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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3章 袍泽

    几个时辰之后,狂风沙这才渐渐停歇,经过仔细的清点,党项族的骑兵无一损失。这些人虽然灰头土脸的,却一个个都还算是适应大自然发威的场景。

    只是,灵州步军的情况,就很难让人感到乐观了。据统计,被狂沙卷走,或是失踪,或被活埋的官兵,足有好几十人。

    还没开战,就在大自然的魔力之下,损失了这么多人,这可是自李中易统军以来的头一遭。

    行军途中,不可能举行太过隆重的祭奠仪式,李中易亲自出马,抬着一个殉职士兵的遗体,送他进了火堆。

    “全体都有,向袍泽敬礼!”列队的三军将士们,在左子光的口令声中,纷纷捶胸向自己的勇士致意。

    折从阮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李中易的一举一动,当他发现李中易亲自抬着须知将士的遗体的时候,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姓李的小儿竟然如此的擅长邀买军心,将来还得了?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折从阮乃是带老了兵,当惯了土皇帝的一代名将,他岂能不知,李中易的此举对于笼络军心,将起到何等的促进作用呢?

    失踪的将士,实在找不到遗骨,李中易也只得无奈的吩咐下去,“将明,务必详细记录下殉职将士的名单,回去优加抚恤~长~风~文~学~www~cfwx~net。”

    左子光大声回答说:“末将一定按照大帅您的吩咐,不会亏待了每一位殉职的将士。”

    灵州军的待遇一向优厚,即使和平时期因为训练中的事故。导致丧命的将士,李中易也一直参考毛太祖的政策,不仅给家属赏钱赏地。更赏了烈属的头衔。

    在灵州军中,烈属的待遇异常之高,不仅税赋全免,最根本的一条是,由州衙出钱赡养其老父及幼子。

    折从阮听了如此优厚的抚恤条件,他心中暗想,后顾之忧全都考虑到了。将士们岂能不用命来报效李中易?

    折从阮见李中易从火堆灰烬之中,亲手捡起一根将士的遗骨,装进了随身的背囊之中。他不由又是暗暗一叹,竟然是这个样子,居然是这个样子,李中易呀。李中易。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三军洒泪挥别自己的袍泽之后,整个大军继续上路,沿着向导指引的方向,坚定的踏入到大沙漠的深处。

    折从阮细心的发觉,四周的牙兵们看向李中易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拜的敬仰。

    得军心者得天下,折从阮的脑海里猛然浮上了这句话,却再也挥之不去!

    当晚宿营的时候。折从阮始终睡不着,他躺在厚厚的羊皮卷褥子上。一直涝烧饼。

    翻过来,倒过去,折从阮想破了脑壳,遍寻史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一个与李中易的作派大致相仿的名帅或是帝王。

    两千年来未遇之大变局!

    折从阮下意识的做了总结,李中易的所作所为,可谓是前无古人,后面有没有来者,他就不太清楚了。

    “五哥,你说,这李某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折从阮的翻动声,早就惊动了睡眠很浅的马五哥,他索性看看马五哥是个什么态度?

    马五哥皱紧眉头,凝神想了好一阵子,这才小声说:“老太公,以小人的浅见,倒觉得这位李大帅非常像一个人。”

    折从阮听了此话,立时精神大振,急忙问马五哥:“像谁?”

    “本朝太祖,郭雀儿!”马五哥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四周的动静,这才凑到折从阮的耳旁,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啊……”折从阮大惊失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马五哥的心目之中,年纪轻轻的李中易,竟然可以和周太祖郭威相提并论。

    “何以见得?”折从阮心里有数,他所住的大帐外面,已经被自家的心腹家将们,保护得异常严实,密不透风,私房话不可能传入外人耳内。

    马五哥叹了口气,说:“老太公,小人追随在您的左右,至今也有数十载,倒也见过不少人杰和枭雄。只是,小人思来想去,始终觉得,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这位李大帅更得军心的一军统帅。”

    原来是这个样子,折从阮的脑海里仿佛凌空炸响了一个霹雳一般,连马五哥都看得出来,他这个当主公的,怎么就忽略了这一条呢?

    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呀!

    得军心者,必定得天下!

    折从阮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作枪杆子里出政权,可是,他却深深的懂得,如果麾下没有一支强军,孤悬于拓拔、晋阳以及契丹人之间的府州,早就城破家亡了!

    “嘿嘿,五哥啊,咱们先慢慢的瞅着。老夫倒要亲眼看看,姓李的小儿,如何攻破拓拔彝殷老贼的巢穴?”折从阮眯起两眼,似笑非笑的瞅着马五哥。

    马五哥抬手替折从阮掖好狼皮铺盖,小声说:“老太公,以小人的浅见,李大帅图谋夏州,必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折从阮点点头,说:“围棋之道,落一子,至少看三步。”

    马五哥以前虽然读书少,可是,自从他当上了折家的大管家之后,举凡折从阮不方便出面的外务,均由这个最心腹的家将负责处理。

    折从阮心中有数,论及见识,马五哥早已出师,他的眼光颇为可信。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灵州大军已经啃过薄饼,饱餐了一顿,继续上路,奔赴夏州。

    折从阮注意到,灵州军每到一处水源地,都有人事先守在那里,并且把补水的事宜,安排得异常之妥当。

    大沙漠可不同于草原,更不同于水网繁密的中原江南之地,烧饭的柴禾,以及饮水,乃只头等大事。

    趁着大军补水的当口,折从阮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灵州军的将士们,无论官兵,全都不喝生水。

    从水源地取来的水,全都要架起大锅,猛烧煮沸之后,这才允许官兵们饮用,或者补充到随身的水囊之中。

    折从阮不好出面去问,马五哥就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问负责烧水的火夫。

    火夫随口应道:“军中的郎中说过了,喝生水不仅会肚子疼,还很可能感染上时疫,那是要死不少人的。”

第284章 城破

    折从阮得知了正确的答案之后,良久无语,末了,他忽然说:“五哥啊,人家已经远远的走到了咱们的前头去了。”

    马五哥心里明白,老太公肯定指的是,那一年,府州军偷袭银州的路上,还没正式开打,就因为瘴疬导致三分之一的人马,失去了战斗力,只得无功而返。

    虽然路上经历了一波三折,灵州军依然在第五天的傍晚,赶到了距离夏州城三十多里地的一个名为石口村的小村庄。

    等李中易和折从阮赶到之时,郭怀手下的蕃汉骑兵,早已经将小村庄控制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略事休整之后,李中易在本村一个富户的家中,召开了临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

    “诸位,夏州只有两座城门,我军又是以多打少,以有备击无备,此战的要点在于,必须牢牢的控制住城门,不使城中逃掉一人。”李中易作了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左子光命人抬上刚刚组合完毕的夏州详细作战沙盘。

    当折从阮,从沙盘上,看清楚了夏州东、西两座城门内的建筑详情之后,不由暗暗吸了口冷气。

    灵州军将夏州的实际情况打探得如此清楚,可想而知,马五哥所言一点没错,李中易早就贪婪的盯着夏州了。

    “郭怀,你统帅东部攻击集群,共计马军四千,步军两千。你务必注意,破了城门之后,马军必须在第一时间冲进去,突击东城的党项守军大营。另外,所属的步军以控制住城门为第一要务。直到和西边的主力汇合为止。”

    计划早就拟定完毕,李中易不过是照本宣科,做进一步的强调罢了。

    “末将遵命。”郭怀叉手行礼,接过李中易递过去的调兵鱼符,以及左子光给的调兵铜印。这才再次坐下。

    折从阮眯起两眼,定神细了一阵,他惊讶的发觉,灵州军的调兵手续,竟然如此的繁杂和严密。

    从郭怀的表现来看,折从阮推断出了。在灵州军中,恐怕必须鱼符和铜印齐备,才有可能调动兵马吧?

    这么一来,固然有僵化的一面,可是。折从阮越琢磨,越觉得李中易控制军队的新方法,异常有特点,不,是异常有优点。

    折从阮也是掌军多年的老将,名将,他自然心里明白,真正能够推翻一方诸侯统治的。除了自家军队谋反之外,就是外敌入侵。

    嗯,回府州之后。一定要李中易的这种控制军队的方法,在折家推广下去。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折家内部也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需要及早扼杀于萌芽之中。

    折家军虽然勇猛善战,名义上的兵权统一在折德扆的手上,实际上。折从阮几个亲弟弟的手上,依然掌握着一股不小的势力。

    府州的实力并不算特别强大。这就需要家族的基本武力,必须集中使用。谁都没有搞分裂的本钱,这是折从阮的基本考量。

    直到会议开完,折从阮始终没有听见最想了解的一件大事:坚不可摧的夏州城门,怎么破?

    天色全黑之后,灵州军的将士们提前饱餐了一顿战饭,依然是羊肉汤泡烙饼,配腌萝卜条佐餐。

    吃过饭后,略事休息,灵州军的将士们,嘴衔木,马裹嘴,马蹄包上杂布头,悄无声息的朝着夏州进发。

    万余大军在漆黑的夜晚出发,居然没有举火,类似的场景,折从阮在一路之上,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在距离夏州十里的一个三岔路口,提前赶到的宋云祥,早早的和左子光的人接上了头,并被领到了李中易的马前。

    李中易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宋云祥的胳膊,十分用力的摇了好几下,这才欢喜的说:“多亏了你,辛苦了!”

    李帅如此的不拘小节,宋云祥仿佛喝了蜜水一般,他咧嘴笑道:“香帅,下官幸不辱命,夏州城一切正常。”

    微弱的星光之中,李中易用力的点点头说:“好,好,很好,老宋,城破之后,记你的头功。”

    宋云祥笑着说:“功劳不功劳的,下官真没太在意,只要替朝廷灭了心腹大患,下官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折从阮在一旁听得异常真切,他心下不由大为感慨,正是因为有了无数类似宋云祥这样的仁人志士,出生入死的替朝廷卖命,民族之光这才生生不息呀!

    虽然,折从阮暂时还不知道宋云祥的姓名,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明白得很,必是李中易提早安排在夏州附近的细作。

    大约初更天,在夏州城外五里的无名之地,灵州大军一分为二,郭怀领着他的部下,转道去了夏州的东城外。

    剩下的主力部队,则在李中易的率领之下,悄悄的来到了西门外,距离城墙三里左右的地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牙兵们快速的悄无声息的立下了中军大帐,折从阮注意到,大帐的外面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也许是担心被夏州军发现,大帐之中套着小帐,李中易陪着折从阮一起坐到了小帐之中。

    折从阮细心的发现,小帐门朝着内侧,掀帐门暴露出的光线,根本照不到大帐口。

    李云潇亲自捧着茶盏,替李中易和折从阮上了茶之后,就默默的站到李中易的身后,一语不发。

    “李帅,老夫琢磨了很久,始终没有想明白,这夏州的城门如何攻破?”折从阮看似随意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折公,等到了三更天,您自然也就知道了,请恕下官暂时卖个关子。”

    折从阮始终不相信,坚不可摧的夏州城,会在一夜之间被攻破,更何况,夏州城中还有超过一万多名拓拔家的心腹兵马。

    坚城,搭配上的精锐的勇士,即使是折从阮想破了脑壳,也只能望城兴叹,无可奈何!

    刚过二更天不久,左子光命人来报告李中易:“西门已经准备就绪,正在等待东门那边的消息。”

    李中易惬意的喝了口热水,嘴角微微一翘,信口说:“大事定矣!”

    折从阮依然是一头雾水,大事已定,凭什么定呢?

    李中易明知道折从阮很想知道其中的内幕,却故意继续卖关子,有些事情,陡然间爆发的震撼力,绝对比提早知道,要强烈得多!

    话句话说,李中易就是想让折从阮知道知道,战争,尤其是攻城战的内容,从此有了新常态!

    三更天的时候,东门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由于夏州的党项人太过自信,装在棺材内的炸*药,已经顺利的埋进了城门洞的下边。

    李中易轻笑了两声,吩咐一声:“开始!”折从阮心想,大战,终于要开场了。

    就在李中易想轻装出帐的时候,却被李云潇抬手拦住了去路,李云潇小声提醒说:“弩矢不长眼睛,您如果不穿上铠甲,就只能从小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李中易一阵头疼,面对李云潇坚定的眼神,他只能无奈的换上了厚实的明光铠。

    折从阮有趣的望着,李中易和李云潇这对主仆,他心想,如果这里是折家的大帐,马五哥那个老货,也肯定会逼着他换上铠甲吧?

