正等着看刘恒被凄惨收拾,谁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短短一个月,变化也太大了,连他师兄师姐都被轻易打败,想起在学堂就被他压着一头,怎么也超越不过去,赵景曾经还会嫉妒,现在只觉格外挫败。

    这人,学文厉害就罢了,练武还如此精进神速,难道是妖孽不成?

    连请来的高手都输了,还能拿他怎么办?赵景心惊胆颤,再不出声,一门心思只想着乘刘恒不注意,赶紧溜走为上,哪想到连这都没成功?

    他的心彻底乱了,可恶,可恶,父亲严令不准他私自动用军队的高手,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厉害的武者了,说是两个人能和他们师傅打个平手,如今被刘恒收拾得这么惨,再请他们师傅出马又能有什么用?

    长久以来一直被刘恒稳压一头的阴影,越来越深。

    有种预感告诉他,整个县里看过去,除了父亲亲自出手,怕是再没人能替他收拾刘恒了!可一直对刘恒讳莫如深的父亲,会为了这种小事出手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他已经不抱希望,知道跑不掉,立马转身跪倒,痛哭流涕道:“刘将军,我知道错了,求你再放我一马!”

    见他如此没骨气,他的帮闲们却顾不得鄙夷,也是接连跪倒,纷纷求饶。

    刘恒看得皱眉,以前还把他当个威胁,但练武后,感觉自身逐渐强大带来的自信,使得这威胁感越来越淡。深知赵景虽然城府极深,但胆子不大,仗着身份才敢嚣张,这次看来是真的被吓住了,便再没了和他多计较的心思。

    “自断双腿,要是再敢来纠缠我,就没这么简单了。”

    想起断腿的剧痛折磨,赵景脸色瞬间惨白,但又偷偷松了口气,“赵将军侠义,我绝对不敢了!”

    此刻倒也颇有决断,他咬牙朝帮闲们道:“你们没听到赵将军吩咐么,赶紧动手!”

    “这……”帮闲们顿时迟疑。

    “动手!”

    刘恒难得轻饶他,他哪还敢啰嗦,生怕刘恒再改了主意,闭上眼不忍看,却尖声催促。

    “啊!”几个帮闲也能看出厉害,一狠心棍棒下去,腿断之时,赵景惨叫一抽搐,再次疼晕过去。

    杜姑娘胆量真是非比常人,之前就一副巾帼烈女的样子,如今没人纠缠,看见各种惨象居然一点不见害怕,反而在旁边桌子上杵着螓首,看得津津有味,望向刘恒,满是好奇。

    等帮闲们背着赵景仓皇散去,没过多久,远处秦衣鹤陪着一个斜背长棍的身影缓缓而来,夕阳下更见伟岸高大。

    秦长武!

    来了!

第二十三章 请教(下)

    “师傅……”

    这个刀眉汉子,仿佛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动容,见到自己大弟子萎靡在墙角,这声奄奄一息地呼唤,也只是让他微微皱眉。

    “衣鹤,替你师兄止血,包扎上药。”

    有秦长武在,秦衣鹤通常是低眉顺目的,答应一声,才露出心疼神色,急忙照顾林浩云去了。

    面对刘恒,秦长武便是一声怒哼,“同门切磋,你们也能下这么重的手,简直是同门相残,实在让我丢脸!寒心!”

    刘恒有些吃惊,他想过秦长武来的各种反应,却没料到会是这种斥责。完全站住师傅的身份,不分亲疏的斥责,反而让刘恒突然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明天,你们三个都得受罚!谁也别想逃,为师要好好让你们长长记性,否则下次,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

    刘恒低下头,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听说师傅收了赵景的钱,让师兄师姐来教训我?”

    秦长武身影一顿,叹气道:“你现在也该知道,练武花费有多大了,单凭摆武戏摊子,根本供不起这么多人练武,所以为师也常接些别的生意,否则根本撑不下去。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确是为师贪财,才闹出这误会。”

    这说法,刘恒感同身受,所以沉默下去,算是接受了。

    看了刘恒两眼,秦长武又叹道:“看来这些日子,你我师徒误会不少,或许你还怪我冷落了你。干脆今天,我也把话说开了吧。你开始来,我就看出你从没练过武,而且练武的资质也不好,只当你是一头热,便想着收你些钱,然后让你知道练武的枯燥和艰苦,等你知难而退,咱们也算好聚好散。”

    练武资质,不好?

    刘恒心里惊疑,老鬼冷笑道:“你这资质,说不好都是抬举,要不是遇上我……”

    原本一个月打败师兄和师姐,刘恒心里还激动,以为自己是练武奇才,当听到接连两个人对他练武资质的评价,他不禁有点恍惚。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秦长武说的都是真的,难道自己反而是错的?

    “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秦长武感慨道:“你能一个月只练马步,打败浩云和衣鹤,简直是毋庸置疑的练武天才!如此冷落你,险些把你毁在我手里,今天也算坏事变好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我等着看你把我这身武艺发扬光大,名传天下的那天!”

    不仅不责备刘恒,反而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师傅如此心胸,让刘恒敬佩之余,更觉深深的愧疚,正要郑重赔礼道歉,老鬼却嗤笑出声。

    “他的把戏,也就能骗你这样的江湖菜鸟,感动得快要哭了吧?你明明资质极差,却一个月打败两个从小练武,且还有点天赋的人,不是明摆着有大奇遇么?把你骗回去,所谓的奇遇不就成了他的?要不是这样,你重伤他的徒弟,他哪里还会在这里演好师傅的戏,早就打死你了!”

    “……是这样么?”他深深望向秦长武,那张真挚而和善的脸,相信他还是相信老鬼,根本不会有犹豫。刘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江湖的凶险,处处是尔虞我诈,他却宁愿没有这种体会,“原来这就是师傅,这就是江湖……”

    他抬起头来。

    “既然这样,我想借今天的机会,看看师傅还能教我什么武艺?”

    秦长武呆住了,真不知道是遇见了有点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还是心思老练,看穿了他的打算?

    可明明不应该啊,一个月的相处,他早已摸清了刘恒的性格,如此迂腐有礼的书呆子,不是最吃这套么?莫非我还真看走眼了?

    无论如何,刘恒这超出秦长武预料的回答,让秦长武彻底沉下脸去,解开长棍握在手里,“不愧是练武天才,果然都有点傲性,想要考校师傅的本事,那就来吧。”

    握住棍子根部一抖,棍头舞动如花,已然如蛇影般迅疾探来!

    相比林浩云的力,秦衣鹤的疾,秦长武的棍,显然将这两点都完美结合在棍法中。刘恒刚刚架住头一棍,顿时有如山巨力猛力压来,他身躯一沉,脚下石板砰然炸裂,猛然凹陷下去,可见力道的恐怖!

    “左边!”

    老鬼急喝,没等他回神,左腰剧痛,他还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被又一股巨力抽飞,撞在墙面跌下来。

    “好快,力气比我还要大,果然很强!”被抽中的左腰又痛又麻,竟很快肿胀起来,刘恒首次面露凝重,颇觉震撼。

    “本以为弓体术头两式,已经够应付到你武生三重了,偏偏惹麻烦,看来回去还得再教你两招……现在听我的,弓体术基本式,左移!”老鬼语气突然急切。

    刘恒心里一紧,立马朝左大跨一步,凄厉风声扫过脸庞,长棍重重砸在墙面,他原本左肩贴着的地方,数块大青砖碎散,留下比秦衣鹤之前更大十多倍的大坑,棍力之重,触目惊心!

    真被砸中,哪怕是如今的刘恒,肩膀也必碎无疑!

    “弓腰!后仰!”

    “右移!”

    “跳!”

    老鬼的指点越来越急促,刘恒只要稍慢一点,都逃不过重棍之伤。这恐怖长棍却越舞越快,看得刘恒眼花,早已跟不上,只能紧跟老鬼的吩咐,紧张到了极点!

    如此高强度的对战,他很快汗如雨下,却浑然不知,喘气逐渐粗重,动作微不可查地一点点变缓慢,局势越来越惊险!

    只要一棍全中,必定重伤而败!

    强!

    好强!

    虽然能及时躲开,但难免擦伤,身上中招的地方越来越多,更别提反攻。体会着秦长武那种无法战胜般的强大,让刘恒心生挫败,“同一个境界,真的差这么多?”

    岂不知秦长武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我练这套数十年,同境界能胜过我的都不多,一个毛孩子,才练武一个月,还资质拙劣,竟能在我棍法下坚持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什么奇遇,如此神奇?”

    只要到他手里,他一样能突飞猛进,铸就枭雄人生!

    他心头更加火热起来,“机遇就在我眼前,简直是送给我的,我一定要得到!”

    “别急,跳!后退……就是现在!”

    随着老鬼激动高喊,刘恒精神为之一振,知道反败为胜的机会到了,他毫不犹豫猛力前踏。

    靠山崩!

    这不是棍法的破绽,也不是秦长武的疏漏,仅仅是长棍力尽变招的瞬间,秦长武万万没料到,刘恒会如此突兀而生猛的反攻了一招!

    来势如此凶猛!

    好在他经验老辣,及时后撤,举棍横挡!

    长棍弯曲得几乎贴在秦长武胸口,像是随时要折断,但刘恒的犀利反击,依旧被险险挡住!

    力尽之时,刘恒脸色大变,他唯一学会的一招攻击招式,面对林浩云和秦衣鹤无往不利,但对上秦长武,显然还不够!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这一瞬间他都难免心生慌乱,不知所措,“没办法,果然还是要输么?”

    “再来!”老鬼却厉喝。

    再来?

    刘恒猛地惊醒,再度鼓动浑身热血,沉喝声中,再拼尽全力朝前踏下一步,“再来!”

    靠山崩!

