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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8章 言传不如身教

    自从李中易率领虎狼之师,打进开封城之后,纯属礼仪性质的早朝,就被无限期的暂停了。

    这就意味着,各个衙门的主官以及京朝官们,不需要每日四更天就出门,摸着黑上朝了。

    刚开始,暗中骂李中易的官员,确实不少。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京朝官们渐渐发现,晚起床直接去衙门上岗,比每日做无用功,实在是强出去十八条街。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了,李中易可以拥美高卧到日头东升,京朝官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天天睡个懒觉。

    尤其是年老体衰的重臣,他们惊讶的发现,自从不需要上早朝后,他们处理政务的精力,比原来的起早摸黑,相对旺盛了许多。

    老人家的睡眠本来就少,偏偏夜生活又极丰富,丝竹弹唱,碍着早朝的梗,始终难以尽兴。

    现在好了,李中易和大家都解放了,各玩各的休闲娱乐项目,还都不耽误正常的政务。

    负责迎娶礼仪的孔昆,就坐在李中易的下首,侃侃而谈:“主上,按照古礼,应为三媒六聘,以大雁为首,共计128抬妆奁……”

    孔昆的心里,其实,极不赞同大操大办的迎娶李七娘。所谓三媒六聘,那是娶皇后或是正牌王妃的礼节,区区一名宫妃而已,岂能僭越?

    无奈何,天下是李中易之天下,孔昆若敢反对隆重迎娶李七娘,相位必定不保!

    胳膊怎么可能拗得过大腿呢?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规矩或是礼仪,只能统统靠边站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李中易对李七娘的格外有宠,内阁又怎么可能扛得住了?

    当然了,孔昆的内心深处,还有一层考虑。李七娘进宫之后,紧接着,在年前就要大选天下之秀女了!

    由于是第一次办选秀,又已进入冬季,时间上自然就有些紧了。不过,孔家的独女孔黛瑶,无论样貌还是才学,皆为上上之选,孔昆有信心,她必能被选上。

    若是孔黛瑶能被直接册封为妃,也照着李七娘来这么一次大操大办,孔昆这个外孔子弟,脸上绝对是格外的有光。

    当然了,孔黛瑶若是被封妃,于孔昆的名声和威望,也有很大的负面影响。裙带,外戚,趋炎附势之类的骂声,肯定接踵而至。

    不过,孔昆不在乎这些。也许是少年时期受了内孔的刺激,他平生最大的愿望,除了作真宰相之外,念兹在兹的便是顺理成章的当上孔门的家主。

    按照儒家的标准,类似孔昆这种人,属于典型的有才无德,应该贬出京城才对。

    然而,李中易的德才观念,其实和这个时代的通行标准,有着巨大的差异。

    以法治国,刑上大夫,让全天下的权贵不敢以身试法,才是统治者最高的道德!

    李中易的涵养一直很好,尽管孔昆罗嗦了一大堆他不感兴趣的礼仪,但他始终保持着微笑,默默的等孔昆把话说完。

    “主上,考虑到王妃尚未入府,臣以为,是否斟酌着稍减?”孔昆虽然念栈权位,他这个迎亲正使毕竟担心得罪了未来的皇后,便在末尾提出了小小的保留意见。

    李中易当即笑了,难怪有人曾经说过,读书越多越反动,这里反动指的是想得太过长远,就很容易瞻前顾后。

    很多时候,考虑得越多,顾虑也就越多,紧跟着,也就越难成事。这也是秀才造反,三年无成的典故来源。

    “无妨!”李中易和柴玉娘之间,正在持续性的冷战之中,娶她进门的时间,只能一推再推。

    如果不是李七娘的岁数渐渐大了,再不娶进门来,肯定落下闲话,李中易宁愿再等等看。

    所谓的礼仪,如果没有实力做后盾,都是浮云罢了。当年,宣统帝逊位之后,依然在紫禁城内玩上朝的游戏,结果却是,不打招呼就随意缺席的旧大臣们,简直是多如牛毛,岂有任何尊严可言?

    同治皇帝的皇后,阿鲁特氏,曾经当着慈禧太后的面,义正词严的说:“臣妾是从大清门抬进宫的!”

    结果呢,同治皇帝刚刚驾崩,阿鲁特氏就莫名其妙的暴病身亡,连丧仪都一减再减,堂堂皇后国母的出殡仪式,比普通的嫔都不如。

    孔昆知道事不可为,也没胆子继续再劝,只得长揖告退。

    等孔昆走后,李中易换上一袭粗麻衣,穿上粗麻布鞋,领着长子狗娃、次子灵哥儿、三子兴哥儿,父子四人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了府。

    身为创业立基之主,李中易深深的懂得接地气的重要内涵。小民百姓,其实才不会去管谁当皇帝,谁在坐江山。

    说白了,不管谁来替他们当家作主,不都得交税、交赋以及出徭役么?小老百姓最在乎的其实是,开门的几件大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物价,尤其是粮食的价格,才是小民百姓最关心的切身大事。

    谷贱伤农,谷贵也伤农!

    逻辑其实很简单,粮食价格太低了,种地的农民肯定是苦不堪言,可是家里的开销又需要维持住,这就需要去借高利贷了。

    印子钱,利滚利,十辈子,还不清!

    老实巴交的自耕农,一旦借了印子钱,九成九以上要被迫先卖地,再卖老婆,卖儿女,最后,成为雇农或是长工,甚至是流民。

    但是,谷贵了,没啥见识,信息流完全闭塞的老实农民,依然赚不到大钱,好处都被大地主、大粮商以及权贵们拿去了。

    李中易很重视民生经济,尽管缇骑司和开封府每天都有物价报告呈上案头,他依然每月至少抽出三天的时间,领着超过八岁的儿子们,转一转城中的各类集市,实地考察一下物价究竟如何?

    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四人,居然同时出门,负责贴身警卫的楚雄,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四个人,只要稍有差迟,或是闪失,楚雄即使百死也莫赎。

    李中易瞥见楚雄僵硬无比的脸色,不由有些好笑,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是只见人家吃肉喝酒,却没瞧见人家坐蜡之时啊。

第1149章 龙子

    父子四人坐上经过精心伪装的马车,在楚雄等少数几个随从的护卫下,悄悄的离开了执政王府,很快就混入车水马龙的大街。

    “爹爹,我要吃那个。”性子最为跳脱的灵哥儿,指着街旁的冰糖葫芦,抱住李中易的胳膊,一个劲的摇晃着。

    “二弟,爹爹带我们出来,是要办正事的,你不许胡闹。”狗娃李继易颇有作大哥的风范,当着李中易的面,直接了当的教训兴哥儿。

    “我就要吃那个嘛,就要吃那个嘛!”灵哥儿显然没把狗娃这个大哥放在眼里,摇晃着李中易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

    灵哥儿很晚才从外面接进府内,费媚娘又约束甚紧,不许他到外面闯祸。很自然的,灵哥儿和狗娃之间的感情,也就不如一直和狗娃朝夕相处的兴哥儿。

    “二弟……”狗娃李继易拖长了声调,加重语气警告灵哥儿,不许他在李中易的面前造次。

    李中易没看两个闹别扭的儿子,故意用眼神的余光,观察一直没吱声的兴哥儿,想看看他会不会替狗娃帮腔?

    谁曾想,兴哥儿一本正经的端坐如佛,只当完全没有看见大哥和二哥之间的冷战。

    李中易暗暗点头,每逢大事有静气,一直是他的座右铭,没料到,却被兴哥儿学了个七成。

    亲兄弟,明算帐!

    手心手背,固然都是肉,十指终究有长短!

    哪怕是同父同母的亲骨肉兄弟,父母也会有偏疼,兄弟之间也难免与矛盾。

    折赛花教养的很不错,对于兴哥儿不参与兄弟之间的冷战,李中易深感满意!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兴哥儿的个性,实在是太闷了。哪怕是独自和李中易相处,兴哥儿也像是锯嘴葫芦一般,甚少说话。

    眼前三个亲儿子的生母,都不是省油的灯!

    兴哥儿的生母——折赛花,是西北军阀折家的嫡亲孙女;唐蜀衣和李中易共过患难,又长期掌管着老李家的家务事;费媚娘就更不必提了,她以前那可是响当当的蜀国贵妃娘娘。

    至于,老四丽哥儿,虽然尚年幼,其生母叶晓兰,也是出身于幽州名门叶家,文化底蕴异常之深厚。

    李中易的四个儿子各有特点,而且,背后也都有生母,或是娘家人撑腰。

    狗娃最年长,他出生的时候,正是李中易最艰难的岁月,成天担心柴荣会突然下毒手。

    也正因为如此,狗娃最能体谅李中易创业立基的千难万险,对李中易也最是崇拜,言听计从几乎到了盲从的地步。

    灵哥儿,由于生母费媚娘的身份极为特殊,一直没办法公然立足于人前。不管是李中易,还是费媚娘都有深深的愧疚心理,性子略微跳脱一些,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中易故意装没听见的,灵哥儿却不依不饶的爬上了他的大腿,揽住他的脖子,肆无忌惮的撒起了娇。

    “爹爹,我要吃嘛,要吃嘛!”灵哥儿忽然冲李中易挤了挤眼,轻声细气的说,“狗娃老是和我过不去,必须要整一整他。”

    李中易哑然失笑,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狗娃李继易仗着长兄,确实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一言以蔽之,特别喜欢管闲事,纠正弟弟们的不当言行。

    唐蜀衣一直掌管着家务,这管家之人,必须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否则,就没办法管事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狗娃耳濡目染之下,难免受了生母的影响。

    “好吧,好吧,大家一起下车,一起去吃冰糖葫芦。”李中易很享受儿子的撒娇,父爱泛滥之下,也就松了口。

    “爹爹,咱们不能乱吃外面的脏东西。”一直没啃声的兴哥儿,突然开口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李中易暗暗苦笑不已,他是学医的出身,讲卫生爱干净,饭前便后必洗手的洁癖,已经深入骨髓,再难改变。

    也正以为李中易的身教和言传,老李家的后宅之中,人人爱干净,他的儿子们更是勤洗手,勤换衣服。

    “老三,你只记住了我的上半句话,却忘了下半句吧?”李中易慈爱的摸了摸兴哥儿的小脑袋,笑眯眯的教导他,“你听好了,离开了剂量谈毒害,都是耍流氓,偶尔吃一吃无妨的。”

    在这个想毒死人,只能用砒霜的时代,李中易还真不担心有人下毒,害他们父子。

    砒霜的特点,十分鲜明,只能混入浓墨一般的药汁之中,才有可能害人。否则,不须是医者,一般的老百姓也可一眼看穿。

    冰糖葫芦,其实是李中易率先发明的。黄景胜管理下的逍遥津集市里,天南地北的土特产,几乎应有尽有。

    只是,南方来的蔗糖,因为熬糖的工艺,严重落后的问题,大多泛黄泛红。

    李中易不怎么喜欢甜食,口味偏辣偏咸,却惟独喜欢吃冰糖葫芦。

    既然有了蔗糖,李中易便采取了多层丝绸和麻布,反复蒸馏过滤的方法,得到了冰糖。

    用熬好的冰糖,裹在山楂之上,这便是经典小吃冰糖葫芦了!

    物以稀为贵!