    在李云潇率领的牙兵营的护卫之下,李中易和折从阮骑着战马,并肩出现在夏州的西门外。

    凛冽的寒风中,灵州军的将士们,屏息肃立于阵前,等待着他们的统帅下达进攻的命令。

    眼尖的马五哥忽然发觉,黑暗之中的城门洞内,隐约有一道刺目的光线,迅速的向夏州城墙那边接近。

    那是什么?马五哥狐疑的盯着那道光线,皱紧眉头,想破脑袋,始终没想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东?

    突然,在夜空之中,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野狼的嚎叫声,折从阮惊讶的发现,围在他身边的人,包括李中易在内,全都抬起手臂,死死捂住双耳。

    这是要干啥呢?

    就在折从阮迟疑不定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传出剧烈的爆炸声,“轰隆!”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以至于,折从阮的两耳,被震得发麻,嗡嗡作响。

    骑在马上的马五哥,一个没留神,竟然没有控制住胯下的战马,差点被抓狂的战马给甩下马背。

    这时,折从阮看得很清楚,冲天的火光映射下,原本坚不可摧的夏州城墙,整个的被掀上了半空之中。

    “啪!”一颗飞来的小石子恰好砸中了折从阮的交脚幞头之上,促不及防之下,这位老太公疼得椎心刺骨,如果不是马五哥眼明手快,差一点要栽下马去。

    “工程营听令,随我铲平障碍物!”剧烈爆炸的余威过后,在左子光的命令声中,提前做好了准备的灵州军工程营的官兵们,将手里的铁锄铁锹之类的工具,抗在肩头,快步冲向了已经残破不堪,门户大开的夏州西门。

    不大的工夫,远处的夏州东门,也紧跟着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直到此时此刻,折从阮才从耳鸣目眩的窘境之中脱离出来,他深切的意识到,如此大的动静,李中易这小子居然没有事先予以提醒,显然是想给他一个极大的震撼!(未完待续)

第285章 毒脓

    “李中易,你给老夫等着瞧!”折从阮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压下的火性,在陡然间,再次被触发,他暗暗发誓,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要给李中易一点颜色看看。

    工程营的部队冲上去之后,你一锄,我一锹,很快就替大军进城铺平了道路。

    “杀!”姚洪挥舞着手里的战刀,笔直的指向已是一马平川的夏州城。

    “杀呀!”一时间,杀声四起,早就严阵以待的灵州军将士们,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门户大开的夏州城。

    作战的计划早已制定,既然城门已经洞开,李中易看了眼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李云潇,不禁嘿嘿一笑,说:“潇松老弟,这黑灯瞎火的,我何必跟进去给儿郎们添乱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呀?”

    李云潇根本没搭理李中易的自我解嘲,他板着脸说:“不管您说啥,我只知道,我的任务就是看住您,不让您冒险进城!”

    折从阮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默默的望着大队冲向夏州城的人影,却听了一耳朵的李中易和李云潇主仆俩的对话。

    唉,忠仆和明主,还真是一对活宝呐,折从阮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马五哥。

    却不料,马五哥也恰好看向折从阮,主仆俩|长|风|文学 [c][f][w][x].net露出会心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没啥可说的!

    夏州城内,杀声四起,鼓声号角声震天。

    以折从阮的经验。他清晰的判断出,城中的战况异常之激烈,可想而知。反映过来了的夏州军,应该在将领的组织下,奋力拼死展开了反击。

    起初,喊杀声比较靠近城门附近,随着时间的推移,喊杀声渐渐向城内扩展了过去。

    折从阮虽然没有在战场的现场,他的心理却十分明白。夏州军恐怕已经顶不住了!

    灵州军在李中易的率领之下,以有备袭击无备,并且轻而易举的轰开了两座城门。身为宿将和名将的折从阮,其实心中早已有数,夏州,统万城。拓拔彝殷老贼的老巢。其败亡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李中易接到了最新的战报,夏州全城已被控制,请大帅入城!

    正在吃早饭的李中易,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李云潇递来的帕子,擦过嘴和手之后,问请来报讯的折御寇:“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折御寇抱拳禀报说:“回大帅。由于我军轰破城门太过迅速,又是两面由骑兵快速推进。令党项人促不及防,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据初步统计,伤亡的将士大致不超过四百人!”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伤亡还是太大了呀!”

    折从阮听说战果竟然如此之惊人,伤亡居然如此之小,李中易却还不满意,他不禁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矫情的臭小子!

    李中易看出折从阮的不以为然,他撇了撇嘴巴,暗自心想:老子的兵马,尤其是最精锐的步军,那是优中选优,久经训练的结果。一旦出现损失,就要花上更多的时间、精力、金钱以及人力,才能弥补得过来。

    不同的军队,有着不同的传统和军事素养,灵州军和府州军的建军基础,原本就迥然不同。

    说白了,在李中易的军事思想之中,铁的军纪始终排在第一位,然后才是精兵政策。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同时,尽最大的可能消灭敌人,一直是灵州军通行的军事原则。

    折从阮养军的目的,主要是应对契丹人、拓拔家以晋阳刘家的威胁,蓄私军保家的军阀意识过于浓厚,人情味相对而言,比灵州军浓厚得多。

    在牙兵营的簇拥之下,李中易和折从阮并骑,向夏州西门行去。

    进城之中,折从阮发觉,城内的街道两侧,站满了武装到牙齿的灵州步军士兵。

    沿途,不时有灵州的小军官,纵马奔过附近的大街小巷,他们用蕃汉两种语言,大声宣布着李中易事先下达的戒严令。

    “大帅有令,胆敢奸yin妇女者,杀无赦!胆敢擅闯民宅者,杀无赦!胆敢抢劫官仓者,杀无赦!胆敢……”

    折从阮听得很仔细,这戒严令之中,一共有七杀,每一杀针对的都是乱军之源,可谓是对症下药。

    原本,折从阮十分佩服李中易的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可是,当这位折老令公,在去夏州州衙的路上,惊讶的发现:灵州的大队步军,居然有组织,守纪律,大规模的公开抄捡城内党项贵族之家。

    直到此时此刻,折老令公才恍然大悟,敢情,李中易禁止的是私下里的抢劫,

    娘的,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小兵点灯!

    也许是发觉折从阮那狐疑的眼神,一直绕在他的身上打晃,李中易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老令公曾经告诫过下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呢,下官的部下难免有一些手毒了!”

    “哈哈,哈哈,无毒不丈夫啊!”折从阮仰面大笑数声,心里却更加佩服李中易,一方诸侯如果优柔寡断,居然和死敌讲究什么仁义道德,那和宋庄公那个大傻瓜,又有何区别?

    折从阮的念头还没彻底熄灭,忽听临近的一个小巷子里边,传出党项人的怒吼声,“老子们出生入死的替李大帅卖命,不过是享用了几个贱女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可保家人的性命!”听说话的口气,这显然一位军官的口吻。

    “娘的,你们汉人太欺负人了!”

    折从阮听到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李中易的反应,谁知,李中易的脸色异常之平静。他只是淡淡的吩咐身边的一个传令兵,“胆敢挑拨族群矛盾者,都杀了,一个不留!”

    “喏。”传令兵重复了一遍李中易的军令,获得认可之后,当即打马扬鞭,跑过去下达了绝杀令。

    “啊……”几乎在军令下达的一瞬间。小巷之中,立即接二连三的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偶尔传来清脆的兵刃交击声。不大的工夫,那边再次归于平静。

    折从阮和马五哥对了个眼神,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好一个心狠手毒的李大帅!

    花花世界确实迷人眼,在折从阮和李中易赶往州衙的路上。接连出现灵州党项骑兵抢劫杀人奸yin妇女的严重违反军纪的恶劣事件。

    由于李中易有言在先。根本不须他再次下令,这些胆大包天的党项人,全都被维持城内治安的灵州步军,一一诛杀殆尽。

    “窃钩者诛!”折从阮有意想刺激一下李中易,他的未尽之意其实很清楚,不就是窃国者侯嘛?

    李中易显得并不气恼,他心平气和的说:“老太公您应该很清楚的,没有组织性纪律性的抢劫、杀人、纵火。或是淫罪,乃是腐蚀掉一支强军最可怕的敌人。必须扼杀于萌芽状态!”

    “无咎,你难道不怕逼反了这些党项蛮子?”折从阮明知故问,想看看李中易是个什么反应。

    “呵呵,我的老令公啊,畏威而不怀德,指的就是这些必须随时挤掉的毒脓。”李中易忽然低下头,有些伤感的说,“我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可是,即使你提前苦口婆心,三令五申,却依然有人要铤尔走险,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呀?”

    折从阮一时语塞,他打心眼里,对于灵州军的军纪森严,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李中易进驻夏州州衙之后,负责集中抄家的姚洪,不时派人用大车运来无数的珍玩玉器,金珠绢帛。

    折从阮也算是久居高位的一方诸侯,见多识广,可是,面对络绎不绝的送到李中易手上的抄家清单,这位折老太公依然感觉到,眼花缭乱,心绪不宁!

    风险与收益并存的道理,折从阮岂能不懂?

    眼前事实俱在眼前,折从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中易,李无咎,李香帅闷头发了巨大的横财!

    只是,随着抄家工作的继续,姚洪送来的就不仅仅是财物之类的东西了,夏州党项的大贵族以及诸多的美貌异族女子,也源源不断的送进了李中易驻节的临时帅府。

    李中易对于浑身沾有羊膻味的党项美女,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摆摆手,就吩咐人把这些身材还是不错的异族女子,暂时关到州衙的后院之中。

    等大军回归灵州之后,再根据军功的大小,分别赏给有功之将士们。

    折从阮见了李中易的安排,不由暗暗点头,军中的战利品,最忌讳的就是分赃不均。

    尤其是分女人不均,这个非常容易惹得军心动摇,因为彼此的争风吃醋,而坏了大事!

    李中易如今表明了态度,就等于是抛出了异常诱人的肥饵,在接下来可能的战斗之中,三军将士们,一定会争先恐后的杀敌立功。

    折从阮不经是外人,也不好意思盯着李中易发大财,于是,他在马五哥的陪同下,回到了特意安排好的住处。

    在屋内,折从阮洗掉征尘,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手捧茶杯,笑着问马五哥:“你觉得李中易此人怎么样?”

    马五哥耷拉着眼皮子,小声回答说:“以小人之间,这位李大帅比较贪财,却不怎么好色。”

    “哦,不好色么?恐怕未必吧?”折从阮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不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ps: 今天起,至少恢复两更,时间充足的话,三更甚至是四更,皆有可能,请兄弟们多多月票支持,鼓励司空多多码出好故事,多谢了!

第286章 西夏太祖

    “禀报大帅,定难军牙内指挥使,夏州刺史拓拔光睿,在东城的一处民宅内,束手就擒。”

    接到前方送来的消息,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拓拔光睿,汉名李光睿,乃是西平郡王、定难军节度使拓拔彝殷的亲儿子。历史上,拓拔彝殷死后,正是由这个李光睿,接掌了夏州党项的军政大权,并成为拓拔家的新族长。

    拓拔光睿在历史上,不怎么出名,可是,他的族兄弟李光俨,却是大名鼎鼎的西夏太祖李继迁的亲爹!

    李中易喝了口热茶,心情异常舒畅,嘿嘿,重要的人质到手,在接下来的和拓拔彝殷的周旋之中,他已经稳占上风!

    “你安排人将拓拔光睿带到这里来,好生的照顾着,不许让他死了!”李中易略微想了想,扭头对李云潇下达了指令。

    李云潇接令之后,扬手叫过一个心腹的牙将,让他亲自带人去执行李中易的密令。

    灵州军的官方抢劫,已是程序化正规化,而且,抄家对于姚洪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经过忙碌的清点,当晚大约初更的时候,姚洪捧着厚厚的卷册,来见李中易。

    刚一见面,姚洪立即咧嘴笑道:“大帅,咱们发大财了,仅仅是缴获的粮食,就足够我军白吃五年。”

    李中易含笑示意姚洪坐到对面,并亲手替他斟了茶,这才数落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这才多少东西。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姚洪抹了把唇边的茶渍,笑嘻嘻的说:“别的倒不算啥,主要是这西北蛮荒之地,粮食和牛羊,才是重中之重呀。”

    李中易点点头。说:“咱们这里粮食能够自给自足,朝廷那边远道转运的压力,就会小不少。”

    姚洪笑道:“不瞒您说,我一直想把步军扩编到一万人,以前主要是受粮食不足的制约,如今完全可以敞开来招兵募将了。”

    李中易笑了笑。摇着头说:“扩编一万步军,还是太多了点,要知道,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天知道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咱们呐。”

    姚洪见四周除了李云潇之外,再无外人,他凑过脑袋,几乎挨着李中易的耳朵,小声说:“香帅,正因为天高皇帝远,才是咱们扩军的好时机啊。如果大军回到东京汴梁,恐怕再难有增强军力的机会了呀?”