    啪啦!

    秦长武长棍率先折断,刘恒左肩猛撞在秦长武胸口,如同撞到铁板,秦长武竟纹丝不动,刘恒反而肩膀大痛,像是被反震碎裂!

    “还是,不行么?”

    “再来!”

    再来!

    刘恒也拼出一股子狠劲,咬牙忍痛,稳住身形,不退反进!

    依旧……靠山崩!

    同样的位置,冲撞之力似乎更大了一点,秦长武那铁板般的胸口终是一软,邦邦邦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望向刘恒。

    除了躲避,就只懂得一撞,如此毫无技艺可言,只称得上鲁莽的对战,他居然也输了一招?

    一招后,刘恒努力平静呼吸,站直身躯,不再动手,仰头凝视不远处的秦长武,“看来,师傅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

    在街角偷看的钱留真和周凌两人,本以为是怎么看师傅秦长武大发神威,教训逆徒的场面,此刻早已呆了。那个他们背后嘲笑,每天只懂得扎马步的穷呆子,只用了一个月,便能和他们心目中最强的师傅,斗个旗鼓相当!

    看着这和师傅傲然对立的身影,回想自己曾经的嘲笑,钱留真只觉得羞愧至极,自觉聪明的他,和这个他眼中的穷呆子相比,更像个白痴。而周凌的眼睛却明亮得吓人,那个天天在角落扎马步的身影,在他心里越来越深刻,无数观念,因此颠覆。

    甚至从这一刻,他想要追逐的目标都悄然转变,暗暗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他也要努力,要像那样刻苦的修炼,也会有一天,能变得和他一样强!

    “狂妄!”

    身后一声尖喝,刘恒刚要回头,后腰骤然剧痛,他被打得前踏两步,才听脚边叮当声响,一枚铜钱滚落。

    忍着痛撑住身子,他缓缓扭头朝后看去,本是淡淡对视,还想动手偷袭的秦衣鹤突地一僵,俏脸瞬时煞白,竟然心生害怕,不敢再动,快步跑到秦长武身后才觉得略微放心。

    “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的确不配教你了。”秦长武护住秦衣鹤,苦笑出声。

    此刻两人,都明白对方绝对是劲敌,再打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却没必要打到那种程度。于是借着都受了伤的机会,各自戒备,不约而同地理智停手,都生出结束此事的心。

    刘恒抱拳道:“还想告诉师傅,秦师姐后来又收过我一百两银子,教了我一手练瞎双眼的‘绝技’。”

    虽然秦衣鹤是个女子,他不愿亲自动手,但如此刻薄势利,下手又阴又毒,不给她点教训,刘恒心里会憋得难受。

    刘恒突然提起的事,让秦长武瞳孔猛缩,明白了刘恒的意思,是不满意他护住偷袭的秦衣鹤,除非他动手惩罚,否则便要结仇了。

    “孽徒!”秦长武猛地厉喝一声,瞪眼怒视秦衣鹤,二话不说一巴掌重重扇过去,“你竟背着我如此为非作歹,小小年纪心狠毒辣,还趁机偷袭,害我被人笑话管教无方!”

    “爹!”秦衣鹤捂着红肿的脸蛋,突然被打懵了。

    秦长武却不理她,偷瞥刘恒,但见刘恒依旧抱拳做礼,没有回应,顿时心里一叹,知道刘恒还不满意,只能狠下心去,一棍骤然挥去。

    啪啦!

    “爹你!啊!”

    秦衣鹤惨叫了一声,被砸得软倒在地,双臂已然无力垂下,剧痛伴随惊愕,哭得梨花带雨,无尽委屈。

    “今天打断你的双手,让你牢牢记住这教训!”

    刘恒终于直起腰,淡声道:“秦师傅慢走。”

    师傅,秦师傅,一字之别,却让秦长武明白,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

    这小子已经迅速成长到连他都忌惮的程度,退让到这一步能讲和,说明他还念及曾经师徒一场的旧情,是个有仁有义的人。只怪开始看走了眼,他和秦衣鹤做得太过分,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否则本该是一段名师高徒的江湖佳话,可惜了。

    秦长武遗憾之余,心里松了口气,在钱留真和周凌的帮助下,强行扶起闹别扭的秦衣鹤,和艰难起身的林浩云相互搀扶而去。

    才转过街角,秦长武便脸色骤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爹!”

    秦衣鹤万万没想到,秦长武居然也受了伤,原来之前一直是强撑着,哪里还顾得上置气,顿时惊呼,满脸关切。

    “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那小子也不好过。”秦长武难免叹息,“江湖催人老啊!”

    “爹何必让他?当时加上我帮忙,怎会收拾不了他?”听他这么说,秦衣鹤微微安心,又瞪眼道:“为了他打断你闺女的双臂,真是狠心!”

    “你啊,还是太年轻。你爹我混迹江湖半辈子,见过不少这样开始平平无奇,随后一飞冲天的奇才,都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大机缘。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我们和他便会有龙蛇之别,这江湖,注定是属于他们的。”

    秦长武平静又不乏羡慕,随后冷喝道:“如果没有把握彻底了断,只能是平手,我就不能和他结仇、甚至不能让他还心怀恨意,否则我倒是不怕,就怕他发达了,你们日后难以善终!”

    秦衣鹤眼珠一转,还是不甘,“打不赢,总能算计死他,他的机缘,爹难道就死心了?”

    “闺女,我不敢放你去闯荡江湖,就因为你心思太多。”秦长武面色郑重,“爹能活到现在,只有一点,懂进退。那些和你一样贪心的,我见过太多,但是如今,他们都死了。”

    秦衣鹤浑身一颤,终于知道怕了。

第二十四章 枣!

    “这样的江湖老混混,你不该如此轻易的放他走。”

    杜姑娘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走过来,仰起尖俏小下巴,神色“老成”的批评一句。

    刘恒苦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被砸中十多棍,到处红肿,尤其腰上被秦衣鹤偷袭,一块地方没了知觉,能相互忌惮讲完话,已经是我强撑下来的了。如果说话了结不了,只能再打,到时候是谁不放过谁都不好说了。”

    “伤这么重?”杜姑娘夸张地惊呼,“你英雄救美受的伤,都是炫耀的资本呢!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望着杜姑娘如同花蝴蝶般,围着他嬉笑调侃,刘恒顿时无奈,“别闹,我得赶紧治伤去了。还有,这事因我而起,只是牵连了你,自然得我自己来解决,但我可不是英雄救美。”

    “没看出来,你还挺爷们的!”杜姑娘柳眉微弯,杏眼也化成月牙,却很亮,笑咪咪的样子十分好看,似乎心情愉悦,“别解释了,你说你英雄救美,我该给你什么奖励呢?”

    刘恒身影一僵,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得厉害。

    “脸都红了!”

    杜姑娘啧啧惊叹,随后鄙夷道:“想什么坏东西呢,不许瞎想!本姑娘奖励你,奖励你……”

    她四下环视,眼睛一亮,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忽然塞进刘恒的嘴里。

    很甜。

    红枣浓厚而饱满的甜味,很快在刘恒口中弥漫,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还有青葱指尖,那丝清淡而隽永的甜香,让他没喝酒,已经醺醺然像是醉了。

    想起上次两人的遭遇,刘恒牢牢记住了这味道。

    看来她很喜欢吃枣……

    “你一定要努力,希望将来,无论我在哪里,都能听到你的名字。”杜姑娘凝视刘恒,小脸极为认真,“别让我小看了你,更别让他们小看了你,好吗?”

    他们?

    对视间,刘恒怔怔出神,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又小看我?

    正想要开口问清楚,不远处突兀传来高吼。

    “姓赵的,小兔崽子!还敢叫人来找刘小将军的麻烦,先问过老子的剁骨刀!”几个壮硕身影猛冲进巷子,气喘吁吁,却是凶神恶煞般,“别以为仗着你爹升官了,就能欺负人……咦?”

    怒吼的正是大嘴他爹,刘恒还说大嘴怎么跟着跟着半路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去搬救兵了。看爷俩和一道来的三四个屠户,怕是一听消息就呼朋唤友急忙赶来,一点也没耽搁。面对赵县尉家的公子,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这份仗义,刘恒牢牢记在心里。

    然而几人,见到眼前一幕,都有些傻眼。

    本以为今天要豁出去大干一场,心里都做好了日后被收拾的准备,来得颇为悲壮,谁想到了地方却如此清冷,只见两个少男少女站得极近,指贴着唇,举止格外亲密。

    这是哪一出?

    刘恒和杜姑娘吃了一惊,才发觉此刻两人的样子很不妥当,怕是被人误会了!急忙分开后,两人脸蛋都泛起微红,颇觉尴尬。

    “你个瓜怂!”祝二假装没看见,故意四下环视后,朝自家儿子脑袋就是狠狠一拍,怒喝道:“还敢骗你爹我了,明明啥事都没有,让我跑这么一趟,找抽!”

    大嘴捂着脑袋,可怜巴巴望向刘恒,那个委屈啊,咋回事,哥你倒是说啊!

    “祝叔,别怪大嘴,赵景他们真来过了。”

    “那人呢?”

    “都被我赶走了。”

    “啊?”祝二牛眼瞪圆,不是听说那小子还请了几个高手么,刘恒一个人都给打跑了,实在难以置信!不过如果是刘恒的话……

    “你小子厉害!”祝二扬起大拇指,夸赞一句,随后扬起刀转身就走,“行啦,几个哥们别看戏了,没事咯,咱们都回吧!”