    此前的冰糖,只存在于少数权贵之家,李中易也没有料到,在大街上练地摊的小贩,居然也整出了冰糖葫芦。

    由此可见,只要商业氛围适合自由竞争,民间的商人们自然会想尽办法赚钱。

    李中易领着儿子们下了车,早就听见车内说话的楚雄,紧张的不行,万一天底下最尊贵的四个人,吃坏了肚子,或是吃出了毛病,他楚雄就算是有八百颗脑袋,也完全不够砍的。

    只是,李中易的脾气,楚雄比谁都清楚,他只要下定决心的事儿,九牛拉不回。

    李中易明明看见了楚雄抓耳挠腮的愁眉苦脸,却故作不知,只当没看见的。

    类似今日这种随即性特别强的临时起意,只有神仙才可能提前预备下毒,他们父子四人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当吃货。

    山楂其实不值钱,不过,由于冰糖的精贵,李中易估摸着,竹签上的那一小串几颗山楂的冰糖葫芦,至少超过五十文钱。

    谁曾想,那小贩见他们靠拢过来,马上吆喝道:“霜糖山楂喽,十文钱一串。”

    李中易情不自禁的笑了,霜糖山楂,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好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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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0章 闲得慌

    “臣杨烈百拜顿首,谨奏,主上时常告诫臣等,兵贵神速。臣率精锐步军一万五千人,趁着冬日天寒地冻,路上人稀,一人双马的兼程赶路,七日内即抵达潞州城下,借助于火炮的威力,趁夜击破潞州,生擒了睡梦中的李筠,缴获粮草军器等物资无算……”

    李中易拈着杨烈呈来的战报,满心欢喜的反复看了好几遍,突然哈哈大笑:“杨白行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是大赚钱的好买卖。”

    一支军队若想长期打胜仗,建军思想必须清晰明确,李家军在统帅绝对指挥枪的基础之上,格外强调大军的机动力。

    机动力的重要性,只需要看看鸦片战争就知道了。总兵力八十几万的大清军队,面对跨洋而来的区区两万英军而已,却被打得满地找牙。清军战败的根源,主要是英军借助于军舰的协助,可以任意选择沿海的某一个地区,作为攻击的对象。

    然而,没有海军就等于失去了机动力的清军,则只能在陆地上艰难的移动,等赶到了战场,英军早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契丹人也好,太原的刘汉政权也罢,冬季都不是打仗的时候。

    地冻天寒的季节,只穿着草鞋的士兵们,又没有棉衣御寒,别说开战了,哪怕去室外走一圈,都有可能冻掉脚趾头。

    自从唐朝的府兵制度崩溃之后,历代的朝廷禁军,如同王小二过年一般,其装备水平日益下滑,一朝不如一朝。

    唐朝前期的府兵,全是有田有产的良家嫡子,且不说人人有战马了,单单是脚上,几乎个个都有加厚的麻布鞋。

    再差的麻布鞋,也比果露在外的草鞋强出去何止十倍?

    所以,李重进和李筠,都以为冬天宣布反叛,等来年开了春,再联合起来进攻李中易,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谁曾想,李中易从建军之日起,就着重打造了大军的全天候行动能力。

    尤其是,李家军长期占据着高丽的三千里河山,以征服者的姿态,充当着万恶吸血鬼的角色。

    在三、四百万高丽人的滋养下,整个大军的九万主力部队,除了后来假如的朝廷降军之外,几乎人人都有羊毛皮靴。

    至于,挡风御寒的羊毛、鸡绒、鸭绒、鹅绒,制成的麻布羽绒衣和羽绒裤,更是人手两件。

    打进开封城后,李中易手头所掌握的资源,陡然膨胀了何止十倍?

    抄家得来的粮食、麻布、皮料等战略物资,将内藏库的十几处仓库,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的最优先的考虑次序,便是打后勤。

    三军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连赶路都怕冻掉了脚,那还打个屁的仗?

    “楚雄,你把这份战报拿去内阁,请今日轮值的李相公和孔参知商量着,如何明发上谕?”

    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狂妄自大的李筠,以为大冬天的就收拾不了他。

    哼哼,李筠这才得瑟了没几天,就被生擒活捉了,嘿嘿,献俘于京城的戏码,必须大大的玩一玩。

    楚雄心领神会的猛点头,乐滋滋的说:“正好叫天下人瞪圆了眼珠子,好好的看一看,胆敢反叛朝廷,必是自取灭亡。”

    李中易点头笑道:“好,很好,你小子越来越懂事了。等过了春节,孤也选尽了天下的秀女,就让你把秋桐娶回家去当烧锅的。”

    楚雄跟着李中易的时间越久,脸皮也就越厚了,类似这种性质调侃,他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爷,小的手头还真有些紧,怕不够娶媳妇之用。为免丢尽了您老人家的脸面,您看是不是……”楚雄很会找机会,趁着李中易龙心大悦的节骨眼上,试探性的抛出了借钱的请求。

    李中易就喜欢心腹部下们找他借钱花,只要是老部下的借贷,他向来是只有多给,绝无少给的先例。

    道理其实很简单,愿意找他借钱花的心腹,伸手捞钱贪污或是受贿的机率不是完全没有,却也很低了。

    “嘿嘿,你小子的收入可是不老少哇。我帮你算过一笔帐,除了吃住穿衣以及出行的战马不要钱之外,你小子的月俸足有九十贯钱,嗯哼,轮值在岗俸每月十五贯、指挥使的级别俸每月十五贯,这还没算时常有的额外赏赐,每月至少收入一百五十贯钱了吧?”李中易摸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你这是打算敲锣打鼓的大操大办了?”

    楚雄涎着脸,拱手道:“能娶上秋桐姊姊,那是小人的天大福分,哪怕是背债,也总不能委屈了她吧?”

    李中易瞥见微微晃动着的厚实门帘,心里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个会糊弄老婆的猴儿精,他只怕是故意说给秋桐听的吧?

    这人呐,都要娶妇生子,也都想好好的过日子!

    可问题是,有些小家庭的夫妻和睦,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另一些夫妻,却老是吵闹不休,甚至反目成仇。

    这就是典型的缺乏情商的表现了。

    调侃归调侃,等楚雄当面写下一千贯的借据之后,李中易接过来提笔批了一行大字:批予两千贯钱,自提款之日起,按月从薪俸里扣款,分十年还清,年息钱百分之二。

    李中易龙飞凤舞的落款,签字画押,并且对照着密码本加了密之后,笑眯眯的将批条塞进楚雄的手中,叮嘱说:“借钱需要给利息,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虽然你的主君,也不能坏了铁定的规矩。若是你觉得息钱过高,那就找别人去借吧。”

    楚雄接过借据,定神一看,发现年息钱才百二之数,不由大喜欲狂,连连摆手道:“借了,借了,必须要借您的便宜钱。这年头,除了有过命交情的袍泽之外,无论找谁借钱,至少都是一分五厘的月息,每月都往上翻,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翻好几个跟头,再也还不清了。”

    “嗯,那是高利贷了!孤现在暂时还没腾出手来,且让那帮吸血鬼们快活几日。等时机一旦成熟了,迟早要把那帮杂种,都整成卖房子卖地,再卖儿卖女的肮脏乞丐。”李中易面露不善之色,楚雄面露喜色,脱口而出,“当真?”

    “嘿嘿,老子啥时候说过不靠谱的话来着?”李中易抬腿一脚踢在楚雄的臀上,“滚吧,先去内阁送东西,再和你家娘子谈情说爱,免得外面的那位等得心焦气躁。”

    楚雄红着老脸,磨磨蹭蹭的出去找秋桐,这是光明正大的奉诏约会,过了明路的美差事,他的心情简直棒极了。

    杨烈于区区七日之间,便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居然在冬季大破并生擒了李筠的捷报,几乎在眨眼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俗话说的好,秀才就怕痞兵,李家军鼎盛的军威,恰好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

    随之而来的变化,可就大了,李中易发布政令,在官僚集团之中,执行的效率比此前,高出五倍都不止。

    也就在众说纷纭之中,李中易轻车简从的突然抵达了翰林学士院。

    掌院学士孙从文,听说李中易突然大驾光临,已经到了门外,他不由大惊失色。孙从文连官服都顾不得整理,便迈开大步,急匆匆的赶去迎接。

    等孙从文赶到的时候,李中易正背着手,站在院内碑林的凉亭内,摸着下巴,欣赏棋盘上的局势。

    孙从文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清贵的文学词臣,哪怕是平日里再放纵,总不能于值衙期,让李中易亲自捉住了不务正业的下围棋吧?

    “翰林学士院掌院学士,臣孙从文拜见执政王殿下。”孙从文硬着头皮,一路小跑着赶到李中易的面前,毕恭毕敬的深揖行礼。

    不管怎么说,旁人都可以找理由躲闪过去,唯独孙从文这个翰林学士院的最高长官,伸头一刀,缩头也许要挨上三刀,绝对逃不过去这一劫难。

    与其被秋后算帐,不如索性光棍一点,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孙从文乐意心甘情愿的给大相国寺捐出五百贯香油钱。

    李中易只当没听见似的,把弯腰行礼的孙从文,给彻彻底底的晾在了一旁。

    以前,李中易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甚至还捞了个业余6段的名头。如果不是亲爷爷担心他玩物丧志,耽误了功课,他只怕是都有可能成为职业围棋选手了,根本不可能去学医。

    按照天朝的围棋规定,业余6段因为要参加残酷的比赛,勉强可以对外宣称,相当于职业初段的棋力。

    不过,棋力这玩意,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职业初段不过是凭借运气升的段位罢了。但是,有些职业二段或是三段,仅仅是因为升段赛的时间和资历限制罢了,其水平甚至已经远超一般的职业八、九段。

    天朝的古围棋,胜负不以目来计算,而是论子定输赢。

    以李中易的半瓢水眼力,他分明看出,持白的绿袍小官僚,已经占据了上风。如果不出意外,绿袍的小官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嗯哼,在衙的时间,居然聚众下围棋,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呀?莫非翰林学士院,竟是了菜园门不成?”

    李中易反复计算过棋盘上的局面之后,慢慢的抬起头来,虚张声势的厉声质问在场的所有学士,尤其是冷汗淋漓的掌院学士孙从文。

第1151章 清贵和无能

    见李中易发了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言语,一个个低着头,脸色灰败之极!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些人只是口服心不服,因为他故意冷落着他们,连诏书也不叫知制诰去草拟。

    翰林学士院本就是清贵,却没半点油水的衙门,这些饱读诗书的学士们,闲着没事做,只能下棋看书的消遣度日。

    以前,朝廷的诏书,都需要带有知制诰头衔的学士负责草拟。遇有升官晋爵的美差,知制诰们只要派人去略微透个口风,必定会有人送上大笔的润笔费。

    所谓润笔费,说白了,就是一手交钱,一手写出赞誉有加的美文。经过十几年的演变,如今的润笔费,反倒成了一个很乐意送塞钱,一个收钱就办美事的皆大欢喜。

    李中易今天是带着特殊目的来的,杀威棒式的下马威,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众人都不敢言语了,孙从文这个掌院学士,却不能装聋作哑,他只得硬着头皮,一揖到地,俯首请罪:“臣驭下无方,请大王责罚。”

    楚雄一听大王这个称呼,顿时火大了,现在的朝臣们,尤其是文臣们,死要面子活受罪,非得咬死了所谓的大义名分,只肯以大王相称,而不乐意奉李中易为主上。

    今上,君父,都是指尚未逊位的小皇帝。有骨头的文臣,明面上不敢反抗李中易的最高统治权,却故意借着虎皮扯大旗,只称大王,或是执政王。

    李中易倒是觉得,这些把书都读怕破了的学士们,其实很可爱。

    真正的阴谋家或是野心家,比如说,乖顺异常的赵老二,绝不可能充当傻拉巴几的杠精!

    孙从文的态度,令李中易马上想起了嘉靖年间,波澜起伏的“大礼议”政争。

    嘉靖皇帝登基称帝之时,不过是个光杆司令罢了,岂能和手握雄兵十几万的李中易相提并论?

    江湖实力论,庙堂更是实力论,实力强悍的李中易完全可以耍流氓。

    说句不太客气的话,李中易只需要呶呶嘴唇,勾一勾小手指,就可以把这些不太驯服的文臣们,彻底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只是他不屑于这么做罢了。

    说句大实话,只要兵权绝对在握,在如今的小农经济社会,李中易有的是办法拉一派打一派,最终通过科举制度的改革,培植出支持新政的政治势力。

    今天,李中易突然前来,就是想打学士们一个措手不及,目的只有一个:出题考试,选拔可用之才!

    能够进入翰林学士院的家伙,文化水平肯定是足够的,至少也是饱读经史,熟知各种典故了。

    “罢了。朝廷养士,目的是协助治理天下。翰林学士院虽为清要之地,却也不能不知民生疾苦。”李中易话锋一转,“孤有个问题,这几日,城里的白菘价格,一涨再涨,请问诸公,有谁知道白菘的价格,多少文钱一斤?”

    在这些学士的面前,李中易肚里的那点墨水,根本不够看的。和这些酸丁坐而论经,那绝对是自取其辱。

    作为超级务实大师的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扬短避长,非常接地气是他的长处,正好拿来考一考在场的所有学士。

    还真让李中易猜对了,在场的几十位学士,个个面面相觑,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不知道白菘的零售价格。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气氛之下,读书人操持贱务,那绝对是一件遭人鄙视的挫事。那怕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即使穷得叮当响,也不可能亲自上街卖菜。

    官本位的体制之下,只要作了官,就必须高人五等,就等于是老百姓的干爹,或是干爷爷。

    抓住了上衙时间的开小差,不过是今天的开胃小菜罢了,李中易真正发难的第一枪,其实是民生经济。

    客观的说,儒学有其修身养性,独善其身的道德追求,这的确值得肯定。

    可问题是,官场就是个黑漆漆的大染缸。哪怕是寒窗苦读十余年,甚至是几十载的穷苦读书人,一旦考中了进士,作了官之后,慢慢的就会被染得一团漆黑,变得唯利是图。

    如果真可以做到以德治国,那还需要制定律法么?

