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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使奥斯卡     篡清txt下载     篡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天涯

    不走!”

    “死都不走!”

    “哼,姓徐的,你让我走试试瞧!”

    三个女孩子回答各式各样,杜鹃陈洛施毫无疑问在赌气,李璇则是下巴高高扬着,挑衅也似的看着徐一凡。

    徐一凡的疏散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谁提醒,百忙之中,他才想到,自己这一大家子还在平壤呢!说起来他这内宅也有三个主母,加上两个朝鲜通房丫头,丫头下人老妈子七八十号,花匠厨子家戏班还有一拨儿,将他在平壤这个大宅子塞得满满当当。到时候儿,这些人物,别说打仗了,跑都跑不赢!

    当即他就放下手头事情,回来疏散自己家里的人物。去向已经定好了,去天津,在那里他还有一处私产。安全问题他也不担心,要是李鸿章会对自己家眷下手,那也就不是李鸿章了。就是满清朝廷,到了这个末世,已经有多少年没听过什么满门株连,家人发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了?

    结果面临的反应却是如此一致,让徐一凡哭笑不得。

    他还穿着军服,脸已经瘦得刀削仿佛,胡喳子也又黑又硬。看三个女孩子各瞧各的方向,就是不看他,只有两个朝鲜小丫头忐忑的瞧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内宅外面,是仰陈德俩戈什哈头儿带着几十名戈什哈守着,马车也等在门外,就等他老爷一句话,就大搬家。

    这个时候,就只有动之以理:“要打仗了…………兵慌马乱的…………”

    “又不是没有和你在南洋冲杀过!当时咱们就几十人,几万个土著暴徒,我在你身边,后退了一步没有?给我一颗枪,怎么也陪在你身边儿!”

    说话的自然是杜鹃,挺着胸脯,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瞧不起她身手还是怎么的?过年之后。小半年难得回家几次,看老爷瘦得都心疼。现在一回来可好,赶她们走!

    听到杜鹃摆出了和徐一凡在南洋同生共死的最光荣事迹,陈洛施也慌了神。这点比不上杜鹃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当下就泪汪汪的表决心:“我也是走过镖的,见过洋枪开火!你手下几万兵,我们还怕什么?越是兵慌马乱的,没人在你身边照料你怎么成?老爷,咱们不走。出不了事情的…………”

    李璇可没有好身手可以自夸,不过她现在可是一肚子怨气。过年地时候儿,借着一点酒意,亲也让这家伙亲了。摸也让这家伙摸了。还害得她做了几次春梦,南洋第一美女早上起来觉得两腿之间冰凉冰凉的,说出来可多丢人?

    已经暗示了这家伙再温柔一点就能全部得到她,可是这家伙这小半年几乎就不见人影。当她李璇是什么了?

    现在打发她走?别说门儿了,窗户也没有啊!想到这里,她又加倍用力的哼了一声,头更扬得高高的。

    徐一凡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不能怪这三个女孩子。她们对近代化大规模的战争,一点概念都没有!战事一起,徐一凡都不知道自己存亡如何。她们还以为几万兵就是泰山之靠!他掰掰指头盘算。杜鹃可以找杜麒麟老爷子来压她。洛施那儿,实在不行。赶鸭子上架,让陈德骂她几句,哥哥的积威之下,也许这小丫头会听话?李璇…………算了,捆起来朝船上一丢就是了,反正和李璇和他闹别扭都成习惯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

    没法子啊…………局势正如火一般的席卷着东北亚的山川大地海洋!

    就在前天,日本野津支队已经登陆釜山,日本联合舰队舰影也出现在釜山外海。六千日军骁锐上陆,日本政府也配合着提出了要亲自参与调查汉城公使馆火焚枪击惨案。淮军已经商请朝鲜政府派出了外务参赞李秉稷,到釜山去稳住日军野津支队,还送了不少礼物。传话说大家都是军人,都是奉命行事,交涉地问题请双方上层去交涉解决,作为手下的,大家还是不要误会的好。

    日本野津支队还算客气,一边趁着淮军毫无干扰,源源不绝的上陆,构筑出发基地。一边也派使者还礼,说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愿意一起等候上层交涉解决。现在大家地确是不要起误会的好…………

    天津已经冠盖云集,中方代表,日方代表,几个国家的公使,打出了联合调查调停的招牌,已经在激烈地抗辩争论。时间就这样飞速而去,北洋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等着日本在那里迅速的完成战略展开…………在徐一凡看来,一切都已经迫在眉睫!

    大清内部也在闹别扭,清流帝党似乎找到了机会似的,高叫在那里要求采取强硬立场,弹劾李鸿章软弱可欺,还喊出了即使对日宣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叫得声音最高地没有兵,有兵的李鸿章却是在跟帝党赌气似的,一意要交涉解决,并且认为局势已经在掌控之中…………虽然对大清上层地懵懂无能,内斗内行徐一凡已经很了解,而且也期待利用这种混乱为自己上位铺平道路……但是身处其中,他还是感到分外地郁闷——你们就不明白,这是生死存亡之秋么?

    战事,最迟不过七月中下旬就要爆发,计算日军地动员和展开速度,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儿了。比历史上真实的时间节点要早上那么一点,也是徐一凡这个小蝴蝶穿越带来地小小变化了。

    他已经紧张得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这三个小丫头还在跟他***闹别扭!

    老婆多了也是烦啊…………毕竟人家也不是只听命令只会陪他上床的洋娃娃,都是活生生有自己思想自己感受的女孩子…………

    老子再

    了!徐一凡一边咬牙发誓,一边就准备按照自己的计在实在没时间哄他们,大事还忙不完呢!

    正要转身出门,就听见外面的传话声音:“北洋水师邓世昌邓大人来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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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世昌是奉丁汝昌之命特特来拜的,转乘小火轮直入大同江之后,在码头下船。入眼之处,就是宏大的基地建设规模。只是到处都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只剩下了肃杀紧张之气。

    完全西式装备的禁卫军士兵随处可见,无论多少人行进。随时成列。军官都年轻得出奇,武器也完全整齐划一,不像淮军,各营之间,也许步枪型号都不一样!最要紧的是,在他们身上,完全可以感受到作为军队地严整剽悍的气息!

    徐一凡是怎么练出这么一支强军的?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准备物资。分发粮弹,没一个清闲的人。传令的士兵骑马来去,激起一路烟尘。一声命令下达,也许就是一队士兵拉出了营房。奔赴执行命令的地点而去。北洋水师这以邓世昌为首,穿着大清制式武官军服的人,站在这一群完全西化的虎贲当中,竟然有手足无措地感觉!

    特别是看到在一片空旷营地当中。成列成行架起来的崭新野战炮,山炮,速射炮,还有他们认不出来的马克沁式水机关枪。阳光照在这些钢铁武器崭新的烤蓝上面,一片熠熠生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副将衔地水师军官敬畏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低声对邓世昌道:“大人。徐军门是怎么经营出来的啊?合淮军陆师之力。也不见得有眼前景象!淮军还有中堂二十年的苦心!”

    邓世昌只是绷着脸,心头也是翻动不休。这个徐一凡。从来都是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恰逢末世,万马齐暗。到底是哪里冒出来地这么一个英雄人物?想起南洋和徐一凡共事的日子,心头忍不住就是一阵火热。也许这场战事还有救?

    转眼间他就打消了自己这个幻想,徐一凡再强,他也没有水师,而这场战事的关键成败,就在海上!而他作为一个屏障陆师的海军将领,还要来求徐一凡……海军之耻啊!

    接待他们地是码头军事管理区的一个南洋出身的军官,对于邓世昌和徐一凡一起,炮震泗水,那是敬仰得不得了。谁也没料到他会来拜,其他人,估计这么紧张地时候儿,早就给赶跑了,对淮军,这些禁卫军军官可没有好感!邓世昌就截然不同,一通报名字,就被恭谨地迎了下来,邓世昌也不要休息,直接就要他们领路拜会徐一凡。看邓世昌神色郁郁,他们也不敢多说话,直接将他引到了徐一凡地宅子,戈什哈就立刻通传了进去。

    都是当兵的,也没那么多礼数好讲,邓世昌一行人就下马在门口等候。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徐一凡满脸喜色地迎了出来:“正卿,那阵好风,把你吹过来的?”

    邓世昌注视了徐一凡一眼,如果说南洋的徐一凡还有点轻飘飘的,喜欢刻意摆出点上位者的架子,总有那么一点拿腔拿调的话。现在的徐一凡,已经纯然是个掌握万千人命运的大将风度了。结实了许多,也深沉了不少。就连眼神,也比过去锐利了许多!

    他沉默一下,不等徐一凡上来拉手拍肩膀,打打袖子,就一个千行了下去。背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行北洋军官都打千了下来:“标下邓世昌,参见钦差徐大人!”

    徐一凡一怔,他是想在这场战事当中,尽量拉到一些同盟力量的。自己力量毕竟太单!而且早些示好拉拢,将来也是可以借力的依靠。信息他已经分头放了出去,淮军陆师也有,北洋水师也有。可是这么多时日下来,回应绝无。现在他也死了心,大家自己忙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谁还会这个时候上门。

    却没成想,北洋水师已经派人来了,而且是和他徐一凡最说得上话的邓世昌!

    看着邓世昌行礼下去,他脸色也沉了下来,一把拉起邓世昌:“正卿我跟你说,你要再来这一套,我扭头就走,管你***来干什么……现在局势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冲着即将而来的战事来找我,还玩儿这个,信不信我把你赶回去?”

    邓世昌胸口一热,整个北洋上下。都讳谈开战。只有徐一凡还是那个徐一凡,没有让他失望!

    借着徐一凡的一拉,他也就拉住了徐一凡的手:“传清兄,我是来拜门的!北洋水师……需要传清兄援手!”

    徐一凡不动声色,只是一拍他的肩膀:“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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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釜山外海。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军旗,正在海风当中猎猎舞动。

    这正是天青海蓝的好天气,微微有风。海浪拍击在这些海上钢铁怪兽有着菊花纹章的舰首,溅出了满天白浪。

    随着旗舰桥立号的信号旗,作为联合舰队精华地第一游击部队,正熟练的变化着海上阵型。一门门火炮转动着,指向假想的敌人。动作敏捷,对号令反应快速,军舰状态。水兵状态,看来都已经到了临战前最好的状态!

    伊东佑亨和桦山资纪两人,正站在桥立的舰桥上面,都举着望远镜看着舰队操练。良久之后。都放下了望远镜满意的一笑。

    “伊东君,看来已经是完全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就和阁下一同在桥立舰上。和北洋水师决

    ………我真想看着桥立舰将定远的装甲击穿!”

    日本帝国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伯爵大将。拍着栏杆当真是感慨无限:“当初定远镇远两大铁甲堡船,驶抵我们日本港口。那耀武扬威的姿态,当真是让帝国志士愤慨绝伦!二十年生聚,才有了这么一个决战地机会…………要是我们订造的富士级铁甲舰,也在联合舰队队列当中,该有多好!”

    伊东佑亨淡淡一笑:“阁下,桥立的战位是属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阁下不要抢下官地位置…………您的战位,是在赤城号上观战。没有富士级,我们也足可以和北洋水师一战。我们正是蓄锐之势,而北洋水师已经疲惫,虽然已经缩回了旅顺,但是他们也还是需要确保朝鲜两万多淮军的供应,我们随时可以寻找到决战的机会…………”

    “他们要是不出来呢?”桦山资纪反问。

    伊东佑亨还是一笑:“那我们联合舰队就追上门去打。”

    看着伊东坚定地表情,桦山资纪会心一笑:“好吧,联合舰队可以前进丰岛洋面了。搜索北洋水师,攻击北洋水师!”

    伊东佑亨一震:“阁下,大本营已经决定了?”

    “大本营已经秘密下达总动员令,七月十八日,即将对清国,不,对支那宣战。而联合舰队,就要成为这场战事的先锋!光荣啊,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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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厅当中,众人对坐,待客的,也只有一杯清茶而已。

    邓世昌已经讷讷的说出了丁汝昌地求托之言,北洋水师那些随员,都听得一脸惭愧。

    前些日子,丁汝昌已经奉命将水师主力撤回了旅顺锚地,但是还有若干巡洋快船掩护着招商局轮船往来输送物资,确保海上饷道。

    此时渤海湾左近基地的空虚,比起真实历史更甚。两万五千以上淮军陆师悬于朝鲜,将淮军精锐主力几乎就抽调一空了。各个基地门户要害之地,全无陆军掩护。丁汝昌也曾经情商盛军奉军毅军等,能借给他几个营掩护基地。但是没有李鸿章命令,谁肯干这个?再说了,兵为将之本,特别湘淮军营制,兵是为将有的,谁肯自损实力?

    丁汝昌几次提请李鸿章厉害所在。李鸿章总是以为,要厚集兵力在朝鲜,作为谈判交涉地依托。只是同意丁汝昌自募练勇拱卫各基地。

    可是现在没有开战,要钱没钱,要物没物,就算募来新兵,还不是乌合之众?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向徐一凡情商,借数营兵来拱卫基地。要不是病急了乱投医,再找不到徐一凡地门上!还有徐一凡窜起,始终还是欠北洋水师一个人情,要不是当初邓世昌率两巡洋舰抗命为他撑腰,徐一凡能有今天?这个时候,就派邓世昌来做说客了。

    心口如一如邓世昌,这番话都说得吞吞吐吐。向别人要兵。这真是大忌。更别说徐一凡一直以来,都被他们淮系打压!

    等邓世昌说完,花厅之内就是一片安静。徐一凡捧着茶杯,呆呆地看着杯子冒出的热气儿。他能有多少兵?就算他地营比淮军的营大一些,现在战兵也不过十几个营。北洋水师这倒好,一下就要借走三个!最主要的是,北洋水师无一能回报他!求人帮忙,也要有些利益交换…………他是指望能和这些淮系军头合作。但是不能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他以为,别人看出了朝鲜危局,在朝鲜的淮军想要自救。怎么也绕不过卡在东北和南朝鲜之间的他,到时候就可以上下其手,争取主导局势。没想到到了现在,淮军陆师还那么硬气。理也不理他,水师倒是找上门了,可是也只要他朝外掏东西!

    真***郁闷哦…………

    看徐一凡不说话,邓世昌有点坐不住了。自尊让他想起立走人,但是想着丁汝昌地嘱托,想着海军那些根本重地的空虚。让他又不得不留下:“传清兄。在南洋。你还欠我邓世昌一个人情!”

    邓世昌说出这种话,那是真的急了。徐一凡瞧他一眼。老子虽然郁闷,可是没说不借兵啊!在水师打下一个钉子的机会,就算吃亏也是要做的。要不然到哪里再找这么一个机会?

    他沉着脸点点头,扬手示意邓世昌坐下:“正卿兄,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北洋这些年来,打压我可有虚日?我一军之力要镇抚整个北朝鲜,无朝廷半点接济还为大清守住此屏藩,不是我说句大话,将来南朝鲜的陆师,也有求到我徐一凡的地方!问心想想,北洋对得起我么?朝廷对得起我么?”

    不等邓世昌他们回答,徐一凡已经慨然起立:“虽然如此,但是水师丁军门开口,你邓正卿开口,我却不能不借兵!为的不是什么北洋团体,为地是这场即将而来的国战,为的是帮助国家守住这么一点海军种子!兵,我借了!不是三个营,我给你六个营!连枪带炮带饷,子弹军装粮饷,全部咱们自备了,替水师守家去!”

    邓世昌霍然站起,正色就是一揖:“传清兄,我邓某人果然没看错人!水师愧无可报,只有留待将来!”

    除了他之外,其他水师随员也纷纷起立,大礼就行了下来。徐一凡这真是雪中送炭!

    看他们行礼,徐一凡这次也不搀扶了,冷冷的道:“我是为了公事,不是为了交情,这礼我就不受了…………还有,我有两个条件。这六营兵,不受丁军门节制,只是要请正卿兄你来管带,第二就是,这六营兵不远出野战,只是基

    。答应了这两点,六营兵正卿兄你就带走!”

    这三营兵给邓世昌,再加上自己安排地心腹军官节制。自然而然,就会在水师当中形成一个势力,舰队丧失之后,就是几大海口的中流砥柱之靠。邓世昌作为这六营兵的统领,又是水师老人,还怕没有上位的机会?他邓正卿一上位了,将来水师还不是大有可以收编地余地么?

    转瞬之间,徐一凡脑海当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盘算。六营兵如何抽调都算好了,第一镇抽调两个营为基干,再加上第二镇那些预备兵四个营,再怎么都比新募练军强。自己再留意照应,未必没有守住几大海口的机会!

    邓世昌淡淡一笑:“传清兄,第二个条件,我替军门答应了。你的统兵将领,只是替水师协守基地,不会滥用去野战的…………你自己地将领,还信不过么?其他命令,让他们不必服从就是了。只是第一个条件…………”

    “怎么?”

    邓世昌脸上浮出了最为安心的笑容:“丁军门…………已经将致远号还给我了。”

    难道无论如何,还改变不了邓世昌战死的命运么?徐一凡猛地站起:“正卿兄,你这是何必…………这是给你一个送死地机会!难道你还以为,水师有在海上决胜地机会么?”

    他一句话如此诛心的问出,几个水师军官对望一眼,都是神色惨淡。北洋水师现在状况谁都心里清楚,十年不添一船一炮,眼看着曾经亚洲第一地海军渐渐破败。这年余过度使用,让军舰状况更加雪上加霜。琅威理去后,水师的训练也渐渐跟不上。战事一起。上至丁汝昌,下至水兵,谁都没有信心可言战胜!

    真实历史上,经远舰管驾二副陈京莹家信中就曾吐露:“海战只操三成之权,盖日本战舰较多,中国只有北洋数舰可战,而南洋及各省差船,不特无操练。且船如玻璃。”

    舰队上下官兵,“明知时势,想马江前车,均战战兢兢。”

    自己已经给了邓世昌一个最好的上位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离开战场的借口。但是他仍然要上舰!

    看着徐一凡伸出手来,邓世昌一笑:“没有牺牲,就算芶全下来,留下地种子。还称得上是海军么?兄弟学的是英国式的海军,礁石与海洋原则,海军就是见敌必战,不计生死…………今日能再见传清兄。已经大慰平生。兄弟也是来托付后事的,三个儿子,五个女儿。到时候。就托传清兄照应了。”

    徐一凡脸色一动。也平静了下来。求仁得仁,自己还有什么好劝的?他也不打话。拉着邓世昌的手就朝后宅走。丢下一堆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一进了内院屋子,杜鹃她们还在那儿坐着赌气。看见徐一凡拉一个男人进来,都吓了一跳。虽然徐一凡家法很松,李璇更是到处野,可拉一个男人进来,还真是出奇!

    徐一凡指着她们:“这是兄弟的家眷,都来和正卿大哥见礼!兄弟还没有孩子,正卿兄的孩子,就是兄弟地后人,你尽管放心!”

    这见了家眷,就表明了托妻献子的交情。邓世昌知道徐一凡的意思,肃然和几个女孩子行礼,三个女孩子何尝见过这等场面,都慌乱的起来。虽然不知道徐一凡又闹哪一出,可是两个男人之间地肃然之气,却让她们不自觉的也安静了下来,只是认真的看着他们。

    见礼之后,邓世昌哈哈一笑:“就等着徐大人点兵给我带走了…………兄弟还有什么挂碍?全没了!传清兄,就让兄弟安心去死吧!给华夏留点念想,给海军留点精神!”

    徐一凡也笑:“你尽管放心去死!你放不下的海军,只要我徐一凡在一日,就给你重建起来!”

    两人对望一眼,握手同声大笑,不知为什么,笑声渐渐就苍凉了起来。邓世昌不说,徐一凡终于觉得,这是自己地甲午!自己身在其中,感受着,努力着,奋斗着,这个被国人记挂了百年的甲午!这已经不是历史,而就是他身处的时代!

    邓世昌笑着一揖:“不打扰传清兄安排家事了,兄弟告辞。平壤别后,就是天涯……传清兄,兄弟在天上看着你!这河山,总要有一个英雄来收拾!

    言罢,转身出门。

    一离开,从此就是天涯。

    徐一凡默然半晌,缓缓转头,他已经没有了哄着三个女孩子离开的心情,就准备干脆下命令了。

    李璇正正地瞧着他,半晌勉强一笑:“你们男人的事情,我真不懂…………就觉得,我们女孩子真掺合不进去…………好啦,我们走!”

    说罢她就转头看着杜鹃和陈洛施:“还不收拾东西?听我的,我可是大房!今天就动身!他不在身边,我来照应你们!”

    李璇也终于拿出了大房地王霸之气,杜鹃和陈洛施还真被吓住了,乖乖地就转身去收拾东西,只是不住回头看着悄立屋中地徐一凡,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还是强忍着。

    李璇轻轻一笑,过来亲了徐一凡一下:“等着你哦!你可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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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气如带,十余缕黑烟直上天际,黄昏的海面,一片波光粼粼。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在呜咽地汽笛声中,从釜山锚地起锚编队,开始南下,随之转而向西北方向,直驶驻朝淮军的海上补给要道——丰岛海面!

第二十九章 不宣而战

    元一八九四年七月十九日,丰岛洋面。

    为了应对日军进驻釜山,联合舰队出现在洋面上的局面,淮军当然也有其动作。这数万淮军都算是经历过战事的大清精锐,带兵诸镇将领也还算有点能力。当然不会缩在汉城周围一团,等着人打上门来。

    海军已经缩回黄海北部,主力控制门户之地。等于是主动放弃了朝鲜沿海的制海权,这也是李鸿章的保船制敌对策使然。在朝淮军上下,最担心的就是日军利用联合舰队的海军优势,从海面转运兵力,攻击在他们的要害上。李鸿章给的指令也是,命令淮军分兵,控制仁川,牙山,成欢,元山等处要害,使日军觉得进兵无路,只有缩于釜山一带。只要能不发生接触,就有谈判解决的余地。

    他李鸿章不就是在忙着这个事情么?谈判的事儿,要相信他李老中堂!

    朝廷的清议也是绝不退让,光绪自然是欣然采纳。也在一再电谕指示北洋诸军必须尽早遮护要害,屯足军装粮饷弹子,不可稍存退让之心,日人来攻,纵兵回击可也。这个命令应该说是北京城的共识,小日本这么找上门来想和大清碰个没脸,那还有什么客气的?可恨李鬼子,又想拿出对法国交涉的那一套,就怕损失他北洋实力,怎么也要谈判!

    现在帝党和李鸿章考虑的,还真不是日本的战略企图到底是什么,更没有一个总参谋部式的战略研究想定机构,来摸清全盘的局面。争来斗去,为的就是争取这次事变的主导权!

    至于慈禧,说实在的。老女人对国内权谋,那是有着天生的操控平衡能力,对于政治权力斗争,那是本事是水准之上的。对于这国际大势的争斗,她地见识,只能说是一个传统老太太——又不想打坏了万寿局面。又觉得让小鬼子欺负上门来太丢脸…………至于日本小鬼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老太太也只是抓瞎!光绪在帝党的支持下,一天几份谕旨发下去,老太太也只有先瞧瞧风色。

    不管帝党和李鸿章想法有什么差异,总之兵是要派出去守住要地的。不过李鸿章还是发了一个电谕,如果遇到日人挑衅,绝对忍让,不可随便纵兵回击。要等北洋中枢决策之后再行动!

    别别扭扭之下,淮军终于分出聂士成四营兵,遮护仁川牙山,左宝贵五营兵。遮护元山一带。先守住海口,叶志超和马玉昆卫汝贵等嫡系,据守包括汉城一带的汉江腹心之地。无论如何,这大兵总是动起来了。

    一旦动兵。就好请饷。首先是各营兵力不足,步兵每营编制五百,现在已经约定俗成是三百五十人,但是多少营头。三百五十人都还不足!马队各营人还不缺,寄顿朝鲜近年,战马不足。炮队各营缺挽马和驮马。都必须从北洋腹心抽调补充。

    饷呢。前面的可以暂时不算,知道中堂现在也拿不出来。都是北洋中人,要知道体谅中堂么!可远屯战地,等同备战。必须十成发饷,而且战地伙食全部由官家供应,盐菜银子,伙食费,公费,临时费,全部都得发下。

    还有军装粮弹,子弹要补充,器具要补充,物资要补充……简直就没有不要补充的地方!

    朝鲜连电北洋过来,李鸿章也只得拆东墙补西墙的筹集饷物兵员,先补充起来。老中堂独力支撑黄海海海口加上朝鲜,也真是不容易。本来水师主力已经北退,但是为了护航,不得不又抽调本来就不多地巡洋快船,掩护着招商局轮船,沿着旅顺烟台天津等各处出发,最后通过丰岛的海上交通要道,一船船的向朝鲜补充物资。过了丰岛海面就是仁川牙山,而这两个小港口城镇离汉城不过才几十里道路。可见仁川牙山战略地位的重要,也可见丰岛洋面这条海上补给线地重要!

    在七月十九日这天,如真实历史上发生的一般。前一天夜里,“济远”“广乙”“威远”三条巡洋战船,护送“爱仁”“飞鲸”两条货轮,运送了八百五十名续备兵员,及一百一十六箱弹药上岸。因为三条兵舰的速力和防护不同,“威远”号木壳巡洋战船,先期北上,走大同江口,然后再返回旅顺。而“济远”“广乙”两船,通过丰岛海面回航,顺便接应“高升”“操江”两条运兵船。

    在这两条船上,是最后一批补充兵员随船输送而来,这些补充兵员约1100人,而且不是新募练军,是从通.:+至还包括李鸿章的北洋大臣直隶亲兵前营地一哨精锐!北塘水雷营也携带新式西洋电发水雷而来,准备必要的时候封锁仁川牙山一带海口。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李鸿章费尽苦心拼凑的正牌练军,到了战地就可用的淮军精锐!

    更不用说随船而来地,还有十四门德国陆军造快炮,数百支毛瑟洋枪,数百箱弹药,还有二十万两饷银了。这可以说是对南朝鲜淮军最重要的一次补充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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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悬挂着英国国旗的“高昌”号商轮已经出现在海平线上,船舷两侧,全是满满地第一次出海地练军官兵,他们也发现了前出丰岛海面迎接他们地“济远”号和“广乙”号,他乡逢故知,看到三角黄龙旗飘扬,一个个都欢呼了起来。

    在高昌后面,还隐约有一缕烟气出现在海平面远处。毫无疑问,那是“操江”号在跟随而来。

    从丰岛海面到牙山转乘卸载地,打足机器,不过一个多钟点的功夫。周围海域一片平静,不管怎么说,这次重要地护航行动算是完成啦!

    济远号罗经舰桥上面,副将衔管带方伯谦懒洋洋的放下了望远镜,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好家伙,军门和中堂这次给的差使可真是吃重!妈祖菩萨保佑,顺风顺水完成……回去得酬神!”

    他身边的都司衔帮带大副沈寿昌也是一笑:“这是大人的福分

    以后,丁军门定有上赏!”

    方伯谦冷笑:“看罢啦…………咱们这些人平日当差勤谨。真到了紧要关头,反而不吃香了。倒是那些和其他地方拉拉扯扯的家伙吃香!邓世昌那家伙,什么玩意儿!军门还要他去问徐一凡借兵!现在我不说这个话儿,到时候,看是谁倒霉!”

    顶头上司这句话可不好接,沈寿昌只有打起望远镜,掩饰一般的朝四下瞧着。方伯谦这个时候已经双手比成喇叭状对底下舰桥守着通话站位地水兵大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通知锅炉,气压打足了。咱们回家!”转头又冲着旗号兵:“给广乙传信号,该走啦!”

    他的喊声犹自未落,沈寿昌那边却语调颤抖的开口:“大……大人!瞧!东南海面!有兵船拉出的烟带!三条兵船!”

    方伯谦一怔:“哪条船跑到南边去了?”

    他拿起望远镜朝东南海域看去,就看见海天之间。三处轻淡的烟带向高高飘起,如果不是天气晴朗,几乎不可见。这三条来历不明的船明显烧的是威尔士或者花旗国地上好白煤,和北洋水师自己凑合着用。烧起来满天黑烟的开烟煤大不一样。

    方伯谦心已经直望下沉,什么商船会烧这种昂贵的白煤?除了兵船没有别家!而且看这些烟带向后飘动的角度,三船都是以十五节以上地航速,朝这里疾驰!

    菩萨保佑。但愿是西洋人的兵船!

    只是很短时间,望远镜里面就已经出现了舰影,舰首桅杆之上。猎猎飘动的正是日本旭日海军旗!

    “是‘吉野’。是‘吉野’!”沈寿昌喃喃自语。这条日本新式的英国造快速巡洋舰差点就是北洋水师地,要不是银子都挪到老佛爷万寿去了。现在说不定挂的就是龙旗。北洋水师军官,谁不认得这条舰影?

    “大人,准备战斗!鬼子来得不善!”沈寿昌放下望远镜,急切的望向自己的管带。却发现方伯谦握着望远镜地手指都已经发白,脸色更白得有如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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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这两艘清国军舰能算强大么?”

    五十一岁的联合舰队第一游击舰队司令长官平井航三少将静静的问着他地舰队参谋,三十七岁地釜谷忠道大尉。

    联合舰队北上,任务就是搜索北洋舰队主力,摧毁北洋舰队主力,控制朝鲜海岸!中日两国并未宣战,而联合舰队就是要趁大清不备,先期摧毁北洋水师,将战争主动权控制在手中!什么国际法,什么道义,对于日本人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一游地快速巡洋舰,就被联合舰队本队派出搜索。初步判断北洋水师至少部分主力会出现在丰岛海面,掩护航运补给淮军。一游接到的命令是,如果是单艘前进,或者弱小地货轮队伍,可以放其通行,将更多的淮军放进朝鲜这个死地。

    如果是有北洋水师强大的护航支队在,就要果断攻击!实力不及也要纠缠住,等待联合舰队本队赶至!

    此时平井航三的麾下,就有“吉野”“浪速”“秋津洲”三条快速巡洋舰。而他们的视线当中,出现了“济远”和“广乙”两条北洋水师战舰!

    听见上官的轻声问话,釜谷忠道大尉咬着牙齿,眼睛都烧红了。日本海军二十年卧薪尝胆,每年明治天皇挤出宫廷御用三十万日元,所有日本公务员每年捐助百分之十的薪水建设海军,不就是等着这一天?

    “究竟是强是弱,只有通过战斗来判断…………总之,无论如何也要攻击!长官,等候您的命令!”

    平井航三扬起了一只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晌,终于重重挥下:“准备战斗!一旦迫近至有效射程,成横队,全炮射击!”