    一面走,祝二突然又扬起巴掌,狠狠教训大嘴,“多跟你恒哥儿学学,做什么都顶呱呱,你呢?真是找抽,让你不打听清楚就乱叫人,看看刚才,不是坏了你恒哥儿的好事么?郎才女貌,要是毁在你手里怎么办……”

    “大不了我赔……”

    爷俩嗓门太大了,听得刘恒哭笑不得,没机会解释,只能避嫌,临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杜姑娘,你长得太……独自在外面实在危险,还是叫你家里人来,既能帮衬你,也能有人护着你些,不然叫人太不放心。”

    杜姑娘背着小手目送刘恒,笑眯眯地道:“我当你是在夸我漂亮呢!”

    面对这个时常语出惊人的漂亮小姑娘,胆量过人,脸皮好像也有点厚……刘恒自问真不是对手,立马溃不成军。

    “这书呆子……”杜姑娘咯咯地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捂住逐渐滚烫的小脸,化身成一个光艳照人的小红苹果,分外诱人。

    回到新宅子,挑**处瘀伤,尤其后腰铜钱击中的地方淤黑一片,肿的惊人。幸好筋肉比以前厚实太多,才没造成内伤,否则更难处理。一处处用针尖挑破,黑血飚溅。恐怖伤势明明极疼,但平时练武,这种伤势早也成了家常便饭,只不过稍重了些,刘恒此刻心里莫名兴奋,根本不当回事。

    “心里笑出花来了吧?”老鬼依旧阴阳怪气,“枣都含了一个时辰,早就只剩核了,还舍不得吐呢!要不干脆连核都吞下去?”

    “你当我不敢?”刘恒得意哼了一声,果然将核也吞了进去。

    “你!”老鬼更加憋气,冷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遇上桃花运,以后当小白脸去得了!”

    “你纯粹是嫉妒,我不和你计较。”给伤口上了药,疼痛逐渐消减,刘恒兴奋道:“老鬼,之前你说要多教我几招,快来吧。”

    之前听老鬼的描述,说他到了什么什么境界,有多厉害,都不如今天一战的感受来得真切。他才知道,那简单而古怪的“弓体术基本式”,每天傻兮兮地自虐般撞大木桩,原来竟有这么厉害!

    想想都像是幻觉,“原来我也这么强了……”

    短短一个月,不仅打败了从小练武的林浩云和秦衣鹤,更以弱胜强,连练武数十年的秦长武都能打个平手,等于已经迅速成为留安县民间最顶尖的高手。单凭那原来看似平凡无奇的两招,如今想来,各有各的神奇,都不简单!

    又能迅速磨练体魄,又能拿来胜敌,这样的招式,他迫切期待能学到更多!

    “不教,连师父都不叫一声,凭什么教你。”老鬼来了脾气。

    “师父!”他哪里想到,刘恒真的顿都不顿一下,叫的这么干脆,呆了好半响。其实刘恒心里,对他的印象早已大大改观,从之前的疯老鬼,到后来暗中相助,不断创造出别人看来不可能的奇迹,更教授了他如此神奇的武功,不是师傅更胜师傅,早该叫了。

    “为了学武功,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老鬼感慨,随后端起了架子,“我姓莫,你得叫得恭恭敬敬。”

    “莫师父!”

    ……

    第三招比前两招,技巧更高明,时间太晚,不忍何伯在家担心,草草记下招式,就忙着赶回家了。

    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后骗何伯说是在大嘴家吃过饭,何伯看看时辰,便不准刘恒再去书房,赶着他去洗漱睡下。

    可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刘恒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劲还没过,怎么睡得着?折腾半响,估摸着何伯应该已经睡着,立刻偷偷出了屋。

    脑海里满是一件事,第三招,居然是实实在在的拳法!

    秦衣鹤的暗器,林浩云的拳法,尤其是秦长武的棍,都是武技,施展开来威力极大,而且精妙绝伦。虽然三人都已不是他的对手,但对于只学过磨练体魄的功法的他来说,心里十分羡慕。

    如今,他终于也要学一招武技了,叫他怎么能不越想越兴奋?

    “这招传你还是太早,如果前两式更多注重磨练力和速,开发浑身筋肉,这一招则更偏重对力和速的运用。想发挥出这第三式的真正威力,你现在差的太远,起码得武生境四重以上,将筋肉开发到极致以后再说。”

    教是教了,但老鬼却不免喋喋不休,发泄不满,后悔自己被刘恒哄得高兴过头,教授得太早了。

    “没事,就当让我长长见识。”刘恒赶紧好言安慰,随后趁着夜色,不断尝试和琢磨起新的招式来。或许是今天兴奋过头,他觉得此刻状态出奇的好,思绪都似乎比平时更活泛不少,分析和领悟能力大大加强。

    刚刚有点头绪,他忽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扭头看去,才发觉墙头杂草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泛着微小幽光的碧绿光点,要不是最近境界提升,感官变得敏锐,恐怕很难发觉。

    这种被窥视感,加上是这么个会发光的怪东西,寂静深夜里,让刘恒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舒服。

    “什么鬼东西?”

    尝试凑近,两个离得极近的古怪绿光倏然消失了,凝神观察,才隐约能见到光点原来所在的地方,一个黑影极快地爬下墙头。

    “对面……是顾家。”

    稍作犹豫,刘恒再也压制不住好奇心,急忙追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留影蛛!

    两家之间的隔墙不过两米来高,以刘恒如今的身手,轻易就翻到了对面。

    黑灯瞎火,凭借微弱月光,全神贯注,目光才能追踪到那个速度极快的小黑影。大概巴掌大小,像是活物,估计是虫子,要不就是什么小兽。

    但之前的窥视,却不像小虫或小兽无意识地举动,仿佛是有意为之,便更让人感觉怪异。

    不管是不是错觉,刘恒都想要搞清楚。

    黑影对顾家宅院似乎格外熟悉,行进又快,又隐蔽,从没进过顾家的刘恒,好几次差点跟丢。好在顾家不大,两三分钟后,刘恒停在一个烛火昏暗的窗外,亲眼看见黑影顺着窗子打开的一条缝隙,灵巧钻了进去。

    “是只蜘蛛!”借微弱烛光,黑影爬进窗子的瞬间,刘恒终于看清黑影的长相,“平时很少见巴掌大的蜘蛛,而且浑身灰黑,在墙面地面攀爬的速度还这么快,太古怪了!”

    而且这已经是大半夜,正常人早该睡下,偏偏蜘蛛爬进来的屋子还亮着灯,烛火却不挑亮,一切都有种鬼鬼祟祟的味道。

    刘恒轻手轻脚贴到墙壁,凑到窗子缝隙处朝里看去,片刻后,眼睛骤然睁圆。

    蜘蛛停在灯边,一只手熟稔按在它身上某个位置,头部突然再度绽放两点绿光,比之前明亮太多!绿光之中,隐约能看出一个精壮的人影,念念有词,不时伸手比划,像在领悟什么。

    如此神异的一幕,刘恒大为惊奇,真不知这是什么手段,竟能用光凭空显现出灵动的虚影来。然而细细看去,他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虚影十分模糊,换做别人或许还不看明白是什么,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之前他在院中的样子!

    这是谁?为什么会运用如此诡秘而神异的方法?而且在监视他?

    再想到这是顾家,平时不大来往,但做了十多年邻居,谁会怀疑这家会有人在监视他?这秘密持续了多久,他和何伯还浑然不知,如此煞费苦心的目的,刘恒猜不出来,但只想想,都已经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

    要不是他练武后,比普通人敏感了很多,要不是他今天兴奋睡不着,好奇心也过剩,没有这好几个的偶然,或许这秘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顾家,凭城外十多亩田产维持家计,顾老头早年丧偶,留下一男二女,三个子嗣都已长大,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参军归来的儿子六年前娶了秀丽媳妇,如今孙子都有四岁了。

    常年在家的,顾老头,他后娶的夫人,顾家儿子和儿媳,四岁的小孙子,总计五口人。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平平无奇,和别家毫无二致,然而监视刘恒的这个人,就藏在五人之中!

    是顾老头?

    还是顾老头后娶的夫人?

    或者是参军归来的顾云军?

    甚至也有可能是新进门的顾氏!

    除了四岁大的顾小石,四个人都有可能!

    是谁?

    是谁?!

    刘恒努力地凝神望去,试图从背影上猜出人来,但那只手已经收回,蜘蛛放出的绿光骤然熄灭,随后只听轻轻地吹气声,烛火也立刻熄灭,房间重归黑暗。

    他刚觉失望,猛地发觉不对,就算这人要出屋了,如此黑的夜里,也需要掌灯照路才能前行,突然把烛火吹灭做什么?

    心头一惊,正要后退,窗子缝隙骤然伸出一只手来,速度之快令他措不及防,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力气更是大得惊人,仓猝间,连如今的他都无法立刻挣脱!

    “别慌!挡住脖子!”老鬼急喝。

    刘恒伸手一挡,正好格住这人悄无声息探来的另一只手,月色下寒光乍现的匕首尖端,离他脖子仅剩几厘米!离死如此之近,刘恒心里的惊悚感,令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僵持在这里,你是劣势,挣不脱就闯进去!”

    全力隔开匕首,让那人的手臂掀起窗户,刘恒不退反进,缩身跳了进去,和黑暗中的人撞了个满怀!

    靠山崩!

    根本不敢有片刻耽搁,刘恒借脚踏窗沿的机会,全力使出了他最顺手的一招,猛地将这人顶在墙上。

    咚!

    沉重闷响,刘恒如今的巨力,连武生二重巅峰的秦长武都要受伤,这人吃了全招,也立刻响起一声闷哼。

    “别掉以轻心!”老鬼却是急切吩咐,“这人身手绝不差于秦长武,一招不够!”

    靠山崩!

    靠山崩!

    靠山崩!!