    反正,在李中易有限的人生之中,到目前为止,就没见过一位真正的君子,全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君子!

    第一个题目,便问住了所有的人,李中易不由暗暗一叹,故意提高声调说:“孤万万没有想到,诸公比之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竟是不遑多让。”

    这话就很重了,孙从文赶忙长揖谢罪:“臣有罪,不该忙于公务,竟至无暇治家。”

    楚雄在一旁暗自撇嘴,以他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若是孙从文直接承认不接地气,根本不想知道白菘的售价,其实李中易也不会把他怎么着的。

    可问题的是,孙从文的托词,看似严丝合缝,实际上,赢了表面,却输了简在帝心的里子。

    楚雄跟随李中易的时间越久,也就越明白一个道理,说真话,乃至于帮主上背黑锅,都是输了表面,却赢在未来的实惠之事。

    按照楚雄的理解,不想帮主上背黑锅的臣子,不是一个好臣子!

    这么多年的下来,楚雄始终以为,作一个直臣兼纯臣,才是正确的待上之道。

    李中易对于孙从文的说法,肯定是以不为然的,但是,身为天下至尊的胸襟,让他可以暂时包容孙从文的巧言令色。

    “孤还有个问题,有谁知道,九加八等于几?”李中易没敢出乘法或除法的基本算数题,而代之以简单的加法,就是想看看学士们的杂学素养。

    读书破万卷,却连最基本的算数题,都做不出来,将来派他们去当地方官,岂不是睁眼瞎么?

    “一,二,三……”

    李中易没吩咐给算筹,在场的学士们,只得掰着手指头,开始挨个计算。

    很快,一柱香的时间眼看着过去了,现场的学士们依然无一人算出了正确的答案。

    “来人,取算筹来,若是诸公连这么简单的数字,都算不清楚,恐怕就该乞骸骨了吧?”李中易非常失望的撂下重话后,掉头就走。

第1152章 顶职

    李中易并没有走远,而是背着手,绕着翰林学士院闲逛。

    出算数题的加法,其实是李中易故意为难清贵的学士们。在这个贵人不从贱务的年代,知道九章算术的知识分子,一万个里面难寻一人。

    可问题是,连数字都算不清楚,派出去作父母官,岂不是将地方大权交给了胥吏么?

    在皇权不下县的规矩之下,历代的地方庶政,完全掌握在乡绅和胥吏之手。即使是正任知县,也搞不清楚哪个乡哪个里应该纳多少粮,交多少赋,出多少天的徭役。

    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则与胥吏共治地方,说白了,也就是皇权+士大夫+胥吏共掌权柄。

    到头来,朝廷每收一文钱的税,胥吏必巧取豪夺的收十文,这就属于典型的肥了自己,坑了国家和屁民。

    在没有基层绝对控制力,并且监督不力的情况下,朝廷每公布一条好政策,到了基层绝对会大大的走样,变成胥吏们大肆捞黑心钱的工具。

    所谓科教兴国,最最基础的科学素质教育,必须从娃娃抓起,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军器监的技术熟练的老工匠们,年纪也都大了,并且全都是文盲。

    尤为重要的是,在这个独门技术绝对是敝帚自珍的时代,如果不给出大大的甜头,很难指望老工匠们发扬学比赶超传帮带的传承精神,义务替朝廷培养技术接班人。

    就现实的技术水平而言,无论是弓弩院,还是甲案和胄案的老工匠,技术造诣已经达到了远超同时代诸国的水准。

    只可惜,在重官轻技的气氛之下,老工匠们的很多独门绝活,都没有被整理成规范性技术文件。

    说白了,只要老工匠死了,或是年老体衰,被抛弃了,他所掌握的独门技术,就会失传。

    李中易安排李虎掌管军器监之后,第一个新政,就是根据考核的结果,把老工匠们分为一至八级。

    八级老工匠的儿子,只要超过了十八岁,就可以免试进入军器监,跟着亲爹学技术。

    人性本私!老工匠教别人家的儿子,基本都会私藏技术,留个好几手,免得教会了徒弟,到头来饿死了师傅。

    但是,亲儿子就不同了,亲爹教亲儿子学技术,不仅不可能藏私,反而会倾囊相授。

    在现代的德国,很多长达百年的中小型私人企业,都采取父亲的岗位直接传给亲儿子的政策。

    实践证明,父亲所掌握的技术和经验传授给亲儿子,在德国起到了很棒的效果。

    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谓熟能生巧,从父到子,再到孙,百年间,专心致志的钻研某一个细分领域的零部件技术工艺,只要接班的儿孙不是太傻,都可以做到厚积薄发,品质优良。

    实际上,对于多少没文化的屁民,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点好处,就会像孺子牛一般的卖力干活,任劳任怨,比谁都勤奋。

    令李中易最感到头疼的,恰恰是享受着诸多特权的官僚阶层。朝中的很多官僚,都是动嘴型的红眼病患者,不仅自己干不成事,还要嫉妒别人做得好,时不时的下个绊子,上点眼药,故意恶心人。

    李中易今天来翰林学士院,一则是给个下马威,让学士们吃点苦头,同时暗示一下大家,江山已经变色,不跟着他的指挥棒走的,最终只能被庙堂所淘汰。

    另外,李中易也想通过简单的测试,看一看翰林学士院里,有没有可造之才!

    不管怎么说,能够通过正规科举考试,并其过五关斩六将,留在翰林学士院的学士们,都可以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

    尽管学士们严重缺乏治理国家的经验,可是,他们的见识总要高出普通的草民不少倍。

    只要是人才,李中易都会考虑使用,此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楚雄跑来禀报说:“爷,共有八位学士,用时一刻钟,算出了正确的答案,其余的学士都只能瞪眼望天。”

    李中易点点头,笑道:“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不错,不错,没枉我煞费了一番苦心。”

    “我就不过去了,你去通知那八位学士,明日巳时三刻,到执政王府来见我。”李中易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楚雄一看就明白了,更难的考验还在后头。

    “我说,铜臭子特意去了翰林学士院?”

    “可不是嘛,去了就给了两个下马威,出的题也是学士们的软肋,唉,几十位学士,最后只有八个人耗时一刻钟答对了。”

    “铜臭子这种搞法,简直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迟早必亡!”

    “孟公慎言!”

    “孟公,万万不可如此激动……”

    “小弟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士林之中的人,大多具有很强的政治敏感性,太仆寺少卿的口无遮拦,可把大家都给吓坏了,有人连合适的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闪了人。

    人是群居的社会动物,有人带了头,就有胆小怕事的人跟进,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一时间,辞者如潮。晚宴请客的主人,国子监少监杨卿和,见了此情此景,不由大为感慨。

    原本,有李筠和李重进这些手握兵权的藩镇在外,朝里的文臣普遍认为,李中易的江山未稳,必须要收敛行为。

    谁曾想,盘踞于河北多年的李筠,区区七日间,便被杨烈生擒活捉。李筠所管辖的六州之地,也尽归李中易所有,真正做到了王土归化!

    李筠败亡之后,偏处扬州的李重进,恐怕是孤掌难鸣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李重进的败亡,也是迟早的事儿。

    如今的天下,最大的军阀,其实是大名府的符太后娘家,也就是魏王符彦卿。

    原本,大家都以为李中易夺了柴家的江山后,必然会先削掉符家在大名府的兵权。

    却不料,李中易根本就没去碰符彦卿,反而是李筠和李重进率先反叛。

    破开封,灭李筠,李重进也如同秋后的蚂蚱,显然没几天蹦头了。

    在如此鼎盛的军威之下,哪怕是胆子再大的文臣,也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惹祸上身。

第1153章 掰手腕

    每日巳时初刻,例行的召见内阁诸相,被李中易安排在上书房的西厢内举行。

    上书房,是李中易给他自己的内书房,起的新名字。根据最新的上谕,以李中易名义发布的政令,其一应的签押、印信和密码,都以冠名为上书房。

    至于李中易的私印,则以怀仁阁主人为名,公私必须分明。

    “回主上,开封城内的巡警铺,已经整编完成,请主下示下,应归哪个衙门管辖?”首相魏仁浦看似很平静,其实心潮起伏不定。

    李中易打进开封城后,最先被整编的便是驻城里的厢军,几万厢军都被划归九门提督李云潇管辖。

    李云潇上任之后,大刀阔斧的对厢军进行整编,经过仔细的甄别之后,最终淘汰了四万人,只留下了三千人

    就算是这三千精壮的汉子,也被彻底的打散,分别安排进了新组建的卫戍军。卫戍军,以李云潇的第三军的近三万人,作为主要力量,负责开封城内的防务。

    与此同时,开封城原有的治安力量,可谓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既有开封府所属的防隅军,又有同城的各个县衙所属的巡警铺,衙门里的普通差役,居然可以随意抓人,而不需要任何的手续。

    李中易以前当开封府尹的时候,碍于身份问题,没敢动手改革。

    现在,李中易已经掌握了大政,京城内治安衙门众多的混乱状况,自然要进行彻底的改革。

    整编之后的巡警铺,权力异常巨大,按照拟定的职责范围,整个开封城内的民事治安,都归巡警铺管辖。

    也正因为如此,内阁的四位相公,包括李琼在内,都想把巡警大权揽入内阁的手上。

    皇权和相权的根本性矛盾,就在于,权力扩张的本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说白了,相权增一分,皇权则少两分,反之亦然。

    李中易对于别的权力,倒还可以放手,但是,卧榻之旁的治安力量,他绝不可能放手。

    “不瞒诸位相公,我想单独成立一个衙门,就叫警政寺吧,巡警铺就归警政寺管辖吧?”李中易完全不想给相公们争辩的机会,一路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我初步的想法是,巡警铺分为四个,东南西北,这四城各一,下辖巡警分铺和巡警所。警政寺下辖全国各地的巡警铺、忤作、反细作等和治安相关的部门,需要强调的是,警政寺直属于孤!”

    李中易召见内阁诸相的时候,一般都自称为我,以便当对相公们的尊重之意。

    然而,熟悉李中易脾气的内阁四位相工们,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只要,李中易以孤自称,这就意味着,他说的话,不是在和相公商量,而是真实的想法和决定。

    说句心里话,自从李中易架空了政事堂,将政事堂改为内阁之后,内阁的权势远远的逊色于集朝廷大权于一身的政事堂。

    以前的政事堂,也就是俗称的东府,上管天上的云彩,下辖地下八层,几乎无所不包。

    李中易上台之后,首先就剥夺了内阁干预军事的权柄,俗称西府的枢密院,成了执政王府的囊中物。除了李中易本人之外,谁敢沾惹兵权,谁必定会倒霉!

    如今,李中易又想夺走内阁插手治安的大权,哪怕内阁的四位相公都是他所任命的,大家也都被逼到了墙角。

    “主上,内阁以后只管民政和庶政,不如改成民庶阁好了?”孔昆见首相魏仁浦一直装聋作哑,不敢直接反驳李中易的荒谬决定,他左思右想,实在忍不住的提出了质疑。

    李中易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只有孔昆会挺身而出,替失去诸多权柄的内阁,讨回公道。

    把孔昆这只乌鸦纳入内阁之中,其实是李中易刻意所为,目的是,既要集权,又不能把一言堂搞得太过头。

    凡事都不能一根筋的走极端,只要是走了极端,必定会带领整个国家,大踏步的迈上歧途。

    内阁四相之中,首相魏仁浦知道他不是李中易的心腹,平日里也甚少管事,就等着李中易推恩于魏家的子孙。

    李琼的辈份高,资历老,却碍于是外戚的身份,担心惹来外界的非议,也不怎么敢反驳李中易的意图。

    刘金山才是李中易最信任的心腹,也正因为如此,他其实是事先的知情者。

    李中易单独召见过刘金山多次,把警政寺直属于王府的重要性,反反复复的做了说明。

    刘金山从中体会到了,李中易完全掌握全国军警大权的决心,绝对不可动摇。

    李中易当着刘金山的面,把话说的很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持戈?

    现在,既然孔昆果然不出所料的跳了出来,李中易饮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解释说:“诸位相公,你们可知京城之中的治安状况,为何如此的糟糕么?”

    能够在内阁之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相公,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宰相们都知道李中易必有下文,也就全没吭声,默默等待李中易的合理解释。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据开封府的统计,历年来京城里民怨最深的治安事件,都和朝廷大臣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衙内纵马奔驰于集市,踩死一人,踩伤了五人,却仅仅只赔了区区一贯钱而已。这且罢了,死者的家属不服上告,居然被扣上污告闹事的罪名,捉进大牢里,差点被狱吏活活饿死。”

    “类似的案例,还有许多许多,有衙内当街强抢良家民女,却最终纳了那位民女为妾,成了皆大欢喜的‘美事’。”李中易话锋一转,厉声道,“试问,这天下还有王法么?”