    李中易手里捧着茶盏。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说:“咱们这里越是兵强马壮,陛下恐怕越会忌惮咱们。”

    “怕个卵啊。大不了,分家单过罢了!”姚洪说话的声音很小,听在李中易的耳内,却仿佛炸雷一样的刺激。

    李中易凝视着姚洪,语重心长的说:“以后不许在胡说八道了,否则。你只能去喂马了!”

    由于近在咫尺的关系,姚洪分明从李中易的眼内。辨别出凝寒之意!

    “可是……”姚洪仗着是李中易的心腹大将,他还想继续辩解一下。却被李中易严厉的摆手制止。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今后只须听命行事便好,不可妄言,更不许造次,懂了么?”李中易揪住姚洪的左耳,用力的拧了一把,警告之意味,异常浓郁,令姚洪绝对不敢轻忽怠慢。

    爱之深,责之切,面对李中易声色俱厉的警告,姚洪知道,香帅怒了,他只得把头一低,小声说:“末将再不敢妄言!”

    李中易看出姚洪口服心不服的态度,索性进一步提点他,说:“兄弟阋墙,只会让渔翁得利,智者所不为也。从今往后,你只管练兵打仗,外加抄家,大事方面,我自有主张。”

    姚洪重重点头,表示一定听从李中易的吩咐,再不敢乱说乱动。

    如果折从阮这只老狐狸在场,一定会尖锐的指出李中易包藏的祸心:以灵州目前的实力,如果自外于大周朝,只可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前景必定异常暗淡。

    李中易的心里十分清楚,值此关键时刻,他如果和柴荣为敌,那才是异常脑残的弱智行为。

    不管柴荣还能够活上多久,站在李中易的立场上来说,借助于破虏军以及灵州军的实力,因势利导的掌握住大周朝的最高实权,才是最恰当的政治选择。

    李中易的亲妹妹甜丫,已经被小符贵妃认作义女,实际上也就是柴荣的义女。李中易的亲儿子,李继易虽在幼年,却已是梁王柴宗训的王府官。

    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作为铺垫,李中易居然挟军悍然造反,不是脑子进水或是短路,又是什么?

    现在才多大一点的实力?李中易如果就此自立为王,留在京城的破虏军,肯定会和他分道扬镳,从此反目!

    要知道,破虏军中的很多高级将领,包括刘贺扬、马光达在内,原本都是从柴荣的羽林军之中选拔出来的。

    还没开战呢,李中易就失去了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亏得裤子都没得穿啊!

    在李中易看来,即使他马上被柴荣召回京城,甚至被剥夺了军权,也没啥大不了的!

    只要柴荣不在了,李中易完全有自信,破虏军一定会跟他走!

    在灵州有朔方新军,在京城四周有破虏军,和柴宗训以及小符贵妃的关系又十分亲近,李中易只要耐得住短暂的寂寞,将来,的确大有可为!

    夏州城陷落之后,伴随着抄家行动的持续进行,在灵州已经预演过很多次的奴隶翻身把歌唱,以及新老奴隶聚在一起的诉苦大会,如火如荼的展开。

    折从阮亲眼所见,一大群原本极为敌视汉家军队的党项族奴隶,在本族的灵州兄弟的鼓动之下,楞是气哼哼的挥刀砍了前奴隶主的脑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折从阮看得很清楚,也看得很仔细,每一个“醒悟”过来的奴隶,都必须挥刀见贵族的血。

    折从阮见了此情此景,不由一阵无语,他仰面朝天,长吁了口气,心想,好厉害的胁迫手段呐!

    这些砍下了前奴隶主脑袋的奴隶,一旦被拓拔家抓住,其悲惨的结局,简直不须多想。

    再也没有了退路的夏州党项奴隶们,除了跟着李中易一条道走到黑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退路!(未完待续)

第287章 平妻

    “我说兄弟,别楞着了,多想想你那被肆意凌辱的妻女吧!”这是灵州军专门负责鼓动工作的一名“镇抚”的声音,折从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也姓李。

    姓李的,怎么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呀?折从阮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满是一种无奈的无力感!

    曾经坚不可摧的夏州城墙,也就是著名的统万城,在李中易的特殊手段之下,眨个眼的工夫,就被轰成了泥渣。

    下一个被轰成渣的城墙,会是哪一座呢?府州?银州?晋阳?开封,或是契丹人的上京?

    折从阮一时间,心乱如麻,这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道府州,还撑不撑得住,还可以撑多久呢?

    李中易根本没有理会折从阮的忧虑,他占领了夏州之后,就让姚洪持续的搜刮党项贵族之家的各种好东西。

    金银,抄走;玉器,不能少;绢帛,等同于铜钱的货币,硬通货呢;党项美女,抓走。

    当然了,最重要的粮食,积年的腌肉干,活牛,活羊等一切可以吃的东西的,李中易都严令姚洪,必须洗劫一空。

    占领的第二天开始,夏州就对粮食实行了著名的配给制度,定人定量由灵州军的每日发放。

    其结果是,拓拔家*长*风*文*学 的贵族们固然遭了大殃,夏州的党项平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这是因为,凡是可以吃的东西,都被如狼似虎的灵州官兵们。半哄半吓的抄掠一空。

    李云潇有些不解的询问李中易:“大帅,您不是一直强调要爱民如子,怎么在夏州……”

    李中易翘起嘴角。笑道:“我且问你,夏州的什么人多?”

    李云潇有些奇怪的回答说:“自然是党项人多,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拓拔家的部众。”

    “嗯,很好,你回答得完全正确。”李中易掂起一只果脯扔进嘴里,一边慢慢的咀嚼,一边笑着说。“我再问你,你们乡下的土狗为啥很听话?”

    李云潇有些懵懂的下意识回答说:“家养的狗,肯定要听主人招呼的啊。”

    李中易抚掌轻声笑道:“你说的一点没错。家养的狗,经过长年的训练之后,确实很听话。那么,未曾被驯服的野狼。若想驯养成家犬。该怎么办呢?你以前可是方圆百里以内,最出名的猎人,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李云潇这才恍然大悟,惊声叫道:“小的知道了,听话的,留着;不听话的,宰了!”

    李中易含笑点头,说:“把吃生肉的狼。变成看家护院的好帮手,仅靠怀柔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我就是要让这帮子野狼,怕极了我,再根据情况收养到手上。”

    “好,说得好,香帅不愧是驯狼高手啊!”折从阮在外面转了一大圈之后,恰好来找李中易。

    李中易站起身,笑迎折从阮,见这位折老令公的脸上并无丝毫急色,他也不由暗暗钦佩不已。

    府州危在旦夕,折从阮居然一直没有主动找李中易谈判,由此可见,这位折老令公异常沉得住气,不愧是一块老姜!

    李中易将折从阮请进正厅,宾主落座,上过茶之后,折从阮忽然抬头看了眼四周。

    李中易的心里当即有数,折从阮憋不住了,肯定是想私下里,和他谈条件。

    李云潇在李中易的暗示之下,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正厅,给李、折二人留下了单独对话的空间。

    两个人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尤其是李中易如今正占着上风,折老令公都不急,他这个刚刚大赚特赚的西北行营副都总管,又何必心急呢?

    要知道,心急肯定吃不了热豆腐滴!

    见李中易只是闷头喝茶,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自己,折从阮心里暗骂一声: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小,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无咎,夏州既破,不知道你下一步作何打算?”折从阮明知道,谁先开口,谁就处于下风,可是,他也只得率先转入正题。

    形势比人强,整个西北地区,有实力出兵救援府州的,除了李中易之外,还真找不出第二家来。

    李中易的眼眸闪了闪,这位折老令公终于憋不住了,那么,有些条件也该谈一谈了!

    “不瞒折公,朝廷只是命我相机平定西北,并未有规定必须在几年内完成。”李中易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先把难处摆了出来。

    折从阮早就知道李中易会虚言推诿,他忽然微微一笑,提醒说:“无咎你年纪轻轻就已是堂堂的县公,西北行营副都总管,陛下固然信你,可是,朝中必定有人看不顺眼。”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不瞒老令公,我回到京城之后,手上的兵权立马就会交还给朝廷,又何须担忧那些流言呢?”

    折从阮心下暗恨,姓李的小子明明是满嘴胡言,根本不可信。可是,他却找不到丝毫的破绽,唉,真是个狡猾之极的小儿!

    “夏州乃是拓拔家的老巢,无咎你怂恿奴隶砍了奴隶主的脑袋,难道就不怕拓拔彝殷老贼的拼死反噬么?”折从阮也不是等闲之辈,一计不成,又出另一计。

    李中易捧起茶盏,小品了一口浓浓的茶汤,微微一笑,说:“拓拔彝殷赖以为根本的统万城,都已经落入了我军的手上,他拿什么去灵州找我拼命?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呢。”

    折从阮笑了,淡淡的说:“如果,老夫是拓拔彝殷的话,嘿嘿,明着拿不下去灵州,可是,把部众化整为零,利用速度超快的骑兵,轮流骚扰灵州附近的汉民。到时候。恐怕无咎你也难逃一个守土无方,地方不靖之责吧?”

    嘿嘿,折老令公为了府州的基业。可谓是机关算尽啊!

    李中易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折从阮所言的这种恶劣状况出现,他既然已经动了手,就不可能允许拓拔家得到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

    夏州失陷,这么大的事情,李中易即使控制住了城内的消息传出去。也制止不了城外的党项牧民,去向拓拔彝殷报信。

    单骑飞奔,和万余大军出动的速度。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李中易有理由相信,向拓拔彝殷报警的人,应该已经上了路!

    三虎相争。必有一到两伤!说白了。一个被严重削弱的折家,符合大周的利益,也符合李中易的利益。

    在大周朝,不管是柴荣当家,还是李中易,甚至是赵老二当国,都不可能希望西北的军阀折家的势力,太过强大!

    李中易笑眯眯的说:“老令公啊。此战凯旋之日,恐怕就是下官归朝之时。您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奥妙吧?”

    折从阮只觉得一阵头疼,这个李中易实在是太过奸诈,居然连这一层赶节也看得很透,确实不好对付呢。

    府州的折家固然不太顺从柴荣,可是,一旦让李中易在西北坐大,更有可能变成心腹之患。

    按照权力平衡的逻辑,李中易说的一点没错,功成身退,荣归开封,乃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

    李中易拍拍屁股走了人,就算是灵州被拓拔家闹得天翻地覆,又和他有半文钱的关系么?

    左也不行,右也不通,折从阮明知道李中易的心机,却再也无话可说。

    折从阮黯然失笑,淡淡的说:“看来,该是老夫告辞的时候了!”

    李中易听出折从阮话里的决绝,心里也知道,尽管府州危在旦夕,可是,此老依然是傲骨铮铮,不肯彻底低头。

    独当一面的军阀作久了,折从阮难免有些放不下架子,李中易却不想太过得罪此老。

    李中易和府州非但无仇,反而由于史书的抗辽英雄故事的记载,他对折家很有些亲近的感觉。

    “老令公稍安勿躁。”李中易见折从阮起身欲走,赶紧抢先起站起身,走到折从阮的身前,拱着手说,“不瞒老令公,在下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

    见吸引住折从阮的注意力之后,李中易轻声一笑,说:“在下屡次听人提及,老令公家的赛花小娘子,不仅国色天香,而且,精通文韬武略。不瞒老令公,在下虽然粗鄙少文,却是最为倾慕这等奇女子!”

    什么?折从阮瞪圆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马五哥竟然说李中易只贪财,不好色,娘的,简直是荒谬至极!

    见折从阮目瞪口呆的立在当场,李中易也没有打扰他的沉思,只是默默的静立在这位老令公的身旁。

    刚才,李中易始终没有接招,折从阮压根就无从权衡利弊。

    如今,李中易列明了价码,而且是折家出得起的价码,就由不得折从阮任性的当场拒绝了!

    军阀或是权贵之间的联姻,乃是这个时代的大家族经常干的一种勾当!

    以折赛花的身份和地位,绝无可能嫁给寒门穷小子,她的良偶只可能是将门子弟,或是朝中显贵。

    “哪怕我折家人都死光了,我折家之女郎,也绝不与人为妾!”