    咚,咚,咚!墙壁急促而猛烈的接连重响,当紧捏刘恒肩膀的手无力滑落,刘恒才赶紧退开,粗重喘息却全神贯注,借大开的窗户映照进来的昏暗月光,紧盯住墙壁人影跌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

    短短片刻,期间的惊险,远胜于傍晚的几场恶战!

    如果没有老鬼相助,被抓住肩膀时,刘恒心神骤然慌乱,只会下意识忙着挣脱,根本不会留意紧接而至的匕首,当时便必死无疑!

    这变数,怕是屋里的人也没料到,十拿九稳的一招竟然失手,他更没想到刘恒反而冲闯进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便再没了翻盘的机会,接连遭受重创而输。

    要不是老鬼,这场短暂激战的胜负,经验不足的刘恒毫无胜算,早该死了。

    迅速重新点亮烛火,凑过去一照,露出了让刘恒失神的一张面容。

    刚才试探过身手,他本以为参军归来的顾云军嫌疑最大,没想到这人,竟是顾老头!

    平时笑口常开,走路颤颤巍巍,老得只能在家逗弄儿孙的顾老头!就是他,常年监视刘家,还藏着如此厉害的武功!

    堪比秦长武的高手,除开衙门和军队,在这县里绝对是顶尖一流,却伪装一个务农的地主数十年,没露出丝毫破绽,他究竟怀着何等惊人的目的,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的他,瘫软在地,凹陷的胸膛已经看不出起伏,血迹溅得到处都是,模样异常惨烈,重伤得陷入了昏迷。

    听老鬼说以顾老头的境界,这种伤不至于丧命,刘恒便放下心来,目光顿时被桌上一动不动的蜘蛛吸引。

    “留影蛛,多少年过去,没想到还有人在用这东西。”老鬼似乎很熟悉,感慨出声,“虽然是不入流的小玩意,但用来监视人,十分有用。”

    “的确!”刘恒亲眼所见,自然赞同,更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入流的小玩意,在他看来,已经是闻所未闻的奇物,“它怎么不动了?”

    “一个机器,不是活物,你不给它指令,它怎么动?”老鬼鄙夷道:“真没见识!”

    “机器是什么?器?你说它是人做出来的?”

    刘恒更是惊奇,试探着把蜘蛛抓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才发觉这蜘蛛做得虽栩栩如生,但比起真实的蜘蛛,的确少了一种鲜活的生机,显得有些呆板,“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几乎能以假乱真,能跑能跳,还能还原所见的场景,简直是巧夺天工!神乎其神!”

    “这东西以前不值钱,但现在就不好说了,能留下来的恐怕不多。”老鬼唏嘘道,像是想起了某些深刻的回忆,“如今这门手艺八成早已失传,这应该算是珍贵的古物,被人拿来监视你,就图隐蔽,很难被人察觉,看来你小子来头还真不小!”

    “我?我能有什么来头,原来虽然祖上也曾辉煌过,出过亲王,出过一个顾北侯,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哪怕没被贬为平民,我家也落破已久,像我这样的清贵,成千上万,根本没有让人如此煞费苦心的原因。”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老鬼冷笑道:“回去问问你那何伯,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是说……”刘恒一怔,自己对于家世,的确知道的很少,连父母的事他追问了不知多少次,何伯都闭口不提。现在遇到这么怪异而惊悚的事,他才发觉,自己对于身世根本是一无所知,不禁心头一阵茫然。

    “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他肯定也知道。”

    对了,顾老头!

    他惊喜回身,猛地一阵恶风扑来,顾老头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而且像是没受伤般,再次企图偷袭!

    来势又疾又猛,眼神狠厉,如若夜下凶狼!

    幸好他恰巧在此刻转身,不必老鬼提醒,刘恒稍稍移步,已经躲了过去。顾老头反而一个踉跄,自己失力再次跌倒,显然只是不甘心地蓄力反扑,失败后再没了余力。

    “你为什么监视我刘家?”

第二十六章 你们刘家!

    顾老头喘息艰难,神色扭曲,“没想到你的武功,竟然已经悄悄练到了这种地步,果然你们刘家,还贼心不死!我时刻监视,还被你们瞒过去,真是愧对上头对我的信任……”

    贼心不死?

    这是什么意思?

    上头?

    他不是主谋,竟只是被人安排来的探子,刘恒心里更惊,厉声喝问,“谁派你来的?”

    顾老头看他像看白痴,耻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如果你不说,我必然迁怒你的家人,不为你自己,难道你也不担心家人?”刘恒只能装出凶狠的样子,冷冷道:“想想你的夫人,你儿孙满堂,还有你四岁的孙子!”

    “哈!”顾老头却怡然不惧,冷笑道:“他们为上头尽忠,日后自然有人为他们报仇!你们刘家,个个不得好死!”

    突兀之间,他猛地朝嘴里塞进一个东西,竟是那只留影蛛!刘恒之前没想到,原来刚才蓄力反击,还藏着把留影蛛趁机抢回去的心思,现在更准备毁灭证据!

    他急忙去抢,顾老头已经猛力咀嚼,吞咽下去。尖硬的蛛脚接连划破喉咙,顾老头竟像是失去了痛感,还觉得不够,用手抓住蛛脚胡乱拉扯,喉咙处顷刻就变得血肉模糊,鲜血喷溅,恐怖至极!

    短短片刻,顾老头剧烈抽搐几下,眼睛睁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身体慢慢没了动静。

    死,死了?

    不在意家人的生死,更毫不犹豫地自杀,临死还要毁灭证据,究竟何等骇人的惊天秘密,值得他做得这么绝?

    刘恒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直冲脚下,遍体生寒,真感到可怕,一门心思只想着离开!赶紧离开!

    原路返回到自家的院中,他还在心神恍惚,头一次见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死相如此吓人,这人更几乎是被他逼死的!

    他没了神童士子的自傲和聪颖,再没有一个月晋升县城顶尖强者带来的自信,和犯下大错的同龄孩子一样,只剩下手足无措的慌乱。

    哪怕赵景,哪怕和秦长武等人大打出手,闹得几乎不可开交,哪怕顾老头,他也绝没想过杀人。因为这是个平静的小城,连谁家丢了只鸡都会闹到县衙,更别提很多年没发生过的命案!

    注定要惊动全城,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顾老头的秘密,显然连家里人都瞒着,如今突然死得如此蹊跷,惨不忍睹,他的妻子,儿子和儿媳,以后会多么痛不欲生?又会多么憎恨他这个“凶手”?尤其四岁的可爱孙子,将会留下多大的心灵创伤?

    怎么会搞成这样?!

    我该怎么办?

    “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赶紧告诉你何伯,然后两个人商量该怎么办!”老鬼冷静厉喝。

    对,对!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刘恒匆匆跑到何伯屋前,急促敲响房门。

    很快,当何伯胡乱套起衣裳拉开房门,顿时惊愕。好像自打开始读书,这孩子一天天自信,哪怕遇到那封圣旨,如天塌下来般的打击,都能平静对待,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到过这样神情无助的刘恒,自然吃惊。

    这究竟是发生了多大的事?

    “少爷这是怎么了?”

    刘恒脸色苍白,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何伯猛地眯起眼睛,“杀了谁?”

    “隔壁的顾老头……”

    何伯听后神色出奇的平静,拍了拍刘恒的肩膀,“少爷收拾好东西,我去去就来。”

    去哪?

    刘恒怔怔看见何伯翻过隔墙,还回不过神来。他本以为何伯会惊慌,会问他为什么杀人,会怒斥刘恒罪孽深重,却偏偏没料到何伯反应会如此的平淡,仿佛杀人,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可他现在去顾家干什么?

    难道是……

    刘恒心里一紧,这事不可能瞒得过去,以何伯对他的爱护,他只能想到一种结果,伪造现场,替他顶罪!

    不能这样!怎么能让无辜的何伯牵扯进去,替他受死罪!

    正要追过去,却听老鬼怒斥,“瞎想什么?死个人算多大的事?他是去替你收尾,准备带你跑路!赶紧老老实实收拾东西去!都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

    “对啊,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又在怕些什么?”老鬼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刘恒突然惊醒,“我在怕理和法,但于理于法,我并没有任何错。对于一个怀着不明目的潜伏在旁,时时刻刻监视自己的人,我我想搞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质问他有错么?他是为了隐藏秘密不让我知道,而选择了自杀,并不是我动的手,于情于理我都没错,我为什么要怕?要愧疚?”

    “既然选择了武这条路,以后生和死,你会遇见更多。”老鬼语气说不出是沉重,还是感慨,“所以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经历过生死,刘恒又成熟了很多,听着老鬼的话,默默出门,快步赶去新宅子。既然要“跑路”,自然不能忘了银票和那些贵重药材,可惜省吃俭用辛苦积攒,陪伴他长大的那满屋子书,只能舍弃了。

    等何伯返回来,顾家院里隐约亮起火光,何伯什么话也没有说,进屋带上两坛酒和一袋米,一捆野菜,便拉着刘恒快步出门。也才刚回来的刘恒,此刻见到门外静静而立的马车,不禁错愕。

    之前往返还什么都没有,短短片刻,何伯从哪弄来的?

    根本没机会发问,将东西和刘恒都安置在车厢,何伯赶着马已经启程。他们家离北城门很近,但现在是深夜,城门早关闭了很长时间,得明早清晨才开,这时候怎么可能出得了城?

    生怕何伯是忙中出错,他刚想要提醒何伯,已经听到城门守卫们聊天大笑的声音,只能闭上嘴。

    “干什么的?”

    明知深夜封城,还赶到城门的马车,自然显得蹊跷。还没靠近,几个守卫已经警惕起身,瞪眼厉喝,班头看清赶马的何伯,突然瞳孔猛缩。

    “几位爷,实在是家里出了急事。”何伯苦笑,“家里发急信让少爷连夜赶回立乾城,说是家主得病快不行了,还望几位爷通融。”

    “不知道夜里封城么?就算发生天大的事,这城门落下了,就不可能因为你打开。”一听是这事,八成赶回去争夺家产,几个守卫最见不得这等豪门,更不耐烦了,“等明早再来!”