    “主上……”孔昆听出话音不对,就想出言争辩,李中易却断然摆了摆手,直接了当的说,“原因其实很简单,不管是开封府,还是祥符县,刑部或者是大理寺,都不敢得罪了权贵之家。”

    “孔参知,你莫非是担心家人犯罪,无法插手么?”李中易此话一出口,明着是在质问孔昆,然而,魏仁浦、李琼和刘金山这三位宰相,就都坐不住了。

    “臣等不敢有此妄念。”相公们捏着把冷汗,赶忙站起身,拱手长揖谢罪。

    “那好,就这么定了!警政寺,孤管定了!”李中易板着脸,一锤定音,万马难追!

第1154章 粮仓失火

    “内阁奉上谕票拟,原任知军法司事李延清,调为警政寺卿,此敕!”

    “奉上谕,原任近卫军副都指挥使李正青,晋为知军法司事,此谕。”

    警政寺,名义上挂在内阁所属部门之下,实际上直接归李中易亲自管辖。所以,此项人事任命,明面上由内阁诸相一齐签押,成为合法的任免文件。

    至于,军方监督体系的军法司,那就和内阁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李中易亲笔写下调动的命令,通过枢密院直接发布,并即日起生效。

    文臣不许插手军事,这是李中易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这个铁律。按照李中易的有言在先,不管是哪个文臣,无论功劳有多大,贡献有多高,只要掺合军方的事务,必定会面临最严厉的制裁!

    当然了,文臣不许插手军事,只是文武严格分治的治军基本原则。

    作为国家最高行政决策机关的内阁,可以在御前会议上,发表对于进攻他国,讨伐敌人,扑灭内乱的政治意见。

    说白了,内阁可以作出对外开战的政治决策,却无法左右军方将领的人事,更别提控制军方的后勤。

    直到现在,李琼这个元老级的宿将,豁然猛醒,李中易把养活军警的钱,纳入到了内藏库的范围之内,实在是未雨绸缪的高招。

    国家养军,不外乎四件大事,训练、人事、经费、辎重。

    李中易根本就不缺钱花,他的手头既有大周钱庄的利息收入,又有逍遥津集市的商业贸易收入,所有的收入都收进了内藏库,并且是完全不对外公开的一笔笔黑帐。

    就连位高权重的内阁相公们,也都搞不清楚,大周钱庄和内藏库里究竟有多少钱?

    李中易在任命之前,已经提前和李延清吹过风,李延清一听口风就明白了,李中易这是明显的提拔。

    在军法司里,李延清虽然权柄甚重,手下的兵马却只有近千人而已,属于典型的权重兵少。

    警政寺的所属,单单是开封城中巡警铺的人马,就足有三千之众。更别提,整个天下的巡警铺都归李延清管辖,所有巡警加一块儿,那怎么着都超过数万之众了吧?

    不过,李延清和李正青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睦,问题出在他们两个人的娘子身上。

    李延清的娘子,和李正青的娘子,居然一直是邻居,只是好象早就反目成了仇。无论李延清怎么旁敲侧击,他的娘子就是不肯说出交恶的内幕,也只得徒呼奈何了!

    李中易正在苦熬着批阅公文,听说李正青赶来谢恩,他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九居然也学会了官场上的那些繁文缛节!

    官场就是个大染缸!

    哪怕是再纯洁的人,只要在官场上混个数载,不仅锐气全无,就连脾气禀性也都会变得十分的圆滑。

    “叫他进来吧。”李中易对身边的心腹近臣,向来是荤素不忌的随意,越是亲近的臣子,越容易被踢屁股。

    与此相反,越是关系远的,或是身份尊贵之人,李中易也就越是客客气气的敬而远之。

    不过,这仅限于李家军的嫡系武将,李中易对所有的文臣都很客气,惟恐礼数不周。

    读过书的武将,骨子里依然流淌着尚武的血液,讲究的是拳头说话。

    “主上,小的知道您不耐烦繁文缛节,本来不打算过来的。唉,小人的娘子硬逼着小人特意来谢恩,不然的话,不许小人上床。”

    李正青刚见着李中易,就满腹牢骚的数说了妻管严的痛苦,一旁协助处理政务公文的李翠萱、韩湘兰和叶晓兰,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三位女子虽然胸大,却不仅不是无脑,反而都是饱读诗书且绝顶聪明的才女。

    李正青当着李中易的面,连完全不该说的闺阁之语都敢乱说,不管韩湘兰和叶晓兰怎么看,李翠萱就觉得李正青凡事不瞒着君上的态度,摆得实在是端正无比,前途必定无量!

    韩湘兰和李正青接触的比较多一些,以她的冷眼旁观,恰恰是因为李中易最喜欢听身边人说真话,才有了李正青的凡事不隐瞒。

    曾经,李中易曾经说过,君主的性格决定国家的命运,并举过一个在历史根本就不存在朝代——大明朝的例子。

    大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帝,在位仅仅十七年而已,仅仅宰臣便杀了两个,即薛国观和周延儒。其余被杀的尚书、总督和巡抚,多达十余人,受到牵连被杀的官员,更是超过了百余人。

    更加骇人听闻的是,短短17年间,崇祯帝就换了50个内阁大学士和近百位各部的尚书。他不但杀大臣,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在他自杀之前,居然在宫中大开杀戒,逼死了张皇后,周皇后,袁贵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幼女昭仁公主,砍伤了自己15岁的女儿长平公主。

    在韩湘兰的心目中,李中易和子虚乌有的崇祯帝,完全是两类人,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遍观史书,像李中易这样喜欢听真话,并极大程度的包容逆耳之忠言的君主,除了神话故事和那个最喜欢篡改历史的李世民之外,韩湘兰至今未见一人。

    在李中易的身边,和李正青类似的人,还有很多。就叶晓兰亲眼所见,原本有些油嘴滑舌的廖山河,已经有了很明显的靠拢趋势,仿佛就是第二个李正青。

    对于李正青的过分直白,李中易不仅没有笑,反而板着脸训斥他:“你真给老子丢脸,这种妻管严的娘子,要之何用?不如休了她,我再提你寻一个温柔貌美的小娘子,如何?”

    “我的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家娘子救过我娘亲的性命,此恩天高地厚,小的从不敢或忘,岂能休妻呢?”李正青吓得连连摆手,他一激动,嘴上更是没了把门的。

    韩湘兰、李翠萱和叶晓兰,她们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李正青惧内的来历,竟是如此啊!

    李翠萱暗暗点头,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其实隐藏着共过患难或是奉养过公婆的内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然而,人的情感其实分了很多种,在李翠萱看来,只要是知道感恩之人,哪怕是再坏,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李中易自然知道李正青惧内的来由,他本想教导几句,转念一想,一个萝卜一个坑,鞋子只有穿在自己的脚上,才知道是否合适。

    “好了,你的谢恩美意,我都领受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去忙你的吧。”李中易听惯了阿谀奉承的马屁话,已经完全免疫了,自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宝贵的时间。

    谁料,李正青刚想告退,外面的秋桐来报,李延清来了,在外面求见。

    李中易瞥了停下脚步的李正青,心说,还真是巧了,张三还没走,李四就来了,嘿嘿,该不是约好的吧?

    “你先别走,听听李延清怎么拍马屁的,记得回去多学着点。”李中易笑着开玩笑,李正青却听出话里有话,顿时吓得不敢乱说乱动了。

    “爷,小的是来道喜的。”李延清离开了军法司的位置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同样的眉开眼笑,他却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李中易故意朝李正青呶了呶嘴,李正青马上心领神会的频频点头,看样子,李延清八成要倒霉了呀!

    “说吧,喜出何来?莫非,你又替我寻了几位美貌的小娘子?”李中易的玩笑话,顿时惹得在场的女人们,个个都很不爽。

    李延清察觉到小主母们,个个脸色不善,他当即意识到,李中易显然是觉得他有些得瑟了,故意找借口要整治他。

    “爷,瞧您说的,小人向来不近女色,您就算把小的屁股踢烂了,也不乐意帮您找小娘子。”李延清卸下了监督军队的沉重责任,整个人立时轻松了许多倍,说的俏皮话也比以前更油滑了。

    官场上的人情世故,李中易全都懂,甚至一般人没有掌握的应酬术,他也完全门儿清。

    可问题是,屁股决定脑袋。作臣子和当君上,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必须不同。

    李中易正想接着敲打有些得意忘形的李延清,忽然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报告:京畿附近最重要的十个粮仓之一,位于陈留县的永平仓,突发大火,驻军根据应急条令已经开赴火场救灾了。

    “李延清,你的买卖来了。”李中易的整个人立时就不好了,脸上的笑容,居然灿烂无比。

    李延清是刚上任的警政寺卿,调查刑事案件,正是其该管的事务,他当即抱拳拱手道:“回爷,按照户部制定的粮仓章程,粮仓其实很难失火的,除非是人为所至。”

    “嗯,算你还没被晋升冲昏了头脑,今日这笔帐暂且记下,你马上带人去封锁失火的现场,只要粮仓的人,不管是粮官,还是粮吏,或者是夫役,只要没给烧死的,都必须牢牢的控制起来,我随后就到,明白么?”李中易信手将腰间的小印扔了过去,李延清手疾眼快的接印之后,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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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5章 何为粮仓?

    李延清办事,李中易自然是再放心也不过了。不过,粮仓居然敢失火,连李延清都说,九成是人祸。

    对此,李中易深以为然,必是人祸。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会提出不同的看法,难道不能是天灾么?

    天灾确实有,然而,历朝历代皆以农事为本,经过几千的农业发展,早就建立了一阵套完整且科学的粮食储存制度。

    粮仓的设计和建造,首先就要考虑地势的问题。如果地势太低,就很容易被洪水所冲,所以,粮仓一般都建在高处。

    一般情况下,只要条件允许,粮仓都是双层的结构,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

    把粮仓建在高处,也有可能遭雷劈,而导致火灾。可问题是,这个时代的粮仓里,都有悬挂粮旗的粗大旗杆。

    偶尔,有闪电劈下的时候,高高耸立的旗杆,恰好代替粮仓承受了巨大电压的冲击。

    在不懂电的这个时代,旗杆误打误撞的变成了挡天灾的替代品,帮助古人的粮仓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雷劈。

    所谓无工不强,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一直是李中易执政的基本原则!

    俗话说的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李中易最重视的就是粮食的生产和储存,可是,陈留的粮仓居然史无前例的失火了,这种人祸实在是太遭人恨了!

    李延清走后,李翠萱原本以为李中易会马上赶过去,却不成想,李中易却说饿了,吩咐开饭。

    韩湘兰和叶晓兰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翘起了粉唇,她们的男人显然动了真怒,八成是想先填饱了肚子,再去收拾陈留那边的大硕鼠们。

    果然,李中易吃饱喝足之后,歇息了半个时辰,又散步了一大圈,这才慢腾腾的吩咐下去,备车!

    韩湘兰和叶晓兰很想跟着一起去看热闹,可是,李中易终究还是选择了更加美貌的李翠萱。

    怎么说呢,得不到的女人,才最令男人惦记着,这话放到李翠萱的身上,再合适也不过了。

    同样是掳来女人,韩湘兰和叶晓兰没费多少心思,就被李中易吃干抹尽了。

    李翠萱却是始终抗拒男人,死活不肯主动献出红丸,李中易用熬鹰的方法,磨了几年这才把李翠萱彻底的磨趴下了。

    得来不容易,李中易很自然的就要高看好几眼,所以,李中易只要出门,就很喜欢带着李翠萱。

    男人的厚此薄彼,令韩湘兰和叶晓兰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个滋味,却又只得认命,谁叫她们俩都是敌国贰臣之女呢?

    登车之后,李翠萱窝在男人的臂弯里,十分好奇的问:“咎郎,你打算如何处置粮仓里的那些个狗官?”