    折从阮其实早就听说过,李中易尚未娶回正妻,如果孙女赛花嫁给李中易做了正室,嘿嘿,老折同志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拒绝?

    “平妻!”李中易也毫不示弱的给出了最后的条件,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拉倒,反正急的不是他李某人。

    “放屁!”折从阮怒瞪着李中易,仿佛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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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奔袭

    门外的李云潇和马五哥,几乎同时听见正厅之内传出踢案几,摔茶盏的巨大动静。

    马五哥刚抬起腿,想冲进正厅,就听见李云潇的一声暴喝:“站住!”

    “呛啷!”马五哥毫无畏惧的拔出腰刀,根本不搭理李云潇的恐吓,拔腿就想硬闯。

    当过很长时间猎人的李云潇,眼疾手快的抽刀在手,怒瞪双目的横挡住了马五哥的去路。

    “来人,统统拿下!”李云潇担心李中易中了折家的暗算,也顾不那么多了,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直接下令抓人。

    “姓李的,你让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马五哥受恩深重,也绝无可能弃折从阮于不顾,他忍不住要挥刀劈向李云潇。

    可是,这里毕竟是李中易的主场,折家人包括马五哥在内,充其量不过十余人罢了。

    然而,李云潇手下的精锐牙兵,在现场的就足有两个都之多,而且其中一半都是提前占据了各个要点的神弩手。

    一时间,夏州州衙正堂之外,剑拔弩张,气氛异常之紧张,随时随地都有爆发血案的可能性。

    这时,李中易和折从阮居然一同出现在了正堂的台阶之上。

    “都退下!添什么乱呢?”李中/长/风/文学 易和折从阮几乎同时发话,两人也许是觉得有趣,竟然相视微微一笑,仿佛刚才在正厅内摔杯子,打椅子的不是他们俩。

    把随从们赶出老远之后,折从阮和李中易并肩回到正堂。两人彼此就这么看着对方,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李中易毕竟看上了折家的大妞,他涎着脸说:“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折从阮心里那叫一个腻味,折家的嫡女,居然给人当平妻,消息传将出去,折家人的脸,还往哪里搁呀?

    李中易也知道折从阮心里的别扭,他笑着拱手说:“从今往后。折家的事,就是晚辈的事,一定鞠躬尽瘁。全力以赴。”

    军阀大家族嘛,毕竟是以基业为重,李中易料定,折从阮在折赛花和折家之间。只可能选择折家的大业。

    所谓的平妻。其名义地位,自然不如正妻,却和可以被随意买卖的妾室,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不客气的说,折从阮本人就是妾室所生。

    折从阮的父亲折嗣祚,曾任麟州刺史,一直异常宠爱折从阮的生母。

    子以母贵,再加上折从阮自己又争气。结果,折嗣祚临终之前。居然越过嫡长子,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庶三子折从阮。

    在大家族之中,一般情况下,会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来传承家业。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折从阮自己能够接掌家主之位,本就是个现实的例子。

    面对手握精锐重兵,年轻得吓死人,地位又异常崇高的李中易,折从阮其实很有些意动,只不过,他还有一层很深的顾虑。

    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因为唇亡齿寒的关系,两家之间的关系向来十分亲近。

    按照麟州杨家隐约的暗示,杨家是想让嫡孙杨重贵,娶了折家赛花,以作为两家紧密合作的纽带。

    如果是以前,假如又没有李中易横插这么一杠子,折从阮倒是非常愿意促成折、杨两家的婚事。毕竟,这是一件对两家都十分有利的大好事!

    只是,自从晋阳军配合拓拔彝殷,联合进攻府州的那一天起,事情的性质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由于,杨重贵现在晋阳刘钧的身边,担任禁军中的要职。当前,折家又和晋阳军在府州城下血拼,两家联姻之事,很难避免的也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罢了,老夫依你就是!”折从阮为了家族的存亡,再加上心里异常痛恨麟州杨家的见死不救,他把牙一咬,索性成全了李中易。

    “孙婿拜见老太公!”李中易得了人家的孙女,面子工夫自然要做足,他一本正经的行了拜见长辈之礼。

    “无咎啊,老夫有言在先,如若麟州杨家起了纷争,你可要耐住性子,绝不可发蛮。”折从阮早知李中易的精明,与其现在瞒着,将来要出事,不如索性把话挑明了。

    “老太公放心,孙婿知道分寸!”李中易心中暗笑,不就是杨令公和佘太君之间不得不说的老故事么,他老早就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这爷俩在正堂里把事情谈妥,并且交换了订亲的信物,于是,刚才还拍桌子,打椅子的一对狐狸,仅仅眨个眼的工夫,变成了亲戚。

    折从阮人老成精,他既然已经下了结亲的决心,索性将折赛花的生辰八字,一股脑的写在纸上,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接过折赛花生辰八字的一瞬间,李中易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莫非他上了折从阮的大当?

    见大事已定,折从阮笑眯眯的改口说:“贤孙婿,你的未婚娘子,如今陷在乱军之中,如果去晚了,可就不太好说了啊。”

    李中易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嘛,这才多大的工夫,转眼间,主客易势!

    嘿嘿,长得漂亮的美娇娘到处都是,可是,能够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佘太君,纳入怀中,足够李中易这小子得意好一阵子的。

    面对折从阮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催促,李中易丝毫不以为意,他果断的传下了号令,“传令下去,全体骑兵紧急集合,兵发府州!”

    李中易留下姚洪的三千步军,在夏州清点战利品,看守俘虏,发动党项族的奴隶从军。

    安排妥当之后,李中易陪同折从阮,混在郭怀的骑兵部队之中,纵骑飞快出城,星夜驰援府州。

    此次出征,李中易一共带出来五千步军,除了留在夏州的官兵之外,剩下的两千步军全都每人两骑,紧紧的跟随在李中易的左右。

    毫不夸张的说,拿下了拓拔家的老巢夏州,李中易手头掌握的战马,多得用不完。

    郭怀手下的嫡系骑兵部队,已经达到了一人三骑的程度。如果不是步军的将士们暂时没能力控制住更多的战马,整个突击集群完全可以做到,每人四骑。

    战马,一直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战略资源,李中易一夜之间得了数万匹上等河套良马,其机动作战的能力,陡然增强了不少倍!

第289章 谁主?谁从?

    “无咎啊,你带着这么多步军长途跋涉,就不怕变成了拖累?”折从阮看见灵州的步军官兵们,两腿绑在马上,上半身东倒西歪的赶路,不由皱紧了眉头,扭头看向李中易。

    两家结了亲之后,折从阮对李中易的态度,自然要比此前亲近得多,说话也跟着随意了许多。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解释说:“不瞒您说,拓拔家此次进攻府州,想必是以骑兵居多,晋阳军缺马应是步军居多。”

    见折从阮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李中易接着解释说:“我军占领了夏州之后,战马虽然多了不少,可是,骑兵的作战能力,却并没有本质性的提高。一旦咱们和拓拔家展开骑兵对决,胜负实在难料。”

    折从阮听出李中易话中未尽的深意,不由追问道:“难道说,你手下的步军,具有克制骑兵的绝招?”

    李中易点点头,笑嘻嘻的说:“想必您也是知道的,无论是骑弓还是骑弩,都比步弓和步弩的威力,要差上不少。万一,郭怀手下的骑兵不是拓拔彝殷的党项骑兵的对手,只要这两千步军摆开阵式予以阻击,我军也就有了压阵的本钱。”

    折从阮的眼眸微微一闪,李中易虽然说得很婉转,实际上,他的骨子里,最相信的还是灵州步军的,长,风,文学 战力。

    “照你这么说,莫非,你还藏着不少的秘密军器,和搞垮夏州城墙一样?”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李中易的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轰塌了统万城门楼。导致折从阮的战争观念,出现了极不协调的扭曲。

    不过,身为西北之雄的折从阮,毕竟带兵作战多年,乃是见多识广、常胜不败的名将。

    透过夏州被轻易攻破的事实,折从阮分明看到了,倚靠坚固的城墙。据城而守的固有作战思想,即将彻底的落伍!

    既然彼此已是亲戚,李中易考虑到更好的震慑住折从阮这个老军阀。索性透了更大的风给他,“根据平日里训练的结构,我手下的步军,可以在小半刻钟的时间内。摆开阻截骑兵冲击的大阵。并且,可以让来犯之敌损失惨重。”

    “哦,你是说,就靠这些大车?”折从阮撇了撇嘴,抬手指向在身旁前行的盾车营。

    “呵呵,也不全是,这些盾车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烧罐、神臂弩。神臂弓的辅助配合。”

    李中易早在离开开封之时,就曾经找柴荣要了一批弓弩坊的工匠。用于解决军器的发明和制造问题。

    经过一年多的摸索,这些工匠在李中易的指点和支持之下,已经找到了改造旧弩,变成新弩的有效方法。

    改造旧弩,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制造一张全新的神臂弓或弩,从取料开始,到制作完成,至少需要四年的时间。

    然而,灵州却偏处西北一隅,懂技术的工匠异常稀少,制新弩的材料(包括牛筋、牛角等物)虽多,可是,李中易却完全没有把握,柴荣会允许他在西北独立发展四年以上。

    所以,尽管改造过的旧弓弩的威力,不可能赶得上全新设计的神臂弓弩,却也比老式弓弩的威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神臂弓,弩?”折从阮觉得很新鲜,凡是和作战有关的新式军器,他一向都很有兴趣。

    李中易双手并用,大致比划了一下神臂弓的形状,却没有深入的细说。

    就算折从阮是李中易未来的岳祖父,李中易也没理由把军中的重器,平白无故的告诉折从阮。

    折从阮虽然愿意亲近李中易,可是,毕竟已老,折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折赛花的父亲,折德扆。

    除非折德扆愿意把整个家族的未来,全都绑定在李中易的身上,和他形成不离不弃的血盟关系,李中易才有可能考虑一下,是否给折家一点甜头?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中易折腾出了适合实战的火枪,那么神臂弓即使给了折家,也不是什么大事。

    折从阮毕竟人老成精,他见李中易说得有些含糊其词,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追问下去。

    道理是浅显的,就算是折赛花嫁给了李中易,这李家的东西,也不可能毫无代价的就归了折家。

    由于马力充足,一人双骑,甚至是三骑的行军速度,的确快得惊人。

    短短的两天多的时间内,从夏州出发的一万二千多援军,已经沿着旧长城,驰出去接近四百里地,并且越过了无定河的分支,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窟野河的西南岸边的野口嘴。

    窟野河,发源于伊金霍洛大沙漠之中,流经府州的管境,穿过麟州城,并最终汇入黄河。

    伊金霍洛大沙漠,这只是五代十国时期的叫法,进入近代之后,这个大沙漠有着一个较为响亮的名称:毛乌素沙漠。

    到了自家的地盘之上,折从阮原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当他看见,沿河的村庄无一例外,全都被毁坏、屠杀的惨状之后,心情异常之沉重。

    府州的边境之地,都已经如此的残破不堪,可想而知,府州城下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

    党项人在没有吞并灵州和盐州,建立大白高国之前,也和契丹人一样,靠“打草谷”来获得作战的资源。

    党项人的打草谷,和契丹人没啥区别,也就是侵华倭军所谓三光政策的古代翻版。

    此前,受到围攻,外无援军,实力渐渐接近枯竭的府州,损失可谓惨重。

    折从阮自己心里非常有数,把本州几十万的百姓,全都保护进府州城内,实际上是非常不现实的空想。

    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柴禾不够烧怎么办?这么多人都拥进狭小的府州,肯定是未战,自己倒先乱了!

    “唉,战乱不休,百姓才是最苦的呀!”折从阮虽是折掘家的后裔,由于饱读诗书,汉化异常严重,他身上的的儒家士大夫的情怀,倒是可圈可点。

    李中易点点头,说:“您说的太对了,家不和外人欺,乱世已经够久,也该结束了。陛下殚精竭虑,要想尽快统一华夏故土,晚辈也是如此打算的。”

    折从阮良久无语,柴荣想统一大唐的故土,他早有耳闻,丝毫也不令人惊讶。

    只是,李中易这小子,竟然也有如此浓厚的大一统思想,确实出乎折从阮的意料之外。

    见折从阮出神的盯在他的脸上,李中易眺望着荒芜人烟的河对岸,怅然叹道:“远的且不说,后晋那个卖国求荣的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白送给了契丹人,导致我中国从此无险可守,这罪过简直是罄竹难书。如果不能聚沙成塔,我炎黄子孙、大汉子民,只可能任由异族一口一口的吞掉!”