    “什么破事,打扰兄弟们喝酒,要不是看你太老,少不得一顿揍!”

    “赶紧滚!”

    果然是出不了门,刘恒心里沉了下去,再耽搁,顾老头惨死被人发现的可能也越来越大!

    此刻冷静下来,他觉得要是不来夜闯城门,顾老头死得这么蹊跷,却没人知道他的死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谁会怀疑上他们?

    在这时候企图出城,原本没有嫌疑都变成了嫌疑最重的人,何伯看上去冷静,其实已经乱了手脚。现在出不了门,明天事情闹大,更不可能出城,事已至此,干脆劝何伯,先去新宅子躲躲!

    “慢!”

    班头突然一喝,几个守卫看向他,他眯眼打量马车,“明知深夜封城,还要来闯城门,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想要逃吧?”

    刘恒大惊,好精明的人,猜的太准!

第二十七章 雪夜山神庙!(上)

    何伯看上去却比刘恒冷静,一脸无奈道:“班爷说笑了,我一个老仆人,少爷还不满十二,老的老小的小,能犯什么事?”

    “这可说不准。”班头的疑心没这么容易消除,握住刀柄慢慢走来,哗地掀开帘子,和刘恒面对面。

    刘恒努力装出害怕的样,怯怯望向班头,只见是张显得沧桑的微黑方脸。两人素未谋面,但班头却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他的时间也略显漫长。而且他的眼神,让刘恒有种错觉,像是深深凝视,想把刘恒的长相牢牢记住一样。

    紧随班头的一个高瘦守卫,似乎也觉得班头查看的时间太长,有些古怪,好奇地凑头也往里看,班头却很快把帘子放了下去。

    这班头有古怪!

    从帘子缝隙,能见到何伯把一袋东西隐蔽地塞给了班头,讨好笑道:“打扰几位爷的酒兴,实在抱歉,还望通融。”

    班头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收回怀中,似乎颇为满意,回头朝其他守卫吆喝道:“算了,谁家都有难处,各位权当给我个面子,开城门!待会我请大家去怡红院!喝好酒!”

    守卫们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笑容,一听就知道,班头得了大好处,自然也少不得他们的。难得收到浮财,他们也跟着心情大好,在银子面前,所谓的封城令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开门,开门!”

    “让人家少爷赶回去奔丧!”

    轰隆声响,城门开启,守卫们嬉笑着目送,何伯一路陪着笑,刘恒目瞪口呆,居然就这么出城了?

    真是因为使了银子的关系吗?

    刘恒有种预感,应该没那么简单,以他们家的家境,何伯能有多少银子,班头偏偏很满意?

    “那个班头……”

    “班头姓张,叫张子忠,本就是咱们家安插进去的后路,现在是他尽忠的时候了。”何伯闷闷地道。

    刘恒这才恍然大悟,但听到尽忠,顿时又觉不对,“他会死么?”

    何伯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如果咱们不出城,装作没事发生,也没人会怀疑我们家,何必让他尽忠?”刘恒几乎是愤怒地问道。

    何伯依旧闷闷地道:“顾老头是别人的暗探,官府不查,也有人会很快追查到咱们。”

    刘恒震惊,一时无言以对。

    一个顾老头,苦心孤诣隐藏无数年,只为了时刻监视他刘家,到最后为了保住秘密疯狂自尽。如今又是一个人,为了掩护他出城而“尽忠”!

    这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匪夷所思,简直让人发疯。

    为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原因,只是为了别人,就选择去死,他们的生命,怎么能如此廉价?

    值得么?

    这背后又究竟都隐藏着什么?

    我,我们刘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眼见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接连因为他而死,他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真当自己刘家只是个落破的贵族,沉默好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别人为什么要监视我们家?用人命留后路,我们家究竟是干什么的?都到这时候了,何伯还不准备告诉我吗?”

    “少爷,别问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何伯却依旧不说。

    还当我是小孩子么?

    刘恒知道,何伯不开口,他根本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只觉气闷。

    马车哒哒走在官道上,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重新闭合的城门。

    叫张子忠的班头,第一次见面就注定要因为他去死,能不能活下来?

    顾家,死了顶梁柱,一家人不知该有多伤心?四岁的顾小石,以后知道爷爷是被他逼死的,会不会恨他一辈子?

    还有大嘴,祝二叔,才送他枣的杜姑娘,从此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以后还会记得他么?

    学堂,伍先生,会怎么看待他这个突然消失的逆徒?

    这一刻,他甚至回想起学堂里,每一个曾经背地里鄙夷他的同窗,甚至赵景,还有武戏班子,郑大财主,被他医好不再怕鬼的小郑舒!

    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十多年的记忆都和这座城有关,所有和他接触过的鲜活的人,都和这远去的城一起,就此成为过去。

    就这么离开了?又要去往哪里?

    腊月初一的深夜里,车外寒风凛冽,悄悄飘起了细雪,开平三十一年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他心头一片茫然和彷徨。

    雪越下越大,满地铺上薄薄银装,不知走了多久,留安城已经淹没在夜色里,彻底看不见了,何伯却突然停住了车,神色严肃地道:“少爷,去山脚山神庙,一定要躲好!”

    “难道有人追来了?”刘恒急忙下车,查看左右,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来人很快就能赶到,我去拦住他们。”

    “还是我来吧。”刘恒哪里会走,自觉如今的武功不弱,岂能让老弱的何伯去拼命。

    “能杀了武生二重的顾老头,我才知道少爷偷偷练了武。”何伯神色柔和看向刘恒,接着望向来时的路,“但来的是高手,已经不是武生境能够应付的,少爷放心躲好就是。”

    噗,噗,噗!

    何伯身上,突然传出三声细微的轻响,有三道细长黑影爆射向四方,何伯的身躯便在刘恒吃惊的注视之下,迅速鼓胀起来,连模样都变得年轻许多。

    “金针锁脉!这老头果然不简单!”老鬼都发出惊叹。

    眼前的人身材修长,高大伟岸,像是顶天立地一般,模样英武,只能依稀看出何伯的影子,却哪里还像刘恒印象中,那个枯瘦矮小的老头?

    离得近,刺骨寒冬里,都能感受何伯身上散发的股股热力,连漫天雪花都被吹得纷纷翻卷飘开。如同站在熊熊燃烧的洪炉旁,却又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他身体中,正在释放出一头将要吞天噬地的巨兽!

    天翻地覆般的巨变!

    连何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人,此刻都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由不得他多想,何伯迎着来路跨步而去。开始时步伐不快,但越来越快,如同奔马,黑发和衣襟猎猎飞扬,迅速消失在雪夜中,只剩下他奔跑掀起的狂风,如巨浪般夹裹万千雪花倒卷而回。

    “人跑的竟比骏马更快,寒冰都为之消融,这是什么境界?”被狂风吹得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刘恒只觉得震撼莫名。

    “跨越了武生境九重之上的存在,已经接近武夫境巅峰,弹指劲风也能轻易杀死你。可惜不能看他一战,否则对你眼界的提升,大有裨益。”老鬼遗憾道。

    武夫境巅峰!

    练到武生境二重,刘恒已经远超常人,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他一击,必定会重伤,他很难想象武生境九重会有多强,更难想象高出一个大境界,站在武生境巅峰的何伯,又会是何等强悍!

    “武生境巅峰,寻常刀枪不入,血气如洪炉,神鬼辟易,能一个打几十个,你说厉不厉害?而更上一大境界的武夫境,已经成为杀场上的中流砥柱,如同绞肉机般,人不死力无尽,坐如山站如枪,不动而威,号称千人敌!”老鬼给刘恒讲解了几句。

    千人敌!

    也就是说此刻的何伯,比千人组成的大军还要恐怖,岂不是一个人就能打下诺大的留安县?

    刘恒单是听闻,都觉得热血沸腾,惊骇绝伦,一个人修炼武功,竟然能这么强!堪比传说中能够屠城灭族的神魔了!

    跑向不远处的破败山神庙,刘恒难免忧心忡忡,逼得何伯暴露出本来实力,还要半路截击,说明来犯之敌恐怕比他更强,起码十多年没出手的何伯,能胜过一直保持在巅峰的对手么?

    “一个偏僻县城,隐藏的高手,最多也就他们这个层次了。”老鬼又变得懒洋洋地,“他要你躲起来,是怕被人抓住你来威胁他,让他不能放心施展。再者说,他们那种强度的打斗,动辄开山裂石,内力横飞,你在半里内都可能受波及,意外身亡,自然要离远些才放心。”

    “别小看你何伯,他比你想象的更强。”

    听到老鬼分析,刘恒立马放心不少,刚跑进山神庙,突然感觉脚下大地微微抖动起来,仿佛地震一般。

    “交手了!”老鬼让刘恒静听,很快,就听到如浓云中滚雷一样的重响声,接连而紧促,轰轰欲聋,“接近一里外,很激烈,两人有的打,慢慢等吧。”

    相隔这么远,还能感受到如此骇人的声势,可见武夫境巅峰的强者交手,有多么恐怖!在这如同天地灾难的可怕威力面前,原本短短一个月,成为县里顶尖高手的骄傲,顷刻间荡然无存。

    刘恒难免又为何伯紧张了起来,更生起懊恼,“还是自己太弱了,根本帮不上忙。”

    “你知足吧,要不是遇上我,你傻乎乎跟着那秦长武练一辈子,顶多也就你现在的水平。”老鬼自夸起来,脸皮一向很厚。“这算什么,有我在,以后你只会比这更强!”