    李中易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凡是超过了底线的贪婪行径,都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有人,杀人太多,有伤天和。我看啊,那是杀得太少了,没有产生必要的威慑力。”李中易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李翠萱的嫩颊,“我曾经给你举过大明朝的例子,明太祖朱重八当政的时期,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贪污和受贿,但是,无论是范围还是幅度,都非常之窄,这就是杀戮的恐怖,形成了必要的震慑作用。”

    “是呢,你还举过那个所谓大宋朝的例子。朝廷待文臣们太过仁厚,焚烧了衙门的帐册的狗官,仅仅是贬官了事,居然没几年又起复作官了。”

    李翠萱那可是通过经史子集的大才女,只是,男人所举的两个朝代,竟然是史无记载的虚无缥缈,只能当作是编的说词。

    然而,令李翠萱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李中易经常挂在嘴边的大明朝和大宋朝,原本都是真实的存在。只不过,因为李中易的横空出世,导致历史在后周时期,就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大拐弯罢了。

    经历过晚唐以来的年年战乱之后,整个大周的很多主要官道,都处于年久失修的状态。

    不过,陈留隶属开封府管辖,虽然是远郊县,却也算是京畿地区。所以,从开封至陈留的官道,虽然年年挖年年修,多耗费了不少的钱粮,路况倒也算是说得过去,并不是特别的颠簸。

    开封到陈留,沿着官道走,大约90多里地。既然李延清已经先赶了去,李中易不仅没有催促车夫快速赶路,反而沿途停车了好几次,随心所欲的走进道旁的茅草屋。

    在这个年月,除了朝廷的官地之外,剩余的土地全部归私人所有。只要,不是被官府没收的土地,其拥有者都有绝对的处置权。

    就各种表面文章的造假而言,如今这些贪官污吏们的见识,还远远达不到后世的水准。

    所以,李中易沿途看见不少用黄泥晒干后,垒的破茅草屋。

    如果是在后世,路边的房子如果特别的破旧,地方官们就会想方设法的在大路两侧广修围墙,再刷上振奋人心的标语,用于遮掩本地贫穷的本质。

    李中易心里比谁都明白,在官道的旁边,居然出现了破茅草屋,只有两种情况。

    如果不是屋主实在是没有经商的头脑,不知道依靠官道的人流赚钱,那就是真的很穷!

    在李翠萱的印象之中,完全找不到比李中易更喜欢逛民居的帝国君主。历史上的君主进民居,本就极其罕见,史书上有记载的屈指可数。哪怕是进了民居,关怀一下老百姓,也都是表演的性质。

    可是,李中易却不同,他只要进了民家小院,最先查看的必是屋顶的材料。

    房子,一直是屁民们的哑巴儿子,有土斯有财。一般的穷苦人家,哪怕屋里连桌子都摆不起,只要有点钱就必定会修缮房宅,尤其是屋顶。

    李翠萱默默的注释着她的男人,当她发现,男人居然抽出一根茅草,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顿时有了一种错觉,她的男人以前莫非是庄户人家的出身?

    李中易走一路,看一路,不知情的人很可能认为他是在抽风。然而,沿途看过十几户民居之后,李中易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在开封城的附近,尽管已经和平了十余年的光景,但是,草民们的生活依然十分艰难。

    残阳即将消失于天际之前,李中易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陈留国库粮仓,他刚刚下车,就见粮仓的门前,跪满了被摘了幞头的官员、胥吏和杂役。

第1156章 前奏

    李中易眼前的陈留仓,已经被烧得一团漆黑,完全成了灰烬。

    “陈留仓,始建于李晋同光三年。进入本朝后,太祖和世宗皆拨专款予以修缮。三年前,户部侍郎刘恩佐上奏朝廷,陈留仓可御天火,可抵百年不遇之洪水……”

    李翠萱不仅才华横溢,而且记性特别好,这也是李中易此次偏要带她来的缘故之一。

    “爷,经过初步调查,仓场里人众口一词,都说粮仓内遭了雷劈之后才起的火,共有三十余处同时冒起火头。守粮仓的都头说,他手下的兵马甚少,又要防备饥民闹事,所以救之不及……”李延清听说李中易已经到了,赶忙跑过来,把基本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番。

    李中易撇了撇嘴,几十处地方同时起火,还说是遭了雷劈,这是要把他当成傻子么?

    “去把粮仓的主事者叫过来,孤有话要亲自问他。”李中易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走空路,总要有些收获吧。

    很快,被五花大绑的仓场员外郎,就被拖拽到了李中易的脚前。

    “你只要说了实话,孤就留你全尸。若想继续撒谎,嗯哼,李延清呐,你说说看,该如何处置啊?”李中易压根就没看地上跪着的仓场郎中,扭头直接问李延清。

    李延清一本正经的说:“爷,您最恨有人当着您的面撒谎。如若有人敢这么干,必须直接拉出去喂狗。”说罢,他扭头指向身后的队伍。

    李中易这才注意到,李延清身后的队伍里,真的站了一排十几只猎犬,猎犬们显然训练有素,只是一个尽的喘气,绝无吠叫声。

    “你都听明白了?如果继续撒谎,那就享受享受犬决的滋味吧?”李中易根本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就上了大招。

    仓场员外郎显然不信李中易的鬼话,他兀自嘴硬的说:“大王,真的是遭了雷劈呀!”

    李中易把手一挥,淡淡的说:“很好,好极了,既是如此,那就拖下去喂狗。”

    “喏。”李延清听了李中易的吩咐,竟然莫名其妙的兴趣起来,嗜血的情绪瞬间飙涨!

    李翠萱同出李延清的应喏声,竟然夹杂着兴奋莫名的颤音,她明明穿得很暖和,却依然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战。

    男人养了一条恶犬,很恶很恶的那种,哦,不对,还有一条更猛的疯犬,居然还是男人的门生,绰号人屠的左子光!

    仓场员外郎,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是玩真的,他吓得魂不附体。仓场员外郎刚想张嘴喊饶命,就被李延清的人用块破布,死死的堵住了嘴,倒拖着拽出了人群。

    “汪汪汪……”不大的工夫,伴随着凄厉的犬吠声,仓场员外郎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叫得越来越惨。

    一时间,所有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你……对,就是你,滚过来……”李中易随手指了一个绿袍的小官,招手唤他爬到脚前。

    “说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孤,孤就赏一个全尸。”李中易十分霸道的不说饶其不死,只是答应留下全尸而已。

    实际上,只要是做官之人,大家心里都明白,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得!

    “禀大王,下官名唤司马义,乃是河间人士,目前是户部所属的陈留仓仓场主事。下官和主管本仓场的员外郎刘强,一向不和,所以,一直被其所架空,仓场的诸多事务皆不许下官过问。大王如果不信,可随便找人来问便知。”

    李中易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司马义的脸色,除了名字类似司马懿那个逆臣之外,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以李中易的阅人之术,即使不找人来问,对司马义的话,也大致信了五分。

    原因其实很简单,李中易肯定还要找人来盘问的,只要司马义不是真傻,绝不敢说那种当面即可戳穿的谎言。

    司马义的话,虽然有一定的可信度,李中易却并没有轻易饶过他的想法。逻辑其实并不复杂,堡垒永远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司马义既然是仓场的主事,哪怕一直被架空,终究每天都待在粮仓里,对于仓场员外郎的所作所为,肯定会比外人知道更多的内幕,甚至掌握了许多的罪证,只是不敢举发罢了。

    这么大的粮仓,几十处地方同时起火,区区一两个人的掺合,显然是做不到的。

    必是硕鼠们监守自盗,互相勾结的窝案!

    “不瞒大王,下官几次三番都想举发刘强,只可惜,刘强的房师乃是当今内阁首相魏仁浦的门生。下官胆子小,怕牵连了家人,一直没敢声张,的确是有罪……”

    司马义分明十分的害怕,比较奇怪的,他说话居然很有条理,把整个仓场纵火案的来龙去脉,讲述的一清二楚。

    李中易一听就明白了,纵火的起因,其实并不复杂。仓场员外郎刘强将国库里储存的上等好粮,暗中拿出去卖给了粮商,又从外面购了同等数额的霉米,掺以沙子和石头,以次充优填补回国库里面,从中赚取了大量的油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新任户部尚书发下查仓的政令,司马义见纸已经包不住火了,索性黑下心肠,索性借着雷劈的由头,想要制造天灾的假相,以便蒙混过关。

    司马义叹息道:“下官不忿于刘强的独揽大权,私下里也收集了不少的证据,就藏在一位同乡知交好友的家中,下官可以领人去取来。”

    李中易忽然笑了,淡淡的说:“你恐怕忘记说了吧,你有何重大的把柄落在了刘强的手上?”

    原本故作镇定的司马义顿时吓变了脸色,脱口道:“大王您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挡你的财路,比杀你父母还不可忍。你居然忍了这么久,却不敢给刘强暗中下绊子,除了刘强的靠山硬之外,你自己肯定落下了把柄,腰杆才不硬,说话才无力,孤没说错吧?”李中易越是发怒,越是爱笑,而且怒火愈盛,笑容也就越发的灿烂。

    李延清不敢去看李中易的笑容,他比谁都清楚,这绝对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奏。

第1157章 抱负

    李中易走进陈留仓的废墟,被烧的乌漆抹黑的仓场里,余烟袅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面上全是浮满黑灰的水痕。

    李中易脚下的皮靴,深一脚浅一脚的淌进黑水坑,李延清眼睁睁的干看着,他却不敢出言相劝。

    怎么说呢,李中易是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不喜欢不教而诛,而格外的看重游戏规则。

    李中易平日里待人向来温和,哪怕是被文臣当着面唾骂,或是被好事的士林人士又起了个难听的新绰号,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替李中易起过“铜臭子”绰号的文人,至今没有屁事,这就说明李中易根本就把那人当成了小蚂蚁,完全不屑于出手整治。

    李家军中的袍泽们,随着读书识字的不断推进,大家也都知道了暴秦的真相。

    暴秦之所以称为暴,主要有两点,一是律法严苛,一是徭役繁重。

    私下里,大家也有所议论,普遍认为李中易对于律法的重视,几乎可以和暴秦的法家划上等号。

    但是,在李中易的治下,百姓们只要不是以身试法,皆可安居乐业。除了修桥铺路等带有公益性质的劳作之外,李中易几乎不可能允许地方官肆无忌惮的征发徭役。

    尤其是跨县的服徭役,被李中易列为绝对的禁区,谁敢越雷池半步,必遭天谴!

    偌大的陈留仓,存粮几十万石,竟然在狗官的贪欲之下,一夕之间变成了废墟,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中易越看越窝火,越看越觉得对贪官们太过于仁慈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深切体会到,朱重八为啥非要把他自己女婿,剥皮充草摆在衙门口示众!

    “李延清,你说说看,敢动老子的根本,该当何罪?”李中易忽然停下脚步,扭头问李延清。

    李延清眯了眯眼,抬手做了个劈砍的动作,森冷的说:“千刀万剐不足以弥补滔天之人祸,还应抄光其全族家产,妻女悉数贬入教坊司抵罪,子孙一体阉了。”

    李中易凝神一想,随即笑道:“好,敢动粮食根本者,今后一律照此办理!”

    “喏。”李延清原本以为李中易不至于下这么辣的手,不料,李中易竟然全盘接受了他的建议,显然,陈留仓的狗官们已经严重逾越了底线,令李中易忍无可忍,必须要发作一把。

    “不够,千刀万剐,外加剥皮充草示众。”李中易冷不丁的狠辣加码,令手毒如李延清者,也不由寒毛直竖,肝儿直颤。

    这显然是恨极了,才会下此狠手!

    李延清才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家伙,对于敢动粮仓的杂种们,就活该他们倒血霉了!

    作为很接地气的统治者,李中易深深的懂得一个道理,如今的穷苦农民们,不仅吃不上白米饭,就连佐餐的腌萝卜条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这说明了什么?必是盘剥过深!

    贪官和胥吏仗着信息垄断权,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朝廷每出一善政,他们都可以故意把好经念歪,打着朝廷的幌子,干的却是损公肥私的丑陋勾当!

    如果是一般性质的贪污,李中易暂时可忍,偏偏硕鼠们居然敢把脏手伸进了至关重要的粮仓。

    万一发生全国性的大饥荒,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么?

    所以,李中易也不管有没有规矩和律法了,乱世用重典,准没错!

    “爷,您难道不怕那些文臣们会乱嚼舌头根子……”李延清可不敢瞎说话,李翠萱却没有这种忌讳,她很大胆的提醒李中易,要当心连带的严重后果。

    “怕文臣?呵呵,江山是你男人我领着大军打下来的,而不是动嘴皮子骗来的。”李中易的目光掠过已经被人为毁灭的陈留仓废墟,冷冷的说,“我的忍耐和包容,都是有限度的。总之一句话,谁敢动老子的救命粮,老子就敢让其全族老小生不如死。”

    “爷,这天底下的贪官太多了。您不是常说,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的么?”李翠萱的记性简直是棒极了,连李中易很久之前随意开的玩笑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完整无缺。

    李中易满胸的怒火,倒被李翠萱的一席话,给逗乐了,原本无边的愤懑,竟然略微削减了些许。

    “李延清,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让狗官们的丑恶嘴脸,彻底的大白于天下。”李中易仰面笑了,笑得异常的诡异,“哪怕整个天下的文人士大夫与我为敌,也要采取最暴烈的手段,好好的整治整治这帮子蠹虫。”

    李延清闻言后,精神陡然一振,他以前虽是监军的系统,却也算是李家军中的一分子。

    王大黑的护主自刎,站在李延清的立场而言,自然是感同身受,与文臣集团已经势成水火,再难相容。

    实际上,不仅仅是李延清,而是整个李家军的所有袍泽,都对王大黑间接死于文臣集团的步步进逼,颇为不忿,同仇敌忾乃是理所当然!