    折从阮不由一阵默然,盛唐之时,折家一直待在麟州,那个时候,天可汗的声威,震慑四夷,令群蕃尽皆拜服,折家也与有荣焉!

    唐亡之后,群雄并起,藩镇割据四方,天下大乱。各地的军阀为了争权夺利,视人命如草芥,捧蛮族为父国,闹得汉家之地,乌烟瘴气,贬低哀鸿。

    只是,折从阮心里也很明白,正因为身逢乱世,折家才有可能占据府州之地,成就了傲立于世的基业。

    对于折从阮的顾虑,李中易应该说非常之了解,军阀嘛,视地盘为生命,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保持住一方诸侯的特殊地位。

    李中易一直是庙堂实力论者,很多东西,单凭口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关键时刻,靠的只能是强大的枪杆子来说话。

    所以,李中易也只是凭河之时,有感而发罢了,并无说服折从阮,马上放弃折家的大好基业,主动投靠大周的意思。

    当大周的武力,强大到势不可当的时候,折从阮即使不想归顺,也必须好好的考虑考虑,对抗的严重后果!

    折从阮撇开不相干的情怀之后,深深的看了李中易一眼,随口说道:“无咎,只要你不选择坐山观虎斗,故意眼睁睁的看着我府州流血过多,我愿歃血对天盟誓,折家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风险共担,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李中易有趣的望着折从阮,嘿嘿一笑,说:“老太公,折府州也和您是一样的想法么?”

    折从阮吹胡子瞪眼睛,怒道:“他敢不听老夫的话么?”

    李、折二人都是极精明之人,李中易拥有不举火就渡河的能力,却故意驻兵于窟野河畔,其中的内涵,人老成精的折从阮岂能不知?

    不管是军事结盟,还是政治结盟,都需要实力和利益做基础!

    李中易固然已经成了折家的准姑爷,可是,白白消耗掉灵州军的实力,却没有拿回任何好处,即使以李中易在灵州一手遮天的声威,恐怕也很难挡住所属军官集团的怨言。

    老话说得好,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李中易不仅仅是折家的姑爷,更是灵州军事集团的首脑,他有义务维护住部下们的根本利益。

    既然是结盟,就必然会主从之分,否则,两头经常扯皮吵架,紧密的合作,也就无从谈起。

    折从阮刚才表明的态度,明确告诉给李中易,整个折家愿意追随在他的左右,有福同享,有难一起担当。

    李中易却虚晃一枪,越过折从阮,把焦点聚集在了折德扆的身上,可谓是一针见血的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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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一代女杰

    折从阮虽然极其精明,明大局,知时势,可是,折家的现任家主毕竟是正值壮年的折德扆。

    折赛花虽然是折德扆的亲生女儿,可是,女儿毕竟是女儿,嫁出去后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变成了外人。

    所以,李中易的担忧,不仅正常,而且十分合理。

    就算是李中易自己,也必须更加重视长子李继易以及次子灵哥儿的教育问题。

    基业,传子不传女,乃是这个时代的风俗,强悍如李中易者,也不可能完全免俗。

    面对李中易的疑问,折从阮却只是微微一笑,说:“折家的事,我这个老不死的说了就算数。”

    咳,折从阮满是自信的豪言,让李中易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他的那位老红军爷爷。

    一个是准岳祖,一个是亲爷爷,时间相距千余年,可是,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生杀予夺的霸气,这两个长辈都异常之相近。

    换句话说,这就是典型的充满着封建思想的大家长!

    李中易心里非常清楚,府州折家的当家人,依然是表面上看似退居二线的折从阮。

    实际上,李中易只是表面上做做拖延的样子罢了,并没有真心想坐山观虎斗。

    既然`长`风`文学`www`cfwx`net彼此之间已是亲戚关系,李中易的终极目标又是以拓拔彝殷为首的党项八部,那么,抢在府州被攻破之前,及时的出手,实际上。更加符合灵州军的利益。

    李中易这个西北行营副都总管,充其量也就是柴荣在西北的代理人罢了,削藩。那是皇帝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得到府州的真诚友谊,和坐视折家从此一蹶不振,哪个更划算,在李中易的心中早有一笔明帐。

    “传令下去,大军连夜过河!”李中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要投桃报李,不能寒了折从阮的心。

    折从阮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原本占尽优势的李中易,居然没有趁火打劫,向折家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折从阮自问,肯定要在财帛或是钱粮方面,提出一些必要的条件。

    折从阮的随从之中。就有附近的居民。在他的引导之下,灵州大军从水浅的地方,悄悄的淌过了窟野河,趁夜直插府州城外。

    府州城内的帅府正堂之中,折德扆正愁眉苦脸的斜靠在帅椅之上,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今日白天的守城战,可谓是一日五惊,如果不是女儿折赛花手底下有一队彪悍的娘子军。恐怕折家难逃倾覆之厄运。

    “爹爹,敌众我寡。咱们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请给我一支兵马,女儿要趁天亮之前,马踏贼营,火烧其辎重粮草。”折赛花忽然从后堂闯了出来,跑到折德扆的身旁,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折德扆欣慰的看了眼宝贝独女,长声叹息说:“唉,连十四岁的小娃儿都上了城墙,为父上哪里再给你调一支兵马?”

    折赛花撇了撇嘴说:“爹爹,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家中还有两百名孩儿兵?”

    折德扆苦笑一声,说:“傻妞妞,那可是咱们家最后一点本钱了,万一城破之后,谁来保着你和你母亲逃出去?”

    折赛花蹙紧秀眉,撇着小嘴说:“爹爹,你真糊涂啊,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就算是我和母亲能够杀出重围,又能够逃出去多远呢?拓拔老贼的手下,几乎全是骑兵呢。”

    折德扆何尝不清楚这些道理呢?

    只是,两百多名精心训练和培养的孩儿兵,实际上是折家控制整个府州军的基层预备军官团,也就是外人所说的“将种营”。

    这两百多人都送上城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而且,这些忠心耿耿的预备军官一旦折损殆尽,折家军也就失去了未来!

    所以,无论战况多么紧张,折德扆始终没有调动将种营上城墙,为的就是替折家保住东山再起的资本。

    如今,折赛花居然要把仅剩下的一点血本,拿出去和拓拔家拼命,折德扆就算明知道府州很难撑过三日或是五日,却依然难以下定决心。

    “妞妞,你祖父经常对为父耳提面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哪怕是府州丢了,只要将种营还在,咱们家就还有很大的希望。”折德扆所言确实是深谋远虑的考量。

    不过,折赛花却压根就不赞同折德扆的看法,“爹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家中的基业丢了,将种营还在,试问,大周朝的皇帝,会怎么看咱们家?”

    “这个嘛……”折德扆悚然一惊,对呀,大妞说的一点没错,谁会有兴趣扶持离了山的猛虎?

    “爹爹,不能再犹豫了,今儿个白天,真的好悬呐。幸好我当时就在附近,若是再晚上半步,敌军就要攻进城来了。”折赛花见折德扆依然沉默不语,她转了转眼珠子说,“敌军今日占了大便宜,攻城战又打了这么久,想必拓拔老贼就算是有所安排,防备之心比起平日,也必然有所减弱。”

    见折德扆死死的盯在她的脸上,折赛花挺起胸脯说:“富贵险中求,成败在此一举,爹爹你千万不能再犹豫了。”

    折德扆望着俊俏无双,英气十足的独女,原本十分郁结的心绪,不由大开,他哈哈大笑说:“妞妞啊,你若是个男儿必定可以当个征北大将军。”

    “爹爹,你快别耽误时间了,赶紧下令让将种营听女儿的调遣。”折赛花真心急了,一把拽住折德扆的衣袍,死活不肯撒手。

    折德扆欣慰的看着英气不凡的独女,却摇着头说:“上战场本是男儿的事情,你且回去照顾好你母亲,偷营之事就由你大兄带兵去办好了。”

    折赛花还想继续撒赖,可是,面对折德扆异常坚定的眼神,她知道,事不可为,只得告辞离去。

    等独女走后,折德扆当即把长子折御勋叫到身前,仔细的叮嘱了一番,这才将一直揣在怀中的金批令箭交到儿子的手上,让他率军偷偷出城,准备劫营。

    折德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正打算合衣歇息一会,却被城门那边传来的一个消息给惊得目瞪口呆:折赛花和她手下的女兵营,跟在折防勋的队伍后头,硬闯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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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锋矢

    呼啸的北风之中,李中易麾下的一万二千大军,摸着黑大踏步的赶往府州城下。

    越是靠近府州,折从阮的精神就越旺盛,情绪也跟着越来越激动,这里毕竟是他带领整个折家,打下来的基业,绝对不容有失!

    灵州军的哨探骑兵,以队为单位,被撒出去很远,负责整个大军的四周警戒。

    根据折家随从传递过来的准确消息,拓拔彝殷一直没有撤兵回援夏州,并且对府州城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李中易听说了拓拔彝殷的异常反应之后,不由对这个从未谋面,却闻名已久的对手,产生了一丝敬意。

    夏州既然已经被攻破,远在府州的拓拔彝殷即使星夜率军赶回去,亦是远水救了不近火。

    据李中易的估计,拓拔彝殷很可能是想孤注一掷,先攻下府州,在避免了腹背受敌的战略窘境之后,再寻机和灵州军决战。

    俗话说得好,哀兵必胜,别的部族且不说了,单单是拓拔家本部族的勇士,其家小大多都住在夏州城内。

    草原牧民,大多都有一股子野蛮的狼性,只是平日心不齐,又没有统一的组织训练,造成了只能打顺风胜仗的脾性。

    守家之犬,其实才是最凶恶的猛犬!$长$风$文学 ..

    如今的拓拔家,在丢了夏州的老巢之后,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和李中易展开血拼。

    就在大军无声的行进过程之中,令人惊悚的凄厉的竹哨声。突然划过阴冷的夜空,传入李中易的耳内。

    李中易的脸色微微一变,前方传来的哨声。五长三短,显然是发现了大队敌军的埋伏。

    由于一直没有举火,折从阮根本就看不清楚李中易的脸色,只是听他大声下令,“停止前进,就地列阵,准备迎敌!”

    折从阮刚转过念头。就听李中易身边的传令官,在大声复述了命令之下,果断的吹响了嘹亮的军号声。

    灵州军依然没有举火。不过,黑暗之中,不时的传来,各级军官的斥喝声。各种长短不一的竹哨声。以及随着军令被调动的马蹄声。

    “无咎啊,老夫失算了,完全没有料到拓拔彝殷老贼,竟然有胆子在半路设伏,欲图将咱们一网打尽。”折从阮的老脸微微一红,只是因为天黑,李中易看不见罢了。

    李中易却轻声笑道:“我灵州军的战力,还有待恶战的检验。不过,若想打我军的埋伏。晚辈却颇有自信,敌人绝无可能得逞!”

    折从阮一阵默然,李中易这小子用兵确实异常之保守,警惕心极高。

    一路之上,灵州军的哨探被撒得远远的,所以,行军速度虽快,主力大军的安全却有十足的保障。

    至少,一旦有警的时候,就和现在一样,大军非但没有掉入陷阱,反而赢得了及时列阵,严阵以待的宝贵时间。

    经过严格训练的哨探,的的确确非常重要,折从阮暗暗下定决心,此战过后,只要府州的基业还在,就一定要学习李中易的搞法,组建一支干练的哨探营。

    府州原本也有探马的编制,不过,那只有区区不到百人而已。李中易麾下的灵州军,单单哨探营就足有五百人之多,全是久经训练、精通骑射的汉家精锐。

    行进中的大军,从停止前进,到完全摆开迎战的阵式,只花费了区区两刻钟而已。

    李中易接报之后,皱紧眉头说:“还是训练不足,太慢了,如果全是步军的话,最多只需要一刻钟即可。”

    和李中易并骑的折从阮,一阵无语,暗暗摇头叹息,这李中易不知道是狂妄过甚呢,还是装傻充楞?

    精锐如府州军者,一万多人马在行军过程之中,若想完全摆开迎敌的大阵,至少需要一个半时辰以上,而且那还是在白天。

    如果是夜间行军,折从阮心里十分有数,他一手拉拔起来的府州军精锐,别说远距离的发现敌军,就算是想顺利的整好队形,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李中易这小子高度重视大军的组织和纪律,的确很有些道理啊!

    寒风之中,除了战马不时喷气,发出的响鼻声,以及战旗随风飘扬的扑扑之声,折从阮几乎产生错觉,此地无人!