    哪怕老鬼这么说,刘恒还是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更有种茫然。顾老头,张子忠,接着又是何伯,这样的强者,却甘于平凡,隐藏自己十多年默默守护他,为什么?

    如今又有同样强大的高手,平时根本不见,此刻却紧追而来,又是为什么?

    我,究竟是谁?

    “别乱想了,来人了!”老鬼突然提醒。

    还有人?!

    刘恒猛地惊醒,朝来路看去,只见两道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马车旁,没拉开帘子已经猛地一刀戳了进去!

    来人根本不想留活口!

    帘子被急促刀影劈成了漫天布片,见马车里竟没人,两个人影略微停顿后四下搜查,立刻朝山神庙摸来。

    依旧是杀气腾腾!

    “起码是武生境炼骨期的人物!快躲好!”

第二十九章 雪夜山神庙(下)

    似乎因为半掩的破庙门被打得更开,寒风裹着点点雪花卷进来,刘恒只觉得浑身都僵冷得发木,心脏却因为过度紧张,跳的飞快。

    “姓张的城门班头死得倒快,曹狗子,听说他们逃出城时你见过,是个老头带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还有什么小心的必要?”没想到来人如此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地嚷嚷道:“你不会是当守卫当多了,把一身本事都丢了,才变得这么胆小的?”

    见过?

    刘恒心神飞转,突然想起一个人,当时张子忠来掀开车帘,身后有个守卫跟着,似乎无意识的凑头过来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的,却十分不起眼,难道是他?他也是隐藏多年的敌人?

    “滚一边去!”另一个人笑骂回应,“同时出城,彭捕头反而没到,说明被人拦住了,那老头怕是个不弱的高手……不过你说的也对,凭我们的武功,收拾一个小屁孩轻而易举,直接喊他出来吧。”

    “刘恒听着,自首能保你一命,否则抓住便一刀斩了!”头一个人厉喝好几声,没听到刘恒回应,便道:“看来不在这里,怕是躲到别的地方了,狗子,咱们走。”

    刘恒刚要松口气,却听老鬼冷冷道:“骗你的!这类捕快,怎么可能不懂得寻踪辨迹,你一路到山神庙踩过的脚印,在雪地十分明显,他们一看就明白。现在正包抄过来,就等你放松,然后一招毙命了。”

    好奸诈!

    刘恒惊愕,迅速绷紧心神,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老鬼却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明白,练筋期和炼骨期的差距究竟有多大。秦长武和顾老头,虽然实力略高过你,但毕竟处于同一境界,三下靠山崩能令其重伤,但炼骨期的武者,站在那里让你撞十下,一百下,也顶多肌肉疼痛,并不会造成多大损伤。”

    差距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连拼命都毫无效果?

    刘恒相信老鬼并没有骗他,本来想平静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却突然想起杜姑娘的那句话,“别让我小看了你,更别让他们小看了你”,心里猛地生出一股豪气,明知必死,也要死得壮烈,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

    拼了!

    “唉,还是太仓促了,要是等你学会第三招,何必要我动手,辛苦积攒多少年的魂气,这次不知要废掉多少……”老鬼叹息,嘟哝抱怨了两句刘恒听不懂的话,随后道:“小子,放开心神,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死战!”

    放开心神?

    还不知道怎么做,刘恒便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头顶迅速传递全身,手脚不由自主地动了!

    仿佛身体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了!

    刘恒震惊,正要抗拒,却听老鬼厉喝,“别抵抗!”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明悟,这是老鬼在显现他的力量,犹豫片刻,立刻果断地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都到了这地步,自己既然无能为力了,何不放手交给老鬼,看他怎么创造奇迹?

    明明他已经放松了全身,身体却没有软倒在地,像是自己寄居在了别人的身体里,感受这人活动手脚,侧耳聆听后微微皱眉,突然发力朝右边猛撞过去!

    这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相比自己,同样一招靠山崩,老鬼用的更加果决,时机巧妙,招式也更加纯熟和威猛,真正有种如熊扑山的大气势。来人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在此刻反扑出来,但错愕之余,感受到这招的力度和速度,并非是炼骨期的武者,立刻放下心来,侧身横刀,应变的速度快得惊人!

    “练了几手三脚猫功夫,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真是井底之蛙,乖乖等死不好,非要提前冲过来受死?”

    拒捕抗命,杀得更合情合理了!

    老鬼施展的靠山崩,已经到达练筋期的极限威力,但在捕快看来却毫无威胁,横刀一挥,只等刘恒的脖颈自己撞上刀刃!

    电光火石间,老鬼神色不变,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惊险地顿步扭身,刀锋贴着鼻尖擦过。

    此时是个古怪的姿势,在刘恒的感受中,从脚底最细微的筋肉一路紧绷而上,力气如万千溪流汇入大海。弯到极致的腰猛力绷成铁板,全身力气汇聚在腰间,经此又得到猛烈增幅,经过筋肉层层绷紧弹射,又是飞快增幅,迅速传递到右拳之上时,力量已堪称恐怖!

    同样的体魄,老鬼比起刘恒自己,调动的力气竟起码强了五倍!看上去一切都是如此简单,又如此精妙,每一处运力都充满玄妙,细思起来,更让刘恒觉得震撼莫名。

    原来,同境界里,我也还有这么大的进步空间,运用力气更是如此粗糙不堪!

    贴的太近,一招失手的捕快也被惊艳,来不及变招,且这拳居然堪比炼骨期的速度,只能仓促鼓起脖颈间的筋肉,倒也没太担心,毕竟练筋期的力气,很难伤到他。

    谁曾想,真正中招,他才发觉这力气早已超越了练筋期,更带有炼骨期特有的穿透之力!等察觉时,已经彻底来不及了,脖颈如软木般被打断,身体倒飞的时候,头颅诡异地低垂下去,转眼气绝!

    好会演戏!如果早知道,这小子也是炼骨期武者,我岂会如此大意而被杀?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格外悲愤不甘,要是他知道刘恒依旧是练筋期,恐怕更会直接被气死。

    “这就是第三式,弓体拳?”

    刘恒心底震惊,真正以弱胜强的招式,超越了本身境界的绝强威力,这一式竟然这么逆天!

    “只是简易版,别少见多怪了。”老鬼不以为然道,依旧是如此淡然傲气,顺手捞过这捕头的长刀,毫不迟疑地再度迎向第二人。

    第二人长得高高瘦瘦,的确是曾跟在张班头身后的那个守卫,只是此刻一身黑衣,气势也大变,不再呆木,透出阴狠气息。此刻他隔着泥像石座,见不到两人交手的场景,嫉妒道:“老柳你倒是运气,那小子朝你那边跑了,练皮期秘法和秘方的奖赏,来的可真容易!”

    慢步走过去,见到突然冲来的刘恒,顿时神色剧变!

    怎么他还活着,还拿着老柳的刀?老柳去哪了?

    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怎么看怎么透着妖异!

    心慌之下,他只敢抵挡躲避,然而刀刀对撞几次,心里更是惊疑不定。刀法生涩,力气和速度,更是明显的练筋期实力,这么不堪一击,怎么会是老柳的对手?

    一定是使诈,老柳大意了!

    得出最可能的答案,他心底笃定,立刻转守为攻,境界的巨大差距顿时凸显,只是一刀便轻易击飞了刘恒手里的刀,未免夜长梦多,他紧接横斩,同样直指刘恒脖颈。

    弓体拳!

    毫无悬念,甚至和之前对付那人一模一样,前面的掩饰让曹狗子掉以轻心,突然爆发,让曹狗子同样带着惊愕和不甘而死。

    接连死在一个练筋期的小子手里,来之前谁能想到,会是如此荒诞的结果?

    明明惊险的一战,却这么短暂结束,而且感觉平淡如水,迷惑和欺骗,然后就是一击毙命。刘恒心底都有些麻木,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两条活生生的性命,依旧迅速结束在他的手里,用的是这样的方式,让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你是学霸病,书读多了迂腐,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必须要死一方,莫非明知打不赢,还要为了所谓公平和道义去死?”老鬼声音显得虚弱,阴冷气息如潮水般缩回头顶,将身体交给刘恒,却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可也不必要杀得这么快吧?”刘恒知道自己不对,强行辩解道:“起码留下性命,问问来历?”

    “你身体太弱,只能使出两招,现在脱力得厉害,来条野狗都能咬死你,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人你也想留下性命,简直是找死。”

    恢复了身体控制,刘恒才发觉身体有多么疲惫,显然那两招如同透支潜能,将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现在连动指头都格外困难,不得不承认老鬼的判断更正确。

    “小子,你如果不尽快变得杀戮果决,恐怕你会死得很快。”

    望着两旁的尸体,刘恒已经明白,真实的江湖,除了欺骗和奸诈,更充满了血和骨。如果没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觉悟,要么逃离江湖,要么等着被杀,只有使尽所有手段,还要一直在变强,才能保证自己活得更久。

    “两个炼骨期武者栽培艰难,起码耗费数万银两,这样死了,敌人损失不小,也算是替为我而死的张子忠,稍微报仇了。”

    心里刚有些明悟,门外突然被耀眼红光照亮,漫天雪花转瞬化为血雨。他震惊望去,只见远处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如同贯通天地般,异象惊人,壮观至极!

    “这是……”老鬼都惊呼出声,“武师境!气血狼烟,超越了武夫境这人体极限,开启肉身秘藏,能惊天动地的强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

    离得不算太远,只可能和今天的事有关,老鬼没说出来的话,刘恒隐约能猜测出来。如果何伯遭遇这样的强者,单声势都如此恐怖,只是想想都知道,性命堪忧!