    徐一凡的穿越,只是让甲午的炮声,提前了四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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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九日这天,徐一凡正在大同江口,亲自指挥禁卫军将士。在大同江口布设水雷,并且在日军海军火炮射程不及的地方,构筑阵地,铺设障碍物,并且安置封锁江面的陆炮阵地。

    一堆军服是红色参谋识别色的军官,簇拥着徐一凡,在地图上面指指点点。一条条小木船穿梭江面,将沉重的各式水雷投放江中。四面山头。全是在挖掘壕沟的官兵。自从六营兵在北洋水师派来的火轮装载走,最后一批人员包括徐一凡地家眷疏散走之后,这条水上通路,就被禁卫军自己封锁了!

    “一标步兵。配合两队炮兵,还有水机关枪配合,再加上两营补充兵,封锁大同江江口。平壤西侧。应该是安全了…………正面还要兵,东翼也要兵,平壤还要有预备队…………这兵力…………”

    楚万里对着地图就是挠头,怎么算都是个不够。

    人群当中。还有孔茨为首的德意志军事顾问团。他们是民间身份,不是德国派出的官方顾问,可以不用离开。也没人想离开。对于军人而说。打仗就是家常便饭。他们被德国总参赶出现役那么久。想闻硝烟的味道都发疯了。更别说这支禁卫军浸透了他们的心血,怎么舍得放手?徐一凡还许下了高价。对于顾问而言,战时津贴翻倍!除了他们,那些对预备学官进行军官养成教育的各国顾问教官,走的也没有几个。有的冒险成性地,还准备在一线部队当中混个头衔,亲自上阵呢。

    听楚万里抱怨兵不够,站在人群当中的徐一凡只是淡淡一笑。他借六营兵给北洋水师,底下人不是没有抱怨。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如楚万里,都差点当面抗议了。原因无他,以万余战兵困守平壤,对着的是优势敌军。

    兵凶战危,来不得半点玩笑!什么奇谋计策,归根到底都是弄险,军事上面,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充足地兵力,良好的训练,

    物资,对敌人形成优势。紧要关头送走三千多人,千余最有战斗力的禁卫军第一镇官兵,真是有点那个什么。

    楚万里抱怨完,看徐一凡不动声色,也懒得多说,摊摊手:“大人,兵力实在不够,到时候也许就只有指望淮军能替咱们守着东面了。那里山地多,压力小一些,咱们正面依托阵地,抗击杀伤日军,拖下去就是胜利…………不知道淮军能剩多少,一路退到平壤来?”

    言下之意,禁卫军官兵,对于淮军在汉城地战事都不看好得很。淮军崩溃,只有沿着陆路朝北退,现在不少人就打着收编淮军溃兵的主意呢。

    徐一凡摊摊手,自从邓世昌他们离开之后,他又显得沉稳了许多:“这我哪里知道?计算这些战场上面变动的数字,都是你们总参的责任,我只要结果…………诸军皆败,而禁卫军在平壤稳守不退,大量杀伤日军!”

    楚万里哼哼唧唧地:“说得轻松…………”

    徐一凡也没理他,这小子绝对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要不是看他能干,初步成立的总参居然支撑着将这次动员有条不紊的完成了,非治治他那臭嘴巴不可!他转头看着孔茨,老头子视察阵地以来,一直脸有忧色,不时地和自己同胞交换一个眼色,有时还轻轻摇头。

    “孔茨先生,怎么了?”说起来,整个禁卫军,唯一经历过大规模近代化战争地,也只有这些普鲁士洋鬼子而已!徐一凡别人地建议可以soso,这些拿着他大薪水的普鲁士顾问地意见可不能不重视。

    孔茨淡淡一笑:“徐将军,既然是战时,还是称呼我为上校吧…………您的麾下所构筑的防御态势,选择的阵地都是无可挑剔————这些我都陪同楚将军去现地考察过了,无论是封锁大同江口的,还是屏障平壤正面的。阵地位置极好,构筑的工事也极其坚固,像是这种铺设纵深铁丝网,布设地雷,挖掘成体系的壕沟,设置土木混合的机关枪发射点,安置下绵延的鹿障碍物…………这种筑城防守的方式,我觉得都值得欧洲强国的陆军学习!”

    徐一凡尴尬的一笑。他把自己知道地防御概念全部堆上去了,就差学当年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构筑起贯穿平壤山地的地下长城坑道工事————如果他人力时间够,还真说不准。总参在结合了他的意见,计算了物资和人力之后,除了动员部队,还征发了大量的朝鲜民夫,尽可能的构建起了坚固的防御体系。老头子夸了他。不过看他脸色,后面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就算是德意志帝国的精锐陆军,在不付出足够地人命,不打残废几个军团。不调集足够的重炮,都难以攻破阁下的野战筑城要塞体系!这一切,我都怀疑凭借日本帝国的薄弱国力,能不能拿出来!

    …………可是。防御不能带来胜利,进攻才可以。对于再坚固地防御体系,只要转变进攻方向,转变进攻重点。总有绕过击破的可能。而徐将军真的想取得平壤附近的会战胜利,必须掌握更多地兵力,获得更多的资源!如果您这样设置坚固防御的目的是为了掩护大清国地后续兵力战略展开。那么鄙人无话可说。要是不是。鄙人还是建议,阁下设立好后退阵地…………做好撤退的准备!”

    徐一凡默然良久。最后只是淡淡一笑:“孔茨上校,在朝鲜,我不仅仅打的是军事仗,更重要地,还是在打政治仗…………感谢您提出地宝贵意见,还望以后继续提出。这一切,我都会注意地。”

    孔茨奇怪的注视着他,最后才是一叹:“真难以想明白你们东方人地心思!还是一个单纯的军人比较自在啊…………作为个人,我是衷心的期望阁下取得胜利!我们的退休金,还指望着阁下的慷慨呢!”

    徐一凡只是笑笑向孔茨示意,这场战事,不仅仅是两国气运的消长,也是大清国内政治版图变动的滥觞…………可是这么复杂的事情,怎么能指望一个外国军人明白?

    想想自己也是,在一场战事当中,要背负的事情那么多。无一不是需要殚精竭虑竭力经营的事情…………可也就是这样的道路,才能把一个人的智慧本事全部逼出来。在他还是一个废柴小白领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他可以想那么深,做那么远,将心机用到如此的深沉!

    原因无他,这条道路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从山头向下望去,眼前就是波光粼粼的黄海,由黄海延伸过去,就是海,海洋的尽头,就是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的大清。

    山川田野,高山大河…………还有这么壮阔的历史,这么多的人物。

    既然来了,他就不会错过!

    蓦然之间,他似乎听见的一声炮响,还有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声音,从最远处响起。他猛的转头向南面望去,除了大海还是大海。回顾四周,几千名正在忙忙碌碌的军官士兵民夫还在紧张的工作,参谋人员还聚在一起低声讨论争执。那几个德意志顾问正信步考察已经接近完工的工事,顺便欣赏这大同江口的夏日风景。

    这炮声是他的幻觉?

    他死死的看着南方海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如此肯定。

    不,那是甲午之战已经开始的炮声!

第三十章 混乱

    元一四年七月十九,牙山外海响起炮声,宣布了两国死斗开始的序幕。一方蓄锐已久,一方混混噩噩。日方三艘快速巡洋舰突袭大清的护航船队,“操江”沉没,“广乙”沉没,“高升”沉没!数百淮军精锐陆师葬身鱼腹,清方最强大的军舰“济远”匆匆应战即退,这条军舰及其舰长方伯谦的作为,在今后都成了扯不清的官司。总而言之一句话,“济远”还是跑了!

    牙山海面炮声响起之后,天下震惊。整个大清上下,从正在筹备万寿的大清中枢,到负有朝鲜实际责任的北洋,还有联络各国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到消息灵通的旗人闲散,全都一时震惊得哑口无声。

    日本在所有人印象当中,都是一个小而贫弱的国家,虽然大清现在落魄了,可是比块头比财力,都是这个国家好几倍。日本人也不是没见过,矮矮的个子,穿得半土半洋的,在一些海口城市做生意,小心翼翼的贩卖着他们那些质量低劣的东洋耍货…………天津上海等地租界还有日本窑子,那些日本窑姐儿可都不算是一流货色,看着大清爷们儿还得柔媚小意才能拉住点儿贪图新鲜的回头客…………什么时候儿,这些矮子倭寇就变得也坚船利炮起来,一出手就狠狠的撕咬了大清一口?

    震惊之后就是愤怒,大清好歹也算是办了几十年洋务,买了兵船买了洋枪。弹药山积。北洋更是久称劲旅。再加上大清自从被西洋人欺负了,现在是加倍的注重国际公法。认为全天下地文明强国都讲国际公法,这样签了条约才能保住大清没被洋鬼子更加欺负……现在小日本居然敢违背万国公法来打自个儿?

    事发当天,就有清流上书,御史纷纷应和。弹劾李鸿章交涉不利,助长倭寇嚣张气焰。既然日本首先起衅,要求大清马上对日宣战!调集北洋劲旅,痛剿朝鲜上陆之倭贼。北洋水师和南洋水师兵船合流一处,寻找日军兵船报仇!

    帝党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这个味道。这些日子,被后党还有北洋之类的地方实力派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这个大清政治势力的一股,顿时就做出判断,当今最上策。就是宣战。可以让北洋和日本对耗,一有不对就可以弹劾李鸿章。而且这场战事,也可以让光绪渐渐走到台前拿权,对于帝党而言。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个时候,不管旗汉,谁还敢提为了老佛爷万寿,还是强自忍耐。交涉解决为主。那天下汹汹,足以淹没对手!一层意思他们自己说不出口。大清毕竟还是讲以孝治天下。北京城谁不知道,海军衙门的银子用在了三海。搞得现在水师大败…………强硬宣战。也是落了老佛爷的面子。涨了皇上的威风!

    一时间,从北京城开始。一片喊打的声音。这些帝党清流,从来没想过会不会打败仗。估计心里面都是一个心思,从倭贼和我中华互相知道以来,两千年下来,从唐朝白江口,戚继光平倭,万历三征中援朝战役一路下来,什么时候不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日本吃亏?大家对着西洋鬼子都是大哥不用说二哥,可是煌煌大清,在日本还是有领事裁判权和治外法权的!北洋水师,都可以以日本港口为补给港,前些年还没事派些兵船去威慑一下,小小倭贼也恭顺得了不得。

    这场仗,怎么可能会打输?唯一要考虑的,是在这块从天上掉下来的权力变化地馅饼上,各自代表的国内势力到底能啃上多大一块!

    一时间,宣战风潮席卷中外。督抚文电也交相而来,都是一派的义正词严。光绪也电谕李鸿章切切询问:“现在开战,北洋有无把握?朝鲜陆师,是否足以克敌?李鸿章该员,交涉无状,导致牙山事件,大损国威,期期该员出力以自效!”

    而后党人物,包括慈禧在内,都一时失声。

    论心说,要是国内的事情,在大清最高地位置沉浮几十年的慈禧,谈笑间就平息了。最近没能搞定徐一凡算是意外。没想到这家伙简直就是把“我不要脸”这四个字挂在脸上。就算他耍赖,万寿过了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可是对于外事,慈禧以降,这些后党人物都是一句话,没法子。什么时候儿都是被动应付,屁股给踹够了就陪个笑脸。反正丢人也不是她慈禧的,底下有人顶缸。日本这一动手,对小日本赔笑脸是拉不下脸来,对小日本搅了万寿局面慈禧也是一肚子地不爽。可是要动手打,谁心里也没有计较。日本是什么打算,到底有什么准备,有多少实力,谁都是一脑子浆糊,不少大臣,估计连葡萄牙西班牙都分不清楚呢!

    到底该如何应对,该硬还是该软,谁都没法子。一时间只是关心那些驻京各国公使的意见,对于帝党人物跳出来大声鼓呼,也一时只有看着。这群情汹汹的架势,谁也不能顶着不是?

    各国公使地反应,也是让人分不清爽,俄国公使立时就发表了声明,并且拜访了总理衙门。认为日本破坏了万国公法,破坏了东亚和平局势,应该遭到文明国家地共同谴责,在交涉上,俄罗斯帝国绝对是站在大清帝国这一边地…………具体怎么谴责日本,怎么帮助大清,人家没说。

    朝廷上下最为看重的大英帝国地意见,就让人觉着心里一凉了。大英帝国公使只是表示很遗憾的看到了这次事件

    双方最好还是协商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大英帝国认持如此落后的宗藩体系,也是一个问题。大清在朝鲜占有的利益太大,是不利于东亚和平地。在朝鲜,还是需要引进更多国家的利益才能保持东亚局面的平衡…………其他的,等公使大人接到了国内的训令再说话儿。

    法兰西还记着中法战事的仇呢,这次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再说了,他们的利益在大清的西南面,这个东北位置地纠纷,他们也懒得管,只是说了一点不疼不痒的话。

    美国公使倒是说了一些认为日本桀骜过份的话,并且认为日本举动是破坏太平洋和平局面的不理智行为。希望马上召开包括美国在内地各国调解的会谈,并且希望在朝鲜和东北亚门户开放,各国机会均等…………美国估计还记着日本和他们在夏威夷结的梁子呢。再说了,现在的美国。也实在没有太大地影响力。

    这么一通各国搅和下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那些大臣们都是面面相觑。任何一个国家没有说出任何有分量的话,有实力调解的国家在冷眼旁观,没实力调解地国家在那里添乱。换句话说。现在没有任何国际势力愿意或者有能力约束日本的行动,而大清只有独力面对!打输了不用说,就算打赢了,估计朝鲜的地位也不能保住!

    难道真地只有教训了小日本。才能度过这一关?

    朝鲜直隶和东北,唯一可恃地常备水陆师就是北洋,而北洋。又能不能击败日本?

    至少现在地大清帝党后党人物。都还没有想起孤处朝鲜以北的徐一凡。哪怕是当初最想拉拢徐一凡地帝党。也不认为他们有改变局势的力量。单纯算算数字就知道了,徐一凡一镇兵八千人(徐一凡扩第二镇的事情没有和朝廷报备)。而李鸿章在朝鲜有精锐陆师两万五千以上,在直隶,东北,山东,绥远等地还有一万七八千常备陆师,储备的武器弹药再装备几万新募军也足够。更不用说李鸿章还有北洋水师!

    风潮激烈涌动,但是除了一片激愤,大清中枢北京城在一片扰攘当中,谁也不知道局势将究竟向何处发展。

    ~~~~~~~~~~~~~~~~~~~~~~~~~~~~~~~~~~~~~~~~~~~

    “中堂!咱们还是赶紧拜会各国公使,要求联合调停!”

    “小日本欺人太甚,中堂,还是打吧!”

    “丁禹廷丧船辱威,中堂,必须申饬!”

    “朝鲜陆师现在已经孤悬,中堂,咱们必须拿出办法来!”

    “现在上边儿那边逼得太紧,中堂,咱们也得回话………必须拉出一个打仗的架势出来,不然交代不了哇!”

    “饷呢?饷从哪里筹备?现在都是寅吃卯粮,一旦开兵,募兵要钱,军火要钱,粮草要钱,筹防要钱…………简直***没一处不要钱!北洋今年的进项早就用完不说,各处都预借预支了不少,都要分年摊还的…………朝廷指着咱们北洋打仗,就不能不给钱!”

    “小日本究竟居心何为?他们还真能指望把咱们打趴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李鸿章的签押房内,幕僚们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从牙山噩耗传来,各处文电都像雪片一般的朝着这个北洋中枢,年已近古稀的老人涌来。

    不发生战事一切都好说,一旦战事逼近,才发现北洋的部署处处千疮百孔。水师已经龟缩到了黄海北部,只是遮护渤海湾的几处基地,几乎完全放弃了朝鲜海岸线。陆师几乎都没做好打大仗的准备,不说这几万陆师在朝鲜一年,几乎给拖疲了。弹药军装物资饷银储备,不足一月支用,海路最方便的补给,经过牙山炮响,已经宣告断绝。

    最要紧的是,就算在大清来说,已经算是最开通,对海外最为了解的北洋势力,对日本的企图动向,也基本一无所知!谁也不能说清楚,日本的胃口到底是什么,他们的部署是什么!只知道日本的舰队已经在朝鲜海岸,日本在朝鲜有六千兵。现在在日本几个领事馆,电报都发不出来!

    李鸿章握着拳头,坐在椅子上面,没有公案的支撑,都觉得头晕得要倒下来。

    大清和他的北洋一样,承平地时候儿还有点模样。大家等因奉此的往来,强撑着最后的体面。一旦狂风袭来,才知道这屋子是纸糊的!这个国家,从任何角度,都没有进行一场关系国运的会战的准备!

    整个大清,现在完全没有集中国力进行近代化战争的能力!

    更要紧的是,现在压力全在李鸿章头上,而背后,又牵扯着大清中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权力纷争。一旦不慎。就是他李鸿章一生功业,包括辛苦建立起来地北洋团体分崩离析的下场!

    底下声音还是乱哄哄的,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李鸿章额头青筋直跳,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够了!”

    声音之大。让满室的人都吓了一跳。到了李鸿章这个地位,多少都是要讲相体,谈笑要雍容,举止要大度。李鸿章早就不是早年那个练团练。被成为土匪翰林的架势了。这样一声大吼,数十年未见。顿时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李鸿章极度疲倦的按着额头,目光转向杨士骧。却失望地看见这位北洋小诸葛也是一筹莫展的神色。

    杨士骧对李

    轻摇头:“中堂,打不得啊…………”

    李鸿章低声道:“可是现在朝堂的风潮…………”

    杨士骧苦笑:“朝堂风潮。要不了咱们北洋的命,可是一旦开兵,可就真是北洋末日!”

    李鸿章眉毛一挺。只是看着杨士骧。所有人也都哑口无言地看着杨士骧。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看着所有人目光都集中过来。杨士骧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是说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淮军上下解体,朝鲜主力盛军地骄横懦弱。还是说现在财政地虚乏,在在需钱,却又处处无钱?北洋,甚至整个大清就是一个虚肿地架子。对内还有一点余勇可贾,对外却一无所恃?他是北洋智囊,又是陆军营务处总办,对北洋实力家底再清楚不过。大家就是两个字,维持。只要架子不倒,就可以靠着吃饭。但是牙山炮声一响,这架子还能不能维持下去?

    原来借重的就是这点架子,还有李鸿章一点东方俾斯麦地虚名。当初对日天津续备条约的签署,更让北洋上下认为是大成功。日本怕了北洋和李鸿章,等到牙山炮声一响,发觉自己已经吓不住日本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只穿着一条裤衩!

    北洋上下,负有拱卫直隶,甚至拱卫整个北中国的重任。号称练军二十年,水陆师齐备。承平的时候,可以威风不可一世,被世人目之为庞然大物,事到临头,真正的局内人,才知道自己的虚弱!

    其他的不用分析了,单单说钱。战事一旦开始,那需要的金钱是天文数字。大清的中央财政,早就在太平天国时期就破产了,各地统兵将帅,通过发展独立的地方财政体系————以厘金为主要收入来源,才支撑了整个太平天国之乱。太平天国亡后,大清的财政就是彻底的一盘散沙。而原来通过厘金所扩充的收入,也被迅速扩张的官僚队伍和各种所谓的新政迅速瓜分干净。换句话说,大清没有能力开辟新的财源了。而这种陈旧的财政体系,也不能通过发行公债来募集资金。对外举债,在和外国发生战事的时候儿,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当年中法战争就是前车之鉴,北洋拿出了上好的矿山口岸作为抵押,满世界也借不到钱!

    光一个钱的问题就是如此,更不用说军队的组织,民心的动员,还有各种体系的适应问题了。

    中古的国家体系对上近代民族国家,资源转化成为战争能力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杨士骧和李鸿章也许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对自己实在的虚弱,却是看得太清楚了。

    “可是朝廷的态度,却是强硬万分…………”李鸿章喃喃自语。

    “那是皇上的态度强硬!不是太后的态度强硬!”说到国内的权力斗争,杨士骧却是清醒无比,也有办法。

    “中堂,还是谈判吧…………不管让出多少利益,保住咱们北洋地位就好。就算是太后,其实也乐于见到这一天风潮化为乌有的…………这仗,不论输赢,咱们都打不起。只有交涉!”

    李鸿章还未答话。就听见签押房门口一个声音大声道:“如果日本坚决要打呢?难道我们将整个朝鲜让出来?再对日本开放口岸?这样不要说皇上了,老佛爷那里也交代不过去。日本急于输出他们的危机,要借东亚大陆提升国力,我们能让多少?这仗,日本已经是蓄谋已久,卧薪尝胆二十年。中堂,咱们只有应战!”

    大家地目光转过去,就看见张珮纶一袭青衫,站在门口。手中还握着一卷报纸,看题头,正是谭嗣同办的大清时报。

    杨士骧猛的站了起来,冷笑道:“幼樵。这不是当年的马江!还轮不到你出此惊世之言!你怎么知道日本的企图?咱们又拿什么来应战?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朝鲜的局面!”

    杨士骧在那里揭张珮纶战败马江的疮疤,让他脸色一青,却不多说,只是走到了李鸿章面前。将哪叠报纸放在了李鸿章的公案前面:“中堂,已经有明眼人,将日本的企图决心原原本本道来了,这一仗。已经是非打不可了…………可笑咱们还是乱作一团,早做一日准备,就多一分主动…………咱们。已经退缩不得了哇…………”

    李鸿章神色木然。只是看着那叠报纸。却一句话也不说。老人现在脑海中已经乱作一团,朝中地权力纷争。日本的悍然举动,北洋当下的局势,种种桩桩,已经混成了一团,在他脑海当中激烈的交锋。却难以决断。

    “怎么应对?幼樵你又有什么高见?现在海路断绝,朝鲜局势已经恶劣得无以复加,除了交涉稳住日本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中堂也只有忍辱负重!”

    “当然有办法!”张珮纶昂然转身。

    “陆师收缩,退至大同江一带,和徐一凡合流。将朝鲜陆上之事权,一以委之。以他当正面日本陆师大队…………水师巡哨口岸,保船守口。内地迅速整调新军,充塞口岸,还能保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话音未落,已经是满室大哗。不要说朝廷现在还没有确定对日宣战,这样地举动就等于北洋做战时动员了。就是将陆师退到北朝,放弃汉城,还交权给徐一凡,就已经是团体内最大逆不道的声音!要不是张珮纶是李鸿章的女婿,估计骂街的都有了。

    杨士骧只是冷笑着说了两个字:“荒谬。”

    张珮纶还想反驳,就

    鸿章冷冷地开口:“够了。”

    大家声浪一低,李鸿章还是木然的只说这两个字:“够了。”

    他缓缓站起来,拿起了桌子上面的报纸:“我很倦,先要去休息。什么消息都不要告诉我…………天大的事情,等我有精神了再说。”

    张珮纶神色一下激动起来:“中堂!现在正是最为紧要地时候,做出任何决定,都比没有决定要好!日人决心如铁,绝不会停顿下来等着我们想办法,他们再次进逼,就在眼前!到时候,就是不可收拾的场面!”

    李鸿章猛的爆发:“现在要我做什么决定,我能做什么决定?上面乱做一团,下面也乱作一团…………这大清又不是我李鸿章地!”

    他吼声如雷,这一两天地压抑惊慌全部都爆发了出来:“又能怎么样?人死鸟朝天,冻死迎风站!日本要来什么,我接着就是!无非就是北洋垮掉,我李鸿章翘辫子拉倒!我倒要看看,除了我李鸿章,谁还能有回天之力,能把这破房子裱糊好!有这么个人,我让贤!”

    吼罢,他掉头就走,丢下一屋子发呆地人们。半晌之后,杨士骧才苦笑道:“幼樵,你还是体谅点中堂吧。上边儿吵成一团,但是也都是一帮只会大言的书生,以为有浩然之气就天下归心地,却不知道实际局面有多艰难…………下边儿只会叫苦,要中堂拿办法,现在又有什么办法?从朝鲜退,海路断了,也退不得。进,就是要全面开仗,这责任就全是中堂担着,他老人家够累的了…………咱们就只有走着瞧了。小日本……毕竟吞不了我们大清。”

    张珮纶的神色却比李鸿章还要悲凉,轻轻摇头:“现在耽搁一日,就是来日大难更重一分…………安得英雄挽此狂澜,安得英雄挽此狂澜?莲房,这天下,中堂已经救不了了!”

    ~~~~~~~~~~~~~~~~~~~~~~~~~~~~~~~~~~~~~~~~~~~

    广岛,宇品港外。

    在牙山炮声响起的第三日后,大清上下,还是混乱不堪。但是在日本,整个体系,已经坚决而高效的运转了起来。

    几个第一批出征的常备师团,迅速充实了兵力兵器。这些都是从其他常备师团抽调出来的,加强之后马上就能满员满编使用。抽出人员武器的师团也没闲着,马上开始接收预备兵员,紧急编成,随时可以作为续调兵力出动。这些计划早就预备好了,随着牙山的一声炮响,就马上开始!

    宇品港的码头,停得满满的都是货轮商船,都是紧急征调而来,全部都是生火待发,烟气冲天,一声声汽笛交错响起。

    码头上,满满的都是整齐成列,穿着黑色军装的日军士兵,这些矮小敦实的士兵扶着步枪,背着背囊,默不作声的列队等候。到处都是涌动的军帽和刺刀。志满意得的军官互相见面,都是杀气凛然的互相致敬。报国团的各色人等举着旗帜标语合十相送。码头上面,一片肃杀之气。

    “明天,就要对清国宣战了…………”

    站在可以望见宇品港的日本银行广岛分行大本营会议室落地窗前的伊藤喃喃自语。

    “估计现在清国上下,还是一片混乱吧…………神灵保佑,我们日本帝国自从黑船叩关以来,终于提前一步变成了近代民族国家。而那个老大的支那,还是中古的架构…………这东亚两千年来的民族气运,终于到了变动的时候了…………”

    他慢慢转头,看着在身后毕恭毕敬站立的头山满。

    “头山君,这次就要看你们玄洋社在朝鲜二十年的经营之功了。山川形势,兵要地志,还有朝鲜内部的亲日势力,都是征清战役顺利与否的重要条件…………这二十年,你们也为帝国的崛起,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些日子,还需要你在大本营,我们做决策,也少不了你这位朝鲜通。”

    头山满微笑:“鄙人敢不尽力。”

    伊藤一笑:“头山君,你觉得这次战事会顺利么?”他虽然在问话,但是脸上自信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他其实不需要答案。

    头山想理所当然的回答将一切顺利,不知道为什么却迟疑了一下。

    伊藤鹰隼一般的目光看着他的神色:“头山君,你在担心什么?”

    头山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回答:“李鸿章不足道…………阁下,我却在想着另外一个人,他真不像一个支那人啊…………”

    “徐一凡么?”伊藤轻轻反问。

    自从徐一凡破坏了川上操六所代表的陆军势力和头山满的浪人势力制造的东学党暴乱和汉城宫变之后,日本的朝鲜战略考量就加入了这一个变数。不过谁都认为最多是一个麻烦而不是威胁。徐一凡是支孤军,更是天下皆敌。对着日本举国的力量,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川上操六这次已经憋足了劲,要将徐一凡彻底消灭在北朝…………如果他跑得不够快的话。

    想到这里,头山满自失的一笑:“鄙人在胡思乱想,阁下不要见怪。”

    伊藤博文没有理他,只是轻声重复:“明天,就要对清国宣战了啊…………头山君,改变两个民族历史的事情,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三十一章 奔流(上)

    元一八九四年七月二十二日,在牙山外海丰岛洋面炮不过三日。各国列强还在打着调停交涉的旗号之时,日本已经宣布,由于清国军队在朝鲜的布防行动,清国水师陆师对驻朝日本陆海军的挑衅,加上汉城焚烧枪击事件迟迟未曾有结果。日本帝国迫不得已,为维护帝国尊严与国体,和清国已经处于交战状态。

    二十年蓄积的力量,一朝喷涌而出。

    明治天皇驾临伊势大神宫参拜,祈祷国运武运长久。

    日本帝国议会全票通过翼赞征清战役的提案。

    日本三府四十一县,报国团组织的国债认购节节攀高,预备役兵员就近报道,到处都有去当地神宫祈祷的人群。

    整个日本,在这条道路上面已经奔驰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就是决定未来国运的时刻!

    “日本已经于今天对我们宣战!”

    满场的军官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只能听见各自粗重的喘息声,每个人都是神色激动,脸上肌肉一抽一抽。

    徐一凡也已经全副戎装,站在队列前面,身边侍立的是楚万里李云纵这禁卫军双璧。面前就是这数百一手养育出来的军官。

    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不管未来如何,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一个东邻小国,经过两千年的积蓄隐忍。狂暴的民族性终于在这一年爆发出来。将已经直线坠落地大清打翻在地。不管篡清地道路如何走,他现在根本没有保留实力的本钱,他只有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资源使用到了极致,才能发挥作用,才能在这场改变民族气运的战事中成为耀眼的存在!

    再说了,他要篡的是清,并不是要背叛这片土地。背叛祖宗神灵,背叛自己的血脉!

    唯有竭尽全力,死而后已。其他地私心杂念。在这一刻。已经毫无用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徐一凡这一刻也容色如铁。当初才穿越而来,柔和清秀地脸庞线条。两年生死之间冲杀而出,殚精竭虑布置一切地磨练下来,已经变得轮廓分明,目光深沉。

    就连最不严肃的楚万里,这个时候都是满身肃杀之气。

    禁卫军的苍龙军旗。就在徐一凡身后猎猎飘扬。数百连以上地军官,全部以最标准的军姿站立。头顶是东亚的蓝天,身边是大同江在奔腾呼啸。万余武装到了牙齿的禁卫军已经枕戈待旦,只等刺刀见血!

    看着这些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虎贲,徐一凡竟然一时语塞。

    “这个国家地国运,眼看就要跌至谷底…………你们从北洋而来,从南洋而来,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朝鲜生聚教训,无非就是要挽狂澜与既倒!百年以降,这个国家的气运已经衰微已极,就连过去两千年来,一直仰望着我们,学习着我们地倭国,现在都对我们露出了獠牙利齿!

    当道诸公呢?还在筹备什么万寿,还在挤压我们这镇抚朝鲜,为国家看住屏藩之地的禁卫军。我们跸路蓝缕一路走来,没有拿国库一分钱,没有得到一枪一弹的支援。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是为这些当道诸公而战,而是为了我们禁卫军的天然使命而战!

    我们禁卫军,所忠诚的,只是这个国家!”

    这是徐一凡第一次喊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是所有禁卫军官兵都是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的听着。

    年来的局势这些下层军官们也看得清楚。徐一凡立足朝鲜以来,就面临的是国内当道势力一波接着一波的压迫。先是荣禄的监视牵制,然后是淮军进逼。而徐一凡在这夹缝当中练兵筹饷,还平定了朝鲜局势。大功与国,却受到如此的待遇。淮军进驻朝鲜以来,好好的局势日渐败坏,日本都逼上门来了,淮军上下战斗力禁卫军都有数,只是寄望交涉,自己漫无戒备。大家都认为,如果徐一凡掌握整个朝鲜,绝对不会让日本人在釜山上陆!