    唉,李中易这小子竟然把军队训练到了,如此的高水准,折从阮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之后,不由暗暗庆幸不已,幸好两家已经结了亲,否则,将来朝廷若是大力的削藩,遇上这种纪律严明的军队,他还有可能睡个安稳觉么?

    “无咎,我军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何不派一支兵马悄悄的绕过去?”折从阮没等李中易作出解释,接着建议说,“据老夫所知,拓拔家的兵马,大多无法适应夜战。”

    “这个嘛……”李中易摸着下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没有马上作出回应。

    此地乃是府州境内,他的手下们,包括聚集起来的部落骑兵,都对这里的地形一片陌生。

    另外,前方传来的警讯,虽然告知敌军众多,却至今还有非常含糊不清的地方。

    万一拓拔彝彝殷和晋阳军倾巢出动,此时的妄动,倒是很可能反中了埋伏。

    见李中易有些迟疑不决,折从阮心中猛的一动,他终于发现了李中易较为明显的短板:临阵对抗草原骑兵的指挥经验,严重不足!

    折从阮笑道:“无咎啊,这里可是府州的地界呢,哪里可以藏得下大队的埋伏兵马,老夫这个府州通,岂能不知?”

    对呀,李中易略微一琢磨折从阮的话,不由茅塞顿开。折家经营府州长达数十年之久,恐怕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尽在折从阮的掌握之中了吧?

    有了折从阮的指引。就算是在暗夜之中调动兵马反击,又有何难?

    李中易大致盘算一下,当即向折从阮问计:“不知您老有何高见?”

    折从阮这一路上,处处和李中易斗心机,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赢过。如今,李中易放软了身段,真心诚意的好言相求。原本十分傲骄的折从阮,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比较舒坦。

    嘿嘿,你也有求老夫的时候啊?折从阮高兴之余。心里却也十分有数,李中易的临阵指挥经验不足,不过是带兵作战的次数比较少罢了。

    经过三年五载的战争磨练之后,手握一支纪律严明的强军的李中易。还会有多少势均力敌的对手?

    折从阮一念及此。不由暗自叹息,眼前这个姓李的小子,出身于低级官员之家,却可以靠着他自己的真本事,只手拉扯起纪律异常严明的偌大的一支强军,其未来的潜力简直是无限啊!

    “无咎,你若是信得过老夫,就给老夫一营兵马。由老夫在前头替全军开道如何?”折从阮表面看似轻松,实际上。心里却是捏了一大把汗。

    这年头,主动要求统带别人的兵马,乃是一件异常犯忌讳的事情。

    谁曾想,李中易却轻声笑道:“岳祖乃是百战百胜的名将,晚辈一向是信得过您。一营兵马实在太少,就请岳祖您统帅整个蕃营的骑兵吧。”

    折从阮待在李中易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蕃营骑兵,实际上,就是隔三差五要进灵州接受军事训练的党项骑兵们。

    这些同样经过严格训练的蕃族骑兵,这一次跟随李中易一起出征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五千。

    在拿下夏州之后,李中易丝毫也不吝啬的,给这些人配齐了一人三马的编制。

    折从阮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暗暗赞叹李中易的精巧心思,其实上,李中易的这种安排,就等于是告诉灵州的党项诸部,跟着李大帅卖命,好处大大滴!

    草原蛮族,一向是畏威而不怀德的性子,只想占便宜,不想出死力!

    李中易除了对这些党项部落,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之外,超乎想象的红利,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折从阮身为折家之主,自然看得懂李中易这种安排的深意,并且十分的佩服!

    如今,李中易大嘴一张,就把好不容易笼络到手头的藩骑,交由折从阮统带,仅仅这种魄力,就足以让折从阮暗暗心折!

    “嘿嘿,贤孙婿,你难道不怕老夫将这些蕃骑,全都拐走了?”折从阮故意和李中易打趣。

    李中易只是笑而不语,并没有正面回答折从阮的问题,这么奇怪的反应倒让折从阮很有些不太适应。

    从李中易那里拿到了统军鱼符,又在左子光的手上得到了掌军的铜印,折从阮来到蕃骑之中,本以为就此可以随意的发号施令。

    没成想,折从阮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被传令官断然拒绝。

    “回折公的话,按照军规,您的命令必须由蕃骑镇抚的副署,末将才敢传达下去。”传令官不卑不亢的软钉子,令折从阮觉得格外的诧异。

    “蕃骑镇抚?那人是谁?”折从阮满腹狐疑的扫视了四周,黑暗之中,他也看不太清楚四周众人的神态。

    “呵呵,岳祖,晚辈刚才需要安排一番,来迟了,还请您读多见谅!”

    这时,李中易在牙兵营的护卫之下,拍马赶到了折从阮的身旁。

    “你就是所谓的蕃骑镇抚?”折从阮本是极精明之人,他的脑子略微一转,立即找到了关键所在。

    李中易摸着鼻子,有些尴尬的说:“蕃骑万户只是临时组建的编制,万夫长暂时由郭怀担任。按照军规,万户镇抚和万夫长不可由同一人担任,所以,之内由晚辈亲自兼任了。”

    折从阮听了李中易的解释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李中易不担心任何人带跑他手下的兵马,敢情早就在制度上,做了必要的限制。

    “无咎,你跟着我一起出来了。剩下的大军怎么办?”折从阮有些担心的提醒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释说:“按照惯例,只要我没在中军。就由郭怀统帅大军,左子光任全军镇抚。”

    折从阮彻底听懂了,敢情灵州军从上到下,都有彼此制约的权力约束机制,这就从制度上,确保了李中易对于整个灵州军的切实控制权。

    “你呀,脑子真好使。老夫老矣!”折从阮联想到,至今仍有权力纷争的府州军,不禁摇头叹息。自愧不如李中易这么有远见。

    李中易撇了撇嘴,心中暗笑,这么严密的控制军队的方法,他李中易不过是借葫芦画瓢罢了。

    真正厉害的是。把支部建在连上。让服从组织纪律的政工干部,拥有最后拍板权的毛太祖!

    得到了李中易的副署之后,折从阮的军令当即被传达了下去,全体蕃骑向西疾驰,再从北面绕过府州河,转道袭击拓拔彝殷的粮草大营。

    做决定的时候,折从阮没等李中易发问,就抢先解释了。他这么安排的意图!

    “无咎,你也带兵多年。应当知道粮草和辎重的重要性吧?”折从阮如此问李中易。

    李中易笑道:“打仗嘛,除了三军用命血拼之外,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主要还是要看辎重的供应,是否充足可靠。”

    折从阮击掌笑道:“无咎所言甚是。如今,拓拔老贼的主力在外,我军又有夜战的强悍战力,咱们只须绕过拓拔家的埋伏区,反其道而行之,偷袭敌军大营的成功机会,异常之高!”

    李中易一直苦于没有名将的指点,以便更快的掌握,冷兵器作战的各种要诀。

    现在,有了折从阮近距离的言传身教,他自然是格外的用心倾听,惟恐漏掉了半个字。

    李中易原本就是爽快之人,在听懂了折从阮的意图之后,他索性把指挥的大权,完全交给了折从阮,他倒要看看,名将是怎么打仗的?

    折从阮显得异常之淡定,随军这么多天以来,包括蕃骑在内的灵州军,其良好的组织纪律性,他早已尽收眼底,记在心头。

    所以,折从阮当着李中易的面,下达了绕道的命令之后,就不再理会下面的人怎么去执行他的命令。

    依然是老规矩,在蕃骑主力大军的四周,哨探们被早早的分派了出去,负责替大军警戒可能的敌军偷袭。

    路上,折从阮望着闷头行军的蕃骑大队,不由感慨的对李中易说:“老夫令兵多年,说句心里话,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乖顺的蕃骑兵马。”

    李中易心中暗觉好笑,蕃骑,也就是异族骑兵,如果对这些人没有采取必要的特殊手段,这些原本桀骜不逊的家伙,有可能这么顺从么?

    “老太公有所不知,晚辈手下的这些蕃骑,已经不是当年的党项牧民了。”李中易摸出鞍旁的水囊,猛灌了一口水后,这才详细解释说,“不瞒您说,灵州党项三大部的长老、族长以及老贵族,基本都被这些蕃骑的十夫长、百夫长以及千夫长们,给屠杀一空。”

    折从阮这还是头一次得知这种消息,原本平和的心,不禁猛的抽紧,好血腥的手段呐!

    李中易没有去看折从阮的脸色,黑暗之中,也不可能看得太清楚,他喃喃道:“常言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挑起他们内部之间的仇恨,我怎么敢如此放心的领着他们出来?”

    折从阮一阵默然,如此奸诈老成的孙婿,和折家同样精明得吓死人的大妞,居然成了一家人。

    嘿嘿,将来成亲之后,谁会占据上风呢?他的确很有些好奇呢!

    在这种紧急的调动之中,马多的好处,确凿无疑。

    整个蕃骑大队伍,紧跟在折从阮和李中易的身后,风驰电掣一般,从西向北,又由北转东,趁天未亮之前,迅速的绕到府州城外。

    可是,折从阮和李中易隔着老远,就听见府州城外,杀声四起,鼓声震天。

    折从阮和李中易对了个眼神,两人想到了一块儿,竟然不约而同的叫道:“劫营失败!”

    在这个时代,除了手握炸药,全军没有夜盲症的灵州军之外,没人敢漏夜攻城,其实是这个时代固有的战争定律。

    既然,没人敢趁夜攻城,那么,府州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就极有可能是,城内派兵偷袭,和城外的敌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问题是,李中易和折从阮,都和党项人激烈的战斗过。当如此整齐的牛角声传入他们耳朵的时候,这显然意味着,偷袭不成,反被敌军缠上了。

    党项人的作战,信号远远没有灵州军这么繁杂和多样,他们调动军队进攻敌人,基本上都是以牛角作为传递信息的主要手段。

    而且,党项人如果吃了败仗,只可能拍马狂逃,绝对不可能将牛角吹得如此的整齐!

    “都跟我来!”折从阮太过清楚儿子折德扆的保守性格,敢于玩命这么干的,除了赛花那个傻妞之外,老折同志确实想不出来,更有何人?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折从阮急红了眼,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李中易阻止不及,只得小声嘱咐身边的传令官,将大军展开锋矢阵的命令,通过竹哨声传达了下去。

第292章 彪悍

    相距不过几里地而已,折从阮领着的心腹随从家将们,朝着火光冲天的敌营猛冲了过去。

    灵州军的蕃骑们,则在李中易的命令之下,以千夫为单位,在奔驰之中,逐渐展开成了锋矢阵形。

    起初,在各自将领的约束之下,仅仅只是放松性质的慢跑,以便胯下的战马活动开筋骨。

    渐渐的,随着距离火光冲天的敌营越来越近,蕃骑们追随在李中易的身后,催动胯下的战马,逐渐加大冲击的速度。

    距离越来越近,李中易的视线也越来越好,在奔跑之中,他随手掏出塞在鞍囊之中的单筒望远镜,在战马的颠簸之中,仔细的打量着敌营中的动静。

    透过单筒望远镜,李中易发现,在城外的敌营之中,居然有一群身穿黑甲的娘子军,正在敌军之中,左冲右突,势不可当。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李中易看得更清楚了,只见,这些娘子军追随在一个身穿红甲的年轻女将的率领之下,一边催马疾驰,一边彪悍的挥出手里的战刀,将沿途的党项人,杀得人仰马翻!

    嘿嘿,这应该就是赛花妹子了吧?

    李中易心思略微一转,拔出腰间的战刀,猛地指向纷乱的敌营,厉声喝道:“告诉大家,除了粮食长-风-文学 cfwx. net和牛羊马之外,其余的战利品大家均分,老子一文钱也不要!”

    “喏!”

    “哈哈,喏!”

    “嗷。分光他娘的!”

    一直追随在李中易身旁的千夫长们,一个个兴奋得要死,深入骨髓的本民族的抢劫特性。被伸手即得的发财梦想,刺激得两眼冒出绿光!