    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止不住地焦虑和担忧。

    “这样的存在,放在哪里都是坐镇一方的霸主,对手既然出动了这个等级的高手,就是为了万无一失,不留余地,我也无能为力了。”老鬼叹息,头一次露出无奈的情绪,“差距实在太大,你也别想跑了,认命等死吧。”

第三十章 离别

    一里之外,彭虎广满脸惊骇,只是急退,疯狂的急退。

    又是两根金针被逼出,何伯身影骤然拔高,竟接近两米高度,神色暴戾,浑身泛出一股浓郁的甜腥气味。他身后的血神虚影,沐浴在冲天血柱之中,变得更加凝实细腻,仿佛要从沉睡中活过来,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

    何伯脚下,泥土和枯枝都在崩碎,大地仿佛承受不住,迅速凹陷出数百米的大坑,血雨瓢泼,血腥而可怕。

    “你竟然是武师境!”前一刻还得意的彭虎广,此刻只剩下绝望和恐惧,难以置信地大喊,“你找死吗!哪怕你杀了我,方圆千里都能察觉你,如此突兀冒出来的武师境强者,朝廷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彭虎广色厉内荏的喊叫,何伯握紧拳头,一蹬腿如惊天利箭,所过之处遍地哀鸿,大地只能见到迅速出现的鸿沟,转眼便出现在拼命倒退的彭虎广面前!

    一拳!

    只是一拳,甚至没有用什么招式,血神巨像头盔尖角之下,彭虎广的宝兵,仿佛一声哀鸣,转眼爆碎,彭虎广的身躯更是如同软泥,毫无抵挡之力,一触即爆!

    “少爷死了,我死之前,不只是你,所有参与的人,都要陪葬!”何伯戾气横生,仰天怒吼,夜空都被震得隆隆作响。

    他悲痛地回头朝山神庙看去,突然呆立当场,只见庙门处刘恒焦虑地朝外张望,顿时惊喜交加,急冲过去。

    “少爷,少爷没死!原来那狗贼是骗我的!”

    只觉眼前一花,突然出现高大身影,甜腥味的狂风吹得刘恒震惊后退,但看到来人欣喜的模样,才依稀辨认出是何伯来。

    “武师境居然是他,这姓何的,藏得好深!”老鬼冷哼道。

    “有股新鲜的血腥味?”何伯微微蹙眉,此刻的他对血格外敏感。寻着气味朝庙里看去,见到两具尸体,才知道彭虎广并没有骗他。显然少爷也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少爷练武时间应该不长,实在难以想象是怎么活下来的,还反杀了两个炼骨期武者?

    后怕之余,他更觉得愧疚,“是我没保护好少爷。”

    “区区两个小喽喽,我随手就收拾了。”刘恒说的不值一提,好像是他亲自动手,获得的傲人战绩一样。

    “不要脸!”老鬼怒喝。

    “跟你学的!”刘恒犀利反击。

    这事真没法把真相说出来,刘恒厚着脸皮冒名顶替了老鬼的功劳,老鬼竟无言以对,只能生闷气。

    何伯能活着回来,刘恒十分高兴,又见到何伯竟然这么强,更是万分期待,“何伯以后一定要教我练武!”

    “没时间了……”

    何伯却是皱眉,没回应刘恒,反而朝远处看去。刘恒跟着朝那边看,却看不出任何异常来,依旧是血雨黑夜。

    “他显露出武师境的异象,千里可见,这样的未知强者出现在自己境内,肯定会有同境界的高手赶来探查。”老鬼叹道:“虽然解决了眼前的事,但以后反而更麻烦了。相关事宜会被彻查,御使被杀的案子,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都会栽赃到他头上,等待你们的,只会是越来越厉害的追杀!”

    “怎么会这样?”刘恒愕然,接着急忙朝何伯道:“别管我了,你快跑!”

    何伯笑了笑,身影突然消失无踪,一转眼再出现时,已经把马车上所有东西都带来了,递给刘恒,“本以为少爷必死无疑,我也只想豁出去为少爷报仇,谁想到少爷竟活了下来,我暴露修为反而连累了少爷。”

    “少爷待会只管朝前跑,记住,去临顺城傍晚可以出城,然而到北胡国永顺州的望原寨。在那里你叫刘衡,平衡的衡,从小在那里长大。至于从前的身份,所有东西都忘了吧,以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那你呢?”刘恒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何伯突然生出豪气,“区区大夏,奈何不了我,和他们玩几年,我便会到望原寨陪少爷的!只是抱歉,这几年不能陪伴少爷了……”

    刘恒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何伯稳稳抱住,全力一甩!

    他只觉如同腾云驾雾般,目送他的何伯身影迅速缩小,直至夜色淹没。耳畔是呼啸风声,转眼已在数里外的半空,那惊人力道才逐渐消失,身体开始下坠,刘恒又惊慌起来。

    这样下去,得被摔死!

    努力保持平衡,但下坠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眼见雪地迅速接近,刘恒只剩绝望。但落地的瞬间,一层血色气团将他包裹,撞在地面时迅速消亡,他下坠的速度也飞快变慢。等他平稳踏到地面,血色气团正巧消散,如同他只是自己跳起来落回地面一样,有惊无险。

    “你也太小看武师境高手的实力了。”

    老鬼这时才懒洋洋出声,显然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只是故意要吓唬刘恒,报复先前被气的仇,“不用脑子想想,以姓何的对你的爱护,能让你摔着?到他这个层次,整个大夏都没几个人,而且都身居高位,不会轻易出手,你根本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听他安排就是。”

    回头望去,几里外有冲天血柱重新冲霄直上,带着漫天血雨迅速远去。

    刘恒闷不出声,快步朝前飞跑,唯一亲近的人,就这样再次离别,他将独自面对陌生的一切,这种滋味实在无法言表。

    “带着你,才是个**烦,没有你拖累,以他的实力,天下何处不可去?”

    “……我不想成为拖累。”

    “那就努力变强吧,强到你来保护别的人。”

    会有那么一天的!

    刘恒拼命奔跑,心底默默发誓。

    说是一直向前跑,目的地是北胡永顺州,那么他现在是在朝北走。只要方向没错,一百多里外便是观顺城,越过河界将踏入永顺州,那片七百多年前被北胡强势侵占的大州。

    他大概算了算,不耽搁的话两天就能到达,时间是何伯以自己为诱饵替他争取来的,每一秒都珍贵得他不敢浪费。

    奈何他的状态太差,老鬼全力两拳虽然威风到极致,却将他所有力气都挥霍殆尽,全身骨头更是格外阴疼,这是强行使用骨骼还承受不住的弓体拳带来的后遗症。

    强撑着疲惫身躯朝前跑,速度比普通孩童还不如,也许还没跑出三四里,已经累得双腿发软,实在是一点力气都逼不出来了。

    疲倦和饥饿,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咬牙道,“得吃点东西,缓过劲来。”

    翻找包裹,两三千两银子,荒郊野外一点用都没有,何伯留备的野菜刚想吃,却被老鬼厉声喝止,胡乱咬了两口山参,渐渐才有了点力气。

    含着山参继续跑,效力却越来越弱。跑出不知多远,天色渐渐泛白,黎明将至,这漫长一夜终于快要过去,他却实在撑不住了。

    “不知何伯怎么样了……”

    “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老鬼冷笑道:“补药不能当饭吃,体内阳火太盛,能把你体魄烧坏。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大补体力的肉食,或者好好睡一觉。”

    “不能睡!”

    时间太珍贵了,刘恒眼里发黑,却猛地惊醒。而且荒郊野外就这么睡死过去,太危险了,被野兽吃了都不知道,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早知道出城前,应该再带上些牛肉。”

    颇觉遗憾,他却也只是念叨两句,便开始努力寻找“肉食”的踪迹。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各种鸟类叽叽喳喳,但刘恒尝试好几次,根本摸不到这些灵巧小生灵的影子。

    好在运气不错,溜走两只山鼠和一只野蛙后,一只斑斓的山鸡映入眼帘,刘恒悄悄吞了口口水,从没觉得这么饿过。

    “绝不能再失手了!”

    他脑海里满是烤得焦黄的鸡腿影子,鼻子也仿佛提前闻到了诱人香味,暗暗给自己打气后,他轻手轻脚靠近,抓紧时机猛扑了过去。

    “有了!”

    心里兴奋,疲惫的身体也不知哪里徒然生出一股力气,准准握住山鸡的脖子,脸上溢出笑来。然而刹那间,一只利箭迅疾射来,咻一声已在眼前!

    敌人还是追来了?

    来的好快!

    刘恒心头一紧,匆忙间只来得及勉强将山鸡提起,一箭劲透,他立刻仰面倒在雪地,再也爬不起来。

    最后的力气,也就此消耗殆尽,连强撑着爬起来都做不到,更别提继续逃跑,他索性再不挣扎,甚至闭上了眼睛。

    利箭射来的方向,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显然有人在灵敏地接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第三十一章 山姑

    刘恒眼睛突然睁开,罕见的锐利,猝然间出手如电,如抓山鸡般,死死捏住来人的脖颈!

    他牢牢记住了江湖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准则。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正要拼尽刚积攒的一丝力气,立刻捏断这人的脖颈,突然一怔。

    手握住的脖颈十分纤细,触感温凉细腻,入眼的来人,竟是个猎户打扮的女子。

    她皮帽被掀飞,秀发散落,脸庞因为憋气而涨红,大眼惊恐望着刘恒,双手拼命想掰开刘恒的手,力气居然不弱。堪比成年的男人,但和如今的刘恒相比根本不够看,哪怕此刻状态极差,不到一成的力气,也足以压制住她的挣扎。

    误会了?