    文武彼此仇视,李中易的肩上的压力,自然是不可能小的。

    文武之道,在于均衡,不可太过于偏颇某一方。如果让士大夫们掌了权,两宋重文轻武的悲剧,必定会沿着固有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

    如果,任由武人集团得势,秦朝对外过于扩张,对内过于聚敛,最终导致迅速灭亡的教训,其实殷鉴不远!

    但是,李中易身为帝国的肇基者,如果他不从一开始就立下刑上大夫的规矩,那么,他的后代接班人们谁有那个威望和实力,去与整个官僚主义集团掰手腕?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朱重八的故事吧?我现在越来越理解朱重八的心狠手毒,其实是被逼的绝望和无奈。”李中易眯起两眼,眺望着远方,“经史里边,总说杀身成仁,我原来还有些犹豫,如今却已经彻底的想通了,必须和坏人坏事做最坚决的斗争!”

    “爷,奴记得您曾经说过,如果没有长效分配机制的约束,富者必然恒富,穷者却越穷。奴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您还说过,政府不仅可以创造财富,更要尽最大的可能性,让财富分配的更加合理一些。否则,治乱循环的规律,就会起作用。”李翠萱的一番转述,完全戳中了李中易的心坎。

    替天行道,均田免粮,类似的口号喊了几千年,却始终都是镜花水月!

    好色如命的李中易,虽然现实得令人感到可怕,但他的胸中依然藏有平天下的远大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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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8章 群众路线

    五日后,陈留仓一案真相彻底大白,以仓场员外郎刘强为首的几十名官吏,全部被抄家。

    不仅如此,这几十名官吏的三代以内的亲属,包括未成年男子在内,全被贬为奴隶,并阉割成了无蛋的废人。

    凡是没有在官府备案分家的,其族中女子,也都被抓进教坊司为伎。

    按照李中易原来的想法,本打算裁撤掉不人道的教坊司,毕竟,逼良为伎非明君所为。

    谁曾想,到了如今,教坊司不仅没有被裁撤,其规模反而成倍的扩大,世事实在是难料!

    在这个不乐意分家的时代,

    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大周的官场、士林,仿佛油锅里倒入了一大桶水一般,彻底的爆开了。

    一时间,舆论纷纷指责李中易是前无古人的暴王,说什么的都有,反正一个比一个骂得更难听。

    与官场和士林的看法不同,老百姓们听说了此事后,个个拍手叫好,大赞李中易不愧是铁腕执政王。

    李中易明明知道都是谁在骂他,可是,他却只当没听见似的,一直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娶李七娘进门。

    只要是改革,尤其是动了所有读书人奶酪的刑上士大夫,怎么可能不被骂呢?

    然而,靠嘴巴就可以骂死人,那还需要养军队么?

    这一次,连内阁的四位相公们,都不敢公开站在李中易这一边,尤其是参知政事孔昆说的最激烈。

    “主上难道不怕史书上留下恶名么?”孔昆想了又想,终究没敢当面把李中易比作是商纣、孙皓、石虎之类的超级暴君。

    李中易撇了撇嘴,淡淡的说:“谁敢动粮食的根本,一律照此办理!”

    李中易的冷酷无情实在是令人齿冷,孔昆顿时火了,他脑子一热,浑然忘了厉害,扯起喉咙大声嚷嚷道:“主上,得士大夫者,方能得天下。”

    “哦,那你说说看,孤打进开封城,掌握了朝廷大政,究竟靠的是哪些士大夫?”李中易已经习惯了孔昆的乱喷,他既不怒也不火,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便将孔昆噎得只翻白眼,涨得老脸通红。

    歪理也是理,更何况李中易说的并不是歪理,而是人世间最大的真理!

    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向是拳头最大的说了算!

    李琼倒是不怕文臣集团的反弹,只是,他也有私心,李七娘将来若是产下男儿,接掌基业的可能性大得惊人。

    外戚,向来都是文臣集团修理的对象。李琼若是站到第一线帮李中易说话,哪怕现在获得了李中易大大的好感,将来,迟早会被翻旧帐,而这笔旧帐很可能被算到李琼外孙的头上。

    首相魏仁浦本就是士林首领之一,说句心里话,他对李中易的残暴对待官员们的看法,简直是糟糕透顶。

    只是,魏仁浦认识李中易的时日已经不短了,从上司到臣下长达近十年,李中易是什么人,老魏同志岂有不知之理?

    魏仁浦的人生哲学,其实很简单,就只八个字,与人为善,和光同尘!

    李中易的被骂,魏仁浦不可能帮着他与整个士大夫阶层为敌,但他也不可能主动替士大夫阶层张目,去狠狠的得罪李中易。

    孔昆读书太多,又背着孔门宰辅的名头,他又不是真傻,非要当面刺激李中易,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唐朝的魏征,这是孔昆给他自己在朝堂上的定位。李中易需要一定程度的反对声音,孔昆借此立足于内阁,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在内阁之中,真正理解并支持李中易,除了刘金山之外,再无别人!

    原因其实很简单,刘金山是地地道道的出身于寒门的读书人,他的前半生仕途坎坷艰难,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恐怕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成为四品以上的真正高官。

    这人呐,有时候必须要信命!

    就在刘金山的仕途彻底无望之时,李中易当上了开封知府,从那以后,刘金山的官运,就像是火箭一般,每年都要跳个好几级,直到新内阁的参知政事。

    如今的内阁之中,魏仁浦不太管事,李琼为了避外戚之嫌,也不太乐意管事。

    两位真宰相不怎么管事,另一位参相孔昆,倒是很想独揽大权,只可惜,此公虽然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也做过两任知州,却是个无为而治的信徒。

    孔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尽量与民休息,不要瞎折腾,这个观点倒也符合天朝传统的治国理念。

    然而,李中易掌握了大政之后,却是以折腾为己任,屡有出格的政治举措。这么一来,孔昆的思想观念,也就很难跟得上李中易的节奏了。

    实际上,内阁的实权被刘金山所掌握,单单是李中易的鼎力支持,就足以使其挺直了腰。

    “主上,魏相公,李相公,孔参相,在下以为,粮食乃是国家之根本,无粮岂能国稳?如果任由贪官们以次充优,掺沙添石,甚至为了灭失罪证,竟敢丧心病狂的放火烧毁粮仓,万一哪一年的收成特别差,朝廷手里又无粮食赈济,岂不是遍地民变么?”刘金山从小家贫,十二岁之前,基本上处于吃了上顿愁下顿的饥饿状况之下,他特别能够理解没饭吃的痛苦。

    “某家以为,主上所言甚是,敢动朝廷粮食储备者,必须严惩不怠,绝不姑息!”刘金山旗帜鲜明的支持了李中易的意见,令在坐的相公们人人侧目而视。

    李琼摸了把白须,心里暗暗一叹,刘金山不愧是李中易心腹中的心腹,连说词都大致相仿,由此可见,有其主必有其仆。

    “刘参相,你难道忘了暴秦二世而亡的前车之鉴么?”孔昆知道不能指望李琼和魏仁浦帮腔,太过激烈的驳斥李中易他还真不敢,索性把矛头对准了刘金山。

    刘金山淡然一笑,说:“主上待百姓一向宽仁,万民安居乐业,只是对权贵的约束略为严格一些罢了,何来所谓暴秦的前车之鉴。”

    李中易很想笑,却不能笑,索性端起茶盏,遮掩住嘴角。密切联系老百姓的群众路线,一直是李中易念兹在兹的根本性原则,没想到,刘金山倒是领会的颇深。

第1159章 内阁

    “魏相公,你怎么看?”值此物议纷纷之际,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放过一直保持沉默的魏仁浦。

    内阁的意见都无法统一,更何况全天下的士大夫呢?所以,李中易一定要搞清楚魏仁浦的真实想法和态度。

    魏仁浦被李中易点了名,哪怕再不情愿,也必须当面表态了。

    “主上,老臣以为,方今天下尚未恢复到强汉时的疆域、土地和人口,与其把天下的藩镇逼得太紧,不如徐徐图之?”魏仁浦也是无为而治的典型代表,这倒也符合李中易对他的一贯看法。

    魏仁浦特意举了强汉的例子,两汉时期,朝廷信奉黄老学说,强调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然后富国强军,威加海内。

    李中易微微点头,魏相公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不过,这仅仅是站在传统统治逻辑之上的不折腾而已,属于是变相的劝谏,婉转的请求李中易以稳定国家大局为重。

    李琼见李中易的目光投注到了他身上,他不由暗暗一叹,伸头挨一刀,缩头还是挨一刀,不可能逃得过去。

    既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李琼就只能以立场为重了,不管治国理念是否符合,屁股绝对不能坐歪。

    人在官场,哪怕再没本事,只要站进正确的队伍之中,就能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主上,老臣以为,东汉之所以灭亡,主要原因是没有抑制豪强、权贵和门阀,任其肆无忌惮的膨胀发展。最终,黄巾贼骤然起事,朝廷实力大减,威望大减,白白便宜了各路的豪强,请主上明察!”李琼虽然说的十分婉转,但骨子里的意思,却是支持李中易抑权贵的立场。

    孔昆的意见已经说过了,内阁四相的立场二对二,很显然,决定权又回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暴秦之所以二世而亡,主要在于,连连征战又大肆征发徭役,没有与民休息,导致民婶经济凋敝。我进开封之前,平卢地区的老百姓,个个有田种,有屋住,田税顶多也就二十税一,农忙时节还有耕牛可借。农闲之时,县里征发徭役,组织动员老百姓兴修水利,架桥铺路,不仅管饭,甚至还有工钱可拿。”李中易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接着又说,“村正和亭正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李中易说的很含蓄,在座的内阁相公却都心知肚明,李家的天下,压根就没有皇权不下县的规矩。

    换句话说,在严密的基层组织和控制之下,各地的农村根本就没有黄巾贼的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以前,李中易考虑到稳定天下藩镇的需要,在打进开封城后,并没有马上派军队去各地控制局面。

    然而,李筠和李重进勾结南唐、后蜀、北汉和契丹人,悍然公开反叛,这就给了李中易出兵讨伐的绝佳理由和机会。

    内阁的相公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李家军必定会一边平叛,一边掌握沿途各地的实际控制权。

    朝廷的实际控制范围越广,内阁说话的分量也就越重,相公对此自然是乐观其成。

    只是,李中易大力推行的村正、亭正制度,也就意味着,原本山高皇帝远的广大农村地区,再也不是以前的化外之地,而是朝廷实控的兵员、财源。

    有土斯有财,这已经是老黄历了,李中易将之更新为有土有人斯有财。

    田地再宽广,无人去耕种,哪里来的财源?

    “主上,绝不可待士大夫过苛,毕竟朝廷要靠他们治理地方。”孔昆见势不妙,赶忙抢先说明,“善待读书人,重用读书人,乃是历朝历代的既定国策。”

    李中易摆了摆手,笑道:“我自然会善待读书人,比如说,在京的七八九品芝麻小官,大多买不起开封的宅子,只能赁屋而住。我打算利用抄没来的几十座公侯之家,重新改建一番,再以极低的成本价赁给他们居住。”

    刘金山闻言后,略微一想,不由拍掌叫好,赞叹道:“居开封大不易!有钱有势的士大夫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中下级官员,既要顾生活,又不能丢官体,收入还很微薄,这不是逼着他们贪污受贿,以权谋私么?”

    “主上,您常说高俸养廉。老臣担心,这些低级官员们习惯了雁过拔毛,既拿了朝廷的高俸,还接着上下其手,大贪其财。”

    魏仁浦担心得罪了整个士大夫阶层,将来会祸及子孙,刚才没有力挺李中易,正暗暗感到后怕。如今,既然机会来了,魏仁浦自然要改邪归正,大大支持李中易的看法。

    李中易见了魏相公的积极表态,不由微微翘起嘴角,他并不是异论相搅的忠实信徒,那纯粹是降低内阁执行效率的瞎搞。

    权力最需要的是平衡,不能使一方独大,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把魏仁浦和孔昆留在内阁里,李中易的主要目的是,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适当的集权,却也必须适当的分权,其中的分寸如何拿捏,就看统治者的水平了!