    然后就是牙山外海的船队遭到日本攻击这种奇耻大辱,到日本宣战之前,整个大清乱成一团,连软弱的抗议都未曾发出,只是在找列强参与调停。到了最后,日本人连孙子都不让他们做了,直接悍然宣战!

    海面上,不知道有多少兵船正载着虎狼之师浮海而来,整个朝鲜海岸都是日本的联合舰队在巡曳。根据通报,南朝鲜汉江一带的淮军驻军已经乱成了一团,朝廷中枢更不用说——这些当道诸公的不好消息,徐一凡一向是很乐意于通报于禁卫军全军的。

    战事一起,禁卫军上下自信,能战敢战的,在朝鲜也只有自己这支孤军而已!

    飘动的苍龙旗下,带着点悲壮意味的自豪感的情绪,就在禁卫军官兵心头盘旋回荡。

    他们的出身,他们孤处异域练兵作战的经历。让禁卫军成为了大清现在唯一最具近代民族化特征的一个武装团体,这虽千万人而独往的牺牲拯救奉献意味,更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身处团体的归属感。

    对于这些大清平均知识水准最高的青年军官团体而言,徐一凡的话,丝毫也不大逆不道。而是振聋发聩!

    现在他们所渴求的,只是徐一凡一声号令,带领他们冲上前线,去拼杀,去牺牲,去拯救这么一个老大国家!

    徐一凡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朝廷还没有宣布和日本也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对于我们禁卫军而言,战争已经开始了!现在我下令,全军进入最高戒备等级!担负防务的部队。立即进入阵地。备足粮弹,按照禁卫军参谋本部制定的计划行事,随时准备战斗!…………姜子鸣!”

    在队列当中地姜子鸣迈步走出,他是前些日子,才从前面调回来地。他的马队已经扩充到了千余人,汉人朝鲜人都有,加上实际掌握的南允容的那些朝鲜“起义”军。是极好的侦察警戒分队,在南北朝鲜

    带张开了一个足够大的威力警戒幕。汉江一带的淮由他这里传回来地。这些马队骨干。还有可以掌握的朝鲜傀儡。都被徐一凡调了不少回来,进一步整训收心,在未来作战当中。就是有效的情报力量。

    姜子鸣也换上了禁卫军地制式军服,只是穿着还有些不习惯,迈步出来地所依照的操典也是淮军旧式的。可是胸脯一样挺得高高地,那种剽悍气息一点也不见得比其他禁卫军官少了。他紧急从前面抽调回来,已经是禁卫军直属暂编骑兵标的标统。徐一凡已经许了他至少一个副将的前程,也是唯一一个参加了禁卫军参谋本部图上高司推演的标统级别军官。论起来,他应该是对眼前局势最有数的军官之一了。

    从朝不保夕地马贼头子,一下变为徐一凡的心腹嫡系,姜子鸣报效地心思,比起其他人来,只有更切。

    “姜标统,你立刻赶回前方,掌握侦察警戒部队,掌握住南允容这方面实力,及时可靠的提供全盘战术情报…………要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先锋!淮军如果崩溃,接应他们北返,日军如果进逼,也是由你们迫使他们提早展开!沿途的粮食储备,道路,房屋,能破坏的尽量破坏,让日军无处可以征发粮草,让日军随时都要警戒你们的骚扰…………明白了没有?”

    姜子鸣一声大喝:“标下明白!”

    徐一凡这才浮出了淡淡的笑容,看着其他军官。军心已然可用,其他的,就要看他的运筹展布了。说真的,他一无把握,可是他还不是走到现在了么?能做的准备,他都已经做了,只等血火的洗礼…………可是大清呢?大清做好了准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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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岁!万岁!”

    在山坡上层层叠叠而立的日军士兵们发出了高昂的欢呼声音。站在山坡最高处的大岛混成旅团的最高指挥官大岛义昌少将也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岛旅团是以广岛第五师团第九旅团为基干建立的先遣支队,六千余士兵加上十余门野战炮山炮和足够的野战补充纵列。

    在丰岛海战爆发前一天,也就是日本宣战的前四天,该支队已经接到大本营密令,从釜山出发,每兵携带一百三十发子弹,一升二合白米,向朝鲜西海岸牙山一带的聂士成军两千余人扑去。沿途征发物资,封锁消息,以强行军姿态前进。遇到北去韩人,全部就地枪决已保证行动秘密。

    日本征朝第一军司令部已经建立,在大岛支队离开釜山的时候,第五师团余部已经在联合舰队的掩护下秘密接防。日本征朝第一军包括第五师团和第二师团两部,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封锁朝鲜西海岸!

    除了联合舰队现在在朝鲜西海岸求战之外,第一军的任务就是尽早封闭仁川通往汉城的道路,彻底断绝汉城淮军的海上补给,要攻克仁川,那么挡在仁川前面的牙山聂士成军,就是一个不能绕过的障碍!

    大岛支队,作为整个甲午战事的陆上先锋,已经下定了最大的决心,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击溃甚至消灭聂士成所部,镇慑汉城淮军,封锁海上可能偷渡接济的漏洞,彻底的将淮军主力陷入死地。第一军余部抵达釜山之后,再整军北上,彻底在汉城一带消灭淮军!

    到了这一天,后方的消息已经追送上来,日本帝国已经对清国宣战,第一军已经大举抵达釜山,山县大将就第一军司令长官职位,已经在釜山升起将旗,现在要等待的,就是大岛支队的好消息!

    大岛义昌对全军宣读了宣战诏书之后,迎接他的就是狂热地呼喊声音。

    大岛义昌将拳头高高地举在头上,猛的向北而指:“诸君。前面三十里就是成欢。四十五里就是牙山,九十里就是仁川…………在跨海之后,四百里外就是北京!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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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爸爸,这次是小日本逼上门来了啊!还指着咱们大清的鼻子宣战,咱们也的确再没有退路了!”

    在乐寿堂内,光绪站得笔直,穿着全身的朝服。对着软榻上面的慈禧慷慨陈词。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比往日好了许多,往日青白地脸色现在却泛着潮红,激动得几乎站不住。差点就想在慈禧面前走动起来。

    对于这个天子而言。这些日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

    慈禧一手主导的朝局,在朝鲜地风潮涌动下松动了一个口子。老太太对于朝鲜现在地局势,日本的宣战可以说是束手无策。而清流风起云涌的求战呼声。在帝党地引导下,现在也成了大清主流,借着对日宣战,光绪就能拿回一部分权力!

    至于作为北中国最大实力派,慈禧的依靠之一李鸿章的北洋。正好给顶在最前面,只要战事一开打。损耗的也是他的实力,稍微有点不对,还可以寻他地错处,培养属于自己的大臣接手一部分地北洋实力…………这些日子,光绪连梦里面都要笑醒!

    慈禧的脸色却很难看,捻着佛珠手串并不吭声,她身后几个侍立的太监,包括李莲英都垂首不敢发一言。

    日本对大清宣战这日,光绪就带着全部军机,包括部分六部九卿,来乐寿堂来请老佛爷慈训…………小日本欺负上门来了,大清还能软下来么?

    那些军机大臣自世铎以降,全都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这母子间的混水,能不趟就不要趟,反正打也罢和也罢,和他们也没太大的关系,有李鸿章在呢,要打还不是他顶头里?再说了…………小日本还能把大清怎么样了?这朝堂的权力斗争,才是实实在在的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呢。

    半晌之后,慈禧在轻声道:“这么说,都是要打了?”

    光绪双目放光,大声道:“老佛爷明鉴,朝堂

    都认为退让不得了。要是让小日本这么欺负上门还于小日本搅扰老佛爷的万寿还不膺惩,大清还如何立于当世万国之间?现在朝野一致,就是一个字,打!”

    慈禧哼了一声,心下也觉得,看来是没法不打了。大清也不是泥巴捏的,连小小日本都敢来上门咬一口!害得她的万寿都过不踏实,这股子气儿她也没地方撒去。最要紧的,是日本都宣战了,大清还能不奉陪么?她要说个不打,这个位置就坐不牢!不过看着光绪那个得意的样子,老太太还是觉得不舒服。

    “打是好…………能打得赢么?”

    光绪一怔,顿时就背起翁同禾的话来:“我们大清国土是日本四十倍,人口是他们十倍,财力也是他们数倍,还有数十万练军,小日本怎么可能是我们对手?”

    慈禧又哼了一声:“小日本调了多少兵,筹了多少饷?我们能调多少兵,能筹多少饷?他们怎么来,我们怎么迎?皇上,你也说个道道出来啊?”

    这下光绪是真的怔住了,他身边的人物,包括整个大清上下,只看到的就是大清大而日本小,一百个当中倒有九十九个认为此战怎么打都必胜。谁也没留意他们的兵到底是怎么布的,朝鲜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局面,要打仗的话得筹多少饷,怎么筹饷…………

    光绪身边,可没有象徐一凡身边那样一个参谋本部做全盘筹划,反正打仗也是李鸿章的事儿不是么?慈禧等着他回答,光绪想想,也只有含糊回答:“老佛爷,民心士气都是如此,筹饷调兵想必也是顺手儿…………各地督抚都有电来了,说小日本欺人太甚,他们都会尽力筹饷调兵,老佛爷,这气不可泄啊!”

    看着满地跪着的大臣,再想想这些日子看的督抚们地折子,慈禧突然就是满心烦躁。尖声地喊了起来:“由着你们去闹吧!反正我是归政荣养了。过个生日都过得不安心!皇上你真是孝顺得很!”

    一句话就说得光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挺挺的戳在那儿不敢说话。

    慈禧一摆手:“下去吧!宣战,筹饷,调兵,都由着你去闹,到时候不要让我收拾烂摊子就成!皇上,我就一句话。打仗不是书生叫叫就成,你还是好好儿的和李鸿章商量一下,打也要打一个模样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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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短短一两天下来。李鸿章的老态就明显得再也掩饰不住了。

    往日这位大清重臣身板笔直,声音洪亮,谈笑间气度阔大。但是随着日本宣战。驻天津日本领事冷笑着将这个消息在联合调停会议上面宣布,并且夹着皮包走人之后,一直还在竭力维持的李鸿章一下就苍老了不少下来。

    整个战事的担子,一下就全部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谁都知道,北中国地筹防。二十年来都是李中堂一人为之。而日本宣战,主战场就在北中国和朝鲜。都是他李鸿章的地盘!

    时势之下,不应战已经不可得。但是一旦应战有什么闪失,他李鸿章一生功业,就付诸流水!中法战事之后,李鸿章已经背上了全天下的骂名,那次好歹是在南方,而且对着地是法兰西这么一个强国,对小小日本地挑衅,他绝对失败不得!

    日本宣战的消息一旦传到,李鸿章马上就回衙门坐镇,电报和雪片一般发出,各个口岸,各个地方,一连串的筹防筹饷地命令发出去。重中之重还是朝鲜,他一连串的电文发给叶志超,只许胜,只许稳住朝鲜局面,不得失败!他要什么增援,李鸿章拼了老命,掏出老底也要给他送到!万一失败,在他李鸿章下台之前,他还满有把握砍了叶志超的脑袋!

    这一忙就是不知道东方既白,昏头脑涨的就听见杨士骧的声音:“中堂…………北京那边传来朝廷地消息,皇上带着大臣们请了慈训,看来就要对日宣战了…………朝野风潮,都是非要应战不可,退不得了…………说不定明日就要对日宣战…………”

    李鸿章抬头一看,就看见杨士骧也是眼圈黑黑的,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报着一叠文电憔悴得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李鸿章心头一暖,这个莲房,这一年来也跟着他吃了不少苦,殚精竭虑地筹划不说,还在朝鲜差点被徐一凡收拾了!

    想起徐一凡他就犯堵,朝鲜的事情,徐一凡那一万兵是绝大的助力,但是现在怎么也拉不下脸来要徐一凡帮忙,就他李鸿章的范围。现在既然赶上架了,他就不能倒下,要撑着场面,向徐一凡示弱,那就表明他李鸿章对战事没有把握,那么弹劾的折子马上就要如雪片一般!

    他李鸿章不仅是在同日本作战,也是在和国内作战啊…………

    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的大清,实在打不起一场近代化的战争!现在他李鸿章能指望的,就是他养育数十年的北洋子弟,能激发天良血诚,为他好好卖命!

    看着李鸿章温暖的目光,杨士骧眼眶就是一热,强忍住了,最后还是迟疑着道:“中堂,您瞧,是不是我走一趟平壤,去找一下徐一凡…………”

    李鸿章扬手:“小车不倒只管推吧,现在我哪离得了你?我相信叶曙青,恩情在这儿,严刑峻法在这儿,他还想保住自己功名权位脑袋,就得卖命!我李鸿章不是对下无恩的人…………”

    正说话间,就看见一个幕僚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满脸的喜色。看见李鸿章和杨士骧在那里,就扬起手中的电报,大声的道:“中堂!中堂!叶军门急电,牙山大捷!牙山大捷!”

    轰隆一声,却是李鸿章推倒了桌上的砚台,一时间,老人脸色苍白,眼睛里面竟然有泪光闪动。

第三十二章 奔流(中)

    元一八九四年七月二十四日,从朝鲜传回牙山大捷消超叶军门的布署指挥下,聂士成全军四营奉军,从成欢至牙山,枪炮如林,回环轰打,摧破日军逾万。日军所谓大岛部队者已经溃不成军,据称毙命者日酋十余员,日兵数百名,旋旅而退。聂士成军伤亡也逾百余员名。因为弹药消耗过大,而且伤员需要安顿,在日军仓皇而退,牙山前路无忧,所以暂时整军,向南撤往仁川修整。

    叶志超的电文还自豪的宣称,“经此一战,日军破胆矣!”

    此电一到,国内欢腾,李鸿章附电称聂士成所部奉军,素称淮军劲旅,士成劲气内敛,胆大心细,深孚军心。叶志超运筹之功,也极可称道。请朝廷奖出力官兵,以鼓士气军心。

    光绪简直乐得见牙不见眼,他才从慈禧那里得到了开战的许可,本来还心中有所惴惴,怕军旅之事,国朝十余年未曾经,日人来势汹汹,正不知道胜负如何。叶志超捷报一到,顿时心就落在了肚子里面,聂士成不过四营兵,就击败日军逾万,就算打个折扣,也是相当大的胜利。既然如此,两万五千在朝淮军,足以稳守而有余!

    既然朝鲜能保住,本土自然无忧,在朝鲜不管打成什么样,都只对帝党有好处。这份捷报一上,帝党大呼求战的声音更高上了一层。光绪立即电谕,聂士成实授直隶提督,赏云骑尉世衔,回国即补。其他出力员,责聂士成速开保单。而叶志超有统辖展布之功,赏头品顶戴,三眼花翎,加级记录三次。盼其指挥若定,确保朝鲜,归国之后定颁懋赏。

    同时也电谕李鸿章。不论如何艰难,要李鸿章确保朝鲜陆师饷道,以能源源接济,不至匮乏,方能连战连捷。

    除了他们,还有对徐一凡的吩咐,李鸿章不好给徐一凡下电令,光绪可没这样的顾忌。电谕徐一凡禁卫军所部,必须负担起保护好叶志超所部淮军后路责任,开放大同江口,负责转运补给物资————丰岛海战之后。就连光绪也知道北洋水师无法直下到仁川附近。但是这份电谕也等于变相否定了李鸿章的保船制敌的计划,北洋水师必须从老窝出来,掩护海路补给船队直抵大同江口,从陆上转运到叶志超那里——至于李鸿章和徐一凡如何协调,该做怎样的具体补给计划,北洋是不是能和徐一凡和衷共事,这可不是天子该管的事儿。

    当日下午,光绪摆驾太庙祭天祷祖,默祈祖宗神灵保佑。当日晚间,光绪诏告天下。日人凶顽,侵我宗藩,为社稷计,为万国公法所承认之中国朝鲜宗藩体系计,大清帝国自今日起,不得不奋起迎战,与日本处于战争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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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声。徐一凡将朝廷转发给他的电谕扔到了桌子上面。自从那次淮军进逼不成,反而委徐一凡为朝鲜北路会剿钦差大臣之后,作为让步,已经将电报线拉到了平壤,意思就是说以后朝廷有什么变动。一定会电谕告知徐一凡的禁卫军,就是想让徐一凡不要再无所约束地闹得太过份。

    所以朝廷的电谕,这次徐一凡也第一时间恭读了。

    回答这份电谕的,也就是一声冷笑。

    “先战成欢,再战牙山,现在又整军回仁川…………一路向北。这还算是胜仗?李鸿章也是沉浮江湖多少年,怎么还看不明白这个?”

    徐一凡隐约记得历史上面叶志超讳败为胜,虚报了牙山大捷。虽然那个时候的历史他记得有点七七八八,不能太做数。可是这份叶志超的战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哪有打了胜仗,还放弃了牙山这种屏障仁川的要地,丢了牙山,仁川已经无险可守,仁川再失去的话,汉城的两万五千淮军就只能指望徐一凡来收容他们,补给他们了!

    楚万里也拿起这份电谕,颠来倒去似看非看地,嗤的一声笑:“朝廷可是信了,也煌煌对日宣战,咱们还说什么?至于李鸿章李老中堂,他现在是宁愿相信这些…………朝廷和北洋的李鸿章,现在也只剩下这些虚妄的信心罢了,这点信心被戳破,还能剩下什么?”

    徐一凡重重地一捶桌子,甲午战事起来之后,他就觉着自己比以前亢奋了许多。巨大的精神压力,还有兴奋,让他现在比手划足的姿势都比以前大了许多,楚万里离他的距离都都比平时远了一些儿,省得误伤。

    各个部队现在全部进入了阵地,或者在最高等级戒备中,所有粮弹物资都已经到位。该展开的战线也已经展开,对于部队长和参谋本部来说,剩下的也就是等待而已。

    所以楚万里这个领衔参谋本部的禁卫军智囊才能在这里和徐一凡闲磨牙。

    听楚万里这么一说,徐一凡也自失的一笑,这些日子好像弦绷得是有点儿紧,搞得自个儿都是一脸深仇大恨民族英雄的模样儿,还对淮军恨铁不成钢起来…………他不是就盼望着这一天么?

    他拍拍巴掌:“朝廷都发话了,还有什么话说?作为领四钦差的朝廷重臣,我还能不奉命唯谨?自然只有小心确保淮军后路,负担转运之责…………只是这么一来,李鸿章该找我商量吧?朝廷上谕有没有说,我和李鸿章谁主谁副?谁是话事地老大?”

    徐一凡说着忍不住就冷笑了起来:“…………还不如我听李鸿章的呢!可惜帝党又舍不得把我推到李鸿章怀里,生怕增大了李鸿章的势力,干脆这样糊里糊涂…………整个大清,对着举国一体的日本,有没有一个完整的应战计划?前面儿讳败为胜,后面儿一团浆糊。想打赢?除非做梦!”

    楚万里瞧着徐一凡,淡淡的道:“大人,这不就是您期望的么?淮军不烂,朝廷不烂,怎么显得出我们来?大势如此。正是我禁卫军奋发之时,下面,不就全看我们地了?”

    徐一凡缓缓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楚万里:“再怎么样,不管我做如何打算,谁能希望这片国土上当道的人,真的烂

    ?大清…………真地是不行了。你清楚,我清楚。下下也都清楚…………”

    他语调已经迟滞了下来,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朝外挤,眼睛也看向远处:“气运衰微,时逢末世。有心豪杰,只有应运而起!不是为了一己权位,而是让这样的耻辱,不要再重演!”

    徐一凡的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那一纸满是自得话语的电谕哗啦一声被激到了地上。

    楚万里静静的瞧着他,似乎在分辨徐一凡这话里到底有多少真心诚意,最后还是淡淡一笑,语调也严肃了起来:“属下追随大人地,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徐一凡拍拍他肩膀。两只岁数差不多地狐狸大眼瞪着小眼,最后还是徐一凡转头:“瞧着吧,看北洋淮军,还能闹多少笑话儿…………半月左右,我们就要开始收容他们的溃兵,和日本鬼子刺刀和刺刀碰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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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城淮军新鲜出炉的朝鲜前敌营务衙门。

    这里的景象,却和上报朝廷地电谕中乐观自得气氛截然两样。

    院子内外。都是人进进出出,脚步慌乱,院子里面,已经有大股大股的黑烟升起,一份份的文书电稿都开始焚烧。站岗的盛军卫兵虽然动也不敢动的站得笔直,但是偶尔目光交会,都是惊惶的神色。

    院子里面偶尔还有一声女子的哭声响起,然后就是粗暴的喝骂。

    叶志超穿着行装,就站在廊前看着他的亲兵卫队在烧东西,天气挺热。他还抄着手,神色木然的看着眼前一切,满院子地喧嚣,似乎他都没有听见似的。

    一个亲兵军官大步的走到叶志超面前,一个千打了下去:“大人,清点辕内属员,发现七八个人都把朝鲜婊子都带进来了,还说是他们新纳小星,也要加入撤退的队伍……”

    叶志超脸上神色不动,轻轻的道:“男的女的都拖出去,辕门外正法。”

    那亲兵军官一愣:“大人,还有您地文案师爷…………”

    叶志超猛的一声爆喝:“都砍了!”

    看着叶志超青筋都冒起来了,那亲兵军官再不敢多说,领命而去,不多时,追魂号炮就响了起来,几声半截的惨叫响起,辕门外就多了几具无头尸体,转眼就被收拾走,只留下地上横流的污血。

    叶志超理也不理外面惨叫的声音,只是在那里发呆。

    牙山,没有获胜,哪怕平局也没有。

    .>

    谁都知道,聂士成已经尽力,督促士卒火线拼命抵抗,甚至身处枪林弹雨当中鼓舞士气,大呼酣战。士成所部四营,也是众所周知驻朝陆师当中最为精锐一部,要不然也不会派到牙山这处要地!沿着成欢,到牙山,再到仁川,就是掩护水路补给汉城地最要隘,只要守住这里,水师再有力量,淮军就可以饷道不断,进退自如。

    结果水师在丰岛外海失利,补给断绝,接着就是聂士成被击败,伤亡流散千余,只剩一千多残兵退守无险可守的仁川。淮军上下,完全胆落!

    所谓击溃日军万余,都是虚言,在聂士成的紧急军报当中,只是慨叹日军冒着弹雨,只是一往无前的冲击,火力也致密而且使用得法,最后临以白刃,仿佛人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选锋之士。就淮军水准而言,士成的部队已经够顽强,够坚韧,可是白刃一交,还是被击退!

    这局势,只能用烂来形容了!

    叶志超已经无数次地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来朝鲜,还要就这个位置。现在给顶在前面,本来还指望靠着中堂交涉芶安,反正出卖的又不是他的利益,偏偏今日,整个大清又对日本宣战了!

    正懊悔无限之际,就看见他的心腹部下卫汝贵一身戎装,踩着马靴大步走了进来,神色不安的行了一个军礼:“大帅…………盛军所部已经整理完毕。随时可以拉出城去,士成和左宝贵两部也已经召他们回来了,大军集结于汉城…………”

    叶志超看着他:“你的当面,有没有出现倭寇的影子?”

    卫汝贵摇头:“职部扼守汉城正面,一切都还算平静,没有发现倭寇的哨探,我们的侦骑也远出了二三十里,一切都是正常。”

    听到卫汝贵地话。叶志超松了一口大气儿,还未曾搭话,就看见门外一员将领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正是扼守汉城左翼的左宝贵。右翼是已经败了的聂士成。

    左宝贵满身都是泥点,看来是飞马回来的:“大帅,这是什么将令?让我们全军收缩?节节抵抗,才保得住汉城!还有,要向中堂飞章求援!为什么还说咱们在牙山打胜了?”

    朝廷往来电谕,叶志超都转报给了朝鲜淮军诸镇,官场的规矩,就是瞒上不瞒下。看着左宝贵回来兴师问罪,叶志超深吸一口气本来想发火,最后还是放软了声调。

    “冠廷。我这也是为咱们在朝鲜两万五千淮军子弟着想啊!朝廷已经决意要打,要是我们这边败绩传出,沮了国内士气不说,中堂也会觉得朝鲜事已不可为,只会忙着在国内筹防,再不会派北洋水师掩护补给船队给我们输送物资的!没有物资,我们还拿什么来打仗?后路断绝。还有几个兵能有精神放枪?只有这样说,中堂才会源源不断的接济咱们……冠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左宝贵大声喘着粗气,捏着拳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兵地最怕断了后路,叶志超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作为淮军另一系的将领,也在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叶志超的本意谁还能不明白?

    有了水师掩护,物资输送,他才有了一条退路,这捷报也能暂时保住他的顶子。等到全局烂地时候儿。怕也是法不责众了,他怎么也能蒙混过关…………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左宝贵,加上聂士成的败军,也不过才有五六千人,朝鲜大局,还是要靠叶志超支撑!他左宝贵可包打不了!

    到了最后,左宝贵只有长

    大气,大声道:“军门,在我部撤除阵地的时候儿,日军侦骑哨探出现,看规模,至少掩护的是一支五六千的人大部队,询问逃难下来的朝鲜百姓,他们还有骡子拉着的大炮,现在左翼出现五六千人,右翼出现五六千人,已经对汉城形成了合围态势,如何打,请军门示下…………咱们不打,只有给鬼子撵着跑,朝廷也饶不了咱们!”

    叶志超眉毛一挑:“本帅誓与汉城共存亡!冠廷,调你回来,就是要厚集兵力,以固汉城,你的兵力比较单,留城守备。而我的盛军兵力较厚,出去依城野战,有辅有靠,才能保住汉城要地么!汉城城内之事,一以委君。”

    左宝贵左右看看叶志超辕门的仓皇景象,还没有说话,叶志超已经朝北拱手:“这个计划,已经上报给中堂和朝廷,得到电谕许可,冠廷,这是军令,你还想违抗么?”

    左宝贵仰天一叹,打千下来:“标下尊令。”

    叶志超展颜一笑,很是欣慰地模样儿:“你先去安顿队伍,回头就和达三交接一下防务,日军逼迫日紧,我必须马上将盛军拉出去布防…………还有什么疑问?”

    左宝贵只是点了点头,抱拳就大步走了出去。卫汝贵想跟着,却被叶志超叫住。

    “达三,就按照我们的计议,入夜即撤防!一切轻装,只带械弹,直奔平壤!那里靠着大同江口,北洋水师那帮海耗子在中堂严令下,那里还敢过来,从那里我们就可以上船回国!看看能不能顺便解决徐一凡…………只要能把这一万几千盛军拉回去,再除掉中堂这个心腹大患……天大的罪过,中堂也会饶恕咱们!”

    卫汝贵听得脸色铁青,却是不住点头:“冠廷和功亭他们…………”

    “混!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想那么多?大清和日本又不是打一辈子的事情,还是咱们自己要紧!”

    走出辕门之外的左宝贵,只是仰头看着苍灰色的天空,良久良久,他才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儿。他叫过在辕门外守候地自己一个亲兵,低声吩咐道:“去仁川给功亭传信。不管他接到叶军门什么命令,都让他拔营就走,我掩护着他退过汉江,让他去平壤!”

    那亲兵点头领命,他是左宝贵本家侄子,看着这位五十七岁的将军,胡子已经半花白了,脸上全是刀砍斧刻一般的皱纹。这个时候看着自己小辈,神色也只剩下了慈祥。

    “军门,那您…………”

    “中堂教养作育我几十年,这个时候儿。该有人为他卖一条命了…………背对着小日本逃跑,我做不出来。”

    “军门……老叔!我和您死在一块儿!”

    左宝贵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自己去挣扎一条命吧!老子已经吃了几十年饷,该还了!你能活着,就脱了这身虎皮,别再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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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江原道原州府。

    低矮的朝鲜府尊官邸,这个时候已经升起了高高飘扬地旭日旗帜。

    小小地府城,只有一条街道,这个时候街道上面行进的只有大队大队的日军,骡马挽曳着日本自造的青铜山野跑。隆隆的在街头而过,在地上碾出了深深的两道沟。从军官到士兵,都走得满头大汗,但是丝毫没有停步。乌黑地队伍,从城地这头一直延伸到了那头,没有止境仿佛。

    整个原州城,仿佛只剩下了他们。穿着白色衣服的朝鲜百姓。只要还没跑脱的,就已经被集中到了几个大建筑当中,门口都派了卫兵警戒。

    山县有朋大将,也是一身戎装,站在城外道左的一处高地上。举着望远镜向北方眺望,身边陪伴地是背着图囊的参谋军官,不时有传骑经过,大声回报,参谋们就在图上写写画画,将及时的情报标注上去。

    日军的行动。丝毫没有耽搁。在三天前,第五师团余部以第十旅团为基干组成朔宁支队,除少部继续掩护釜山基地之外,大部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紧接着就是第一军司令长官山县有朋大将带着司令部上陆,丝毫没有停留,立即驱使物资储备不足,特别是粮食只有随身干粮的支队立即沿着昌原,大丘,忠州,原州一线,直扑汉城西翼,和东翼先期出发,并且和聂士成已经在牙山交战的大岛支队配合作战!

    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日军部队在源源上陆,器件发生的日本对清正式宣战,清对日本正式宣战,都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脚步,一切都是早已计划好,只等取得最后的胜利!

    一个参谋接到最新情报,大声地向山县有朋回报:“阁下,先头部队已经和清国军队发生接触,在杨平一线,清国陆军稍稍抵抗之后,已经向汉城收缩后退,据查是清国陆军左宝贵部……现在先头部队已经在杨平占领阵地,等待大军到来!”

    山县有朋并没有穿大将礼服,也自己背着干粮袋,比士兵少扛一条步枪,只多了一根木棍用来借助行军。一路过来,大将的坐骑也和所有军官坐骑一样,用来驮运一切能搞到的粮食,还有弹药,日军上下,都是以急行军速度步行前进。这么辛苦艰难的路程,太阳又毒,山县有朋却精神出奇的健旺,一点也看不出五十六岁了。他冷冷一笑,说不出来的刚自傲:“支那军队不堪一击!传令,加快行军速度,本军要再最短时间内,克复汉城,将朝鲜李王掌握手中,顺便扫平在朝支那军队!”

    “他们,已经用事实证明,不是我大日本帝国精勇陆军的对手!”

第三十三章 奔流(下)

    绪二十年七月下旬,一直到八月上旬的时日之内。

    大清政府一份份的电谕发出来,直隶,东北各将军,山东,江南各沿海省份筹防,南洋水师北调,各省协饷北洋。每一份电谕都是煌煌大诏,小小日本,如鼠负穴,不当大清天兵之一扫。邸报传抄,满是这样乐观的文字,朝野清流,如疯似狂。

    大清时逢末世,有识之士都在苦闷中寻找出路,这种思潮,就有如长江大河一般在这三千年未逢之大变局中浩浩奔流!