    虽然这么想,但刘恒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手指微微松开一些,留下给她喘息和说话的余地,便冷冷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女子大口喘息,却不敢挣扎,像是被刘恒“凶恶”的神情吓住了,“我,我叫山姑,这鸡,我,我不要了……”

    说到最后,差点哭出来,又被吓得努力忍住,显得很是楚楚可怜。

    鸡?

    刘恒定定打量女子,细眉大眼,翘鼻因为寒冬而冻得通红,微微婴儿肥的脸蛋被吓得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年纪顶多比他大几岁,正是俏丽少女,最美好的年纪。

    这等姿色的少女,应该去城里大户家做最讨喜的丫环,反而成了奔跑在山野的猎户,倒也少见。刚才射来一箭,看来是同样把这只山鸡当成了猎物,撞得凑巧,反而是刘恒过度紧张了。

    其实想想,来的路上好几里,是何伯抛飞过来的,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敌人能追踪到他的可能性很小。

    心里略微放松,他用山姑身上的绳索绑住她的双手,“你是猎户,住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带我去看。”

    “你想干什么?”山姑突然惊慌起来,厉喝道:“我爹爹还在家里,不怕我爹爹打死你吗?”

    刘恒练武入了门,看上去孔武有力,早超越了年纪应有的样子,乍一看起码有十**岁。两人头一次接触,便留下了刘恒“凶神恶煞”的印象,她只以为遇上了歹人,觊觎她的姿色,要预谋不轨。

    想通其中关节,刘恒不禁苦笑,知道此刻要解释很难,干脆掏出十两银子,“我被坏人追杀,不得不小心行事,如果见到住处,就是误会了姑娘,到时候这十两银子就当是我赔罪了。”

    见到银子,山姑镇定了许多,感觉刘恒不像是在说假话,犹豫片刻,才不情不愿地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山姑像是缓过了神来,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敢问大侠,是哪里人?”

    这倒没什么不可说的,刘恒坦然道:“留安县人。”

    “听说留安县里有个学堂,周围几县都闻名,是叫大山学堂吧?”山姑仿佛好奇地问道。

    故意说错学堂的名字,如果刘恒连这个都不知道,说明他根本不是留安县人,说的也都是假话,在山姑心里,立刻就能坐实刘恒将要行凶作恶的恶人身份。

    刘恒心里一笑,发觉这姑娘不像看上去那么娇憨,很有些小聪明。

    “是半山学堂。”提起这名字,刘恒思绪随之飘远,“我还曾经在那里读过书……”

    一听这话,山姑明显放松了不少。

    虽然刘恒现在的样子,实在和山姑心里对读书人的印象相差甚远,一点也不瘦弱文雅。但口音的确是本地人,又说被追杀,山姑便理解了,毕竟谁都有不能说的难处。

    她语气顿时变得客气,“原来还是位小先生。”

    “不敢当。”

    因为几句交谈,之前两人间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默默前行,偶尔说话,不多时越过一条小溪,就见到了一间简陋的木屋。

    在木屋中仔细看后,的确是常有人居住的样子,刘恒彻底放下警惕,解开山姑的绳索,愧疚道:“误会姑娘了,还望请令堂出来,我当面赔罪。”

    “我爹爹……”山姑神色落寞,“我爹爹一个月前,已经病死了。”

    不经意又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刘恒心里更是愧疚难当,“让姑娘受惊吓,这二十两银子赔礼,请务必收下,我才能心安。”

    “这太多了,太多了。”山姑慌忙拒绝,这等于好多年才能赚到的钱,只是因为误会,拿着都觉得烫手,奈何刘恒心意坚决,硬塞给了她。

    见山姑手足无措的样子,刘恒想了想,道:“如果姑娘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把这只山鸡炖了,也让我尝尝姑娘的手艺。”

    放松下来,他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索性把这事让给山姑,也好让她银子拿的安心些。

    “好,好!”山姑赶忙答应,匆匆跑去了厨房。她手脚麻利,才一会,已经有肉汤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勾得刘恒肚子咕咕地叫,好不尴尬。

    “让小先生等急了,手艺不好,委屈先生了。”

    将肉汤端过来,她羞涩地拢了拢秀发,仿佛不敢看刘恒般,扭捏地坐在一旁。

    胡乱吞下几口,只觉得格外美味,肚子里暖洋洋的,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刘恒才顾得上招呼山姑。

    “你也吃。”

    山姑小声答应,秀气地吃着,不时偷瞥刘恒,又赶紧低下头,脸蛋红润得厉害。

    “这小妞八成看上你了。”老鬼调侃道:“长得挺不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要不顺便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刘恒懒得理他。

    一个新丧父的姑娘,无依无靠,还开别人这么过分的玩笑,岂不是成了欺负人的禽兽?

    整只鸡,刘恒吃了大半,力气很快恢复了,但精神依旧疲倦,脸色看上去格外苍白,显得萎靡不振。山姑迟疑一阵,才小声道:“这里荒僻,好几个月都不见生人,先生不如去屋里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再走,就不怕坏人了。”

    “这……”她说的很对,刘恒犹豫了。

    山姑立刻起身,戴好毛帽打开门,“还请先生好好休息,否则这银子我拿的也不安心,这就去打猎了。”

    说完话,果真关门去了。

    “风风火火,好爽利的姑娘。”

    刘恒感叹一声,盛情难却,便去了那间应该是山姑父亲曾住过的里屋,倒床睡下。明明困意十足,但躺在床上,这几天经历的事情便接连呈现,一时思绪万千,竟睡不着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老鬼突然道,“那是一个只有斗气的世界,只有演绎到巅峰的斗气,有个叫萧炎的少年,天才变废物,遇上了一个老爷爷,也就是像我一样超神的存在,然后走上了人生巅峰!”

    这是什么鬼故事……

    “换一个,有个叫林动的少年,也捡到了一个石符,这也是像我一样超神的存在,然后走上了人生巅峰!精彩吧?”

    ……刘恒无言。

    “还有,有个叫叶凡的,也就是我跟你说过,叶家的代表人物……”

    在老鬼的魔音绕耳中,刘恒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窗外天色满是红霞,像是没睡多久一样,但仔细一看,其实已是傍晚。

    “睡了这么久?”

    刘恒赶紧爬起来,突然发觉精神充足,全身骨头也不再疼痛,身体却反而更乏力了,皱眉道:“第三式弓体拳,后遗症的影响竟然这么久?”

    “弓体拳的后遗症是大,但现在可不是后遗症的事了。”老鬼冷笑道:“恭喜你小子,你撞大运了!”

    “什么意思?”

    “现在觉得虚弱吧?那是因为在你睡得正香的时候,你浑身的气血,被妖法吸走了大半!”

    “你是说……我遇到妖怪了?”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刘恒大为吃惊,“如果附近真有妖怪,得赶紧告诉山姑,不能再住这里了!”

    “傻得都冒泡了你!”老鬼气道:“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一个长得这么秀丽的猎户姑娘,你不觉得奇怪么?”

    “你说山姑她,她就是妖怪?”

    刘恒只觉毛骨悚然,然而回想两人的遭遇,山姑留给他的印象极好,自然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遇得这么巧合,本就古怪,你醒来前她进了屋子,施展妖法又是我亲眼所见,还会骗你不成?要不是她想将你圈养起来,长久吸食你的气血增长修为,早就把你吸成肉干了!”

    “之前看神异小说,只以为是故事,没想到还真的有妖怪存在。”

    那个纯真娇憨的姑娘,羞涩模样仿佛还在脑海,突然知道这是妖怪,刘恒只觉心头滋味繁杂,“这世界,真是处处充满了欺骗。”

    “别想着动手,能化成人形的妖怪,境界和武夫境等同,趁她现在出去猎食,赶紧跑吧。”老鬼也不开玩笑了,凝重道。

    等同武夫境,也就是只比何伯稍弱,难怪老鬼都说是中大奖了!

    凑到房门边上,看清的确没人,刘恒二话不说,快步朝屋外冲去,才冲出木屋几米远,便听到身后木门吱呀轻响,顿时浑身僵硬。

    “先生,是要不告而别么?”

    倚在门边,山姑换了套薄纱,显出窈窕丰盈的身段,俏脸似是幽怨地轻轻问道。

    她竟然在家?

    刘恒转过身来,手心紧张得满是冷汗,努力在脸上挂出苦笑,“有仇人追杀,不愿牵连到姑娘,还是早走为好。”

    “这里荒无人烟,绝不会有人能寻到这里,先生留下才最安全。”

    山姑眼波流转,“我才新丧爹爹,从此孤苦无依,先生如果走了,留我一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外,危险重重,你舍得么?不如留下来,和我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岂不更好?”

    “莫非,我长得太丑,先生看不上我?”她自哀自怨地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刘恒喉咙滚动,全是吓的,表面却半点不敢露,叹息道:“姑娘是花容月貌,能得姑娘垂青,是我的荣幸。如果能隐居在此,也是我一生之幸,奈何家仇未报,只能辜负姑娘了。姑娘如果有心,等我两年,待大仇报了,我必定回来!”

    他说得郑重,义正言辞,山姑俏脸却渐渐冷如寒霜。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都紧张成这样了,还跟我演戏,想拿话骗我!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既然这样,还是奴家强行把你留下来吧!”

    她莲足朝门外跃去,曼妙身影在半空中,竟然迎风大涨,转眼已化作数米长的庞然大物。比木桶还粗的巨大身躯,砸在地上便是一声如闷雷般的重响,朝刘恒猛扑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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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皇帝介绍:
猴偶踏碎金银江,画中轮转千百世。
千面谪仙人不识,一生三世称圣人!
我,刘恒,皇家的穷亲戚,一朝被削为平民,随后莫名其妙,成了这“妖精洞”宗门里,唯二的男人……
这大世百家争鸣,人杰枭雄并起,动荡风云,我踏入其中,步步镇压诸敌,名动天下!
我是大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大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