    李中易的做法,其实并不复杂,事先定好规矩,该是内阁的权限,他不过问。不该内阁批准的事项,就必须报到他的桌面,由他亲自裁决。

    当领导的,主要工作是三项,识人、授权和监督。事无巨细的都要管,除了会把自己累死之外,做的大多还是无用功!

    和工作狂人朱重八相比,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既要努力工作,又必须享受生活,劳逸结合才是人间正道!

    李琼却暗暗点头,李中易并不是那种莽撞的楞头青,他一边抑制门阀和权贵的特权,一边施恩于中下级士大夫。

    这么的分化瓦解,分而击之,即使顶级权贵们异常不满,中下级士大夫得了大实惠,也很难被煽动起来闹事。

    李琼在内阁里虽然不怎么说话和管事,却一直冷眼旁观李中易的作为,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终于恍然大悟:李中易压根就不想当所谓的圣人,美色和财富必须有,却真想做到均贫富!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圣人?李琼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没有私心杂念、一心只为天下苍生的人,他还从未见过。

    统一了内阁的意见,李中易就不担心什么了,利益严重受损的权贵们,就随他们去了。

    手头无兵,仅靠嘴皮子,难道就可以把李中易骂死不成?

第1160章 跃马中原

    秀才造反三年无成,李中易强行耍“流氓”之后,顶级权贵们没人敢出头抱怨。

    倒是那些没有考取功名的书呆子们,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聚集于诗社、茶楼等公众场合,引经据典的批驳李中易擅改祖宗之法的恶劣行径。

    至于,那些七八九品的中低级小官,听说朝廷改建一大批爵爷府,低价租赁给他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喜气洋洋。

    居京师,大不易!

    很多中下级官员,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丰厚的外水收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日子都其实过得很紧。

    更有甚者,家中亲朋较多的,那日子更是苦比王小二,简直没办法过了。

    人人想做京朝官,主要是在天子的脚下,升官要容易许多倍。

    若想发财,那必须去做地方官。外任官有排衙易发财,京朝官有人脉和实权易升官。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完美,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钱财,就再难给权势。

    真正既有钱又有势还有兵的人,整个大周帝国数来数去,也就是李中易一人而已。

    啥都有的李中易,完全没有受舆论的左右,就在士林群情汹涌之时,他却老神神在在的摆开架式,大张旗鼓的迎娶李七娘进门。

    李琼这个祖父,因是内阁的相公,隔日必须轮值于天下的大政中枢,没办法请假去把私事。

    不过,判军器监李虎却以李七娘本生父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一心将亲女儿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免留遗憾。

    原本,李中易以为滑阳郡王府就算是有点钱,也绝不可能达到两百万贯的程度,本想拿出私房钱,暗中贴补一下。

    谁曾想,单单是李七娘陪嫁的银钱,滑阳郡王府就拿出了令人惊艳的一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贯。

    这且罢了,那些按照婚房尺寸量身定做的家具,全是没有丝毫杂色的南洋紫檀,即使想花钱买,都找不到卖家。

    李达和拿着陪嫁的礼单,笑眯眯的说:“老夫还真没想到哇,老李相公的家底竟然如此的厚实,嫁孙女还真舍得下血本。哈哈,幸好大郎的身家颇为不菲,不然的话,单单是这整房的天竺紫檀家具,就不得了呐。”

    “爹爹,大兄广有天下,富及四海,别说区区几百万贯的陪嫁,就算是几千万贯又何所惧哉?”老来子宝哥儿已经跟着李达和读书习字,启蒙了好几年,出口就可以成章,倒让听不懂的薛夫人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李达和拈须微笑,老儿子出口就是大道理,连草稿都不打,他这个启蒙之师,岂能不得意?

    这么些年征战下来,撇开黄景胜掌握的李记企业集团的家底不提,单单是历年抢来的金银珠宝银钱绢帛,就已经把十几座内藏库,给堆得满满当当的,已无多少空地。

    黄景胜已经私下里上了奏章,打算将内藏库扩建到百库以上,以便储藏李中易的私房钱。

    早在打进开封城之前,养活整个李家军的钱,都归李中易的私库支出。说白了,就是用抢来的财富、征收的高丽税和新征收的商税来养兵,完全和平卢的财政体系不搭界。

    军方的人事权任免权、财政拨款权以及后勤辎重的调拨权,全都捏在李中易的手心里,内阁的相公们即使想插手军事,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支点,只能是干瞪眼,完全没招。

    自从李七娘那丰厚得极其过分的嫁妆送入老李家之后,一直陪在薛夫人身边看热闹的女人们,一个个既艳羡,又觉心酸,更多的则是感怀身世之卑微。

    家底同样不薄的折赛花,虽然有些吃惊于李七娘陪嫁的豪阔,不过,她也就是吃惊而已,并没有过分的羡慕。

    唐蜀衣就不同了,她当初跟了李中易的时候,不过是个地位异常低下的侍婢而已。

    尽管李中易为了唐蜀衣掌家娘子的体面,私下里贴补了大量的嫁妆,但是,和李七娘的几百万贯家当比起来,差距也太过悬殊了一些

    唐蜀衣难免有些心里泛酸,很不是个滋味,狗娃忍不住低叫一声,她这才意识到,居然一时忘形捏疼了儿子的手。

    狗娃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既是李中易最年长的亲儿子,又常年待在唐蜀衣的身旁,自然是比谁都知道生母的心事。

    唐蜀衣一直下狠工夫督促狗娃用心读书,就是指望着亲儿子,能够接掌他爹打下来的万里锦绣河山。

    如今,李七娘还没正式嫁进老李家的大门,单单是陪嫁的家当,就将唐蜀衣追随李中易的老人儿,全都给比了下去。

    若是李七娘的肚子争气,进门不久就产下麟儿,以李中易对她的宠爱程度,将来,偌大的江山还有没有狗娃的分,那就完全是个未知数了。

    大宅门里是非多,百样人有几百个心思,这完全不足为奇!

    李七娘的嫁妆再丰厚,和李达和的关系,顶多也就是面上有光罢了。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谁的家当有可能比得过广有四海的帝王之家?

    李达和的心病是二郎李中昊,这小子从西北回家没几天,就隔三差五的从帐房上支取大额的银钱,也不知道花到了什么地方?

    当初,家逢巨变之时,一向对李达和情深意厚的曹氏,居然只想着携财带子回娘家逃难,这实在是令李达和颇有些意难平。

    毕竟,曹氏当年的苛待还是侍妾的薛夫人,以及庶长子李中易,于情确实不合,但也符合这个时代大妇的普遍观念。

    儒门的礼教,大妇才是人,侍妾根本就是个玩意儿。直白的说,曹氏别说虐待薛夫人了,就算是直接把薛夫人卖去青楼,顶多是个不贤的母老虎名声罢了,没啥大不了的。

    今天是迎娶李七娘的前一天,老李家的主人和半个主人们,只要是有名有分的男男女女全都聚集一堂,唯独少了一个最该出现在此间的李中昊。

    “来人,再去找找看,二郎那个混帐东西,究竟去了哪里?”李达和实在忍不住了,第三次命人去找李中昊回来。

    薛夫人看得很清楚,李中昊那个混蛋小子,分明就是想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了。

    不过,如今的薛夫人,早已是今非昔比。准皇太后的位分逼着她,必须提高见识,免得被的奸人所骗,到头来耽误的是李中易的大事。

    这人呐,其实都是被逼出来,以前大字不识几个的唐蜀衣,如今已经可以充当薛夫人的家庭教师,都是环境所迫。

    “我说大郎他爹,既然二郎有大事要办,那就随他去吧。不如把亲朋好友们都请进来吧,让大家看看如此丰厚的嫁妆,也都跟着沾沾喜气,羡慕羡慕?”薛夫人的一席话,看似没有任何的毛病,实际上,满屋子的女人都赶忙低下头去,个个装聋作哑。

    开什么玩笑?李中易的亲爹和亲娘闹起了别扭,谁敢掺合进去,谁就必定是缺心眼的大傻X。

    “爹爹,今儿个是大兄的大好日子,二兄有什么大事要办?难道不能等到明日再说么?”老来子宝哥儿从小就缠在薛夫人的身边,和李中易的感情也好的不得了,他才不管李达和高兴不高兴的问题,直接了当的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

    李达和被老儿子的“傻”话,给噎得直翻白眼,宝哥儿说的半分没错。李中昊哪怕有天大的事要办,尼玛,亲哥哥娶媳妇儿的大事,居然无故缺席,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无论用什么言辞来掩盖,都遮挡不住李中昊不是缺心眼,就是有意给李中易难堪的铁一般的事实!

    家丑外扬,这是李达和绝对无法容忍的大丢脸!

    宝哥儿瞅见李达和扭曲的面容,他不由暗自得意,小样的李中昊,不仅没有丝毫手足之情,反而屡屡暗中给他下绊子,这下子该倒大霉了吧?

    甜丫也早就看李中昊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宝哥儿抢先了一步,她必定会出手给没有手足情的李中昊,大大的上一回眼药。

    天家内部的家务事,哪怕闹出再小的风波,对于外臣而言,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和老李家沾亲带故的外命妇们自不必说,个个都盛装出席,欣赏嫁妆的豪华仪式。

    那些和老李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外命妇们,哪怕没有接到男方的观礼请柬,也要拜到折赛花、唐蜀衣等女子的门下,死皮赖脸的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只为拿到进门的请柬。

    只是,老李家的门禁异常之森严。男人的品级低于四品的女眷们,在过二门的时候,被佩剑侍婢们挨个搜了身,无一例外。

    如果换个地方,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命妇们,只怕是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然而,她们削尖脑袋想进的却是天下真正至尊的执政王府,岂容随意撒野?

    老赵家的杜老太君早早的就赶了过来,也不知道什么目的,她竟然把尚未出阁的独女赵雪娘也带了来,并亲自领到薛夫人的面前。

    “臣妾赵杜氏,叩见王太妃娘娘。”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杜太后,居然蹲身裣衽,毕恭毕敬的拜倒在了薛夫人的座前。

    李中易听说了此事之后,不由高高的翘起嘴角,心里多少有些得意。世道无常,旧貌已经换了新颜,试问方今天下,除了他李无咎之外,谁敢跃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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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1章 这是几台戏?

    “都起来吧。”薛夫人淡淡的抬手示意,视线掠过杜太君,直接定在了赵雪娘的身上。

    对于赵雪娘超过二十高龄,依然不愿意嫁人的事,薛夫人也有所耳闻。

    做母亲的都心疼自己的儿子,连带着爱乌及屋,对痴情的赵雪娘,自然是刮目相看。

    “来,到我这里来。”薛夫人听说过要选秀的事儿,她有心成全了赵雪娘,便招手把赵雪娘唤到身前。

    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薛夫人懒得去理会,她的大郎能够摆脱灭门的重罪,以微末小官入仕,到了今日之天下至尊,其间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

    准皇太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一切随心意便好。

    在场的女人,无论是内命妇,还是外命妇,都是人精。薛夫人那可是准皇太后,如若得了她老人家的青睐,可以帮男人或是儿子,凭空增加多少助力?

    赵雪娘虽然年纪很“大”了,依然是黄花在室女,被薛夫人这么招手一唤,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吃不住劲了,羞答答的俏面飞红。

    “好俊的小娘子呀。”薛夫人还没发问,甜丫就抢先跳了出来,拉住赵雪娘的手,笑眯眯的说,“听我大兄说,你当年还抱过我?”

    “这孩子,真是没规矩!”薛夫人看似训斥的话语,充斥着浓浓的娇宠意味。

    准皇太后对老来女的态度,让在场的命妇们,一个个都看明白了,未来的长公主大大的得宠。

    甜丫才不怕薛夫人的唠叨,她挽住赵雪娘的手,笑嘻嘻的说:“大兄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你怎么就喜欢上这种恶棍呢?”

    薛夫人促不及防之下,根本没办法拦阻甜丫,既然话已说出了口,薛夫人心中猛的一动,索性由着甜丫胡闹了。

    赵雪娘被逼得芳心一阵乱颤,这么多命妇在场的情况之下,她哪敢说患上了相思病?

    甜丫一出手,就把赵雪娘治得低头红脸,她哪敢回半句嘴?

    杜太君表面上像没事人儿一般,心下大怒,她有过四个儿子,只有赵雪娘一个独女。平日里,赵雪娘被杜老太君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心里怕的摔了,宝贝的不得了。

    赵雪娘都长这么大了,杜太君连半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她,却被骄横的甜丫当众羞辱,杜老太君气的胸口直发闷,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薛夫人的儿子是天下至尊,而她杜老太君的儿子,却是人家的臣子呢?