    流传数千年的微词大义,在西方整个体系的领先优势面前,已经证明了不适合这个丛林时代。接着就是自强和洋务运动,经过几十年的惨淡经营,现在也露出了窘迫的状态,让人觉得,单单是这样,似乎也救不了这个国家。

    在一片绝望和浮躁当中,已经有了小小的声音,认为要缔造近代化民族国家,才能参与世界的竞争。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论调,也只是在地下浮动。占这个世道主流的声音,还是要振君权!以为皇上将权操起,大加振作,未必没有刷新的机会。放在眼前的,不就是有普鲁士和日本现成的例子在这里么?整个中国没有一个主心骨,到处自行为食,将本来微薄的国力更分散虚耗…………也许权操于上,就是一条出路?

    现在局势已经明显,慈禧在对外事务上面,就是彻底无能。本来她也就是一个善于阴微权术的女人而已,要她有多么开阔地战略格局,那是要求母猪会爬树。面临真刀明枪的血火烧上门…………她也只有暂退一步。

    光绪圣主已经破天荒的走到了台前,有一大批乐观的电谕,不知道有没有的圣心决断之后的举措,来支撑起了这一场战事!这一切,怎么能不让这些忧心国事的人欢呼,认为国家气力使在一处,圣君掌舵。岂有不可胜之势?

    日本只是小患,而圣君当道,才是关注国势气运的大势!

    北京内外,帝党一片疯狂。

    当然在光绪的一系列电谕之下。回应也如所料地不尽如人意。南洋大臣先回电,说南洋已有四船配合北洋水师作战,实力已为不单,其他南洋师船。或旧或慢,并无配合之效。如果朝廷一定要南洋抽调师船————请北洋派船到南洋来接应北上。

    筹防事宜,各省都在做,并且以此为借口大肆报销。各省所设开支厘金的善后局,这些日子本来应该报解上去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并且以此为借口,说筹防本省吃重。无力协饷北洋。而李中堂也不在乎他们那点小钱。纷纷要求免调。

    可是连四川省都要筹海防,开支了五百多万厘金款项。就实在有点开玩笑了。

    光绪和帝党也不在意,还沉浸在初掌大权地激动当中。等这次战事胜利了,光绪地位稳固,如日中天,再一个个收拾这些不听话的督抚!反正现在最大的实力派李鸿章已经被顶在了前面,为了自己的势力计,他不可能不卖力作战,现在朝鲜也是一片捷报而来。日军嚣张已极,虽然负出惨重伤亡,仍然在节节进逼,估计也是回光返照,风雨虽狂却不能持久。淮军所部先战牙山,再战汉城,节节恃险杀伤日军,前后合击不下数万员名,且有日军有名上将在内。局势既然如此一片大好,还有什么好担忧地?

    光绪一边电谕褒奖有功诸将,连李鸿章都得了彩头——倒是有几个不开眼的人上折子,说怎么越打越向南边了?既然如此大胜,应该向北犁亭扫穴,在釜山将日军赶下海的…………为什么要步步南退?一向行事操切的光绪,这次连部议都不等了,这几个不大不小地官儿,夺职的夺职,流放的流放,甚至有一个特别不开眼地,为了镇慑计,再拉了一点其他贪赃枉法地罪名,当即弃市!

    光绪从来没有掌过这么多地权力,可以这样乾纲独断,使用权力上就少了一些更慎重的手段,他这样做地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鸡给猴看,让举国都知道他的力量,让李鸿章更加镇慑而卖力作战,他只要好消息,而不要坏消息,他不要这难得到手的权力又飞走出去!

    大清末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以言罪人,顶天就是流放军台——甚至连军台其实也不用去,交点银子就有千百种理由留下来,等着以后一保就可以开复。大清这个时候更多靠的是平衡而不是镇慑,光绪此举一出,果然天下震惊!对着一群如颠似狂的帝党,没人想在这个时候触眉头——除了顶在一线无路可退的李鸿章,其他有力人物都消极了起来,打赢了又不是他们的功绩,反而帝党这些家伙掌权了,他们更有得罪受…………帝党上下却不见于此,正享受着他们难得的狂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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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江边,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初二。

    朝鲜南部已经是一片烽烟,而大同江这处,似乎还是处在夏日的安静当中。除了经常调动的军资和士兵到处都有的工事武器,农人还在田间工作。对于他们而言,换了谁也都是纳粮,而且几百里外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只有零星北来的难民来投亲靠友,他们才知道在南边进行着多么惨烈的一场战事。

    逃难?家业在这里,向哪里逃?日本人不是还没打过来么?大家都知道在汉城的上国老爷已经不行了,见仗即溃。汉城现在可保与否都不知道,但是眼前禁卫军的雷霆手段他们可都见识过!这帮凶神现在严阵以待。也许能保住他们这片地方安静?怀着这个期望,禁卫军要求征调民夫,动员支差物资,朝鲜百姓倒是踊跃支持,只要能不逃难,就是好事!

    所以除了这些军人地调动,道路上面,也慢慢都是头顶肩挑,一身白衣的朝鲜百姓被组织起来。挖掘工事,运输物资。倒是一番别样的景象。

    时逢夏日,大同江水暴涨,一派浩浩奔流的架势。去年这个时候江边还满是被禁卫军击毙的暴民尸首。几乎将半条江水染红。这个时候已经全无那时的一点痕迹留下,只有水青山碧。让人浑然忘记了,几百里外,正是满天血火。流

    。

    徐一凡和唐绍仪坐在江边垂钓,这些日子他脑力使用太过,也紧张得太过分了。唐绍仪当年留美,也读了一年的医学专科。就劝他消散消散,别绷太紧了。反正现在民事活动全停,所有非战斗人员都已经疏散。他这个道台衔的大管家也轻闲得很。每日下午。就陪徐一凡来这里钓鱼将养一下。徐一凡也无可无不可的从了。反正就当是养精蓄锐,到时候儿。还不知道自己要紧张多久!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也是为了走更远地路。

    一阵江风吹来,让徐一凡这些日子只觉得烦闷的胸怀一畅。

    看着自己同胞打得这么惨,远在北京的当道诸公还不知道自己正走向深渊,哪怕他总是怀着不怀好意的心思,也就是觉得不爽!

    丢人啊,真丢人啊。对自己匍匐了两千年地一个小国,就能将自己国家打得这么惨,还有一帮人在那里上窜下跳得得意,浑然不知大难将至!

    听着徐一凡吐出了一口浊重的气息,唐绍仪头也不回的看着钓竿:“大人,又怎么了?还是放不下?”

    徐一凡苦笑道:“不想看,也得看!咱们或迟或早,就得交兵开火,淮军好歹说还是友军,打得这么丢人,上面儿还自我感觉良好…………你有没有瞧见电谕,就差命令我受叶志超节制了!现在汉城周围险要全失,叶志超已经带着盛军主力,远远在汉城以北二百多里的地方,号称要为死守汉城地左宝贵为后劲…………见***鬼!可是朝廷就是相信!日本人暂时顾不上料理他,要先拿了汉城,要将朝鲜王室掌握在手中。我恨的就是叶志超无能,你***就是要逃跑,也把李王和王妃掌握上啊!连个朴泳孝都搞不过,逼宫地胆子都没有,让朴泳孝等在汉城准备另立新君!等吧,再等几天,什么都瞒不住的时候儿,就看看那些人的嘴脸吧!”

    唐绍仪本来不想招徐一凡说这些,但是听他说了,也只有一声苦笑:“大人,还是指望您当朝鲜地中流砥柱吧…………属下就是想不明白,圣上……圣上蒙蔽于下倒也罢了,李中堂是什么样人物,怎么也被叶志超这样地人蒙蔽?”

    徐一凡发泄过后,已经好了很多。自从权位越来越高之后,他也少有这样失态地时候儿。不过这个时候,再还没有开兵见仗之前,并不妨碍他恢复愤青的本色——也是他前世最拿手地本色。

    “李中堂…………李鸿章已经是没有退路了…………他怎么能看不出叶志超的大言?一开始或许蒙蔽,现在也早明白了。现在就是他北洋独立挑起这个担子,帝党又视他为眼中钉,只要他大败了,随时就可能被分化北洋的权势,前后皆敌,他也只有撑着…………这个重臣,当得苦啊!”

    徐一凡脸色落寞,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一个萌芽中的军阀了,对着这么一个前辈加上大清第一的军阀头子,自然有一份同病相怜。他站起身来,看着江水:“李鸿章既然退不得,就只有撑下去,他不能戳破叶志超的谎言,反而会加大接济的力度,说不定还会求上我的门来,只有通过我这里,才能有效补给叶志超了…………他就要赌上北洋水师,确保从旅顺烟台等基地,到我据守的大同江口的水路,掩护海运…………北洋水师就要出击!到时候,就是一场海殇啊…………”

    唐绍仪呆呆的听着,一颗心只朝下沉。忍不住就站了起来:“大人。有挽救地余地么?”

    徐一凡淡淡一笑:“…………我已经准备了那么久,少川,就陪我博这么一把吧!到时候,要不就是让天下震惊,要不就是咱们也跟着烟消云散!说起来也许是大话,我要挽这国运!…………时代大势,浩浩奔流,甲午事起,人们大概也会明白。这圣君在上,也许靠不住吧?也许还有反复,但是当每条路都断绝的时候,少川。你又会选择怎样做呢?而整个大清,又会在这奔流的时代中,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在唐绍仪心中。只是反复着这样的话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心头火热。

    两人悄立江边,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只有江水翻腾奔流。

    几骑快马一前一后的本来。当先一个就是仰,时逢战时,他身上的披挂又多了几份。子弹带缠得一圈一圈的。挎着地短枪也变成了两条。远远的就大声朝徐一凡呼喊:“大人…………大人!李中堂来了急电!”

    徐一凡朝唐绍仪想笑。想夸口一下自己料事如神,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不出来,心里面沉甸甸的。他大步走过去,仰已经翻身下马,双手将电文奉上,接着就挺直腰板侍立在他身边。这小子也曾经向徐一凡要求下部队:“这天下是咱们旗人的,怎么能没几个旗人流点血?北京城那些爷们儿都是糊涂蛋,死几个黄带子,也许能让他们振作一点儿!”

    徐一凡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仰是出息了,简直换了一个人,可是他才不需要竖立一个旗人样板出来…………

    李鸿章的文电果然不出所料,口气亲热,说奉光绪皇上严令,北洋水师必须前出掩护大同江口海上补给通路,请徐一凡提供方便,协助将物资兵员补充给叶志超。李鸿章虽然想尽力宛转一些,但是到了最后已经拉下了老脸——言下意思只要徐一凡能协助他们北洋撑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场面,不仅以前地事情一笔勾销,而且将来李某人必有以报之!

    政治家的话,也就是听听罢了。

    仰偷眼看去,徐一凡脸上神色,却只剩下了苍凉。

    他手一抖,那电文就已经被江风高高吹起,在空中翻腾着并不下落。

    “…………北洋水师出动了…………一个将军的谎言,李鸿章的地位,光绪地操切保暴躁…………就要保船制敌战略已定的北洋水师出动!所有人都明白,李鸿章也清楚得很,以现在的北洋水师实力,只能作为存在舰队起着威慑,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日军就不敢大举攻击渤海湾地基地群。而海湾基地群陷落,整个大清直隶中枢就门户大开,日军才可能以最有利地方式结束这场战事,他们也打不起这场消耗战。这个时候日本政治

    后世地政治家,更加知道战事开始就是为了结束的成

    可是就因为政治斗争,因为这个怯懦将军地谎言,大清所谓的体面………就让唯一可行的战略破产!”

    他呆呆的一边想一边喃喃自语,谁也没完全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因为徐一凡的脸色而变得沉甸甸的。

    甲午,甲午,大东沟,大东沟…………每个读过近代史的中国人,只要还有一点血性,这种耻辱就仿佛烙在了一个中国人的精神深处!让人不敢碰触,不敢回想!

    而现在自己就身处其间!

    眼前仿佛已经不是大同江的景色了,而是深黑色的波涛,有着金龙装饰的钢铁舰首,缓慢喷吐着火舌的巨炮,还有全舰起火,仍在不屈抵抗的致远!

    有些太沉重的东西,他徐一凡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风太过微弱,永远也无力改变。也许上天,就是要将这些东西烙印在中国人的血脉深处,让你每一次面对,都会泪流满面!

    徐一凡长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对着仰道:“去向楚万里传我的命令,暂时清除大同江口水雷,一切配合李中堂的行动,其他地方防务态势不变…………***,北洋水师沉一条船。老子要一万鬼子命来换!”

    看徐一凡突然发飙,仰只敢直直地站着。徐一凡瞪他一眼:“还不走?等着干什么?”

    仰啪的一个立正:“楚大人还有一份报告,要属下禀报大人,说士成聂军门所部奉军余部,已经和我禁卫军联络上,他们就在平壤南不过百余里,已经在我军防线上,楚大人要请示大人办法!”

    徐一凡一惊,马上就踢了仰一脚:“你***。怎么把这个放在后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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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海,北洋水师母港基地。

    港湾之内,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水兵和夫役在朝军舰上补充煤水,大大小小的兵船。都在生火试机器。定远号已经在船坞之内,匆匆刮了刮船底,修理了一下机器,现在也已经在朝船坞里面泛水。准备将军舰开出。

    易燃的木制品,已经从船上不断的卸下,大小火炮,都打开了黄铜的炮口。水兵们举着清理火炮的膛刷,用力地擦拭着。

    十几面三角黄龙旗,就在这些钢铁浮城上猎猎飘动。

    每个人。从官到。都是神色严肃。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对望一眼,都赶紧转开了眼睛。

    岸上的水师提督衙门之内。各翼总兵,各船管带,济济一堂,都穿上了武官行装五云褂按着腰刀,在马扎上面坐直。提督衙门之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哗,所有人脸色都象笼罩了一层乌云。在这些水师嫡系武官的最后面,还坐着一个穿着西洋式禁卫军军服地军官,正是徐一凡借出来的六营禁卫军的临时总统带,原来致远号驾驶二副周展阶。

    他当年是跟着致远号大副陈金平一起投奔徐一凡的,年余下来,原来不过是个都司衔地武官,现在已经连升带保成为了副将,陈金平早就是总兵了,现在禁卫军右协的协统。他也是右协四标的标统,现在更带了六营兵,三营在旅顺,三营在威海,徐一凡要求他将两个骨干营都布置在威海了,他也常驻威海。

    作为北洋叛将,坐在以前的老长官中间,虽然是丁汝昌求来地,可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周展阶在这儿真有点如坐针毡。偷偷的瞧了一眼自己以前的直属上司邓世昌,就发现老长官已经收拾得整洁,笔直地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下巴也刮得干干净净,一副心无所系地坦然样子,看着他地目光投过来,还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邓世昌的微笑,周展阶就安心了一些,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稍停少顷,就听见屏风后面脚步声响,然后就瞧见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也是一身五云褂武官行装,大步的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在公案前站定,目光炯炯的就扫视了麾下一眼。

    所有人都一下弹起,一个千打了下去,周展阶本来下意识的想行禁卫军军礼,忙不迭的也手忙脚乱的改了过来。

    “标下参见丁军门!”

    丁汝昌目光一闪,朝北拱手:“奉上谕,奉中堂严令,我北洋水师即将出击!”

    他的声音在公堂当中回荡,所有人都是脸色铁青,这个消息大家也早就知道了。丁汝昌也曾经和李鸿章据理力争,但是没用,对大清来说,战略上面的现实考量,敌不过政治博弈!

    “我水师‘定远’‘镇远’‘致远’‘经远’…………总计大小兵船十四条,明日生火起锚,赶赴大连湾,会同招商局‘新裕’‘图南’‘镇东’‘利运’‘海定’五轮,装载有援助朝鲜的盛军余部四千人,刘盛休大人统带,直赴大同江口,掩护驳运人员和物资之后,再朝旅顺回航,在那里检修之后,再回烟台,军令已下,诸将宜乃厉诚!”

    诸将还是一言不发,中堂愿意断送他的北洋水师,还有什么办法?就算这次不撞上日本大舰队,只要叶志超还在朝鲜,还没被查办,他们这样的护航任务就要不断进行下去。直到海上最后的会战爆发!

    “遵上谕,遵中堂宪令。遵军门钧令!”底下人又整齐的喊了一声。

    丁汝昌这个时候才招手让大家坐下,满座扫视一圈,他脸上浮现出来地已经是淡淡的笑容了:“各位,大家共事一场,我丁汝昌以前有什么多有得罪的地方,就以后再算罢。这次不是为了我丁汝昌,是为了中堂大人!要是还能回来,我向大家磕头招陪…………水师公中款项还有些结余,大家去分领一下吧。就当安家,帐房那里有名单…………”

    他转眼看到了周展阶,笑道:“玉堂,见面就没有错过的。这次徐军门大力援手,兄弟是极感激的,贵军上下,也有一份赏号。还请老哥去具个领字,水师上下,也就这么点心意了…………兄弟带船在外,这根本安危。就全拜托老兄了。”

    周展阶还没说话,邓世昌已经站了起来,朝丁汝昌一拱手:

    。咱们不是为了钱打仗的。也不是为了中堂。就是面那点血诚!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军门将致远还给了我。让我邓世昌有个死所,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请军门放心,我邓世昌一定死在你前面!”

    此言一出,斩钉截铁。

    堂中稍稍安静一下,有人接着缓缓站起,经远号管带林永升,镇远号管带林泰曾,超勇号管带黄建勋,扬威号管带林履中…………一个个北洋水师将领站起。不管他们之前有多少意气之争,又曾经为在这俗世沉浮做了什么,这个时候这些水师骨干将领对望一眼,都是一笑。

    “钱这时有什么用?唯一后悔的就是,咱们水师没有更多的船…………军门,来生再见吧!”

    丁汝昌坐在上面,老泪纵横。堂下诸将,没有站起来的寥寥无几,坐在那里已经呆若木鸡。站着地将领,朝丁汝昌肃然一揖,转身大步就走了出去。

    周展阶已经站了起来,在邓世昌经过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心头热血一涌:“邓大人,带我上船吧!生是致远的人,死是致远的鬼!”

    邓世昌立定脚步,轻轻一笑:“胡说八道!”

    他拍拍周展阶地肩膀:“替咱们守好老家,守住点种子!告诉我那徐兄弟,以后再造一条更强大的兵船,还要叫致远!到时候,你再来带她!”

    他身边的那些水师将领,这个时候也早没了和邓世昌的隔阂,纷纷笑闹:“可别忘了经远啊!”

    “现在地扬威又老又小又慢,老子早就不满意了,告诉你们徐大人,新的扬威最少要八千吨,能跑二十节,大炮要十二寸起码,速射快炮给老子装得象刺猬一样就对了!”

    “邓大人…………”周展阶想哭,没敢。军人这个时候流马尿就太丢人了。

    邓世昌已经转身走开,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们去死,就是要告诉天下,旧的路,已经是尽头了!”

    在这些大步走出去赴死的人身后,丁汝昌已经闭目向天。

    “中堂,我北洋水师,我丁汝昌,已经对得起你了!”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三日,北洋水师主力十四舰拔锚自威海启航。比历史上不同地就是,他们这次出击早了一个月又十三天。而且不仅仅是掩护运兵船队只到中朝边境的鸭绿江口,而是直抵大同江。

    ~~~~~~~~~~~~~~~~~~~~~~~~~~~~~~~~~~~~~~~~~~~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四日,汉城。

    枪炮声已经笼罩了整个汉城,四周都是浓黑的烟柱升起,响彻周围地是日军凄厉地喊杀声,随风阵阵卷来。

    城南官岳山,三圣山,牛眠山全部陷落。日军两个支队合流,在山县有朋大将地指挥下,以野战炮轰击,以步兵冲击,左宝贵部毅军已经竭力抵抗,等待城外围所谓依城野战的盛军主力来增援。

    但是依城死战四天,几处城墙塌陷,几处作为防守重点屯兵要地地城门楼都给打成了火山爆发一般,但是盛军仍然踪影不见。

    战前左宝贵已经散尽家财犒赏士卒,独子者可以离队。全军几乎无人离队,愿意追随左宝贵死战。他们的确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抵抗,但是在战术上。在训练上,在体系上地全面劣势让他们还是失败了。

    日军已经疯狂的冲入了城内,守军还在依靠城内北岳山,仁旺山,鞍山等几处高地在做最后的抵抗,为他们主帅赢得撤退的时间。这个倒也不是左宝贵所部毅军真的耐战到了这个地步,淮军营制就是兵为将有。左宝贵作为毅军此部总统如果还在,战后的抚恤,家人的赡养。向朝廷讨要的封典追赠,才有了着落。左宝贵若死,他们的全部苦战,就是白费了。其他人不会为不属于自己地营头费太多心思的。

    不论如何,对于一支封建军队,而且是在藩国作战,他们已经无可指摘。无可挑剔!

    左宝贵呆呆的坐在自己的衙署当中,满身硝烟,浑身血迹,还握着一柄腰刀。他在前线督战几日。不眠不休,直到负伤,才被亲兵抢了下来。包扎之后就想让他少歇一下。他却怎么也躺不下来。脑海里面就转着一个念头。

    自己已经出了死力。官兵们也超水平地在苦斗。为什么就是敌不过日本人?这样的苦战还不能获胜,还不能保住汉城。他和聂士成这两部最敢战的精锐去后。整个淮军,就算不逃跑,还能取胜么?汉城一失,日军就将更加骄狂,而淮军却会更加落胆!

    日本军队,到底是怎么变强的?日本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样才变得这样强大,敢于狠狠咬远远大过他们地清国一口的?

    说是叶志超误国?说是中堂调遣不力?如果不是这些,那还是什么?

    喊杀声,枪炮声一阵阵的传来,硝烟已经弥漫四处,民房已经到处着火,到处都是哭喊的声音。一旦到了巷战地地步,那么百姓的死亡就是最惨烈的。

    左宝贵还想不明白,已经有几个亲兵冲了进来,一把就架住他。亲兵队长大喊道:“军门,北面地道路还通,城门还在我们手里,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军门,必须马上走!死去地弟兄,还指望着军门呢!”

    左宝贵一下被他们惊醒,猛地一挥膀子,架着他的亲兵踉踉跄跄退开:“软蛋!”

    骂完之后,再仔细地看了一眼,他这些亲兵也是满身浴血,都是跟着他在一线滚打,这些最亲信的子弟,现在也剩下不太多了。每个人都给硝烟熏得漆黑,瞪着血红的眼睛求肯的看着他。

    “军门,弟兄们不能白死啊!他们还有老人要送终,还有遗孤要抚养,这都全指望着军门!”

    左宝贵长出一口大气,一挥手:“点齐亲兵,还有一桩大事要办!办完了,我们走!”

    这大事是叶志超交给他的,李鸿章的严令,不管汉城局势如何,朝鲜王室必须掌握住,不管和战,这块招牌要保着。叶志超带队出发时,也和朝鲜交涉,要带王室走,但是朴泳孝言辞敷衍,推说收拾东西就要几天。叶志超逃命要紧,也顾不得了,干脆把这个担子丢给了左宝贵,千拜托万拜托的。左宝贵都决心死守汉城了,这

    也无所谓计较这个东西,担子已经够重,不在乎多扛办不到就是一个死而已。

    底下亲兵匆匆点好,本来一队小二百人,现在不过还剩下四五十个。左宝贵瞧着就是一阵辛酸,不再多说,手一挥就带着他们直奔景福宫而去。

    街头巷尾,子弹嗖嗖的从空中掠过,朝鲜百姓没头苍蝇一样在四下乱窜。有的房子起火了,还有人在救火,拿着木桶打水浇上去就是一点烟,火势还越来越大,哭声震天。到处都有死人死马,在路口横七竖八的躺着,也没人多看一眼。整个汉城今年是多灾多难,一次劫难胜过一次!

    几十名满身硝烟的亲兵拱卫着左宝贵急急穿行,百姓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淮军也跌跌撞撞的闪开,不多时一群人就到了景福宫门口,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白衣青笠的王宫卫队!

    每个人都手中持枪,趴在墙头门口,如临大敌的等候。景福宫卫队淮军来后也刻意控制规模,不过百人的样子,现在看来几乎都拉出来了。一个带队的侍卫官儿扯着变调的嗓门儿用华语喊着:“来人止步!奉朴大臣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景福宫!”

    左宝贵心里一沉。大声道:“我是大清总兵左宝贵!要奉王驾出巡,谁敢阻拦!”

    对面没有搭话,哗啦啦就是一阵枪栓拉动,几个亲兵顿时拖着左宝贵就隐蔽在一处柱子后面。左宝贵大声的还在喊:“要朴大人出来搭话!”

    对面仍然没有声音,估计也紧张得要爆炸了。事到此时,左宝贵也只有不管不顾,大声下令:“快去,看四处还能抽多少人出来!都到景福宫来!其他人,准备打开宫门!有人阻挡。就格杀勿论!”

    他地吼声极大,底下亲兵暴诺一声,哗啦啦的也开始拉枪栓,几个人爬起来就跑出去传令。对面卫兵一阵骚动。一下子就有人喊:“左军门,不要误会!我们也是为了确保王宫安全!请您下了枪,不要惊扰大王,我们迎接您进宫!”

    “下枪?滚你妈的蛋!给你们一刻时间。不然老子就打进去!”左宝贵大声吼了回去,打日本人咱们吃力,收拾这些朝鲜卫队还不跟玩儿似的!

    亲兵们把枪都伸了出去,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大吼:“住手!把枪都丢了!”

    对面顿时响起一片丢枪的声音,亲兵们探头看过去,就看见宫墙上。大门口那些躲着藏着的卫队士兵。都稀里哗啦的将枪丢了出来。拍着巴掌走出来,宫门口所在。正是李王在前,朴泳孝在后,刚才喝令卫队丢枪的,正是朴泳孝!

    四十二岁地朝鲜高宗李王,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圆脸上一副尴尬的神气。一听到炮声响,就下意识的一缩头,看着左宝贵走出来,就露出了比哭还难看地笑容。朴泳孝藏在他的身后,低头袖手,看不清楚面目。

    左宝贵远远一揖行礼,这个时候已经论不上什么礼节了:“大王,倭人进逼,咱们必须马上就走!大清会为大王主持公道!事态紧急,只接大王和闵妃殿下…………大王,大清和朝鲜宗藩二百多年,绝不会弃朝鲜不顾的,而日人是狼子野心啊!”

    李王只是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朴泳孝,一步不朝外面迈。朴泳孝上前一步,陪笑道:“大王已经打点好了,只是闵妃殿下生病不肯移驾,我们做臣子也焦急啊!左军门,你是上国大臣,也知道兵事紧急,就和大王一起劝劝闵妃殿下吧…………事态如此紧急,走也得走,不走咱们也得走啊!”

    外面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左宝贵再也顾不得多想了。卫队就这么点人,枪全部丢了,一座小山似的,李王又亲身在这里,朝鲜人有什么阴谋,还顺便伤了李王不成?当即就手一招,带着亲兵就迎上前去,一直走到宫门口李王面前都没有什么异动。当即又行了一礼:“大王,咱们马上去请闵妃殿下移驾!”

    李王苦笑着,又看了朴泳孝一眼。朴泳孝苦笑道:“这么多人进去,闵妃殿下病中,还是不要惊扰了,军门带十个亲兵吧,大王在侧,还能有什么变故不成?日人已经近了,请军门快点去请殿下移驾吧!”

    左宝贵四下看了一眼,不再多说,手一挥就带着十个亲兵走进大门,朴泳孝搀扶着李王走在前面,进了宫门,过了二重桥广场,再进内宫之门。一进去,就看见几十个白衣青笠地人,举着日本造的步枪对着左宝贵和十个亲兵!

    朴泳孝早就一拉李王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左宝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枪响!几个亲兵抢在左宝贵面前软倒,左宝贵也不躲闪,伸手从靴统里面就摸出一把六轮手枪!

    蓬蓬蓬几声,朴泳孝正在朝地上扑,身子一震,直直的就栽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缓缓流出,这个地方,正是他当初和日本人一起干掉金玉均地地方!李王胳膊也被子弹擦伤,滚在一旁就大哭了出来:“我一家都被朴大人掌握了啊…………我也丢不下汉城子民啊………大清只要能打回来,我还是大清的藩臣哪…………”

    可惜左宝贵已经听不见了,第二排子弹,十几发都命中了这位五十七岁的老将军。他举着打空地手枪,缓缓向北看去,仿佛没感觉到身上中弹一样。

    远望云天,那里就是故土地山川河海…………是自己战殁后魂魄最终回归地地方!

    “中堂,大清,祖宗…………我左宝贵对得起你们了!”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四年八月四日,左宝贵殉国。

    汉城陷落。

    一片血火中,只有汉江水还在滚滚奔流!

第三十四章 拉拢

    两千余名服色杂乱,旗号零落的淮军士兵聚坐在自己营地当中。

    嘴说是个营地,其实也散乱得很,帐篷都没有几顶。虽然按照淮军营制,也挑挖了壕沟,树起了寨栅。但是壕沟不过浅浅不足半人深,寨栅也稀稀拉拉,没有加固的胸墙,轻轻一撞都能倒下一片来。

    这部淮军正是聂士成所部,挂名奉军,但是一直在保定操练的四营练军,因为在保定直隶总督衙门,每年都会受到李鸿章的亲自操阅,素称淮军最精锐一部。但是自牙山以来,节节抵抗,节节后退,已经打惨了。屡败的军队不可能有太高的士气,而且后退过程当中,还丢光了所有的扎营器械和帐篷锅灶这些军资,还能扎出个营地来已经算是不错啦。

    这支军队就驻扎在从南朝鲜通往北朝鲜平壤府的要隘凤山之前。凤山横扼在汉城平壤大道当中,这一带山岭密布,标高多在千米左右,直接控制这条要道的山地叫做洞仙岭,本来自开城而北的宽敞大道到这里就骤然收窄,通过洞仙岭最险要的舍人关之后,面前就是黄州。

    过了黄州,就是一片较为平缓的丘陵地带,大同江一带以平壤为核心的徐一凡所经营的基地就已经门户洞开。要取平壤,必须通过洞仙岭这一片山地!

    这部奉军本来打算退往汉城,和主力汇合。但是聂士成接到左宝贵飞报。叶志超已经丢下他们两部,自带主力退出汉城,准备牺牲他们掩护后路,让他能平安撤退。他左宝贵可以在汉城死,他聂士成不能,要活着到中堂那里,皇上那里,太后那里打这场官司!

    .>|.在了观望风色的叶志超前面,一路向北退来。北朝鲜淮军没有经营,不可能走没有接应地也较为荒僻的东线,只能朝平壤撤退。无论如何。这里还有一支禁卫军姓大清,他们的统领徐一凡不管怎么和淮军不对付,也还是中国人!他扼守的大同江口,也是中堂可以利用的最方便的补给路线了。

    不管是被徐一凡下了枪也好。还是给监视也好,只要能挣扎出这条命出来,就要为左宝贵,为战死的数千淮军弟兄讨个公道!