    “第一、二、三千夫营随我从营门口杀进去,四、五千夫营,从左翼包抄过去,务必一网打尽。”李中易丝毫也没耽误工夫,在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之后,他一马当先。顺着折从阮冲进去的方向,笔直杀了过去。

    心急如焚的折从阮,他的手头虽然没有单筒望远镜。可是,长达几十年的战争经验,却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在随从们的护卫之下。朝着杀声最大的地方,猛冲了过去。

    “娘子,你不能在乱冲了,奴婢求您了!”折赛花的贴身侍女画竹,眼见得跟在四周的娘子军们,受伤落马的越来越多,她不由心下大急,不管不顾的冲到折赛花的马前。扯起嗓门大声劝说折赛花。

    “不要再说了,咱们这里坚持得越久。大兄平安回城的希望就越大。”折赛花略带了一下马缰,挥刀劈死了一个想暗中偷袭画竹的党项人,“怕死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画竹眼睁睁的看着折赛花一个猛然的冲刺,再次杀进了大队敌军之中,她的嘴角不由一阵发苦。如果不是因为折御勋的冒进,想把敌军的粮食全烧光,也不至于被敌军缠上,娘子还有必要这么拼命么?

    追随在左右的姊妹们,和折赛花朝夕相处,名为主仆,实为姊妹,感情好得不得了。

    没办法,折赛花不肯率先冲出去,画竹只得咬碎银牙,豁出去了,她紧紧的护在了折赛花的左侧,主仆二人,领着一大帮子彪悍的娘子,在敌军之中,左冲右突,拼死战斗!

    整个党项人的营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折赛花领着她的人马,靠着一股子狠劲,逐步接近被包围的折御勋。

    也许是敌军大将察觉到了,折赛花想和折御勋汇合的目的,大队晋阳的步军,在牛角号的指挥之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企图将这一对兄妹俩彻底的予以分割!

    等李中易率领大军突进混乱不堪的敌营之时,折赛花、折从阮以及折御勋,居然被敌军分割包围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首尾不能呼应。

    李中易二话不说,指挥着手下的精锐蕃骑,朝着党项人的就冲杀了过去。

    那里党项人多,喊杀声越大,李中易就在李云潇的严密护卫之下,以牙兵营作为锋矢箭头,凶猛的突击过去。

    李中易的数千骑兵部队,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猛扑上去,杀了党项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原本包围在折赛花四周的党项人,如同遭遇到了高温的阳春白雪一般,瞬间被砍翻了一大片,四散奔逃。

    折赛花挥刀劈飞一个党项人的脑袋,“哗。”一道粗粗的血箭,立时迸出,飞溅到了她那秀丽绝伦的脸颊之上,在火光之中,显得格外的妖异!

    李中易冲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令人惊悚的一幕,眼前不由一亮,如此凶悍的女将,不愧是折赛花的部下。

    “多谢灵州李将军远道相助,我折家人都是血性的好儿女,将来必有厚报!”折赛花毫不在意的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污,待看清楚李中易身后的大纛旗上,斗大的李字之后,朝着李中易抱拳行礼,表达了谢意。

    我折家?李中易一听此话,心里就明白了,敢情眼前这个凶悍异常的女将,竟然就是他那未过门的平妻折赛花!

    折赛花的脸上满是血污,李中易也看不清楚她的真实面容,只得陪着笑脸说:“在下李中易,来得凑巧罢了,没甚大不了的,毋须挂念。”

    “该谢就必须谢,我们折家没有忘恩负义的鼠辈。哦,对了,这些废话就不提了,奴家的大兄还在重围之中,不知李将军你可否相助一臂之力?”折赛花倒是一点也没和李中易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赤果果的要求。

    李中易有点哭笑不得,对于折赛花爽快得过了头的性子,他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咳,如此彪悍的老婆,将来会乖乖的听话么,李中易不得不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就在李中易和折赛花合兵一处,准备去救折御勋的时候,被解救出重围的折从阮拍马杀到。

    “大妞,你赶紧回城去通知你父亲带兵杀出来,我和李帅去救你的大兄!”折从阮和折赛花简单的交流了一下信息之后,当即作出了决定。

    折赛花撇了撇小嘴,说:“我不去,我要亲自去救出大兄。”

    没等折从阮反应过来,折赛花已经拍马冲了出去,故意装作听不见折从阮的呼喊声。

    “咳,这孩子打小被老夫惯了,女儿家嘛,多宠着一点没坏处,无咎,你说是吧?”折从阮的话里话外,都在帮着折赛花说好话,打掩护。

    李中易摸了摸鼻子,心想,已经被宠坏了的女人,这始作踊者,可不就是你折老太公?

    战场之上,有些事情没办法细说,李中易指挥着麾下的蕃骑,沿着折赛花冲出的方向,一路冲杀了过去。

    拓拔彝殷带走了夏州党项的主力,打算在半道伏击李中易,被他留在营地主持大局的是拓拔光俨。

    拓拔光俨,也就是西夏太祖拓拔继迁的生父,拓拔光睿的亲弟弟,现为银州防御史。

    由于和府州军打交道的次数,实在是太多,所以,这一次远征府州,拓拔彝殷始终提防着折家人,趁夜偷袭他的粮草辎重大营。

    对于在灵州日益壮大的李中易,远在夏州的拓拔彝殷,一直给予了高度的关注。

    在出征之前,拓拔彝殷特意把长子拓拔光睿留在了夏州,并且提前预留了一万两千多兵马。

    在拓拔彝殷看来,凭借坚不可摧的统万城,又有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长子坐镇,夏州城肯定会万无一失。

    只可惜,拓拔彝殷计算到了开局,却绝对没有料到结尾,在他的眼里,牢不可破的夏州,竟然被李中易轻而易举的就轰塌了城墙,彻底攻破。

    拓拔彝殷得知夏州丢了的消息之后,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当场就惊呆了!

    可是,当警讯被夏州城外的牧民,接二连三的传入大营之后,拓拔彝殷不得不接受夏州已经丢了的残酷现实。

    也正因为如此,拓拔彝殷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立即决定,先攻破府州,然后调集银州、宥州等地的党项诸部,掉头再和李中易决战。

    可是,负责攻城的晋阳军,却始终三心二意的不太肯出死力。拓拔彝殷的部下,又大多是骑兵,只能看着不算特别高大的府州城墙,徒然干瞪眼。

    自从夏州丢了之后,拓拔彝殷痛定思痛,把哨探们派得远远的,时刻戒备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当拓拔彝殷得知李中易的大部队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赶到了窟野河畔的时候,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没有提高警惕,恐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

    在和拓拔光俨商量之后,拓拔彝殷料定李中易很可能趁夜跑来偷袭,于是,他亲自率领三万骑兵,趁着天没黑的时候,抢先在半道上设下了伏兵,就等着李中易入套。

    留守营中的拓拔光俨,丝毫也没有闲着,他趁着夜色掩护,悄悄的领着本部的人马,埋伏在了大营的外面,预防府州折家可能的拼死一搏!

    结果,还真让拓拔光俨猜中了,折御勋和折赛花,果真带着精兵,前来偷袭他的大营。

    如果,不是李中易听从了折从阮的建议,绕着远路及时赶到,折赛花和折御勋,恐怕都要落入拓拔光俨的手心里。

第293章 翻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中易手下的蕃骑,纵马挥刀,奋勇争先,将敌军的大营,碾得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李中易和折从阮在牙兵营的紧密保护之下,沿着折赛花的娘子军们杀出的一条血路,一路冲杀了过去。

    乱军之中,蕃骑们的野性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马蹄践踏之处,烽火遍地,浓烟滚滚。

    已经和折赛花兄妹俩激战了很久的党项八部的勇士们,很快就顶不住了。这些败军,比转马头,四散奔逃,再也不理会中军那边传来的牛角号令。

    折赛花的动作很快,跟在她身后的灵州蕃骑们的速度也不慢,往往是她刚被聚集起来的敌军挡住去路,李中易等人就拍马赶到,一通猛射,箭如雨下,立时将拓拔家的军队,杀得丢盔卸甲,大败而逃。

    “咦,身后的这帮家伙居然没有打乱仗,可见平日里应该是训练有素。”折赛花虽然武艺超群,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她趁着体力渐渐不支的时候,略微放慢了冲击的速度。

    听见了折赛花的喃喃自语声,一直守护在折赛花身侧的画竹,不由噗哧一笑,说:“娘子,您可不要长他人的志气哦,咱们这些娘子军比谁差了?”

    折赛花忽然幽幽一叹,说:“朝夕相处的姊妹们,损失实在太大了,唉,我怎么向她们的家人交代?”

    画竹的脸色猛的一黯,接着,她振作起精神,小声安慰说:“娘子。您不是常说,将军难免阵上亡么,姊妹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没有枉费了娘子的栽培。”

    “死丫头。就数你会说话!”折赛花本就是个女汉子的性子,短暂的伤感之后,立即恢复了理智。

    娘子军虽然都是女孩儿,却也是折赛花以军法训练出来的一支精锐军队,迟早要上战场,直面生死!

    只要上了战场。难免会有伤亡,折赛花虽然精通兵法,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李中易指挥着手下的蕃骑兵,跟随在折赛花突击的方向,沿途替她扫平了堵截的夏州骑兵和晋阳乱军。

    就在突击得十分顺利的时候。从敌军的后方突然传来清晰的牛角号声,与此同时,一大群党项骑兵汹涌而至,横挡住了折赛花前进的方向。

    李中易刚一看见折赛花的娘子军们的背影,当即意识到,前方一定出现了党项人的主力部队。

    “加速,加速,持盾杀过去。不许停留!”李中易刚刚下达了变阵的命令,就听见密集的弓弦响声,紧接着。就见保护在折赛花四周的娘子军,象剥洋葱一般,被削掉了一大圈。

    李中易早已不是没上过占阵的菜瓜,他仅仅听见弦响声,就判断出,这是敌军的步弓在发威。

    灵州的蕃骑们。全是精于骑射的灵州党项牧民,一般使用的都是射程相对较近的骑弓。如果。李中易在这个时候,下令停止前进。列阵对射,显然在面对步弓的时候,要吃大亏。

    “啊……”

    “呀……”

    “哦……”

    面对密集的箭雨,在突击蕃骑队伍之中,不时有人中箭落马,然后被身后的自己人的战马,踩成肉泥!

    没办法,这就是残酷的战争,生或死,往往就在瞬息之间!

    夏州军和晋阳军的阵后,“杀,杀上去!”拓拔光俨挥舞着手里的长弯刀,声色俱厉的驱赶着仅存的部族武士们,填补阵形之中留下的空缺。

    晋阳军的阵后,麟州刺史杨信不慌不忙的指挥着手下的弓弩,向折赛花那边展开猛烈的齐射。

    杨信,正是著名的杨业,也是杨继业,又名杨重贵的生父。

    从地理条件上来说,麟州境内一马平川,比府州依傍水的地形,要差得很远。

    所以,从现实主义出发,在和折家商量之后,杨信领着麟州军投靠了没有世仇的晋阳刘家。

    原本,杨信非常不想来府州。可是,由于攻击府州的行动,严重受挫,在刘继恩的威逼要挟之下,杨信只得硬着头皮,悄悄的领着麟州杨家将,于今日傍晚之前,赶到了府州城下。

    刘继恩,是晋阳汉主刘钧的养子,也是内定的汉国太子,杨信左思右想,最终也没敢得罪了靠山的继承人。

    也是巧合,杨信今天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和折德扆暗中取得联系,折赛花和折御勋就已经带着折家的最后一点血本,突然杀进了大营。

    拓拔光俨早知杨家和折家的亲密关系,所以,他和拓拔彝殷商量的设伏之计,压根就没有通知杨信。

    当折赛花领着娘子军杀进党项人的空营之时,杨信并没有参战的心思,只是下令扎紧营寨,打算闭门不出。

    而且,杨信并不知道亲自出城冒险的是折赛花和折御勋这兄妹俩,他本想暗中派人联络上府州军,并放他们一条生路。

    只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随着李中易手下的蕃骑突然杀到,杨家军的营寨前,也变得异常之危险。

    更气死人的是,刘继恩光着大半个身子,居然闯到了杨家将的营寨。

    刘继恩肆无忌惮的威胁杨信,如果他敢不出击,杀退府州折家军,被羁绊在晋阳的杨继业,肯定活不成!

    两害相权取其轻,亲儿子和准亲家相比,终究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占据了上风,于是,杨家军在杨信的指挥之下,横挡住了折赛花去救折御勋的必经之地。

    “好啊,姓杨的,你们居然帮着外人来杀我的姊妹骨肉?”折、杨两家的上上下下,原本极其熟稔,折赛花的眼神又异常之锐利,当她看清楚对面杨家军的战旗之后,立时气得七窍生烟,不禁破口大骂。

    画竹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折赛花的话音未落,她已经扯起清脆悦耳的嗓音,高声怒骂,“卑鄙小人杨信,王八蛋!”

    “王八蛋杨家!”

    “麟州人都不是好东西!”