    形势比人强,薛夫人的女儿调侃杜太君的女儿,必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才是人臣的正道。

    李七娘的陪嫁,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撇开事先量过尺寸的紫檀家具不提,单单是压箱底的钱票,就摆了厚厚的十几叠,令日子比较紧的命妇们,羡慕得要死!

    薛夫人并没有允许甜丫继续胡闹下去,她从甜丫的魔爪之中,把赵雪娘解救出来,

    “你这孩子偏偏是个实心眼,你就放心吧,到时候,老身必定会替你作主的。”薛夫人一席话,在别人看来是格外的恩宠,杜老太君却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仿佛她的独女是没人要的废品似的,等着批发进暴发户之家。

    不过,杜太君实在是忽略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姓赵的老赵家早在十几年前,其实也是个暴发户。

    大家都是暴发户,谁比谁更高贵,那就要看实力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李中易这个新暴发户,手里捏着十几万百胜雄师。李筠和李重进约定同时谋反,结果,李筠的皇帝梦只作了七天而已,便成了杨烈生擒的阶下囚。

    前日,刘贺扬那边传来捷报,活擒了李重进,全取扬州。

    征西将军宋云祥那边,因为路途较远,暂时还没有传来消息。不过,对李家军情况比较了解的知情人,大多不看好蜀孟政权。

    在一般世人眼里,契丹人那是无敌的存在,令人闻鞑子而色变。不过,李家军屡屡击败或击退契丹人,次数一多之后,李家军变成了和契丹人并驾齐驱的存在。

    蜀孟政权,那是比南唐更暗弱的地方政权,开封的文臣武将向来瞧不上孟昶。

    宋云祥打赢了孟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宋云祥打输,那才是爆炸性的败仗新闻,

    这么七划拉八计算,知道内情的人士,哪怕心里再不服李中易,表面上不仅不敢显露出丝毫的不驯,反而服服贴贴的装孙子。

    “老太妃,臣妾祝您早得金孙,富寿安康!”外命妇之首,内阁首辅魏仁浦的续弦高氏,早就得了魏相公的提点,最近魏相公没跟上李中易的脚步有点气虚,她领命必须要缓和关系,否则魏家就没有所谓的将来了。

    自从甜丫和宝哥儿年纪渐长之后,远以前那么的娇憨和好玩,薛夫人如今最喜欢叫来孙儿孙女们承欢膝下。

    整个李家老宅,今天分为了两个部分,李达和负责接待男宾,薛夫人招待女眷。不过,真正热闹的地方,却是整个大周的权力中枢,上书房!

    今日轮值于内阁李琼和刘金山,被李中易召入上书房,恰好黄景胜、王大虎、左子光和李延清在上书房门外非常巧合的汇合在一处,于是整个上书房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黄景胜和王大虎,乃是李中易唯二的义兄,一个是管钱的三司使,一个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不仅位高,而且权很重,他们俩都被安排在了李琼的身旁落座。

    左子光和李延清,一个是李中易的关门弟子兼缇骑司提督,一个是大权在握的警政寺卿,都是除了军方之外的掌握较大暴力的实权派。

    碍于辈份的问题,左子光和李延清在上书房内并无座位,只能分左右站到李中易的身后伺候着诸位长辈们。

    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端茶递水,添瓜加果的活计,都给这两个年轻人给包圆了。

    黄景胜喜欢开玩笑,就逗左子光:“将明,劳烦你亲自端茶递水,回头可别给咱们哥几个穿小鞋呐。”

    李琼精神顿时一振,除了黄景胜和王大虎这二位之外,连他老人家都不敢随便和左子光说笑。

    “黄伯父说的是哪里话,小侄怎敢在您的头上动土?”左子光依然是一副招牌式的冷脸,对黄景胜的称呼却是格外的近,令李琼不由对黄景胜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地位,又了全新的认识。

    从关系的远近计算,左子光是李中易的弟子,黄景胜是李中易的义兄,左子光唤一声黄伯父,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恰如其分。

    在座的都是极为亲近之人,李中易也就懒得装模作样的摆君上的谱了,他大模大样的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说:“大兄是长辈,将明这个冷面煞星再怎么厉害也是小辈,他敢不尊老,大兄只管扇大耳刮子抽他。”

    李中易的此话一出口,李琼和刘金山就全明白了,黄、王、左三人,和李中易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子!

    李延清一边帮着续茶水,一边凑趣儿说:“小的听说老相公专门托人请来了几只古雁,只可惜,小的福薄,一直没见着宝贝。”

    李琼让李延清戳中了痒处,不由拈须,得意的笑道:“老夫请那几只古雁,不敢说翻江倒海,至少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刘金山饮了口茶,笑道:“主上迎亲,本是天大的喜事。无奈何,臣是个穷光蛋,没钱送厚礼,特备了一道小小的奏章,伏请主上御览。”

    李延清正好就在刘金山的身旁,他赶忙接过刘金山的奏章,双手捧到了李中易的手边。

    李中易打开奏章,定神一看,不由微微一笑,若论内阁之中,最了解他的心思的相公,非刘金山莫属。

    “内阁参知政事,臣刘金山伏请效法两汉之推恩折……”

    李中易反反复复的看了两遍奏章,不由龙心大悦,刘金山的奏章,字字句句皆戳中了李中易的心思。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将爵显豪门大族,不论嫡庶的分化瓦解为若干个小型的家庭。

    李琼见李中易将刘金山的奏章直接笼进了袖中,并没打算传给大家阅看,他就当即就明白了,刘金山一定是在奏章内,写了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李琼年事已高,来日无多,他至今依然撑在内阁之中,一则帮李中易卡位,另一则是想给未来的重外孙,谋一些产长远的福利。

    黄景胜和王大虎,虽然是李中易的义兄,他们俩的行事风格,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不多管半件闲事。

    左子光和李延清,别看实权非常之大,却从来不敢插手政务。说好听点,他们是哼哈二将,说难听点,也就是替主上分忧的实力派鹰犬。

    赐宴开席的时候,薛夫人当仁不让的坐到了地位最尊崇的首位,魏老相公的续弦高氏被请至次席,她却连连摆手,直称不敢僭越。

    一时间,高氏的格外低调,赢得了诸多无声的赞叹。

    在这个时代,续弦的正妻,和结发之妻的地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家中的地位上,都差出去好几条长街。

    薛夫人虽然识得了不少字,毕竟出身于卑微的侍妾,骨子里始终埋藏着扶弱抑强的平民观念。

    高氏越是不敢显摆,薛夫人就越过意不去,最终,她一锤定音,高氏坐在次席,杜老太君坐在又次席客位。

第1162章 冲击

    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无数送嫁之人,李七娘嫁入执政王府的排场,可谓是盛极一时。

    喧闹的迎亲仪式,终于过去了,李中易的洞房之夜,谁敢跑来乱闹?

    李七娘虽然尚是处子,却和李中易手眼温存了两年多,啥花样都见识过,她属于典型的身子纯洁,思想却被污染很久了。

    李中易挑起红盖头,迎面就见如花美眷,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娘子,为夫做到了。”李中易拉起李七娘的小手,张嘴居然是一般人听不太懂的话。

    李七娘随在男人身边这么久了,自然知道,她的夫君指的是,曾经承诺过的,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后,再真个成其妙事!

    “臣妾多谢夫君的格外恩宠。”李七娘羞得很窘,屋里还有外人在,她只得按照奏对的格局,揣着明白装糊涂,四平八稳的做了回答。

    入洞房的礼仪,格外的繁琐,只可惜,李七娘毕竟不是正妻,无法公开举行结发仪式。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女子的大婚,尤重结发之礼。通俗的说,男人娶妻的结发仪式,终其一生,只能办一次,那就是第一次娶正妻之时。

    说句不恰当的话,如果结发之正妻先走了,续弦的正妻要去家族祠堂,以妾礼参拜男人结发妻的牌位。

    作为女子,李七娘自然希望有结发之礼,但是,男人已经做的很出格了。她如果要求太多,反而会把男人摆进特别尴尬的境地,只要两个人的感情好,小日子过得滋润,又何必在乎太多的身外之事呢。

    今天,能够如此风光,异常体面的嫁入执政王府,说句心里话,李七娘已经很满足了,也完全没有更多的奢望。

    等帮着成礼的外命妇们,纷纷告辞离开之后,李七娘赫然发现,李中易的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就在李七娘犯傻发痴的时候,李中易二话不说,捋起李七娘的一缕乌丝,剪下一段青丝,又从他的头发剪了大致长度的头发,紧紧的缠绕在了一起。

    “咎郎……你……”李七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李中易笑眯眯的将仅仅结在一起的两绺头发,塞进了枕头下边,这才握紧女人的手,十分严肃的说,“在我的心目中,你也是吾之妻。”

    李七娘实在抑制不住情动,不顾身上的礼服未脱,勾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凑嘴上去就是一阵痛吻。

    李中易为了尊重女人的一片痴情,已经忍很久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哪还有啥客气的?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一声杜鹃春事了,两个有情人终成好事,白绫染朱,颠鸾倒凤,洞房里几乎一整夜没断过动静。

    第二日清晨,按照成婚礼仪,拜高堂认亲奉茶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七娘瘸着腿,一瘸一拐的拜倒在李达和与薛夫人的面前。

    薛夫人心中有数,她的儿子把人家的闺女,给折腾惨了。李中易的身边从来没缺过女人伺候,李七娘却被折腾的这么惨,可想而知,李中易对李七娘的喜爱,的确是疼入骨髓。

    和一般人的成婚不同,李中易身负天下的重任,多少军国大事需要他亲自拍板?

    不过,他和李七娘刚刚成亲,又不舍得冷落了新婚的娇妻,索性就把李七娘领进了上书房的内室。

    李七娘打横坐在李中易的腿上,李中易一手搂着女人的腰,一手提笔批阅公文。

    这是韩湘兰进来送节略时,亲眼目睹的令人心酸的一幕场景,男人做的实在是有点过了,都是他的女人,何必如此的偏宠一人呢?

    李七娘一向是个平和的性子,不过,韩湘兰明显俏面变色的窘态,让李七娘或多或少的有了一定程度的成就感。

    哼,男人喜欢和她腻在一块儿,不管别的女人吃醋也好,嫉妒也罢,有本事就勾了男人去嘛!

    也许是宋云祥掐算好了日子,也许是巧合,总之,时近午膳之时,西北那边传来了破敌三万余的捷报。

    李中易手里拈着捷报,搂紧了李七娘,在她香喷喷的脖颈间,重重的一吻,接着笑道:“昨日里咱们成婚,今日便收到了捷报,娘子,这算不算祥瑞啊?”

    双喜临门,李七娘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她搂紧男人的脖颈,腻声道:“咎郎,奴又想了……”

    李中易见女人竟然如此的知情识趣,不由哈哈大笑,随即放下筷子,扔了饭碗,搂着娇软的女人,大踏步的进了里间。

    “浪蹄子,骚狐精……”严重吃味的韩湘兰,暗地里把勾男人白昼宣银的李七娘,都快要骂翻了。

    这下种的事儿,说起来也实在是非常的奇妙。照道理说,韩湘兰很早就被李中易破了瓜,摘了红丸,承欢的次数实在不能算少了。

    偏偏,后来跟了李中易的叶晓兰,反而更早怀孕,并顺利的产下了李中易的第四子——獾郎。

    然而,伺候枕席更多的韩湘兰,肚子里始终没有动静,她自己心急如焚,暗地里不知道布施了多少香火钱?

    以李七娘的格外受宠的现状而言,韩湘兰如果不想方设法的勾住李中易的人,只怕是,将来再难有怀上龙子的机会了吧?

    和韩湘兰不同,李翠萱明知道李中易做了出格的事儿,却只当没有发生一般,一直埋头写节略。

    李翠萱被李中易捉到身边的时间,比韩湘兰和叶晓兰反而更早一些,她又是出身于皇家,见识显然更高更广。

    熬了好些年,李翠萱实在架不过男人的心机和手腕,这才主动献的身。

    在熬的过程中,李翠萱被冷落过,也被宠爱过,以她对男人个性的了解,李中易既然格外的喜爱李七娘,那么,就绝无可能容许李七娘也来上书房帮着写节略。

    只是,再精明厉害的男人,也有被爱冲昏头脑的时候,这才有了领着李七娘进上书房的事儿。

    李翠萱有理由相信,等新婚的幸福劲儿过去之后,上书房一定会恢复到往日的状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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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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