    结果这支败军一退数百里之后。就在洞仙岭一带撞上了禁卫军的步哨线,沿路还有禁卫军的骑兵和他们取得联络。禁卫军那些穿着西洋式军服地官兵们虽然客气,但是也很坚决。他们可以暂为收容。但是徐大人钧令未来之前。不能让他们冲乱自己的防御体系!

    .>..了一些粮食物资。让他们暂时在这里扎营,并且承诺迅速回报徐大人,让他来处置这个收容问题。

    放在以前,这些眼睛长在额角上面的淮军官哪还受得了这个?现在新败,在看着这一队队据守险要,行动整洁肃杀,装备精良的禁卫军官兵,只有忐忑地先扎下来,等待消息。

    现在正到了开饭的时候儿,锅灶都垒了起来。淮军自己的锅碗全部丢光,现在用的都是禁卫军提供地大锅,和望远镜盒子似的金属饭盒儿。听到开饭的哨音,本来懒洋洋做工警戒的这些士兵们忙不迭地赶了过来,排队打饭。

    粮食也是禁卫军提供的,星罗大米或者朝鲜大米,没有其他杂粮搀着。一罐罐马口铁上面有洋字码的牛肉黄豆罐头开了,大锅烧热,飘着浓郁地香气。每人饭盒里面都是满满地装上米饭,再加上一勺汤汁热热地牛肉黄豆,纷纷端开去就吧唧起来了。

    一阵阵的议论飘了过来。

    “这些禁卫军,吃得真他妈地好!”

    “刮朝鲜地皮也刮不出这种伙食来啊,当兵一个月三两三银子饷,全部扣完才天天吃这个,咱们靠着中堂,也才三八打响,三八吃肉…………那徐一……徐大人哪来的钱?”

    “瞧瞧他们当兵的,倒有些象咱们交兵过的那些日本鬼子,又整齐又肃静,咱们要这样练,怎么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吧?”

    “***,换身虎皮,哪里不能当兵?这次败这么惨,怕淮军是不行了,不知道禁卫军那里能不能干?”

    “拉**倒吧,打不赢日本鬼子,什么都是白给!我们给打得真是惨,我就瞧着,他们能不能杀杀小鬼子的威风!能打赢,我愿意给好汉子牵马,也不要赖汉子认老子当祖宗!”

    这些话语从营地直传到外面一处丘陵上面,聂士成呆呆的坐在马扎上面,手里握着马鞭,只是看着对面洞仙岭的阵地。

    整个舍人关左右的山地地形,都已经被改造了。适合攀爬的缓坡,全部给砍成了垂直的峭壁,视界全部清扫干净,层层叠叠的鹿一直布设上去,有些平缓的地方,还在地上铺设了纠结成一团的铁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障碍。

    阵地上面没有胸墙,但是有朝下挖的壕沟,这些壕沟不像淮军是用作障碍的,似乎直接就是用来射击的防御阵地!聂士成游目四顾,面向这处山地,每一处可以利用的攻击地形似乎都有射击阵地等着。他聂士成已经算是淮军中有数的依托阵地防御的大师,成欢到牙山一路,他的防御也给日军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作为一个久历戎机的将军,他一眼就看出这里的防御体系比他的高明百倍!

    这些也就罢了,用人力也能填出来,最要紧的还是那些兵,那些军官!

    整个阵地上面,看不到一丝人烟活动的痕迹。那如狼牙怪石一般地层层鹿,似乎就在等待择人而噬。每个禁卫军士兵,他见到的都是武装到了牙齿,整齐而又肃静,行动敏捷而规范,要说对军令的无条件服从度,从这个阵地纪律就可以看出一斑!

    从士兵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完全无条件的服从那些青年军官的命令,似乎已经渗入了骨髓里面——说起那些军官。真是年轻得过份!

    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军官团体了?他们配备的都是最精良的装备,从军官地马靴到武装带,再到剪裁合体的西洋式军装,图囊。手

    刀…………每个人眼睛都亮闪闪的,找不到一丝畏惧还不是那种无知的粗豪,明显每个人都受到了良好地教育。不管是基础教育还是军事专业教育——这些名词,也许聂士成说不出来,但是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这么一支精勇,受过教育。对自己,对团体充满信心,对未来跃跃欲试的军官团。士成先是感到惊喜。然后就是畏惧!

    淮军军官暮气已深。只是安于现状而已,接差送差。抱孩子,弄点嗜好,顺便嫉妒一下同僚升得比自己快…………即使在鼎盛时期,淮军也不曾拥有这么一支骨干军官团,更别说现在了。整个大清历史上,甚至在上溯一些朝代,又何尝有这样的团体?

    徐一凡是怎么把他们武装起来,教养起来的?又准备凭借这么一个团体做什么?

    他只是沉沉而想,身后戈什哈已经快步走过来,手里捧着饭盒儿:“军门,吃饭了。”

    .>.

    算了,想这么多有用没用的做什么?现在朝鲜正是烽火连天,局势烂,这支强军存在,能稍挽局势,才是最要紧的!现在就是唯恐这支禁卫军不够强!

    正伸手准备接过饭盒,就听见远处对面禁卫军的阵地响动。数队士兵似乎是从地里冒出来地一般,正飞快拉开设在通道上面的鹿。聂士成手停在那里,就看见舍人关天险隘路上,冒出一彪人马,矫捷如龙。全披着西洋式轻骑兵的半截斗篷,人人大背着德国骑枪,军帽皮带紧紧地勒在下巴上面。马也是高大地洋马,鬃毛整齐,比起淮军自己地那些毛都秃了,个子矮小,老得牙都平了军马真是天上地下。才从山口冒出,就显出了逼人的气势!

    几十匹马紧紧簇拥着一个人,一面旗号打在最前面。

    “海东屏藩,大清徐一凡!”

    .>|后地依靠,徐一凡到了!

    连营地里面的那些正在吃饭的淮军都站了起来,只是看着那几十骑人马。

    “徐大人!”

    “好威风,好煞气!”

    “从南洋杀到朝鲜,人血染红的顶子,大清周围快给他杀了一遍……也就是他能抵住东洋小鬼子了!”

    这一面徐一凡自制的旗帜,口气极大,也不无狂悖。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新败之余的淮军官兵都是一震,仿佛从头顶麻到了脚底心,眼神转动,只是看着那面从山口俯冲而下,在朝鲜夏日艳阳中猎猎而动的大旗!

    马队转眼冲至淮军营地之前,当先骑士越众而出,手里还捧着那面大旗。他一勒马,高大的健马长声嘶鸣,高高人立而起,后腿撑地不住打转。马既高大,人又雄壮。那骑士大声喝道:“徐军门拜会士成军门!聂军门何在?”

    .>.里也不好受,可是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好迎在马前,淡淡的道:“我就是聂士成,恭迎徐大人。”

    他身后戈什哈大声呵斥:“大胆!还不下马和聂军门见礼?”那马上骑士已经收住了马,冷笑一声:“论统属,我不在聂军门麾下当差,论身份,我是正经的爱新觉罗家黄带子,醇贤亲王嫡亲的小儿子,皇上是我堂哥…………我见哪门子礼?”

    这小子刮骨脸扬得高高的,一脸傲气,除了仰还能有谁?

    徐一凡就在马队簇拥的人群当中。这个做派,他也是刻意拿出来地。

    北洋势力已经盘根错节,揖让进退,官场应酬早就熟练无比了。他现在没有功夫和聂士成还有陆续而来的北洋败将扯皮了,现在他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朝鲜现在做主的是谁!而他们可以指望的中流砥柱又是谁!他必须要趁着北洋失败,将朝鲜战事的主导权拿在自己手中,反正他也以跋扈出名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这当面先杀杀聂士成北洋老将的威风。这算是大棒,他还有胡萝卜在后面诱惑着呢。

    他的马队前面,果然看见聂士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看仰已经圈马走回来。终于在那儿摆出了下属见上司的礼节,打千下去:“标下聂士成,参见钦差徐大帅!”

    徐一凡是四钦差在身,聂士成这个礼数也不算是太亏。

    看仰一脸坏笑的回来。跟在徐一凡身后地楚万里在马上就锤了他肩膀一拳头:“好小子,也就是你能使这威风!”

    徐一凡却不管他们了,架子拿够,该拉拢了。骗腿就跳下马来:“功亭!功亭!何苦行此礼节?当不得啊!只恨我来得迟了一些!”

    他大步走了出去。戈什哈们也纷纷下马,簇拥在他的身后。徐一凡一直抢在前面,一把就扶起了聂士成。

    .>.见。士成才惊讶徐一凡的年轻!夏天徐一凡已经晒得黑黑地,显得消瘦而又结实。武装带将腰杀得细细的,腰背笔直,那种朝气蓬勃的样子,岂是已经古稀年纪的李鸿章比得上地?

    徐一凡看向聂士成的目光,却带着一点伤感。

    “大人,聂某人惭愧,率败军来投,还望大人收容…………淮军败了呀!半个朝鲜已经烂不可收拾,现在叶左两军存没不知…………求大人赶紧让标下和中堂联系,告知朝鲜一些虚实!”

    徐一凡拍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左冠廷…………殉国了。”

    拥有那么多马队和朝鲜傀儡队伍的他,消息远比一路败北地聂士成甚至叶志超还要灵通。

    “汉城已陷,毅军守城四千余人,伤亡大半。左冠廷奔走景福宫欲奉朝鲜李王闵妃出巡,朝鲜伪议政大臣朴泳孝勾结日人渗透进来,设下伏兵枪杀了左大人…………而左大人也击毙了朴泳孝!英雄节烈凛凛之气,虽死犹生!”

    “左冠廷…………死了?”

    .>|去。两人在朝鲜以来就互相扶持,甲午战事开启,他镇牙山,左

    原州。分手的时候都以气节相激励,认为朝廷养兵时,怎么也不能在小小日本面前丧了威风。

    他败于牙山,又是左宝贵让他赶紧北撤,他在汉城掩护。他现在仓皇如丧家之犬,保得一条性命在奔北…………而那个左宝贵,却这么如愿保持了气节,今后千百年,都永镇在汉城!

    “叶军门…………叶志超呢?”

    徐一凡轻轻道:“叶志超没有应援左大人,反而将主力撤离汉城,远隔二百余里观望,使得日人可以包围汉城,从容攻击,不仅应援没有,连牵制之效都没有起!他带着一万数千驻朝淮军主力,闻说汉城陷落,掉头就跑,日本人已经派出支队在后面紧紧追击。也许两日内,他的败兵也就要到这里了…………

    还不仅仅如此,叶志超一直称朝鲜战事顺利,要求李中堂对他进行补给,国内地消息,北洋水师已经出击,要我在大同江口接应…………而日本人地大舰队,也许就在这一带等着北洋水师!”

    徐一凡话音才落,聂士成已经须发戟张:“叶志超…………你卖国!你无耻!”

    他捏着拳头长声几乎是长声惨嚎,将一众人全部惊动,只是看着这壮健地将军哀痛到了极处,惨嚎到了无声的极痛处,仿佛就是从胸腔里面硬生生地挤压出来。

    “冠廷…………我该和你一起死的啊!北洋事业,大清国运。就这么一败涂地!陆师垮了,水师再没有,大清还拿什么挡日本鬼子?拿什么挡?中堂,你也糊涂!你怎么就用了叶志超?还信了他的话?大清还有谁,能挽此狂澜?”

    他吼声远远传出,营中淮军已经有些人听明白,不少余生地军官当即就嚎啕痛哭,捶胸顿足。他们都是李鸿章的一手带出来的,现在都已经明白。李中堂的一身功业,眼看就要付诸流水!聂士成身边的戈什哈也垂下头来,扶着聂士成似乎就要陪着他同声一哭。

    .>:了。

    徐一凡淡淡瞧了一眼。猛的一把抓住聂士成的肩膀,一把将他拉直,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还有我!徐一凡!现在我就是海东屏藩!大清的屏藩!”

    他指着背后的浩浩山川,指着他麾下那些虎贲。指着他那面大旗:“禁卫军近两万将士,已经严阵以待,日本鬼子从哪里来,我们就在哪里战!一战不成。就再战,再战不成就三战!枪炮不够就用白刃,白刃不足就是血肉…………大好男儿。嚎什么丧!只要我徐一凡不死。你就瞧着好了!”

    他地吼声更大。震得背后朝鲜山岭都有隐隐的回声。士成看了他一眼,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徐军门。求您做主!将朝鲜虚实,左大人殉国,叶志超无耻的消息尽数回报国内,告诉中堂,让朝廷上下警惕起来!求徐大人为左冠廷主持一个公道!我聂士成不能和叶志超共戴一天!”

    徐一凡只是冷冷瞧着他,也不扶他:“要是朝廷和你们李中堂相信我徐一凡,就不会当初处处压迫,要是我还在汉城,岂有今日?

    要是朝廷和李中堂不相信叶志超,怎么会派北洋水师冒万险,放弃保船制敌的战略,来援助接济叶志超?

    我说话,有用么?叶志超一份电文辩解上去…………要知道,你是跑在他前面,先到我徐一凡这里地!到头来,只有你被当作汉城失守的替罪羊!”

    .>.:道:“也许现在苍黑色地海面上,北洋水师正在走向一场最悲壮的海殇…………也许现在李中堂还在想着赌一把,靠着叶志超支撑他最后的体面…………李中堂几十年经营,练这些兵,买这些船,可是到头来,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什么?陆师去矣,水师去矣…………日本地兵船将扑向大清地各个海口,掩护他们生聚二十年地精兵扑向大清的腹心之地!李中堂能挽此狂澜么?他还能为你做主么?现在只有我徐一凡,领着自己白手起家地两万虎贲,横在这如山巨浪之前!聂大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果只想和叶志超扯这官司,我送你回去,你自己挣扎去。我也不屑和叶志超这种人打口舌官司!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打日本鬼子,保住祖宗神灵所居的故土,保住我们中国人最后一点体面,就跟着我!百年之后,我还你一个民族英雄的牌位!而叶志超,你也能看到他的下场!”

    .>.择,徐一凡早就替他想清楚了。就是李鸿章,现在也已经如风前之烛,只要北洋水师一旦惨败,日军出现在大清海口,有一兵上陆,不管战事最后结局如何,他也完了!

    或者还是跟着自己,尽作为一个中国军官的本分?

    徐一凡定定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叶志超,突然心里没来由的一痛。转头向西北云天之外望去。仿佛刚才耳边就响起了一声穿越了千百年的吼声:“撞沉吉野!”

    或者是在那波涛翻滚,黑浪层涌的海面上,那百年海殇,正在缓缓落幕?

    又或者是这些日子自己想着北洋水师,想着邓世昌,想得实在太多,以至在情绪激荡之下,出现了幻觉?

    下意识的,他已经摘下了军帽,捏在了手中。聂士成这时才发现,军帽之下,徐一凡是一头短发!

    你们已经尽到责任了,下面就看我的吧,但愿不会负你们所托!

    .>.追随大人,屏藩海东。只要大人能还我们一个公道!如果…………大人真的能挽此狂澜,聂某人又何惜效死?”

第三十五章 禁卫军初战

    雨如织,天际乌云当中翻滚的是惊雷闪电,在视线几方,还有几条龙挂,从空中直垂下来。

    大队大队的淮军,就在泥泞的道路中翻滚。士兵一步一跌,有的摔倒了就不再爬起。军官们骑在马上,想冲到前面取,却给人流堵得死死的。有的还想挥鞭赶开士兵,往日驯服的士兵挨了几马鞭后,就愤然的将军官从马上拖下来。几声军马的嘶鸣,转瞬就淹没在人流当中。

    道路两旁,丢弃的全是东西,大车,武器,物资,军装,弹药…………伤号在泥水当中哭喊,掉了毛的挽曳骆驼也被主人放弃,还拴在翻倒的炮车上面,在伤兵旁边被暴雨淋得瑟瑟发抖,发出或长或短的哀鸣。

    “当官的,没骨头,没本事,与其拖死,不如被打死!”

    “谁好心,给一口泡儿?死了也感谢大德!”

    “我给军门卖命二十年啊…………兄弟们瞧瞧,现在就是这个下场!”

    “北洋,完啦!淮军,完啦!”

    盛军十多个营头,在坐观汉城陷落之后,总统叶志超,分统卫汝贵,当即就做出一个决断,立即跑!跑向平壤!一万数千盛军本来被拖来拖去,士气就已经跌到了谷地,一声逃跑的命令下来,顿时如崩溃一般掉头北撤。最让叶志超他们思虑不及的是,日军在强攻了汉城之后,这么惨烈的攻城战打下来,居然还有余力分出先遣支队。紧紧地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一天多就咬上了他们的尾巴,现在更是不断的对他们进行超越攻击!

    日军也是疲惫到了极处,偶尔有被打死的,翻看一下,也都饿得脱形了。背囊里面一点干粮都没有。可是淮军已经彻底没有了抵抗意志,听到枪响就乱营崩溃,夺路而逃。两天下来,叶志超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剩了多少人,最多还有六七成的队伍还在坚持北逃。其他的就难说下场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雨势似乎更大了一些。叶志超骑在马上,身上披着的斗篷已经全部湿了,他的亲兵戈什哈拱卫着他。现在也不敢拿出朝鲜全部淮军总统的架子,只是在人流当中缓缓而行。看着眼前惨状,叶志超无声地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疲惫的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洞仙岭?

    洞仙岭徐一凡不可能不设防。只要过了那里,就可以在大同江一带修整下来。可以和中堂和朝廷建立联系,聂士成脱离他的号令先逃,什么都可以推到他地头上…………打官司叶志超可不怕。只要还保着这盛军主力,李鸿章就对他还有利用依靠处…………说到底了,至少也保住了性命。不像左宝贵。将骨头都扔在异国他乡了!

    身边的是卫汝贵。他现在也丧失了对麾下的掌控能力,能号令的也就是身边几十名亲兵。现在更和叶志超完全捆在了一条船上。听叶志超发话。叹了一口气,大声道:“要不是这场雨,明天天明就能赶到洞仙岭…………军门,熬一下吧!过了眼前仙人山山口,离洞仙岭就也不是很远了,出了这里,咱们就算逃出生天!”

    叶志超只有叹气,他也实在没想到,居然逃跑得这么狼狈!沿途几乎少有人烟,一条还算是富庶地大道,周围朝鲜居民都被迁徙,远离这条汉城和平壤之间的官道。不少村子的房子都被烧成白地,几乎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他再也没有想到,这清野地事儿,是徐一凡下令姜子鸣和南允容他们做的。

    “…………走吧,到了平壤,再扯这些事情!离了朝鲜就算是上上大吉,咱们这趟,真是来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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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闪电当中,一队日军正在更艰难的道路上面平行超越着叶志超乱成一团地盛军所部。这部日军不过数百人,强行追击之下,差不多也是不复人形。日军陆军战略师承普鲁士梅克尔少校,广大广大地包抄,压缩压缩地歼灭。但是这么样的包抄强袭,也是第一次。

    指挥现在征清第一军地山县有朋大将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徐一凡在如此恶劣的天候下五天奔袭八百里,我帝国强兵,天皇羽林,难道就不如清国奴么?盛军一去,朝鲜大事定矣!”

    山县一句话,自然有武士嗷嗷叫着出来自告奋勇。步兵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在大队长一户兵卫少佐统帅下,一直在先锋的先锋。这个时候一户少佐又拣选精锐,一路平行超越追击,牵制盛军行动,一路以来,数次交火,盛军每战皆溃,只是奔逃。平行追击从侧翼抑留不住盛军,那么只有赶到前面去!只要能截住盛军一天时间,那么山县大将亲自指挥的第五广岛师团主力,就能赶上来,将他们彻底歼灭!更北面的徐一凡所部,一户少佐简直想也没想,清军就这个样子了,大清砥柱淮军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成军才一年,龟缩在平壤动也不动的他们,能有什么威胁?

    数百名饿着肚子,体力已经透支接近极限的日军,在这日本近代史空前胜利的鼓舞之下,拼出最后的气力和盛军齐头并进,然后渐渐超越,最近的时候可以听见不远处盛军逃跑人喊马嘶的声音。暴雨中他们已经从山地上赶了过去,累死饿死近百人,终于在仙人山一带,卡在了盛军的前面!

    一户少佐在暴雨当中大声下令,日军士兵气息都还没有喘匀,就纷纷开始构工,匆匆垒出了射击的胸墙,将一杆杆步枪架在泥水当中。大雨之下,一条灰白蜿蜒的官道。正在他们火力范围当中,才布署完临时地防线,就看见乱哄哄的人流出现在雨幕的那一头,盛军大队乱纷纷的退过来了!

    一户少佐扶着自己家传的佩刀,这是违反军中条例的,这个时候日军军官的指挥刀全部应该是西洋式配剑。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棍,只觉得又累又饿得要晕过去。可是看到盛军的阵容,顿

    记了全部疲惫,呛啷一声拔出了日本刀。雨水打在气益增,他猛的举起军刀,指向南面:“准备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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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仙人山日军占领地山道以北。不足两三里开外,又是一支沉默的军队在雨中等候。

    山坳当中,满满藏着的都是步兵,每个人都披着带头套的厚雨衣。沉默地成连方阵坐在雨水里。每人都抱着装上枪口帽的德国弹仓式新式步枪,只是等候着军官的号令。不时有骑马的通讯兵经过,穿破雨雾溅起泥水,传过来一个个口令。

    “轻装。下背包!”

    “检查弹药,检查刺刀…………除了子弹刺刀,所有装具。全部轻装。交大行李队集中!”

    “各队军官出列。准备接受命令!”

    在一声声地号令当中,士兵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轻装待命。而军官们的目光都望向头顶的山头,雨幕当中,就只能看见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那里举着望远镜观察什么。

    “戴大人,你们骑兵地战场情报搜集果然没话说,小鬼子果然是绕到盛军前面了,就堵在仙人山!沿途清野的工作也做得很好…………没说的,第一功算是你们地!”

    说话地是楚万里,在山头上,不仅仅只是他,连李云纵也在。和日军第一次威力接触,禁卫军上下都特别谨慎,徐一凡也要求首战必胜。所以这双璧全都到了!

    雨越来越大,听到楚万里夸奖地话儿,前马贼骨干,现在禁卫军直属骑兵标的营官戴君戴游击,看了笑嘻嘻地楚万里一眼,想说什么,可是再看看在他身边,标枪一般站得笔直,脸上神色丝毫不动,只是任雨水流淌,嘴角总是轻蔑的弯着的李云纵,又把话咽在了肚子里面。

    禁卫军这两个徐一凡最器重的将领,李云纵很难看到他的身影,永远在部队里面。可是谁看着他都寒森森的,这家伙就没见他笑过!也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军队一旦有什么不对了,训练不力啊,违反军纪啊…………他就永远会突然出现在旁边,然后以最公平,也最干脆,但是也最冷酷的办法马上处理。没有任何人情好讲,普鲁士顾问团带来的那些近代军队管理教育训练条例,简直就是李云纵的圣经!楚万里还坏笑着在背后评论,估计李云纵都恨不得将这些玩意儿当作他李家的家规传下去呢…………

    不论如何,禁卫军上下,不怕徐一凡的有,不怕李云纵的,除了楚万里,几乎就没有了吧?

    人人都说楚万里的心比别人多了七八个窍,头都没回仿佛就感受到了戴君的欲言又止,当下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嘛!我们参谋本部现在的决断,一多半要靠你们的情报才能进行参谋作业,有话藏着,当心打你军棍。”

    “大人…………这部日军轻军追击袭远,实力单薄。淮军上下落胆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咱们是兵强马壮啊!咱们早早就能抢占仙人山一带,这几百小鬼子,标下马队就能包打了,干嘛还放他们堵着仙人山?”

    楚万里一笑,并没有说话,眼光向李云纵那里瞧了一眼。李云纵果然冷冷的转过了目光,雨雾当中,他的眼神就如两道冷电仿佛:“禁卫军军中条例,有对上级军令说不的规定么?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难道你想和淮军一样各行其是?结果被人各个击破?记过一次,不许抵消!”

    戴君咽了一口吐沫,啪的一声立正:“是,大人,记过一次!”

    楚万里笑着打圆场:“戴大人,我们是四周皆敌,这一仗,可不仅仅是和鬼子打,徐大人是在和各种敌人都在交手!听命令就是了…………云纵。初战有把握么?”

    李云纵眼神又转了回来:“具体战术指挥,好像也不是参谋本部的事情吧?”

    被老朋友这么一顶,楚万里也习惯地嘿嘿一笑,继续观察那边的情况:“上面是个痴心妄想以一己之力搅动天下的家伙,同僚是个没半点情趣的冷面牲口,我这日子还真是过得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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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人,真要看着盛军被鬼子打惨,咱们才去援救?”聂士成嗫嚅着询问着徐一凡。

    他们在洞仙岭一带临时设立的禁卫军前敌指挥部这里,禁卫军主力守在朝鲜外围。徐一凡自然也不能稳守在平壤等着前线回报。全军基本都展开了,在外围山地险要,死死的遮护着大同江基地,前面的防御重点核心在凤山洞仙岭。后路核心在安州。虽然说是准备孤军作战,但是还是要保住退路和补给线路,只要安州不陷落,平壤的后路就始终安全。陆路上面不多的补给还能源源输送。现在最大地问题还是兵力不足,平壤西面,如果日军从海上元山一带过来,侧翼就非常吃紧。从汉城而来的日军,徐一凡却不担心他们能攻击到西面侧翼去,补给肯定是跟不上的。而且要在正面强固阵地做侧翼绕过的架势。那是等着挨打。

    .>r.也起着警戒的作用,有时间让他随时在内线转用兵力————没错。这就是他和自己参谋本部还有德国顾问团商定的战略,利用内线优势,逐个击破日军主力!在各处皆败,日军甚至登陆大清各大海口的时候,他徐一凡所部,就是大清最后依靠地对象!

    雨水在这个岩洞指挥部的入口拉成了一道珍珠一般的帘子。聂士成一句话问出,指挥部里面都安静下来了。只能听见哗啦啦的雨声。

    徐一凡冒雨又视察了几处阵地和部队,正倦得很,听见聂士成发问,心里就先叹了一口气。老哥你也在官场沉浮这么几十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打起精神,淡淡反问:“功亭,要是叶志超得保主力撤下来,我们向朝廷通报这里地实情,朝廷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他叶曙青?”

    .>

    徐一凡拍拍大腿:“只有叶曙青败得不可收拾,惨不忍睹,我们才能扳倒他,将朝鲜局势掌握在手中,让朝廷警醒,让大清警醒!要不然,咱们就只能当叶曙青的替罪羊!我不是不救他,但是要等他再无翻身的余力,我才能接应他退回来…………这淮军残部,我就全部交给你统带了!如果一切顺利,到时候,你就是禁卫军地第三镇总统!”

    .>许下地禁卫军第三镇总统很有诱惑力,可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都是淮军地老同僚啊…………

    好像看出了聂士成的心思,徐一凡一笑:“功亭,盛军就算完整地退下来了,就能在平壤打赢日军么?”

    “……不能。”

    徐一凡站起来,看着洞口雨帘,所有参谋人员也静静的瞧着他,他轻声说话,好像对着聂士成,又象在自言自语:“…………事实已经证明北洋不成了,这条路都已经走绝,你还不死心么?既然要力挽狂澜,一切挡在面前,拖这场战事后腿的人只有清除…………李中堂已经不成了,该换别人来干了…………功亭,你也应该希望这个国家好!跟着我,打赢这场仗!”

    自己为这场战事已经准备了两年,不管谁挡在前面,都要清除掉。无关道德,因为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些人做不好!

    他冷冷扫了聂士成一眼,聂士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俯首下去:“徐大人,我聂士成唯有听令效死而已…………谁都清楚,朝鲜就指望大人了。”一个人能将手段耍到这种地步,还有如此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的冷酷决心,那就是真的有一种王霸之气了。跟着他。也许就是一条新路!

    徐一凡是在逼他和淮军决裂啊…………他聂士成地确也无从选择,只能走这么一条道路!

    看聂士成臣服于他的王霸之气之下,徐一凡满意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拍四五十岁下属,场面有点后现代。

    “马上就是和日军的第一次接触,我倒要称称他们的斤两…………功亭,到时候,让叶志超趴在你的脚下!他就该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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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如爆豆一般的突然响起,只是在泥水雨幕中挣扎逃命地盛军前部。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先人马纷纷倒地。一个军官骑马冲在前面,给弹雨打得连人带马都摔倒,手里的马鞭扔出去老远。盛军上下先是一怔。然后就是嗡的一声乱了营,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无可复加地地步,又几乎完全丧失了指挥体系,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了。当先的人头都不敢抬的掉头就跑。后面人还在不断的拼命涌上。在官道上挤成了一个疙瘩,子弹哗啦啦地倾泻而来,嗖嗖的在他们头顶掠过,大堆大堆的人没有被子弹打中。却被自己的袍泽踩倒在泥泞当中。

    一辆大车翻了过来,车上地人掉了帽子,一头长发。却是淮军军官在汉城新弄的家眷。男扮女装混进了军伍当中。前面那么狼狈,丢了什么也没丢了女人。凄厉的女子哭喊也响了起来。将她们弄进门地军官却丢了武器四散逃开。到处都是一片惶恐地喊声:“鬼子!鬼子!”

    军队已经炸了行列。在队伍当中地叶志超和卫汝贵都是一惊,然后就看着骚动向他们这里蔓延而来,无数人已经忘记了一切,丢枪弃甲的离开队伍四下逃走。作为个人没有军队这个组织,在异国逃散,也就等于失踪了!

    叶志超和卫汝贵对望一眼,眼看着他们身边地卫队都要被冲动。向前方看去,只听到仙人山那里枪声一排排的作响,在雨幕中却看不到什么发射的烟气儿。小日本抄到他们前面来了!

    卫汝贵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给雨淋的:“军门,咱们要夺路冲过去,不然就不堪设想!”叶志超哪里还能不明白?但是眼前军队的惨状,能不能有效指挥还是个问题,怎么冲过去?难道解散队伍,翻山越岭逃亡平壤?他丢光部队,李鸿章还会不会力挺他,用屁股想也能明白!

    “天亡我叶志超!”他惨白着脸长叹一声儿,抖着手就去摸腰里的手枪,卫汝贵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军门,我纠集选锋死士,再冲一把!”

    叶志超感激的看着他这位分统,抖手抱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达三,我已经方寸俱乱,要是能冲出去,我保你接我位置…………兄弟我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了啊!”

    卫汝贵抱拳匆匆一礼,也顾不得说话了,他和叶志超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当下就带着戈什哈马队直朝前冲,马鞭乱打,溃兵也没心思和他们计较了,只是抱头绕开就跑,马蹄下也不知道踏倒了多少人。

    “悬重赏!募选锋!只要能冲过这个山口,选锋一人赏银五百两,现的!我卫汝贵保他一个副将游击的前程,实缺!”