    “还我姊妹……”

    一帮子折家的娘子军,那清脆的喝骂声,在乱纷纷的夜幕之中,传出去很远。

    杨信听见娘子军们的骂声,不由长叹了一声,怅然的把眼一闭,从此以后,折、杨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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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抄击

    折家的娘子军对杨家将破口大骂,李中易手下的蕃骑却管不得那么多,大家在千夫长的就近指挥下,左手持小盾,右手挥战刀,凶狠的冲击着拓拔光俨的阻截大阵,令其摇摇欲坠。

    这时,在李中易的牙兵营护卫之下的折从阮,已经赶到阵前。

    当折从阮在雄雄的火光之中,看清楚麟州杨家的军旗,不由仰面长叹不已:折、杨两家从上辈子就建立起来的唇亡齿寒,互利互惠的深厚交情,完了!

    李中易在盾阵的掩护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拓拔光俨和杨信组成的联合大阵,他的心中,不由暗暗冷笑不已,显然敌军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

    夏州军的弓手,在拓拔光俨的命令之下,拼死想射断灵州蕃骑的冲击势头。

    “嗖嗖嗖……”从夏州军中射出的弓箭,如同暴雨一般,给灵州的蕃骑造成了比较大的困扰,伤亡渐渐加大。

    “夺夺夺……”李中易身侧的盾牌之上,偶尔被流箭射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折赛花的娘子军们,就算是再凶悍,毕竟也是肉身,渐渐抵挡不住夏州军猛烈的攻势,只得被迫后撤到了李中易的中军之内。

    “祖父,杨家真不是玩意,居然勾结外人,欺上门来,个个该杀!”折赛花愤愤不平的向折从阮发牢骚。

    折从阮摆了摆手,说:“大妞啊,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以前,杨家也帮咱们家出过死力!”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暗暗庆幸不已,幸好当初没有那么早就定下赛花和杨重贵的婚事,否则的话,折家之花肯定会被坑死在杨家。

    折从阮自己就是军阀,他自然十分理解军阀的心理,在这种乱世的大家族之中,为了本家的基业存续,别说是儿媳妇,就算是亲儿子,都可以送出去当人质。

    如果说,折从阮刚开始将折赛花许给李中易做平妻,尚有些许遗憾的话,现在,这位老折同志却十分庆幸,他没有选错人!

    折从阮心里明白得很,李中易如果没有拔刀相助,折家的倾覆,已经很难避免。

    当然了,折从阮把折赛花嫁给李中易,除了考虑到李中易的实力之外,也和他非常看好李中易的年龄和前途,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以折从阮混迹乱世这么多年,逐渐积攒下来的政治经验,他心里非常明白:身居高位的朝中权贵多如牛毛,可是,类似李中易这样有爵位、有实力、更有地盘的年轻权贵,却是凤毛麟角,实属罕见。

    李中易的年纪刚过二旬而已,却手握两支强军的实力,不仅有县公的爵位,朔方观察处置使的实缺,更有西北面行营副都总管的兵权。

    在大周朝廷之中,除了刚过三旬的宋州节度使、殿前司三帅之一的赵匡胤以外,李中易在各方面的优势异常之明显。

    只是,赵匡胤的正室贺氏早已娶进了门,而李中易却尚未大婚,这也是折从阮替赛花儿着想,极为重视的一个方面。

    灵州军在持续性的流血,李中易根本就没精力,去关注折家祖孙二人的私下交流。

    “传令下去,第三千户列阵,三段续射。”李中易发觉,党项人和杨家将射过来的弓箭虽然密集,却没有丝毫的章法。

    灵州军最大的优势,就是李中易最重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在面对拓拔光俨拼死反击的时候,光靠盾牌保护自己是不行的。

    伴随着尖利的竹哨声,和响亮的军号声,灵州军第三千户营,在千夫长颇超勇的布置之下,在大军的阵后迅速下马,然后集结成整齐的队列。

    见部下们列阵完毕,颇超勇没有废话,直接下令:“滚动前进,依次射箭!”

    于是,蕃骑的将士们,在极有节奏感的鼓点指挥下,前一队人停下射箭之后,马上侧转身子,让身后的袍泽超越自己,并且施放出第二波箭雨。

    在对射的过程中,不断的有人倒下,可是,更多的蕃骑兵,在基层军官的督促之下,接二连三的填补上袍泽留下来的缺口,并射出反击之箭。

    灵州蕃骑所配备的骑弓,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远远落后于杨家军手里的步弓,所以,伤亡很是不小。

    可是,灵州蕃骑不管伤亡有多大,始终保持齐射的战法,却给杨家军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一方是齐射,另一方则是漫无边际的散射,哪怕灵州蕃骑的骑弓,威力和射程都不如杨家军,其实胜负已定!

    想当年,英国舰队和西班牙无敌舰队决战的时候,英军舰队的实力,其实远不如无敌舰队。

    可是,靠着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英军创造性的采取了舰炮齐射的战术,从而给墨守成规的西班牙人,造成了不可承受的巨大的损失,让西班牙人一败涂地,从此丧失了海洋的霸权。

    实际上,杨信原本就无意和折家血拼,只是迫于刘继恩的压力,做做样子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倒在杨家军阵中的官兵,越来越多,杨信在震惊之余,果断的下达了装败的密令,打算迅速撤离开战场。

    谁知,杨家军刚刚装出溃败的架式,密如暴风骤雨的马蹄声,喊杀声,呐喊声,就已经在杨信的身后响起。

    哎呀,糟了!杨信也是带兵打仗多年的宿将,当阵后出现惊人变化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居然疏忽了身后的防线。

    绕了远路的灵州蕃骑的两个千人队,并没有给杨信留下更多的后悔时间,他们在军官的指挥下,挥舞着手里的战刀,借着冲天的火光,仿佛饿了好几天的野狼一般,纵马疾驰,异常凶狠的冲杀进了杨家军的后阵。

    拓拔光俨的手下都是久战的疲兵,杨家军虽然参战不久,却被包抄上来的灵州蕃骑从身后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军心大乱,溃败已经不可避免!

    黑夜之中,由于现场太过混乱,战场上的噪声实在太大,太乱,太杂,李中易此时并不知道,敌人的后路已经被抄。

    可是,指挥对射的颇超勇却明显察觉到,对方射出来的弓箭,越来越少,越来越乱,也越来越稀疏。

    十分心疼部下伤亡过大的颇超勇,赶忙抓住时机,将大弓背到肩上,抽出战刀,身先士卒的冲杀了过去。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295章 揭开底牌

    颇超,是夏州党项八姓之一,李中易新提拔起来的千人队的千夫长颇超勇,原来是颇超家率领十八帐兵的“令能”,算是本部落的中高级将领。

    党项八部,除了势力最大一直担当族长重任的拓拔家之外,其余的七部均没有常备军,一般以帐为基本单位。

    一般来说,夏州军的出征,由拓拔家发出召集令,其余的七部分别按照各自的实力大小,出人出马出刀枪,谓之凑份子。

    部落军出征,不管人数多寡,按照党项人的习俗,这些人马都属于“溜”的范畴。

    “溜”的统帅的头衔,一般称作枢铭,一个枢铭少则可以拥有四十帐兵,多则甚至有可能超过几百帐兵。

    在一次几个部落密谋推翻拓拔家统治的行动之中,由于有人出卖了大家,提前走漏了风声,颇超勇被拓拔彝殷派人给抓了起来。

    拓拔彝殷很想宰了颇超勇,可是,由于诸部的长老们,担心彼此的实力被太过削弱,所以,在集议的会场上,众长老们出面保住了颇超勇的性命。

    拓拔彝殷深知颇超勇带兵打仗的本事,所以,虽然没杀了他,却把他转卖给了灵州党项的牛头部作奴隶。

    颇超勇非常聪明,他知道拓拔彝殷采取的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等风声过了,他这个被贬的奴隶,肯定小命不保。

    幸运的是,李中易恰好就任了朔方观察处置使,并很快发动了征服灵州党项诸部的军事行动。

    在李中易刻意安排的诉苦大会上,颇超勇不仅表现极佳。而且带头亲手砍下了牛头部一名长老的脑袋。

    颇超勇的运气很棒,由于出色的翻身作主的表现,获得了李中易的赏识。

    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以内,颇超勇由于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之中,并且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被李中易从百夫长的岗位上,提拔成了千人队的千夫长,成为李中易十分依重的蕃族心腹将领。

    当拓拔光俨的阵后,出现巨大的骚动之时,身处指挥一线的颇超勇,敏锐的抓住了战机。他毫不迟疑的率领着手下的蕃骑兵。狠命的扑进了拓拔家那摇摇欲坠的阵列之中,钢刀过处,人仰马翻,尸横遍地。

    折从阮注意到颇超勇的优异表现,不由暗暗点头。李中易能够驱使党项人,奋勇卖命,他的确没有看错人。

    在重赏的刺激下,在军纪的约束之下,灵州的蕃骑兵们用鲜血和性命,在拓拔光俨的大阵之中,劈出了一条血路。

    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州蕃骑涌进突破点,夏州党项人的阵形。明显已经松动,缺口也越来越大。

    阵后的拓拔光俨心知,大势已去。他赶忙翻身上马,领着身边的亲信勇士,掉转马头,夺路而逃。

    此时,身后被灵州蕃骑突然袭击的杨信,已经来不及组织部下们转身列阵。事已至此,他也只得下达了且战且退的命令。

    面对不可阻挡的败局。杨信懒得理会率先逃跑的拓拔光俨,他如今的首要目标。就是尽可能的保住杨家军的骨干力量。

    杨信即使没有读过太多的史书,也知道乱世草头王,有枪的是大爷的道理。

    在灵州蕃骑的两面夹击之下,拓拔光俨手下的各个部落勇士们,军心大乱,只能打顺风仗的无组织纪律的特性,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呀……”一个已经爬上战马,正打算挥鞭狂逃的夏州党项勇士,突然被人从马上拉了下来,然后在乱脚踩踏之中,一命呜呼!

    “让开,快让开……”由于败军实在太多,一个心急如焚的夏州勇士,实在抑制不住对死亡的恐惧,竟然主动挥刀,砍倒了挡住去路的本族勇士。

    “快跑呀……”

    “呀……我的腿……”有人被旁人推倒在地上,恰好被狂奔的战马,踩折了右腿。

    “你干什么……呃……”没马的一个夏州勇士,偷偷掏出锋利的匕首,恶狠狠的扎进了有夺妻之恨的死敌的后背,然后劫了那人的马,沿着大家败退下去的方向,扬长而去。

    兵败如山倒!夏州军和杨家军的防御阵形,已经被彻底冲垮,败军们撒开两腿亡命奔逃,惟恐比自己人逃得慢了,白白丢掉小命。

    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李中易的中军牙兵营,随着战线的不断前移,也跟着朝前推进!

    折从阮看了眼正在下令追击的李中易,又瞅了瞅浑身血污的折赛花,他心想,郎才女貌,倒是蛮般配的!

    这一次,李中易果断拔刀相助,拯救折家于为难之中,可谓是出力甚大。

    折从阮有理由相信,他把折赛花嫁给李中易做平妻的事,肯定会获得家族内部的一致通过。

    现在,两家结亲的焦点问题,已经转移到了,折赛花怎么和李中易相处的要命问题之上了。

    折赛花是个什么样的脾性,身为祖父的折从阮,其实再清楚也不过了。

    说句心里话,如果折赛花是个男儿身,她肯定是将来接掌折家基业最合适的人选,折御勋和折御卿这哥俩只能眼巴巴的靠边站。

    一个是年少位高权重,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一个是不仅绝色,而且能文能武,办事的气魄不逊于须眉。

    刚柔相济,才能相得益彰的道理,就怕这对小两口,不懂啊?

    “祖父,您在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折赛花不满的摇晃着折从阮的胳膊,把他从纠结之中解脱了出来。

    “花儿啊,祖父对不住你,没有兑现由你自选佳婿的承诺!”折从阮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和折赛花说实话,这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滴。

    折赛花的反应,大大出乎于折从阮的意料之外,她只是淡淡的说:“祖父,您不必担心我有何想法。父祖养育了我十余载,让我享尽荣华富贵和恩宠,身为折家女郎,理应替家族出一份绵薄之力。如果,孩儿没有料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他吧?”她朝着李中易的方向,轻轻的呶了呶红唇。

    这折赛花越是显得淡定,越是看得很开,折从阮就越觉得对不住这个唯一的嫡亲孙女,唉,这个大妞啊,太过于精明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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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逍遥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