    身边戈什哈也纷纷跟着卫汝贵大喊,溃兵多半理也不理,掉头就跑,有些军官逃离了日军的火力范围,也站下来喘气。但是卫汝贵惶急的目光望过来,却人人不敢应声。

    卫汝贵带着他的亲兵戈什哈直冲到日军火力范围之前,弹雨如泼而至,面前已经是死人死马一大堆,泥水混着血水,说不出的颜色。身边亲兵猛的一把将卫汝贵拉下马来,子弹正好掠过,打在卫汝贵坐马的胸口,那匹河西健马惨嘶着倒下,差点压到了卫汝贵。

    卫汝贵满身泥血的爬起,死死盯着他的戈什哈队长:“我卫汝贵待你们

    ”

    戈什哈们面面相觑,卫汝贵带兵,出名的没有纪律,历史上就以“遇贼即溃,遇物即掳,毫无顾忌”而出名。这些戈什哈他更是加倍纵容,什么天大的乱子他都能包容下来,这些他家乡投靠地子弟的确也是受恩深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望过来,戈什哈队长脑子一热,刷的扯了一个赤膊:“***,咱们跟着卫大人,吃香的,喝辣的,睡的女人数不过来!咱们这辈子够了!这个时候弟兄们顶硬上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戈什哈们哄然答应,纷纷下马,有枪的抄枪,没枪地拿刀矛。也不成队列,冒雨就直朝面前山口冲去,卫汝贵犹自和疯子一样,散着辫子在后面提着刀大声呐喊。把赏格吼了一遍又一遍。也许是这些戈什哈的冲锋激起了一点血勇,也许是卫汝贵的赏格诱人。有些淮军溃兵也畏畏缩缩的上前,找个隐蔽地地方开始架枪射击,视线不良。子弹天一发地一发的都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去。

    戈什哈们在大雨当中前进了不远,冰凉的雨水已经将那点血勇浇得干净,只有那个戈什哈队长还在大声呼喝。带着几个最心腹的手下朝着山坡上面爬。日军瞬间转移了火力。一阵弹雨过来。将那个队长打得连翻了几个滚从山上滑了下来。看着这个场景,戈什哈们也没了勇气。掉头就跑。

    在山上扼守着阵地地日军一户少佐,一直举着家传的“正一文字”宝刀,死死的盯着盛军队列。也果然如他骄狂心理所料,淮军一触即溃。虽然勉强组织起一次冲击,但是这种无队形,无火力掩护,也没有坚决攻击精神的冲击就像是玩笑一样。

    “清国奴…………这片土地给他们实在是太可惜了,他们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时代!承担亚洲人命运地使命,正应该转移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肩上!淮军…………哼哼,整个清国,还有称得上是军队的团队么?”

    一户猛地一挥手:“村枝中队,逆袭!把这些清国奴赶得更远一些!让他们更乱一些,让他们再也不敢正视我一户大队扼守地阵地!”

    一个大胡子日军大尉军官立即领命,将手一招,他麾下只有六七十人地中队顿时翻过了他们用土木匆匆搭建的胸墙工事,呐喊着向下冲击。这些日本士兵其实也是疲惫饥寒到了极处,虽然士气如虹,但是这声势实在是一般。

    可是对面盛军本来看着连卫汝贵地戈什哈冲击都轻易失败,已然胆落。几十个饿得累得跟鬼一样的日本士兵挺着步枪刺刀冲出来,还没走几步,勉强集结起来的一点盛军官兵就发出了更大的喊声:“败了!败了!鬼子太凶!”所有人都掉头就跑,还算几个跑回来的戈什哈有良心,架起犹自发疯的卫汝贵头也不回的逃命。

    卫汝贵上前,盛军军心稍稍稳住一点,胆子大点的本来已经收住了脚步。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前面更大的惊呼失败的声音响起,顿时四野一片应和的声音!更大的声浪掀起,更混乱的潮头涌起,整个盛军,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控制。连叶志超的亲兵队都已经被完全冲动,叶志超身不由己,昏头昏脑的跟着人流四下乱窜,整个山野之间,哭喊喧嚣,已经压过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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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呼喊声远远传来,比刚才更大,撞击在山峰上面,碎成了无数片。近万人溃败混乱的呼啸,竟然是如此之惊心动魄。

    所有官兵,都在默默等候。每支握着步枪的手,都绽出了青筋,每个戴着大檐帽的军官,都已经双眼血红!

    耻辱,活生生的耻辱!整个大清,只有禁卫军才是可战之兵,只有徐大人才是中流砥柱!

    楚万里站在山上,默默的听着,半晌才轻轻摇头:“丢人…………我瞧着,也败得差不多了。好,让咱们出手,看咱们力挽狂澜吧…………叫张疯子打狠一点!”

    李云纵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嘴角,这和日军侵朝主力第一次接触,禁卫军拿出了最豪华的阵容,不仅双璧观战,张旭州这个协统屈尊亲领两营步兵,还有炮队配合,骑兵戴君一个营也在策应,半个镇参谋本部在这里记录分析。第一时间感受日军真实的战斗力!

    李云纵站在山头,转身向后,尖利地军哨声音响起,山坳里面军官一起抬头。不远处一个台地的掩盖树枝也全部掀开,露出了四门七五公厘的速射野战炮。

    禁卫军是全德式的操典,军事手语也是德式。就见李云纵右手握拳举在头上,在空中划了几个***,半转身,笔直指向前方!

    (一般来说。现代军事手势起源于美军二战后的发明,但德国陆军在普法战争的时候,其实也有简单的军事手语了。不过美军体系喜欢用指头表示很多意思,德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官爱戴手套的原因。手势一般都是用拳头比划。)

    意大利籍的军官兰度还是习惯性地歪戴着他西里西亚式无檐军帽,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山上的小小人影的举动。雨水让视线都模糊了许多,但是那坚决的手势还是让人看得分明!

    他歪着头对自己麾下地那些炮兵笑笑。这些东方士兵服从而坚韧,他们的军官也意气勃勃。他们的大人,那个徐一凡更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兰度这辈子最大地遗憾就是没有早生几十年,在加里波第的麾下为意大利的崛起独立而战,欧洲已经太平和。没有了可以创造史诗的英雄用武之地。也许在亚洲,他能见证?说起来,他倒也和徐一凡有点相像。都是满肚子地不合时宜。不过一个穿越了一个没穿越罢了。

    “战斗吧。我的士兵先生们!也许这就是亚洲的卢伊诺战役!”

    (卢伊诺战役。加里波第参加地意大利独立战争第一战,以歼灭奥地利一个

    400。)

    士兵们听着他们洋上司七零八落地汉语。也都是憋了一口气,为了这个洋上司,他们没少被其他弟兄们嘲笑,现在也都准备拿鬼子撒气了。

    炮弹上膛,所有射击诸元都已经早就标识好了。随着火绳拉动,四门管退式速射山炮猛地一抖,吐出了大团的白烟火光,对面仙人山日军据守阵地,顿时腾起四顾泥尘!

    “放!放!放!”

    一发发炮弹装进炮膛,接着就喷吐出去,将对面山地打得硝烟四起,弹片横飞!

    炮声中,张旭州已经扯下身上地雨衣,大步走到队伍之前。这个禁卫军第一悍将早就憋得眼睛都红了。他实实在在是听到枪声就浑身痒。

    军官们大声下令,士兵们哗的站起,啪的立正,军靴踩得泥水四溅。

    雨水打在张旭州的黑脸上,他指着对面:“这是国战!士兵们,不要忘记了禁卫军的荣誉!我们是这个国家第一强军!对面是逼上门的鬼子,将我们国家的那支淮军打得溃不成军…………这是我们国家的耻辱,我们中国男儿的耻辱!现在,我下令,出击!将鬼子全部挑死在朝鲜的泥水里面,将我们的中国男儿的骨气和尊严抢回来!

    只要禁卫军在,中国就不会败!除非禁卫军全部死光!”

    “出发!”

    ~~~~~~~~~~~~~~~~~~~~~~~~~~~~~~~~~~~~~~~~~~~

    铺天盖地的速射炮火,将日军据守的阵地炸得七零八落。

    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顿时将松了一口气的日军一户大队打得只觉得天昏地暗。弹片四下呼啸飞舞,将日军一个个割倒,残肢和泥水一起飞溅起来,步枪给炸得变成了零件。掀起的泥土落下,打在已经趴下隐蔽的日军身上,就仿佛天塌下来,山也倒下来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密集的炮火才停止下来,一户兵卫少佐昏沉沉的趴在那里了一会儿,似乎就听见士兵们的高喊:“少佐!看我们的背后!”

    他挣扎着从泥水当中爬起来,“正一文字”宝刀居然还在手里,他摇晃着站起来,转头一看。就看见接地连天的雨中,一支军队已经拉开了队列,沉默的向这里挺进。

    这支军队完全西式装备,士兵们的西式大檐军帽起起伏伏,在他们身前,是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如刀山一般起伏推进,在雨幕中,闪着耀眼的寒光杀气!

    这是什么军队?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地?

    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几道长长的火舌已经在敌人队列的侧翼空隙中闪动,入耳是坑坑坑坑几乎敲进心里的铜音。几乎是立即的,他面前已经腾起一排被子弹掀起的小泥柱,只是在面向淮军方向有简单的胸墙工事,而背后毫无遮掩的日军,炮击余生后的人们又抖动着倒下了一片,剩下地人赶紧又趴下。

    一户少佐也趴了下来,极力向远处看去,就看见在攻击队列的侧翼。架着了几架有着圆筒的枪械,那惊人的火舌,就是从那里吐出来地!

    “格林炮!”一户少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种转管速射机关枪。日本陆军也有一些,不过因为笨重而且故障率高,不太经常使用,很少能跟上步兵的攻击队列。不管是什么。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拥有如此强大地火力!

    难道是那个龟缩在平壤的清国禁卫军?

    一户兵卫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扯长了嗓门大声下令:“射击!将村枝中队调回来!”

    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立刻开火还击,步枪噼里啪啦的打响。不用他传令了,村枝中队出击未远——也实在跑不动。看到自己阵地遭到炮击。又千辛万苦地爬了回来。加入了射击火线,弹雨泼了出去。一户紧紧的握着军刀,希望看到清国军队很快崩溃。

    在他的印象当中。守备当中地对射。清国军队还有坚持地勇气。但是到了攻击地时候。他们的攻击精神普遍极差,在冲在前面最勇敢地几个被打倒之后。其他的就掉头就跑。

    但是这支军队并不!

    他们只是沉默的向前推进,甚至还保持着相对整齐的线列。子弹在队列上面打出一个个缺口,却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眼见他们已经越过平地,爬上坡地,前进速度依然保持着,在弹雨当中,他们的队伍丝毫没有溃散的迹象!

    ~~~~~~~~~~~~~~~~~~~~~~~~~~~~~~~~~~~~~~~~~~~

    在另一头,楚万里和李云纵都紧紧的盯着自己部队的攻击,一个营突击,一个营预备。日本据守的阵地也的确摆不下许多兵。

    火力急袭准确,射击凶猛。步兵冲击发起恰到好处,配合的机关枪火力掩护也是射击线路准确,一直在护送步兵冲击,可以看到子弹在日军的火线上面掀起一排排的小泥柱,本来还在闪光的日军枪口已经哑了许多。

    最要紧的还是这支部队,如他们训练中一样,对着弹雨一直在攻击前进!没有得到命令,绝对没有一个人从队列当中退下来。从军官到士兵,都是一样!

    楚万里长吁一口气:“禁卫军可用。”

    李云纵冷冷回答:“我对此从未怀疑。”

    禁卫军双璧两句话,让周围参谋都笑了起来,有的人还朝着远处大喊:“张疯子,把鬼子都挑死!一个别留!***,咱们也憋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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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户少佐如坠地狱一般,眼看全盘的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一户兵卫也将是帝国征清首功的获得者,眼看着就要将清军在朝主力全部击溃歼灭了。他和自己的部下,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对面的子弹如瓢泼一般过来,反复的洗刷他的火线,一个个士兵发出或长或短的

    然后不动。这火力几乎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但是手的力量!

    对面的敌人还在沉默的挺进,近得都可以分清军官和士兵的区别了。每个人右肩都是一枚苍龙臂章————清国禁卫军的确是以苍龙为旗号!这是那个被他们忽略了的禁卫军!随着敌人的逼近,对面一直在速射中的火力也开始停止,急促的哨音响起。那支一直在坚韧推进的步兵队伍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音,一支支刺刀涌动着,已经向他们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一户绝望的跳起,挥舞着家传的军刀:“诸君,战死在这里吧!”

    ~~~~~~~~~~~~~~~~~~~~~~~~~~~~~~~~~~~~~~~~~~

    “军门,军门!您瞧!”

    一个戈什哈气喘吁吁的拉住了叶志超坐骑地缰绳。张大嘴巴朝仙人山隘口那里指着。叶志超本来已经头脑一片空白的随着大队到处乱跑,浑然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脑海当中一片纷乱,甚至都没留意到突然响起的炮声。正在奔逃的盛军大队也陆续站住了脚步,都向仙人山方向看去。

    叶志超茫然回顾,就看见仙人山那个日本人扼守,让他无法通过的阵地已经被打得全是高高低低的烟柱,似乎在这里,都能听到山头弹片狂舞的呼啸声音。

    散布得到处都是的盛军官兵和叶志超一样呆呆的看着,过了良久。才有低低地欢呼声音零星响起。

    “援军,咱们的援军!”

    “中堂爷来救咱们啦!”

    “天老爷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炮火止歇之后,那边山地又响起了密集的射击声音,盛军士兵们好像看客一般散布四处。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叶志超才喃喃自语道:“鬼子枪打得这么密,援军怕是冲不过来吧?”

    枪声仍然一阵紧似一阵,山头上已经跳起了小小人影。那是日本人,转眼间就是另外一队黑色军服的士兵更凶猛地冲上,刺刀闪耀得这里都看得分明,和日本人撞击在一起!

    相持不过少倾。在盛军看来,就看见那些黑衣士兵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亮着刺刀将鬼子拼退。到了最后。那些被盛军看作凶神的日本士兵终于崩溃。他们缺乏弹药。没有后援,体力耗尽。有的丢枪等死,有地连滚带爬的就朝山下滚落!

    更大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盛军欢腾成一片。叶志超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整了整自己身上,还拢了一下发辫,身边精明地戈什哈已经到处在给叶大人找帽子了。

    “到底是哪路大人的军队?如此剽悍?刘盛休的?宋庆地?都不像啊…………”

    在他寻思当中,几个黑衣士兵已经踹倒了日军地旗帜。在突然打击得盛军崩溃之后,这队日军本来已经竖起了日章旗羞辱自己地手下败将。这个时候给践踏进了泥水当中,然后就是一面苍龙旗升了起来!

    “是禁卫军!是徐一凡!”

    大雨已经渐停,风却加倍劲厉的刮起,就看见那面线条古朴地苍龙在舒爪张牙!

    叶志超浑身冰冷,极目四顾。盛军已经崩溃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一片狼籍,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了。在逃跑过程中,盛军损失恐怕都已经近半!

    徐一凡危难之中救了盛军,感恩戴德的每个人都是见证,他叶志超也再难以有脸约束手下。如果这里实情禀报上去,那么他叶志超…………

    在这一刻,叶志超差点都不想被徐一凡的禁卫军拯救下来!

    ~~~~~~~~~~~~~~~~~~~~~~~~~~~~~~~~~~~~~~~~~~~

    “中堂…………”杨士骧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李鸿章的签押房。

    从昨天水师电报过来,李鸿章就不肯吃饭了,也没睡觉,只是坐在签押房内发呆。偏偏紧急文电,从朝廷来的,从下面来的,如雪片一般飞过来。杨士骧竭力应付,心头也是酸楚,北洋这次元气大伤了!

    但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强忍心痛来劝李鸿章。这个关头,中堂可倒不得。要不然北洋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签押房内,一片黑暗。李鸿章在黑暗当中木然呆坐,回荡在屋子里面的,只有死寂的气息。

    “…………中堂,水师既去,伤心后悔也无用了。还是得赶紧筹防啊…………要不然门户大开,让日本人逼上来,全盘就烂了…………”

    李鸿章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叹息:“我对不起水师啊…………要是能顶住压力让他们买船买炮,要是能让他们继续保船制敌,要是…………叶志超误我!”

    杨士骧低着头不敢说话,确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个小诸葛已经方寸大乱,完全束手无策了!

    李鸿章缓缓站了起来,往日还算笔直的腰背已经微微驼了下来。他搓搓自己的脸:“逝者已矣…………我还有陆师!几天没有叶志超的奏报了,日本人在那里夸称他们夺取了汉城…………莲房,你不用多说什么。我知道叶曙青就是在逃,在保全军力,保全他的顶子,在和我撒谎!可是现在已经计较不得了…………只要他叶志超能把盛军带出来,这两万人的主力还在,我李鸿章就还有点本钱!估计他也该逃到平壤了,现在就等他的电报!莲房,我还不能倒!大清安危,系于我李鸿章一身!”

第三十六章 死线(上)

    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十日。

    风很大,禁卫军洞仙岭主阵地周围,一片呼啸的声音。大风猎猎,从日本海直刮过来,横穿朝鲜,直到在黄海上掀起万丈波涛!

    徐一凡静静的看着天上云彩被大风推得快速流动着,光影变幻。

    邓世昌,就再也见不到了么?

    当初天津一会,南洋同经风涛,两人已经倾盖如故。邓世昌牺牲前程成就了他在南洋的大业,甚至可以说,没有邓世昌,就没有他徐一凡的今天!

    那个黑黑的,总是冷着一张脸,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人。这么就走了,他已经不是当初自己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那个民族英雄,而是和徐一凡一样,活生生的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寻找出路,并且碰得头破血流的同路!

    老邓啊老邓,你在天上看着,我还好意思退缩么?搂着一堆美女去做富家翁,想想你只怕也要羞死了吧。你还真绝,死得这么安心,就以为我能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靠…………你还死得真干脆,我还想把海军交给你呢!

    徐一凡只觉得他没有改变历史,而历史却在深刻的改变他。

    仰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大人,主祭吧。”徐一凡点头答应一声,将军帽合在头上,大步的走了出来。

    在洞仙岭主阵地后的一片不大的平地上,禁卫军能在场的高级军官已经都在这里了。唐绍仪等文官也全部都在。一个白木祭台摆在正中,挽挽联一应俱全,引魂旗幡被风吹动,旗角拍打在旗杆上啪啪有声。

    队列当中,还有几个穿着五云褂军服地淮军武官,尽力保持神色淡然,但是却脸色青白的叶志超也在其中,他的大帽子上面已经没有了红顶子,只是加了一个帽结。他还故作坦然的左顾右盼,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就连士成都是满脸厌恶神色。

    ~~~~~~~~~~~~~~~~~~~~~~~~~~~~~~~~~~~~~~~~~~~~

    邓世昌死了,可这家伙还活着。徐一凡现在也没有太逆天的本事。

    八月初七,北洋水师出现在大同江外海。他们所护航的五条兵轮在后方两个小时航程远处,由福龙等鱼雷快艇直接护送。先期开路的北洋水师遇上了等待已久了日本联合舰队主力!

    海战爆发,经远战沉,超勇战沉。扬威战沉,来远战沉,致远战沉!邓世昌在致远全舰大火的时候,毅然下令撞击吉野。致远被鱼雷命中,邓世昌如愿随致远同沉。致远的水手曾经看到邓世昌爱犬太阳游过去拉邓世昌头发,却被邓世昌按着。一起殉海。

    定远镇远等伤痕累累。掉头返回最近地旅顺。日本联合舰队也多船带伤。取得控制海权的战果之后也陆续南撤。经此一役,北洋水师重挫。再无出航求战的能力。朝鲜海路通道,也被彻底孤立!

    消息传回国内,天下震动,李鸿章当即呕血。连一直在不断发着上谕,以为正全盘操控掌握着战事的光绪帝也有整整一天没有新指示发出,所有人都已经胆落,朝鲜局势已经危殆得不可复加,还不仅仅如此。近几十年大清被西方列强轮着敲打过好几次,知道海口丧失地危险,对手可以随处登陆,直逼京畿要害。辛苦筹建水师,也是为了以固海口。结果现在水师尽去,再谈什么以固海口?

    朝野上下,包括北洋李鸿章,在震惊之余,就发疯一般的给朝鲜去电,还集中在徐一凡那里,就是询问叶志超下落,朝鲜战况如何。现在北洋水师尽去,陆师主力也在朝鲜,现在迫切的需要这个兵力作为骨干,分防各海口!

    徐一凡那里却不详的沉默了一两天,到了八月初九这一天,以徐一凡领衔,麾下文武官列衔,聂士成以下不少淮军将领也同时联衔以电报具奏。

    朝鲜陆师同样烂不可言!陆军主力牙山败绩,汉城败绩,左宝贵战死。叶志超谎报战绩之后,带主力不战而北逃,在遭到日军数百人地追击伏击之后,就已经全军大溃。李鸿章拼尽全力在朝鲜集结的淮军精华两万六千余人。现在不过还有士成左宝贵两部合军两千两百余人,叶志超本来二十三营步队,四营马队,四营炮队,加上长夫等人员一万八千多的,被李鸿章指望为长城之靠的绝对主力,现在竟然只剩下八千余人!而且武器弹药辎重,全部丢了一个精光!

    要不是徐一凡出动禁卫军接应,就是连这八千人都剩不下来!

    以淮军将领列衔作为见证,徐一凡细数了叶志超地跋扈,刚愎,愚蠢,胆小,谎言,还有一连串的举止失措。聂士成和左宝贵两部如何苦战,结果被他抛弃。所有列衔人员一致请朝廷重重处置叶志超卫汝贵等将,另外保聂士成统领淮军余部,并请朝廷指示朝鲜战守机宜!

    ……………朝野中最为悲观的人,也没有料到仅仅从一开始,自强三十余年地大清,被小小日本打成如此惨状!哪怕是奉徐一凡指示,为他鼓吹大清有多么脆弱,对未来局势做出最坏预测地谭嗣同,也没有料到!

    天下震动。也许在震动之后,就会有人想到,这社稷,是不是还能按照原来地老路维持下去!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李鸿章居然并没有垮掉。反而比当初大呼主战,现在却仓皇失措地帝党清流坚强许多。徐一凡电后,他第一时间电奏请罪,并且告诉朝鲜,现在国内必须马上筹防。直隶京畿原来各种防营约一

    个,可用兵力约五万。抽调朝鲜去了一半。其他的不过才有两万人不到。必须马上调南方各省防营北上,另外添募新地营头。做国内的战守计,北洋愿意掏出全部家底,而其他各省也必须以此为第一要务。

    朝鲜之事,现在也只有全部委托徐一凡所部,以徐一凡全权,统带朝鲜所有的清军。不管是禁卫军还是淮军————但是,尚请朝廷给淮军所部以戴罪立功的机会。士成可以掌管淮军剩下的营头,叶志超卫汝贵两将,还是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以白身从军而自效。毕竟淮军还是他们久练久带的。指挥起来也较为合宜,朝廷给他们自新的机会,他们必然会出力以自赎,最重要的。还是要稍分徐一凡之势,有了叶志超他们就可以起着牵制地作用。不能让徐一凡一家独大。

    …………就算对日本战败了,大清国本无损。但是徐一凡向来行非常之事,朝廷对他驾驭能力薄弱。一旦坐大,到时候恐有不忍言之事!

    这后半部分对叶志超的处置,李鸿章是直接上奏到慈禧那里。战事失败。反而激起了李鸿章的斗志。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他的北洋团体土崩瓦解!而他对大清地政治现实,也认识得太清楚太清楚了。

    李鸿章电奏一上。本来已经慌成一团的朝廷顿时就跟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帝党清流,论起指挥一场近代化的战事,可以说分毫成算也没有。以为帷幄运筹,电谕发下,自然就是人人奋勇,为圣君在上死战,小小日本,略战即破。对于近代化战事所要做的战略筹划,战术设计,后勤组织,资源调动。他们是一无这个威权,二无实际操作能力!李鸿章拿出办法,胆寒地他们当下就全盘接受。慈禧也传来了要保叶志超的口信。光绪当即又是一堆洋洋洒洒的电谕出去。

    …………叶志超卫汝贵夺职!军前效力自赎,要是再有以前情状,朝廷必锁拿重处!

    …………在朝淮军所部,由聂士成统带。聂士成赏头品统带,他已经是提督衔,武官官位已到顶峰,只有再加少保衔。务必收拾余烬,整顿军旅,做再战准备。

    …………徐一凡…………徐一凡由布政使衔升兵部侍郎本衔。除了他的南洋宣慰钦差大臣,禁卫军练兵钦差大臣,朝鲜北路会剿钦差大臣,又加了朝鲜备倭钦差大臣衔,对日协和钦差大臣衔去掉,不多不少,还是维持四钦差在身地地位。全权统带指挥所有在朝清军,务必不能让日军越过大同江一线,进入大清东北龙兴之地。朝廷以重任,事成之后,必颁懋赏。

    徐一凡本衔升到了兵部侍郎,算是正式迈入大清的高干体系当中。有这个做底子,只要他不倒,以后外放到哪里,已经够格做督抚了,不折不扣的方面大员。短短两年,白身而四钦差加大清国防部副部长…………让人只能慨叹一声异数了。

    …………左宝贵,邓世昌,林泰曾等人,都是重恤,朝廷设祭招魂,以慰英灵而励将来。

    …………各省练军,必须听调直隶山东等省,各省协饷,必须马上报解朝廷!直隶准立即新募练军二百营,东北四十营,山东一百营,江南等省,亦添募有加。选拔名臣宿将统之,准备与日再战。

    这些电谕雪片一般发下,在本来死水一般地大清激起了满天波涛。

    我大清再怎么不行,也办了几十年洋务,也练了这么多兵,买了这么多兵船。结果怎么是被小小日本打得这么惨?京师人消息最灵通,说话也最大声,街头巷尾,全是纷纷地议论。

    “…………我大清怎么就不行了呢?两三万人地劲旅在朝鲜被人追着跑,铁甲大兵船被人家打沉…………到底哪里出了毛病?”

    “添募新营头……添募个屁!三两银子招来一帮新兵,洋枪都不会放,听见枪声还不是一哄而散?直隶五万人,去了三万,还剩两万,怎么抵挡小鬼子?赶紧的将南洋地兵调过来要紧!”

    “南洋顶什么用?据说朝廷还病急乱投医,翁老头子的出的主意。要征调原来湘军后代子弟集合成军出征!湖南巡抚吴大人也最心切。要知道,南洋的兵在中法地时候也不中用哇!还是从北洋调兵过去打的。湘军子弟在家享了几十年福,拿出来就能打?现在淮军没了,指望他们也只是一场空!”

    “谁能挽此狂澜啊…………李中堂老啦!”

    “…………朝鲜还有一个徐大人!他有新练的禁卫军,从南洋到朝鲜一路杀人杀出来的,人血染红的顶子!当初日本人在汉城作乱,他轻轻松松就平了。李老头子嫉妒他,排挤他去了北边,自己淮军守着汉城,结果怎么样?妒贤忌能的苏定方没有好下场!听说禁卫军都是敢战好汉。就指着徐大人能挽这狂澜于既倒了!”

    “…………丢人啊,我大清居然被一个小小日本打成这样。对上更强的西洋人又该怎么办?老兄,看来我们只有当亡国奴的份儿,象波兰被罗刹国灭了。国民只能走路中间。怕你走旁边偷商号里面东西,见着罗刹人不论是最小的兵丁还是乞丐,都要脱帽行礼……到了那个时候,不如死了!”

    “国朝要一个英雄来挽救!”

    “瞧着吧…………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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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光绪二十年八月初七。海涛翻涌,层云

    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听着徐一凡低低地念着祭文。一排枪兵全副武装。扶着步枪站得笔直,遥向西方海天。

    “…………公呼之‘撞沉吉野,或有一线生机’。致远兵船。鼓起残躯。毅然而前,百弹击之而不稍却。敌百计无奈。施以鱼雷,则公亦千古!平壤一别,从此天涯。仆既后死,惟有前行…………徐某誓不与倭寇共戴一天之下!

    邓兄,邓兄!魂兮归来!遥向西方,归公故土!呜呼,天苍苍,海茫茫,洋上有国殇!”

    徐一凡肃然立正,笔挺行礼,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淮军残余将佐上下,想起陆续殉国同僚,无不泪下。

    一排禁卫军士兵在低沉的口令声中,举枪向天,连续三响。枪口白烟升起,转眼被风吹散。

    而徐一凡早已捶胸大恸。

    仰立刻在他身边将他扶着,聂士成作为在场淮军首将,忙不迭的冲过来也将徐一凡扶住,流着眼泪劝慰:“大人,邓大人泉下也是心感!就是冠廷兄他们在天有灵,也都看着大人了!我们这些败部,就等着大人带我们复仇了!”淮军上下,基本上都知道徐一凡和邓世昌的交情,这一个设祭大哭,说不感动那真是假地。

    .>.+清楚,但是毫无疑问大家伙儿要暂时在徐一凡手下当差了。李老中堂能不能撑持住还是两说,万一徐一凡起来老中堂倒下,按照这家伙的手腕,未必不是一个靠山…………大家的火候可要看得老一些!

    徐一凡咬咬牙齿擦干眼泪,又肃然向着招魂的灵位一礼,拍拍聂士成,大步走向自己地基本班底。那排军官早就站得跟线一样直了。看着徐一凡过来,队头的李云纵一声口令,所有人都啪的立正,目光全部投射了过来。

    徐一凡咬着牙齿,冷笑道:“小日本将我们的兵船打沉,兵势大张,水陆此时可以并进。我禁卫军现在处处皆敌,孤悬在朝鲜一隅…………大家说吧,我们禁卫军该怎么办?”

    “血战到底,惟死而已!”

    这些军官雄壮而整齐地吼声让旁边的文官还有淮军将佐都是一抖。

    “好!”徐一凡大吼一声,半转身指向南面:“上万的日军,也许再加上更多地援军,正大举而来,想将我们击败,驱逐,消灭!而我们就要让他们碰死在这条死线上!禁卫军就是我中华地中流砥柱,我们死死为国家守住这个屏藩,将气运挽回来!要让朝鲜,变成日本鬼子地国殇之地!

    …………诸军皆败,门户大开,人心惶惶…………在这片海东之地,还有我徐一凡教养出来的一群铁骨汉子,在为这个国家守候住最后一点光明!”

    他几乎用尽了全部气力在喊叫,震得周围淮军军官面面相觑。这徐一凡好大地口气,真是一个亡命二百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就是让他们觉得有点颤栗!

    但是禁卫军上下,胸膛却挺得更高了。徐一凡一直培育他们的荣誉感,使命感,甚至在这危难之间的拯救感,让他们觉得,整个天下重寄,非禁卫军莫属!

    “解散,准备战斗!”

    李云纵发出了口令,禁卫军这些军官肃静的散开了队列,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每个人离开之前,都向邓世昌的灵位行了一个军礼。

    徐一凡还静静的站在那里,激荡的情绪似乎还没平复下来的样子。士成轻轻的走了过去,低声道:“徐大人,要不将我这一部直属也留在这洞仙岭一带吧,逃得憋屈,还是想找鬼子把这仇报回来!”

    徐一凡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功亭,你还是去东线江东,顺川,慈山一线,掩护我的侧翼…………部队要掌握好。缺什么尽管开口,我无条件给你补充。”

    .>.大人的恩德,那是没有说的,该补的,我们都补上了。可是……还是让我留在这里打小鬼子吧。”

    “担心叶曙青?”

    .>洋也不会再信任属下了。带着淮军去掩护大人的侧翼,属下怕统御不了。”

    徐一凡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功亭,有这个心就很好…………尽管放心,我给了你两营骨干,在安州还有禁卫军第二镇的一个标,加上你的本部,怎么也震慑住他们了!叶曙青和卫达三我都留他们在平壤了,你看着他们生厌,我也是!他们要想搞点什么风雨出来,放心,我一只手就扫平了他们!我倒希望他们闹一下,正好拿脑袋祭奠左冠廷左公!”

    提到左宝贵,聂士成的眼泪差点又下来了。平胸行了一个军礼,就要退下。徐一凡对他已经是无法再挑剔了,一视同仁的补充,保他的位置,更放心以全权。也没有拿他们这些外系部队当先锋先去消耗日本鬼子锐气去…………他要真这么做,谁敢不听令?禁卫军可比他们强太多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此恩德,不报效怎么行?再说句诛心的话,有这么一支强军在手,还怕徐一凡将来没有李鸿章的地位?

    .>|柱!

第三十七章 死线(中)

    本,广岛。

    大本营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落座的人不断互相点头微笑,压抑不住的得意。不时响起皮靴咔嚓并拢行礼的声音。副官和秘书们也会看眼色,不失时宜的送上苏格兰威士忌。现在日本还是崇洋的时候,庆祝的时候喝点这种酒,就是比日本自己的酒气派一些。

    海军大胜!陆军也大胜!

    海上击破北洋舰队就不用说了,北洋舰队主力已经退往旅顺紧急修理,可以预料的下一步就是转回威海母港。再也没有海上决战的意志和能力,大洋上面,已经任由日军舰队自由往来。曾经压得日本喘不过气来的北洋水师,现在已经成了往事!

    在陆上朝鲜,山县有朋亲自出马,仅仅以一师团万余兵力,两路进击,半月之内陷汉城,击破淮军精锐主力两万五六千,兵锋直指平壤要隘。陆战也检验了一下清廷依为长城之靠的淮军成色,战亦不行,守也不固,日本苦练出来的陆师,完全占据了上风!

    现在战略态势对日本极其有利,大清京畿和东北腹心之地的大门已经敝开,在联合舰队所掌控的海权掩护下,陆军可以随意选择重点进行打击。清廷北方陆师主力已经溃败,临时就算募兵,也捏合不出太大的力量了。只要日本的国力能够支撑住战争消耗,打到北京城下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如此优势,怎么不让这满座日本精英兴奋得差点要失态?

    座上客指指划划。全是骄矜的神色。

    “清国已经不行了!他们披着老虎地皮毛,底下却不过是只怯懦的猫…………东亚,应该交到更加有能力的民族手中!”

    “满清两百年的统治,的确让汉民族的决心和意志都退化了阿…………民族更替也是符合规律的事情,支那统治了东亚两千年,我大日本帝国也应该有两千年的气运吧?”

    说这些话的是踌躇满志地政治家。

    “…………清国陆军实在是太老旧了…………并不是指他们的武器。而是他们对于如何建立教养一支近代化的陆军完全没有概念!从编制,从训练,从作战战术,从勇气。都是全面的落后…………而且完全没有攻击精神!在我们精勇地大日本帝国陆军面前,他们很难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原来李鸿章自夸苦练二十年的精兵,就是这种样子的?”

    “清国陆军是为饷银而战斗。而我们帝国陆军却是为天皇,为神国命运而战!清国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永远不会建立起可以一战地陆军!”

    “现在就应该趁着清国主力在朝鲜,尽早登陆大连湾。然后再攻击山东的清国口岸………可惜天津有西洋人的租界和利益,要不然我们就可以直接攻击天津了!看清国皇帝该怎么办?”

    “大本营此次不就是要拿出决策,做全面的无前攻击么?诸君,陆军建功立业地机会就在眼前!可不要被海军比了下去呀!”

    自然。发如此议论的是肩章上将星闪亮,西洋式佩刀互相碰得铿锵作响的日本陆军将领。大声讲大声笑,生怕满室地人都听不见似地。座中川上操六中将。是这帮大本营陆军将佐地核心人物。他还保持了一些矜持。只是不住的点头微笑。

    日本海军现在师从地方向,一直是英国。海军军官吃西餐说英语。虽然都是小短腿,却还是要学点英国人的绅士派头。看陆军放开了嗓门在那里大声夸称功绩,互相都是点头微笑,笑容中怎么也都有些不屑的味道。

    “…………要不是我们海军击垮了北洋水师,这些陆军马粪还谈什么攻击清国腹心之地?接下来的攻击行动,那次不要我们海军配合掩护输送?就算我们少运一天的补给,就看你们饿着肚子去作战吧…………”

    满室热烈的气氛眼看达到高峰的时候,就听见侍从武官大声布达:“大本营总钦命官伊藤阁下到!”

    织仁宫亲王病又犯了,已经回东京养病,明治天皇还没有委任新的幕僚长,现在整个大本营,就是伊藤博文一言而决!

    所有人都刷的一声站了起来,啪啪啪一片马靴互相磕碰的声音。人人肃立,就听见皮鞋声音轻快响动,然后就看见伊藤博文一身正式的礼服,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哗啦一声,侍从副官在他身后展开了巨幅的地图,上面已经从海上陆上,标注出了数个巨大的青色箭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地图吸引住,伊藤也笑吟吟的站在那儿等大家看了一阵。听到议论声音嗡嗡响起,他才拉长了声音:“天皇陛下鹤音诏谕!”

    “…………诸臣工实心国事,连战连捷,我无敌皇军已经陷落汉城,更摧破敌夸称亚洲最强之海军,朕心实慰。还望诸臣工再接再厉,取得征清战事完胜!”

    “臣等敢不惶恐奉谕,唯死而已!”

    伊藤笑吟吟的伸手示意大家坐下。一个政治家多年孜孜以求的目标就在眼前,日本经历此一战必然崛起于东亚。哪怕深沉如伊藤,又身居总理大臣高位,也实在绷不住脸上的笑意。他平了平气,一手伸出,指着背后地图:“征清之总动员已经在全面进行当中!诸君,各位期待的最后决战,就在眼前!”

    “…………天皇陛下之陆军第三,第五师团组成征清第一军,负责朝鲜战事。第三师团已经编组船团,先遣之元山支队三日内就将出发,在海军掩护下,第五师团从正面,第三师团从侧翼,夹击清国驻朝最后之残余,克服平壤,兵迫鸭绿江——鸭绿江也并不是第一军的最后界线,要一直向西。踏入清国东北境内!向辽南攻击前进!”

    “…………天皇陛下之陆军之第二、第六师团组成征清第二军,也已经开始编组船团,务必在九月之前,登陆清国之大连湾,向东

    攻击前进,陷落清国夸称之亚洲最大要塞——旅顺!

    “…………天皇陛下之陆军第一师团,作为征清第二军预备兵团,旅顺陷落之后,在海军配合下。攻击北洋水师总基地威海!”

    “…………天皇陛下之海军,全力掌握海权,掩护陆军船团输送上陆,封锁清国海军于港口。具体战术掌握,由联合舰队自行决定,大本营不作遥制……”

    “诸君!当我帝国陆军控制朝鲜,控制旅顺。控制威海。第一军第二军主力会合于清国东北境内之后,我们就可以等待清国求和地使者了!大本营已经做出全面动员决策,诸君实力奉行!第一次大规模会战,就是平壤会战。在元山上陆的第三师团到达之后,预计于八月二十日左右,发动全面会战。将清国朝鲜主力。将那个曾经带给我们麻烦的禁卫军。歼灭在大同江一带!”

    伊藤一口气说完大本营的战略决策,双手握成拳头。拄在会议桌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在座人等:“诸君,有什么疑问没有?”

    “阁下!为什么要等待清国的求和使者?我们第一军第二军在取得如此优势之后,为什么不直逼清国直隶京畿平原,让清国做城下之盟更好?如果兵力不够,我们还可以编组第三军,第四军,清国陆军战斗力缺乏,绝对不会是我帝国陆军对手的!”

    伊藤淡淡一笑,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战略观上面的优势,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满足的事情。(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倒是出了几个有全盘战略观地名臣重将,仿佛基因突变似的。后来就是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了,恢复了日本重小利而轻全局的民族性本色。把握住有限的历史机遇让国家崛起,地确是需要大智慧的。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美国开国,无不一时俊杰聚于一起,人才鼎盛之态,百年无法复制,也不知道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一叹。——奥斯卡注)

    “…………战争开始,就是为了结束做准备。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场仗还打它做什么?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迫使清国动摇,尽可能地攫取利益,我们还没有灭一国——特别是这么大的国家的力量!诸君,必须要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哪…………不过鄙人相信,帝国以后地征清大业,将一次比一次顺利!我们可以威逼直隶,可以恫吓清国的皇帝大臣们,但是直隶会战,却是有害的,是我们国力无法支撑地…………明白没有?在我们取得了如此战略优势地情况下,清国是不会不来求和地…………明白了么?”

    问话的人鞠躬落座,一脸信服地神色。伊藤环视在座的人一眼,满意的就要宣布会议结束,详细的决策作业方案,即将发下。就听见在座一个人举手,接着站起来,恭谨的朝伊藤一礼:“阁下,平壤会战是不是可以请山县大将独断进行?”

    伊藤一怔,站起的人正是川上操六,脸上神色淡淡的。伊藤顿时就有些不悦,当初做出对徐一凡很高估计的是这位川上中将,他在大本营决策当中才采取了慎重的措施,第三师团登陆元山之后,和正面第五师团合攻平壤。现在跳出来反对的还是他!

    看着伊藤脸色沉了下来,川上仍然是神色不动:“阁下,山县大将以不满员之第五师团所部横扫大半朝鲜,两万余淮军溃败。现在兵锋已经抵近平壤,如果要求山县大将采取慎重姿态,等待第三师团…………恐怕这对山县大将的自尊,陆军的自尊是个伤害。还请阁下慎重考虑!”

    此话一出,在座陆军将领纷纷点头,一副与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儿。

    伊藤烦躁的皱皱眉毛:“川上君,说清国禁卫军战斗力不可小觑的也是你阿…………”他心下已经明白,海军击破北洋水师,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绩。不管陆军以后如何攻击清国本部顺利,都要被人说成是海军冒死决战。为陆军扫清了通路的。川上虽然也高看徐一凡地力量,但是这个时候,一定要为陆军争取了。战后巨大的功绩是要分的,具体功绩如何,就代表了陆军海军在帝国未来的影响力!

    这个时候,陆军一定要争取先期歼灭平壤的清军所部,然后尽快跨过鸭绿江。这是陆军自己打过去的,实打实的功绩。他们要比海军打开通路,在全力掩护的大连湾攻略作战早一步踏入清国本土!

    在座海军将领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川上地脸色铁青。似乎也有点动摇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深深一鞠躬:“请阁下相信陆军,相信山县大将!请阁下一定要给山县大将一个机会!”

    “有把握么?”伊藤冷冷的反问。

    “必不负阁下所托!”死心站在陆军立场上面的川上操六也只有死鸭子嘴硬到底了。

    室内沉默少倾,伊藤重重点头。语调冰冷:“那大本营就给山县大将阁下独断地权力!看陆军怎样尽早拿下平壤,扫平全朝!”

    不能不给陆军这个面子啊…………现在自己还能镇住陆海军,让他们尽力合作起来。自己去后,明治重臣去后呢?帝国陆海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伊藤脑海当中闪过的,却是这个念头。

    也许那个徐一凡,也的确是不能当陆军之一击吧。李鸿章已经是最有能力的清国人了。他地精锐主力也不过如此,徐一凡又能如何?

    战幕就将拉开,没有人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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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朝鲜黄海道。瑞兴府。

    征清第一军的大将旗。就在这个府城高高飘扬。

    日军大队大队的士兵。或者在行军,或者在短暂修整。十几天的征战。让这支军队已经显得颇为狼

    装破碎,人人也都显得黑瘦黑瘦地。野战厨房在府>来,每口锅都咕嘟咕嘟的翻腾着,里面的米花却没多少,倒是什么样地野菜都有,不多地几头牲畜宰杀完毕,按照各中队来分,每个中队分得地真是有限得很。

    如此惨淡的伙食,那些行军地,修整的士兵军官还不住的向野战厨房方向张望。喉结上下滚动,一副眼睛都饿绿了的样子。

    在日军行军队列尾巴上面,往往是更加憔悴狼狈的朝鲜百姓,还多是老弱,少有青壮。肩挑头顶着军队不多的物资,麻木的在日军的刺刀和马鞭下向前挪动,跌落泥泞当中,多半就爬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日军的后勤远远不能全面支撑起大规模作战所用,能保证弹药输送就不错了。粮食草料,全部要就地征发。在南朝鲜作战的时候还好,汉城陷落,淮军留下的军米都吃不完。到了北朝鲜,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行进道路四周,人烟稀少,迁徙得干净。村庄多已经被火,田野更是烧成了草木灰状。完全做到了坚壁清野!

    这当然是姜子鸣所部骑兵,还有南允容这些朝奸配合的功劳。日军本来就是轻装追击,一路又累又饿,还碰上几天大雨。当即宣告断炊,出去征粮,小部队往往就回不来了,大部队走不远,啥也捞不着。兵站已经有人引咎自裁,只好下令在南朝鲜赶紧组织民夫,将那边边抢得到的物资马上北运。几百里的道路,要多少民夫才能输送得过来!

    日军先头部队已经和禁卫军的前哨阵地所接触,对这支打着苍龙旗的军队,日军还以为放枪之后,一阵冲锋就会崩溃——和叶志超所部一样。结果几次小规模的火力侦察,对方完全没有崩溃的迹象,抵抗得也不紧不慢,打了一阵就向后方退。日军前哨这样艰苦挺进,先是收了一户大队几百具尸体,然后各部就纷纷回报,在洞仙岭一带,发现敌军主要阵地,绵延极长,横在面前,有大量敌人驻守!必须要主力攻击前进,才能击破!

    日军所以只得就地停止,等着步兵全部赶上来,把炮拉上来。不论如何,他们还是相信,只要主力上来了,拿出全力,击破当前抵抗,直抵朝鲜,还是绝对没有问题!

    在瑞兴朝鲜前府使衙门当中,第五师团所部军官围桌而坐。这个衙门也被烧了,屋顶龇牙咧嘴的敞着,晚上睡觉可以看见星星。现在却是征清第一军司令部所在地。

    上到军司令官山县有朋,第五师团师团张野津道贯,下到各级参谋,还有联队长大队长,济济一堂,都在这破屋子里面。山县请客,大米掺着麦子的饭,味囎汤,一点蔬菜天妇罗,还有乌梅和一点白糖,各级军官吃了一个稀里呼噜,头都不带抬的。

    山县看起来也憔悴了许多,胡须深深的。他最先吃完,不动声色的看着底下军官的吃相,等大家意犹未尽的吃完收工。他才淡淡点头:“委屈诸君了,回到日本,一定补大家一次最好的怀石料理…………”

    野津道贯中将是个笑嘻嘻的胖子,摸着肚皮笑道:“已经是近来最好的一餐饭了!本来以为大将阁下召集我们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没想到却是宴客,真是好口福!”

    底下军官正想附和着哈哈一笑,却看见山县啪的站起来,向东方深深一鞠躬。所有军官忙不迭的也起立,碰得碗盘乱响,跟着他一起鞠躬。

    等山县抬头,已经是一脸杀气:“我军已蒙大本营恩准,可以独断决策,对正面清军发起主力攻击!”

    “呀?”

    “万岁!”

    反应过来的军官们振臂高呼,同样满是杀气!大本营前道命令让他们等候第三师团到来,合力发起攻击。可是这样拖下去,只怕锐气就要消磨殆尽!

    从山县以降,都不理解为什么大本营如此慎重,清国军队,难道能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等在这里,第三师团到来,只怕第五师团自己就要饿垮大半截儿的了。还不如趁着现在锐气,直接攻击,只要陷落平壤,什么缺的物资都补充上了!

    山县眼神冷冷的:“我神勇之第一军,我神勇之第五师团,不可辜负大本营之厚望!现在本官命令!全师团做好准备,定于八月十五日发起攻击。四个联队全军出战,务必一战而下洞仙岭!二十日前,我要看到军旗飘扬在平壤城头。那个伤害我忠勇一户大队将士之清国将领徐一凡,我要你们将他牵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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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徐一凡一个喷嚏将自己从好梦当中打醒了。最近他是吃得下睡得着,局势如此,就等开打见胜负的,其他完全不必多想。

    “谁想我来着?做梦都还不放过!不会是我那几个媳妇儿吧?”徐一凡迷迷糊糊的摸着下巴:“可惜朝鲜娘们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不然我这个四钦差在身的大臣,偷偷找一个来暖床,不算大罪过儿吧?反正老子能打败鬼子就成了!”

    他半梦半醒的还没想完,歪过头就又睡过去了。守在门口打盹的陈德本来也被徐一凡惊醒,握着手枪站起来本来还想看看里面,接着就听见了均匀低沉的鼾声。

    他手枪揣回枪套,又坐回了门口马扎。

    “我这妹子就是有福气,瞧瞧徐大人,鬼子压境,还这么大静气!”

第三十八章 死线(下)

    元一八九四年八月十二日。

    第五师团开始前期战术动作,先头步兵以大队为单位展开,控制通往洞仙岭主阵地的通道上各处要点。禁卫军展开的骑兵部队在和他们短暂交火之后,慢慢收回骑兵的威力搜索幕,退向自己主阵地两翼。

    双方先头部队展开的交火都很短暂,也不甚激烈。徐一凡的禁卫军骑兵从马贼改编过来,中间还有不少南允容的朝奸。对正规会战也并不熟悉,骚扰侦察倒是一把罩。徐一凡也没强求他们要对日军骚扰得如何厉害,能传回情报就可以了。

    所以在日军第五师团所部看来,禁卫军的骑兵和淮军骑兵比也没强到哪里去,一旦展开火力,对方也就很快退下去了――一点也不坚强。

    日军在八月十三日的时候,已经控制好了出发阵地和输送通路。因为日军第五师团基本上可以算是轻装,并没有太多的骑兵部队。也并没有展开太大的出击阵地,侧翼也没有刻意的要完全清扫干净,一方面是为了集中兵力,一方面也是的确没有这个顾虑,只要发起主力攻击,还怕拿不下洞仙岭一带?

    八月十四日的时候,日军各级官佐开始看阵地,炮兵进入射击位置。按照战后日本军官的回忆,当时他们看到眼前庞大整然的防御体系,那层层叠叠的鹿,当时的感觉都是“shock”“呆然”“惶恐“诸如此类的名词。

    当即野战部队军官要求总攻击延迟一日,而且再度缩小正面。选择洞仙岭主阵地上一处标高七百余米地,较为平缓的山地阵地作为主要突破点。以巨大的动量,超过对方火力容纳量密度的兵力,一举求得突破。这一处山地的位置也相当不错,在上面可以纵射相当长的禁卫军防御战线。按照过去的经验,只要达成突破,清军必然会动摇后撤。越过洞仙岭之后,就是大同江的平原了。

    八月十四,十五日两天。日军发疯一般的修整前进道路。将弹药兵力都运上去,让出击阵地可以容纳足够地步兵。并且发起了一些小规模的攻击,为的是清除一部分阵地前面的障碍物和鹿。双方都是步枪对射,夹杂少量地火炮互相轰击。日军清除了相当一部分鹿。而禁卫军的抵抗也就是那么回事。没有动摇撤退,也绝对不很剧烈。

    八月十六日凌晨三点,日军主力开饭。还是大米和麦子混杂的饭团,一人四个。老底子都掏出来了。所有士兵狼吞虎咽的吃完。在一个个军官地带领下,士兵将携行的背包交给各部大行李纵列,进入出发阵地。

    按照山县有朋和野津道贯的计划。在这个在日军军史上被成为虎高地的山地防线前面,一次性投入两个步兵联队发起冲击!第五师团现在地火力大部。包括十九门七厘山野炮,也都集中在这里!

    一个联队作为总预备队,一个联队以大队为单位。在其他方向发起牵制性攻击。师团直属其他单位。包括工兵大队。骑兵大队等部,作为侧翼掩护。

    第五师团豁出全力。准备一举突破整个洞仙岭防线!

    凌晨四点,日军大部已经进入离虎高地并不远的出击阵地当中。这个出击阵地和虎高地有一个不高的山头阻隔。从出击阵地到虎高地之前,大概有两千多米地冲击距离。在日军这方地山头上,已经清楚了数条前进道路。炮兵也安置在山头上面。

    朝鲜夏日,昼长夜短。在凌晨四点多钟,已经感觉到天色微微有些明亮了。出击阵地上,不闻咳唾之声,只有刺刀步枪互相轻微碰撞地声音。大队大队的人拥挤在一起,互相紧张地看着,默默的紧着鞋带和袖口绑腿。军官们不敢用哨子召集队伍,只是将命令一个个低声向后传去。本来猬集在一起的步兵,分头爬上山头,从山的棱线到反斜面,全是屏息待命的军官和士兵。长草灌木从中,军官们头上绑着长长的白色布带,互相对望,默默握手。

    离出击阵地不远处的一个山头,山县的指挥位置已经从瑞兴府移到了这里。整个下半夜,他和参谋一直站在这里,雕塑一般举着望远镜向前望去。只是偶尔调整一下目镜的倍数。胖胖的野津道贯师团长没有和山县一起,却是盘膝坐在地上念了半夜的金刚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县才放下望远镜,转头看着野津道贯:“野津君,就要开始了!”

    野津打开怀表,时针和分针,就要重合在五点的刻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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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日军称为虎高地的阵地,在禁卫军自己的称呼当中,叫做七二九高地。标高是七百二十九,但是当地海拔一般都是五百米开外,冲击到山头主要阵地不过就两百来米高。因为这里的冲击道路较为平缓,而这个山头又起着阵地枢纽作用,禁卫军第一镇左协第一标一个主力营就放在这里。

    李星现在已经被提拔为营长,以他徐一凡小舅子的身份,被放在这个要冲之地。徐一凡已经板着脸给他下令:“要不你守住阵地活着,要不你被打死我给你报仇,要不就是你逃下来给我砍了脑袋,我和李璇离婚(他们俩正确来说还没结婚呢)…………三条路,你选哪条?”

    李星当时立正回答:“大人,属下还等着喝大人喜酒呢!人不到,魂也到。反正不会给大人砍了脑袋!”

    因为徐一凡战术侦察力量的绝对优势,日军动向完全在掌握当中。两日前就判明了日军的主攻方向,第一营地兵力火力又得到了加强。全营配备的马克沁重机关枪增加到了二十四架。全是詹天佑修械所改造的用无烟火药的新式马克沁机关枪,故障少而射程远。在李星第一营的背后,还集结了两个营的预备队――从其他阵线抽出了不少力量。由张旭州这个协统亲自掌握。徐一凡以降禁卫军高层军官,全部压在这后方直远处压阵。双方都在等候即将到来的碰撞!

    八月十五日夜,李星所部已经得到了阵地彻夜的命令。凌晨以后,随着观察到的

    向,阵地彻夜再度加强。所有官兵全部进入阵地,着眼前黑沉沉地一片。炮兵也转移了阵地,朝着这个方向尽可能的集中。兰度的炮兵教导营几乎全部都在这里了。守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禁卫军地前进指挥部。徐一凡和李云纵楚万里在凌晨两点多钟就已经就位,大倍数望远镜全部架设了起来。这个山头标高比七二九高地还要高,可以直视整个战场。山头上面,连警戒的戈什哈都神色紧张。握着步枪僵着一张张脸,死死的看着远处。

    徐一凡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了下来,他战场感觉不好。天色又黑。看出去地形都差不多,就是山地丘陵。怎么也分辨不出哪里地形有利于冲击,哪里可以展开多大地兵力,最激烈的战事应该会爆发在哪里。

    不过架子还是要撑着:“嗯……不错。警戒得很严密。鬼子会来多少?三千?五千?”

    旁边楚万里噗哧一笑,徐一凡老大不乐意的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儿,他已经板起了脸。李云纵不言声地举起望远镜:“大人。看您直前方四三零零处。那里应该是日军的主要冲击道路和炮兵射击火线。七二九高地前方战场并不是特别的大。估计日军展开兵力应该是一个步兵联队,一千五百左右地步兵发起密集波状冲击。十余门火炮掩护射击。再多。战场就不大摆得下了…………我们一个营配备如此强地火力,只要沉着应该没有问题。配合以时机恰当地逆袭,我们可以将日军攻击主力打垮!来一次让他们碰碎一次,让第五师团在这里将血流干!”

    在徐一凡身边的还有那些德国顾问军官,都纷纷地举起了望远镜,看向李云纵所指的方向。他们都已经看过无数次这里的地形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徐一凡又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那个四三零零到底在哪里?怎么就是黑糊糊的一团?

    算了,老子擅长的是将将,又不是将兵。徐一凡悻悻的想,偷眼看了李云纵一眼。这个英挺的青年正举着望远镜,身姿笔直的望向远方。脸上线条如同刀砍斧凿一般鲜明,身形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晦暗的凌晨天色当中,名将之姿,显露无遗。

    嫉妒啊…………

    旁边楚万里的声音又清亮的响起:“也难说鬼子会不会发疯…………我想他们大概也是一锤子买卖了。什么家底大概都拿得出来,我判断这次攻击其他的地方的牵制会很微弱,鬼子会以超过战场容量的高密度发起冲击!哪怕拿人命填,也要填开咱们的防线!”

    李云纵回头,看着楚万里,居然露出一丝微笑。徐一凡又嫉妒的发现李云纵笑起来居然英武到了极点,放在他那个时代,不知道多少小女生和孰女人妻会为之发狂那种。

    “其实我也期望鬼子能发疯一次,那下面的工作就轻松了很多。”

    两人对视,都是一笑。晨风吹过,在这个时候,禁卫军的双璧,年轻得耀眼。

    喂喂喂,你们老大在这儿!徐一凡在心底都已经无声的呐喊起来了。板着脸扫视了这对断背山一眼:“什么时候开始?”

    楚万里耸耸肩膀:“五点!天色初白,视线开始清晰。正常人这个时候警觉性也最低。阵地彻夜到这个时候儿也该困了,就是这个时候,发起攻击!”

    徐一凡一招手,仰的怀表已经递过来了。打开表盖一看,时针和分针,已经快要重合在那个五的罗马数字上面!

    ~~~~~~~~~~~~~~~~~~~~~~~~~~~~~~~~~~~~~~~~~~

    天色已明,晨风吹动。山野之间一夜的湿气在天亮地时候儿已经慢慢升了起来,仿佛就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一两声鸟啼响起,却让这个清晨显得更加的静谧。

    而无数把凝结着清晨露水的刺刀,就在战线两边闪动!

    日军炮队指挥官猛的扯掉了箍在头上的草圈,重重挥手:“放!”

    十九门山野炮亮出炮口,炮手也掀掉掩蔽,猛的推弹辱膛。一条条火绳牵动,每个炮口都喷吐出了火舌!

    日军炮队布置在出发阵地山头的正斜面,直射距离不过两千米上下。对方的步枪火力在这个距离已经没有什么威胁。而直瞄射击地炮火,在这个距离却能发出最大的威力,提供最高的精度!

    一发发锃亮的炮弹填进炮膛,然后喷吐而出。管退地新式火炮不用说了。就是架退的老式火炮,在这种近距离上,都不用仔细复位,反正直瞄打出去。都在对方阵地上面开花就是了!对面的禁卫军阵地上面,突然就升起一团团的烟柱,各个姿态不同地直冲天空。烟柱起先还是一排排的几乎同时升起,到了后来就不分点儿了。一丛丛一簇簇的四下乱冒。

    鹿的碎片,土木工事地掩盖,隐约还能看到人体给掀上天空。土石被震落。哗啦啦的从山上滚下来。打到后来。对面防线已经被笼罩在蓝黑色的烟雾当中。火药地味道充斥在战场上,缓缓流动。呛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炮击不过二十分钟,已经打出去千余发炮弹。第五师团运上来地弹药已经打空大半,炮兵阵地上面全是铜弹壳。五点二十,炮击戛然而止。各个带队冲击地日军军官直起身子,举手向前,身后步兵顿时涌出!

    七二九高地上面,李星抱着脑袋在壕沟里面蹲着,满头满脸的土。他地马还用手按着他,仿佛要帮他挡炮弹似的。炮击一停,李星就跳了起来,还踹了仍然按着他的马一脚:“老子死不了!”带兵久了,当年在南洋文质彬彬,家教良好的青年,现在不说脏话,仿佛也开不了口似的。

    他呸呸的吐着土沫儿,揉着眼睛就朝对面看。一开始还是烟气儿浓重,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对面传来长一阵短一阵的人浪呼啸的声音。壕沟之内避炮的军官士兵也都爬了起来,架好步枪。山风很快将烟雾吹散一层,等到看清楚对面阵势,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从对面山头上面,人群都不是在涌

    简直是在倾泻而下!戴着大檐帽的日军士兵,山崩一在山下形成了一波波的密集散兵线――其实完全不能称为是散兵线了,而是肩并着肩的方阵也似的线列!日本军官站在队首,举着西洋式指挥刀引领士兵前进,一排排的步枪起伏着向前,在山头棱线上,日军还在源源不绝的翻过来。整个战场,几乎都被士兵塞满!各种各样的叫喊声音撕心裂肺的传来。每个日本军官好像头上都绑着长长的白布条,在一片黑色的军服当中分外的醒目。

    日本军队仿佛已经铺满了七二九高地前面的空地,蚂蚁一般的涌了过来!

    李星跳在了壕沟上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这打算是用人淹死老子啊…………”

    李星伸手抓过马的步枪,大步的在壕堑线上跑来跑去:“不要开火!不要开火!放近了打!放近了打!”他一会儿跳下去,一会儿又跳上来,大声下令。禁卫军官兵们一个个将枪架好,都看着李星的身影。也许是看他太嚣张,日军那里又擂了几炮过来。烟尘散去,他仍然腰都不弯的在那里奔走。到了每个有掩盖的机关枪发射点那里,射手都紧张的蹲在那里。就瞧着李星站在壕沟上面,弯着腰咬着牙齿在那里下命令:“听到我掌握的机关枪开火,你们才能射击,明白没有?”

    徐一凡他们在后面山头上面,也看到了日军如潮水一般的奔涌而下,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在日军庞大的人流之前,就看见李星一个人的身影在那里奔走。映衬着满坑满谷地日本士兵的背景,对比强烈到了极处。

    孔茨老上校放下望远镜微微摇头:“疯了。疯了…………他们是打算用人命拼子弹。只要人的密度超过火力的密度,就可以突破…………虽然战争就是一道数学题,但是这样的将道…………”

    徐一凡也瞧着他的小舅子仿佛在以一个人在对抗成千上万的日军,这种场面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了那么久,应付了那么多风涛,决定命运地这场战事,就已经在眼前了!他筹的饷,他选的官。他练的兵,他地那么多付出,考验终于开始了!

    那边李云纵和楚万里都放下了望远镜。李云纵皱着眉头:“两个联队?”

    楚万里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同意。

    “一锤子买卖的事情。鬼子还真有个疯劲儿。”

    “他们补给不行,北朝战场又被我们掌握…………也许他们不想和我们对峙,慢慢推进?”

    “对方的战略想定推测,是你们参谋本部的事情。”

    “你他娘地。还推得真干净…………李星这小子不错,有种!”

    旁边徐一凡已经冷着一张脸看了过来,他表情很有些奇怪,仿佛种种情绪都混杂在一起。看起来反而是冷酷无比的样子:“你们还在扯什么?炮兵呢?那个意大利佬在干嘛?”

    徐一凡发飙,楚万里向来都是选择性无视,溜着肩膀朝后缩。李云纵神色不动。一指前方:“这不是开始了?”

    炮兵阵地上面。兰度。巴托尼已经将军帽握在手中捏成一团。眼睛里面全是狂热的光芒。他到东方来,不就是等着这样史诗般的场面么?他地脸都扭曲了:“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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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密集的队列当中。突然就腾起了一团团的烟柱。日军地人群就像一张大黑毯铺满整个战场,腾起地烟柱落下,黑毯上就多了一个缺口,但转眼间就被补满。这张黑毯还是在以一分钟七十五步地匀速便步向前涌动。炮火从队伍前面犁到后面,弹片四下呼啸飞舞,每一声爆炸,就腾起一团血肉。日军军官的指挥刀仍然笔直向前,有地军官和士兵一起倒下,就必然就有人站出来补上位置。

    炮火毫无疑问是猛烈的,但是日军没有丝毫停滞的迹象。转眼间已经逼近了残存的鹿,当先的士兵纷纷将这些鹿扯开,性急的就从上面翻越过去。这个时候离李星他们的壕堑线不过还有五百多米,已经在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李星已经跳回了壕沟,推弹上膛,仍然没有击发。成百上千的步枪架在那里,枪口微微颤动,鹿前面拥挤着大堆大堆的人群,但是就是没有一支开火。

    禁卫军所设的鹿线众深足有百米左右,给日军清除了不少,却也还剩下几十米。层层叠叠的都是木桩木架土石障碍。日军一排排的涌了进来,队列变得混乱,原来的便步匀速也已经放缓。对面阵地却仍然安静,只有炮火仍然在发射,现在已经转向了鹿区,每一次爆炸,就是将破木头和血肉一起掀上半空。

    前面的日军眼见已经要出鹿区了,后面已经涌成了一大团,还有队伍不断的填进来。李星终于扬声发令:“步枪――――射击!”

    口令余音还在回荡,禁卫军壕堑线上,顿时闪起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火光!在障碍里面挣扎的日本军官士兵,就象突然被雷劈中,抖动着倒下一大片。惨叫声也不可遏制的响起,横七竖八,到处都有一头栽到的人。鬼子也真是有股狠劲儿。军官只要不倒,指挥刀就始终向前指着,大声下令,让他们赶紧冲出去!

    禁卫军的步枪已经打了一排又一排,子弹倾泻而出。日军却仍然没有停步,仍然在不断的涌出鹿区域,队形已经混乱,但是也加倍的密集了。不存在队列的话,军官就无法控制便步前进的步速,只要冲过来的,就都不约而同的吼叫着,由便步变成冲锋,蒙着头直往上冲。

    第五师团这两个精锐联队主力,从攻击发起开始。就没想过后退的事情!

    在日军地前进指挥所的山头,山县有朋和野津道贯都举着望远镜死死的看着对面的景象。亲眼看见了自己超密集的人流在深远的鹿区域内挣扎,死的人一片一片的,已经无法估算。但是还有更多的人气喘吁吁地越过,成群结队的朝上涌动。

    禁卫军虽然在拼命开火,但是仍然

    这么多人压制在鹿障碍之内。眼看得冲过去的人:=经密密麻麻的布满在对面山坡上。

    山县放下望远镜,低声道:“突破了。”

    野津也放下望远镜,微微摇头:“清国禁卫军比淮军坚强。射击纪律很好…………没有很远就开始滥射,在我们猬集在鹿之内集中开火,给予我忠勇将士很大杀伤,也迫使我们很快地就失去了对队形的掌握……阁下。这次伤亡惨重啊……”

    山县微微一笑:“值得的。”他指着对面禁卫军阵地:“在他们壕沟前面,似乎还有一道薄薄的鹿掩护,已经无法阻止我们继续前进了。野津君,我们是击破了清国地两支最强军团!这样的敌人去后。已经没有任何清国军队能阻挡我们前进!”

    队形混乱的日军已经扑到了山县有朋口中那层薄薄的“鹿”前面,长草掩映之下,这层鹿是不很起眼,不过四五米地纵深。但是顶着倾泻的弹雨到了前面。才发现这是不一样的障碍!粗大地木桩成三角状,用粗粗地铁丝拧在一起,还用长钉固定。深深地砸进地上。这些三角木桩之间。拉着的是一层层地粗铁丝!铁丝上面还有尖刺嶙峋,手扶在上面就是血口。这些喘着粗气冲上来的日军横在这里。发现既绕不开又搬不走。呼啸的步枪子弹之下,有的人就想爬过去,却发现落脚之处,地上还有一层细铁丝拉成的伏地铁丝网,整个人都滚在这些扯不开的铁丝当中,挣扎着使不上劲,脚站不住,每一俯仰,就被这些带着尖刺的铁丝刺出一个个血窟窿!

    日军的冲量巨大,转眼之间就已经在这铁丝网前聚集了满满的人群。这里离禁卫军壕堑线不过二百余米,却前进为难!后面的人涌过来将前面的人朝前推,只有七手八脚的扑进铁丝网里面,象是沾满了蜘蛛网的小飞虫。对方步枪仍然在一刻不停息的射击,打得人堆当中不断溅起血花,惨叫声连天接地。

    有的日本军官大声下令,组织起步枪火力射击,窒息对手的步枪火力。有的军官发疯一般的用西洋式指挥刀猛砍这些铁丝网。长草掩隐之下,刚才的炮火根本没给这里带来多少的破坏!士兵也在用刺刀猛砍,除了溅出点点火星,拿这些又密又粗的铁丝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有的日本军官带着士兵,丢掉步枪,手足并用的和这些上下都有的铁丝网搏斗,想翻过去。

    人越聚集越多,几乎就成了一道人墙。子弹飞过,就没有落空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喊叫声音混杂成一团,山呼海啸一般,而后面的人,还在不断的涌上!

    李星早就丢掉了步枪,在一个机关枪发射点里,刚才所有机关枪都没有射击,一直在等着号令。战前参谋本部已经指挥部队进行过模拟攻击,机关枪就是要到现在,才能给日军最大的杀伤,让他们在这死线上将血流干!

    看着对面涌动着的人群,李星猛的挥手:“射击!”

    二十四条火舌,几乎同时从各个掩蔽的发射点喷吐而出!铜音响成一片,弹壳飞溅。二十四道火流,向死神的镰刀一般,收割向密集得不能再密集的鬼子人群!

    血雾已经不是一簇簇的溅起了,而是在一团一团,仿佛喷涌一般弥漫。从李星占据的这个火力点射口向外望去,随着枪身的摆动,就看到铁丝网前,那些黑色军服的人群扭动着一排排的无差别般倒下,满眼当中除了喷涌的红色还是红色,被机关枪大威力重弹撕裂的人体碎片四下飞舞,一条条血肉胡同被硬生生的犁了出来。

    如此大量的血几乎同时喷涌出来,导致土地很快失去了对血液的吸收能力,让这些红色的液体,向小溪一般向山下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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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他们也在望远镜里面看到了这个场景。

    二十四架机关枪在狭窄正面的齐射,这种火力密度,拿什么人命来填也不够!对面那些村田式单发步枪的可怜火力转眼就被压倒,就看见那道铁丝网前倒下的尸体一层层的叠了起来,日军军官士兵就是这样无遮掩的被屠杀。机关枪火力如此之密,在铁丝网最前面一排的日军,几乎就被打成了一堆混杂的烂肉残肢!从东到西,不足千米的正面,已经布满了以各种各样姿态死去的日军尸体。后面的日军还随着惯性向前,又被密集的火力犁翻。二十四架马克沁的纵射,短短一会儿时间,就几乎将日军厚厚的冲击队列打穿!

    有的机关枪还开始延伸射击,日军炮兵阵地距离壕堑线不过两千米的距离,步枪打不到,马克沁的重弹到了这个距离还有一定的杀伤力。几架机关枪火力覆盖过来,炮兵阵地上面也给打得一片狼籍,将日军炮手打得死在战位上面,血肉和钢铁混杂在了一起!

    “涉胡之血履胡肠…………”徐一凡举着望远镜,喃喃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戈什哈们,军官们,德国顾问们,每个人都脸色苍白,看着这屠杀一般的战场。陈德这样的凭关系进来的戈什哈,扶着旁边的树几乎都快吐出来了。

    楚万里也在喃喃自语:“还要张旭州他们发起反冲击么?”

    李云纵板着脸微微摇手。

    仰大张着嘴巴站在徐一凡身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一句:“诸葛亮烧藤甲兵啊……折寿啊…………”

    啪的一记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徐一凡冷着脸对着他,他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却说不出的坚决:“你看清楚,是他们来侵略我们的!落到这个下场,活该!”

第三十九章 大势潜变

    海洋面,夜幕已经渐渐低垂下来,数十艘各式各样的船团,正在海面上犁出一道道白浪。这船团当中有新式的货轮,有陈旧的明轮船。在它们的外围,还有铁甲兵船在围绕着这慢速的船团忽前忽后的巡航保护。

    数十道烟气直上云天,夕阳从西面撒过来,映照在海面上,波光嶙峋。海天之间,若有血色。

    船团的每一艘船上,都飘着日章旗帜。而护卫的兵船,更是舞动着日本帝国海军的旭日海军旗!

    现在整个黄海洋面,都是日本海军的天下,联合舰队完全控制着海权。北洋水师大部已经远遁威海总基地,大清的整个北部洋面,都已经对联合舰队敞开!

    联合舰队总旗舰“松岛”号上,伊东佑亨大将在船尾游廊上面悠闲的散步,不时做着几个伸展舒张的运动。大同江口海战结束不过十余天,在修理船的紧急措置下,松岛舰已经修补完毕,弹洞破口铆上了铁板,甲板也早就擦洗干净,水兵也得到补充,连锅炉机器都已经紧急保养过了。整个联合舰队除了受伤太重的“赤城”号炮舰,“西京丸”号特设兵舰之外,其余战力已经大致恢复旧观。而对手北洋水师却已经元气大伤,不再能称为有分量的对手了。

    等着伊东大将散步完毕,副官早就在旁边等候了,低声而恭谨的报告:“阁下,‘长门’丸号第二军总旗舰上发来信号,询问何时能够到达锚泊地点。并祝阁下晚安。”

    黄海战后已经成为日本国内英雄人物的伊东大将神色淡淡的。甚至还微微有点疲倦,皱着眉头道:“陆军这次很有礼貌啊…………传令,不必回话。舰队运动,本来就不需要向陆军报备。”

    那副官鞠躬一礼,并没有退下。而是双手奉上了一份薄薄卷宗。伊东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是一张黄色地抄报纸:“什么东西?”

    “这是通报舰‘八重山’号追送来的大本营要报,指定大将阁下亲阅…………”说到后来。这副官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多嘴的加了一句:“好像……好像是陆军在朝鲜败了。”

    “怎么会?”伊东低声讶异的惊叹了一声。忙不迭的伸手要过夹鼻眼镜,仔细的看了起来。

    大本营通报要很明确。陆军第五师团在山县大将直接指挥下采取独断行动。在进攻清国所谓禁卫军据守之平壤,遭到重挫!

    第五师团虽然发扬武勇,但是仍然难耐敌军之优势火力兵力。反复攻击之后。遗憾告负。伤亡虽然还未曾具体统计出来,但是约计整个第五师团四成左右…………这就是近四千人打没有了啊!山县大将已经向大本营请罪,正收拾第五师团,节节抵抗后退。等待第三师团在元上上陆,并要求第二军迅即抽调一部分兵力。或者求得在大同江那侧登陆,或者在仁川一带登陆。作为第五师团后续支援部队。并且希望海军能配合作战,全力掩护从朝鲜两侧登陆地陆军部队!

    作为海军将领,伊东佑亨对陆军的态度自然有点那个。酒酣耳热之后,也会和同僚臭嘴巴一下:“最好让陆军吃点苦头啊!”

    可是绝对没有期望陆军招致这样的惨败!

    对清开战以来,陆上海上,势如破竹。海权已经在手,而陆上也迭克名城,淮军望风而遁。不仅占据了大半个朝鲜,而且这次他指挥联合舰队舰队掩护第二军,就是要在大连湾登陆,直接将战火烧到大清地腹心之地!攻克辽南,则整个直隶平原就都在日军兵锋之下,不管陆上还是海上,朝鲜地清国重兵集团都彻底断绝了后应。整个战事就可以说取得了绝对的战略优势…………原来在日人心目当中的庞然大物清朝,已经彻底地展露出了各个方面的虚弱面目。

    这个时候,日军的战略就是要一再的打击清国的信心,让清国彻底失去抵抗地意志,然后不得不以最屈辱的条件求和。从此东亚局势就会改变!

    可偏偏在这一连串地不断打击清国抵抗信心,并且不断取得胜利的战事当中。突然招致了这样的一场惨败!

    一个师团损失四成——也许还有隐瞒。这样的损失比例代表第五师团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自保说不定都已经为难。朝鲜战略计划中的两个钳子已经被打折了一条,禁卫军有如此强大的作战能力,就可以很方便的转移主力去迎击另外一个钳子第三师团。

    万一朝鲜全盘失利,第一军被击破。那么日本国内上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清国的自信心就会动摇,而清人也会士气大张,以后的战事进行就更加不顺利。

    作为海军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要全盘策应各个战场的陆军作战。所以比起专注于一个战场的陆军将领更有全局观念。如果按照山县有朋的计划行事,第二军转用于朝鲜,那么整个对清作战的战略就要变化,变成一场胶着于朝鲜的消耗战。而海军卧薪尝胆二十年,好不容易获得的海权就等于浪费…………日本可经不起消耗!日本已经将每一个省出来的铜板都投在了这场战争当中,还背负着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

    帝国陆军,嘿,山县有朋,嘿…………还有那个清国禁卫军!那个执掌禁卫军的清国将领是谁?徐一凡?那个在南洋开炮过的徐一凡?

    夜色渐沉,看完大本营通报的伊东佑亨站在那里,脸色铁青,半晌没有说话。那副官已经觉得有点发抖,忙不迭的又道:“阁下,大本营还有指定电文送达…………指定要阁下亲译…………”

    啪的一声,素称儒雅而有武士风度的伊东大将居然给了副官一个耳光!

    一个不够,正正反反又饶了俩:“混蛋!这么要紧地消息为什么放在后面说!先给我看陆军这些混帐战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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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霞关。

    伊藤博文站在自己书房地巨幅地图前面。秘书扶着烛台,替他照着亮。汉学修养渊深的伊藤博文,在最烦躁的时候,还是喜欢这蜡烛发出的幽深光芒。

    烛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地图上面,拖出了长而且黑的影子。

    第五师团败报传来,伊藤就第一时间返回东京。向明治天皇帷幄上奏他的决断。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相信自己地决断。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面轻轻划过。日本。日本海,朝鲜,黄海。海…………还有那个富饶巨大的清国。日本局促在海面上。比起大陆,就是东北面小小地一条。

    几千万国民聚居在这个多火山而贫瘠地列岛上面,一直处于东亚的边缘。甚至世界的边缘。而直到现在,他们才寻覓到了苦候两千年地崛起机会!

    给伊东佑亨的电文,就在他心头缓缓掠过,一字一字,清晰无比。他喃喃自语。仿佛也在自问自答。

    “…………此次败报,对征清第二军。对大山岩大将阁下,绝对保密!大本营陆军意见,由鄙人压制可也。第二军征清大业不变,八月下旬之中,第二军仍然必须完成大连湾登陆,攻略清国辽南之地,陷落旅顺!联合舰队与征清第二军,不得稍有分心他顾之意。此时此地,只有一往无前,赌上国运!”

    “那朝鲜呢……朝鲜怎么办?一个战场胜,一个战场败,仍然是胶着,清国得到这个鼓舞,还是会继续抵抗下去……日本消耗不起啊…………”

    “对清国人物,我是太了解太了解了。只有赌上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他们不会看着一个如此独立的徐一凡取代他们的地位,不会看着自己权位地倒台。他们必然会自己将自己的事情弄糟…………也许徐一凡还未曾取得朝鲜地最后胜利,就要被他们自己给弄垮台!不,那些清国的官僚不是愚蠢,而是太聪明了!但是只是为他们自己权位而着想的聪明!”

    “伊藤啊伊藤,将希望寄托在清国内部自己的愚蠢内耗,是不是太冒险了,这样的把握,连五成都没有,是赤裸裸的赌博!”

    “难道这从一开始,不就是场赌博吗?开化维新不过数十年的落后日本。就要对上是我们三十倍大的清国,财政收入是我们数倍的清国…………从一开始,我们不就是胜利在清国自己的无能愚蠢落后和自私自利上面么?我们幸而领先了数十年,如果不趁时赌上一切,等那个巨大的国家睡醒,等待日本的,就还是未来数百年的黑暗!”

    “我伊藤博文,对自己的决断有信心!也不能不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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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黄海道。

    炮声隆隆,将对面日军阵地炸得烟雾翻腾。十余门山野炮就地放列,炮弹壳已经打得跟小山一样,炮手都脱光了膀子,将一发发的炮弹装填进炮膛,再奔雷驰电的发射出去。

    禁卫军的官兵,以营为单位,组成了一道道的密集散兵线,向黄海道瑞兴府周围的各处阵地发起冲击。

    军官在前,士兵紧跟。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冲上一个个山头阵地。日军拼死抵抗,到了后来,往往就演变成一处处的肉搏厮杀。或者禁卫军被逐退下来,或者就是夺下了高地,将苍龙旗竖起。

    每一面禁卫军苍龙军旗插在一处夺下的高地上,整个战地的禁卫军官兵,包括朝鲜民夫,都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音!

    环绕瑞兴府攻击的战地,来来往往都是人流车马。朝鲜民夫一队队的将物资弹药粮食输送上来,将伤员撤下去。马队在四下奔驰,传递命令。警戒战场。禁卫军对第五师团的攻击。正是如火如荼!

    八月十六日一战,日军第五师团在禁卫军阵地前面碰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仅仅在七二九高地前面,就遗尸二千余具。徐一凡集结二十四架马克沁机关枪在一处,实在是太有点心狠手辣了。火力密度已经高得多余,铁丝网前第一线的日军遗尸,都很难拼出几具完整地!

    不死心地山县当日还越过野津道贯。命令后备联队发起冲击。还没有爬上山地,机关枪的射击就逼得,这次攻击的日军就已经士气低落得崩溃撤退了。又是伤亡数百人。十六日一天下来。第五师团发起攻击的两个联队残废,另外两个联队也胆落,就连炮兵都伤亡惨重!

    禁卫军随即就发起了反击。将第五师团压迫退向瑞兴府,要在最短时间之内,彻底击破第五师团。只要失去瑞兴府这个屯兵和物资存放,也是日军第五师团可以依托的阵地。他们就算丢弃一切掉头南逃,在姜子鸣骑兵的沿途追击之下。还能有几个人回到汉城,那真是天知道。

    击破第五师团之后。按照禁卫军战略,就要转用于东线,等着迎击有可能在东线上陆的日军!内线作战,就是需要达成这样地态势。

    日军也知道局势之恶劣,绝对不能掉头就跑。山县有朋和野津道贯收拾余烬,依托瑞兴府一带,拼命抵抗。弹药不足就用血肉,每一处都是死战不退。禁卫军也是第一次玩儿这个阵地攻击的活儿,虽然士气高涨,但是也得一点点的啃。鬼子就是有这个拼死抵抗地疯狂劲儿。几天下来,虽然步步前进,捉地鬼子俘虏都饿得跟鬼一样,可是还远远没有到让第五师团残部总崩溃的时候儿。

    禁卫军参谋本部这次直接掌握在前线,指挥部也步步前推,几乎和李云纵的镇本部重叠在一块儿了。

    这个时候就看见参谋本部地帐篷群前面,传骑四下往来,一道道的

    布下去,也一条条的情报汇总到这里,四下一片忙碌

    作为参谋本部的大脑,楚万里这个时候儿可没有和那些也才是初出茅庐地新参谋们在一块儿不眠不休。而是陪着他的顶头上司徐一凡,选了个僻静处一起喝茶。

    徐一凡是对这些实在有些不摸门,他也知道自己地地位,很难遏制住不插手下命令的冲动。比如说诸如“死五百人也要给我把那个高地拿下来!”“为什么只调一个营攻击那里,不是两个营?”“什么时候才能攻进瑞兴府,时间紧得很!”…………这些命令之类。

    他对自己下这种纯军事战术命令会导致的后果实在有些心中没有把握。不如眼不见为净,规定了在八月二十三日之前,必须拿下瑞兴府,消灭掉第五师团,然后尽速转用兵力之后。就天天悠闲的喝茶,看点书————也有点儿强装出来的大将风度。

    可是眼前这小子…………为什么也在这里喝茶?还一副比他还要悠闲的架势?

    楚万里懒洋洋的从椅子上面坐直,伸手招呼外面的仰:“贝勒爷,给我续水!”

    然后就看见仰脸臭臭的进来,给楚万里手里杯子倒水,故意还想洒他手上。楚万里是粘上毛比猴儿还精的人物,手闪得飞快。

    “多谢贝勒爷了,黄带子伺候咱,真是祖上修来的福分啊……回去问问我爹,除了当松江府的土地主,顺便开当铺之外,以前还做过什么积德的事情没有?”

    徐一凡拿着一本原版国富论,一个字儿没看进去。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拍腿:“楚万里!你在这儿干什么?别人打仗,你闲着做什么?”

    楚万里笑嘻嘻的:“打仗是云纵的事情,参谋本部还有德国顾问盯着,条令他们比我熟……我都做好了全盘想定,也做出了指示,我还闲在那儿做什么?对云纵的战术指挥指手画脚?我可打不过他!”

    徐一凡还是不爽,他不喜欢拿满清官场那种上下体制的架子,禁卫军小兵见着他也就是一个军礼就算完。站班,跪接,上手本,唱履历一概全免。军队要是那样,一点荣誉感都没有了,可这楚万里也太没上没下了。他现在可是四钦差,兵部侍郎,大清朝的中流砥柱!

    眼看得徐一凡就要发飙,楚万里每到这个时候都能感觉到徐一凡的底线,赶紧坐直了身子,板上了脸,手里的茶杯也放下来了:“大人……属下是按照您的吩咐,不要将精力放在具体事务当中,属下是在推想今后战局的变化…………”

    “想出来什么没有?”徐一凡没好气儿的问,这小子要勤快得起来,那世界就该大同了。

    楚万里淡淡一笑:“大人,我们是打出了最理想的战果了吧?大人当初的战略就是要在朝鲜战场上用内线优势击破日军,让整个战场陷入胶着消耗当中吧?我们这里取胜,映衬着北洋的失败,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这个时候,谁能离得了我们?而鬼子也不能顺利的结束战事,只要咱们还在取胜,朝廷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言和!战事越持续下去,我们的地位就越重要…………而中国大日本小,按照大雄先生的情报,他们也消耗不起,最后他们不胜而败,我们不败而胜…………大人是想两方面都赢得胜利,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是不是?”

    徐一凡也放下了茶杯,外面一阵炮声隆隆响过,震得他的帐篷都是一抖。喊杀声枪声从远处飘来。而帐篷内,却是一片的安静。

    徐一凡站了起来,看了神情严肃的楚万里一眼:“你明白了?”

    “大人所图之远,用心之深,属下只能用五体投地来形容。这场战事,被大人利用到了极处!”

    这个时候,就算最不正经的楚万里也说得诚挚无比。

    徐一凡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没有你们苦心训练禁卫军,云纵旭州他们死战,将士的忠勇,我再怎么谋划也是不成的…………”

    楚万里也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没有大人对国内日本的情势了如指掌,又怎么能做到这一步?东亚大势,就被大人这一支孤军撬动!属下有时真不明白,大人怎么有此天纵之才!”

    废话,老子是穿越来的。徐一凡悻悻的想。

    禁卫军只要能维持朝鲜战局,取得一些胜利。满清就不能不继续抵抗下去,而坚持抵抗下去,北洋等势力就只有更彻底的被打垮,而满清只有加倍的依靠他。战事胶着下去,也让日本没有体面结束战事的机会,只有将其国力拖垮!

    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他的逆而夺取之路,他的一飞冲天的前景!

    “虽然有点私心,可我也对得起历史,对得起祖宗了吧…………有了我,也许就会带给历史一个不一样的甲午,带给历史一个不一样的机会吧?”

    帐篷内沉默良久,楚万里的清亮声音又响了起来:“大人!其他不说了,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何时能将兵力转用到东线。聂功亭那里,始终是我们一个薄弱所在…………只要我们能及时转用兵力,朝鲜就可以拖下去,而大人的全盘谋划,就可以成事…………就系于此!”

    徐一凡仍然沉默,最后淡淡一笑:“明白就好,我等着你们早点把山县有朋的脑袋,扔在我面前。”

第四十章 依靠谁

    鞭三响,香烟缭绕。

    煌煌太和殿,已经不知道有几年没有叫起这样的大朝会了!

    按照清中叶之后未变的朝制,这样的朝会,除了军机之外,六部九卿,都应该按日上值。不会一次聚集全的,可是偏偏在今儿。天色未明,隆宗门外的轿子就是一串一串的,白灯笼点得星星点点,穿戴整齐的军机大臣,六部九卿已经全部齐集,等着上值朝会。

    这些年以来,就算人不齐的朝会也少有了。什么事情报到中枢来,躲不过去的军机或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们聚集商议一下,然后达拉密章京办稿子,送上去请准就算完。反正拿主意的不是他们,发下去地方会不会照办也天知道。还六部九卿会商呢,穷京官没钱进补,养点精神最要紧。

    可是自从徐一凡飞电传捷一到,光绪爷就兴高采烈的叫起了大朝会!

    前些日子,一条条坏消息传来,京师已经震动了又震动。一力主战的帝党人人噤若寒蝉,有的人甚至装病闭门不出了,谁也拿不出一个办法。

    半个朝鲜沦陷,水师崩溃,海防门户大开…………已经有风言传出。当初老佛爷让一步,就是要看这些清流书生能搞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还是要请已经荣养归政的老佛爷来拿这个大主意!

    光绪最近去颐和园请安也越发的勤,有的时候见着,有的时候没见着。剩下时间就是一堆堆的也不知道有用没有地电谕发出去,募兵筹饷死战叫得震天响。

    上面儿地政争先撇开不说。单单说这战事。这么个大清。也号称咸同以来中兴了,怎么就连一个小小日本都打不过?不可一世的北洋武力是败了又败,还拿什么来抵挡小日本鬼子?虽说要募兵,要重集湘军,要赶紧买船,谁都知道这个顶毛用。练了几十年,花了多少饷的北洋都不是对手。新募出来的兵能挡得住?

    大清给西洋鬼子欺负得够呛。帝党之所以出现,也不是全然为了争权的。大家都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头,这天下。是不是老佛爷弄不成的?还是要指望圣君在上拿权?现在这一路败下来。大家也又有点觉得,这圣君在上,是不是也有点靠不大住?

    那又该拿什么办法出来呢?难道真地要如一些大胆书生所叫的。要立什么宪不成?

    苦无出路当中,大家都在屏息等待更坏的消息。却没想到,朝鲜传来徐一凡地捷报!他以一万孤军,没得到朝廷半点支援,大家也多多少少知道徐一凡是怎么被朝廷。被北洋排挤压迫地。结果却打出一个杀敌近万的大捷!日本所谓征清第一军的日酋山县有朋那是日军有数地上将,大清时报都介绍过他生平的。现在被徐一凡死死围住,不打死也要献俘京师!

    一开始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叶志超吹得还不够大?结果不过两三天,观战的洋人就发回来消息,证实了这个捷报。留守汉城的日军正惶惶不可终日呢。和山县有朋亲自指挥的第五师团已经失去了联络,禁卫军地骑兵甚至都在汉城附近出现过!洋鬼子都亲眼看见了禁卫军的苍龙军旗!

    大清朝野,顿时欣喜如狂。单单北京城地茶馆,这些日子,里面叫得最大声的三个字就是徐大帅!大清百姓如痴如狂,终于有个中流砥柱出来挽狂澜于既倒了!

    老佛爷不行,皇上亲自指挥不行,大名垂二十年的李中堂不行,可咱们还有个徐大帅!

    当然,这些心思都是百姓心里面的。

    可是对于这些等候朝会的官员们来说,又是别样一番打算了。这场战事,怎么说都是皇上亲自挑头儿的,老佛爷不管。打败了是李鸿章先顶缸,皇上接着顶缸。现在看来是李鸿章这霉头触定了,可皇上就扬眉吐气起来了!老佛爷对这么个局面,又是怎样的心思呢?

    在太监引领下进入大殿的这些官儿们,心思沉沉的都在琢磨这个问题。互相眼神一交,都是赶紧避开。阿弥陀佛,还是再看看风色吧。

    “皇上驾到!”随着净鞭的声音和太监的公鸭嗓门儿,站在大清京官体系高处的这些大臣还有六部九卿山呼万岁而拜。就听见脚步声响,然后是光绪掩不住的笑意的声音:“平身,平身!”

    大家爬起来,偷眼朝上瞧。就看见光绪一身朝服,坐在御座上面儿,笑吟吟的捻着朝珠。往日青白的脸色,现在几乎要放出光来。看见群臣已经爬起来就位,笑道:“今儿叫起,就是和大家说说,徐一凡捷报传来,朕已经向太后老佛爷请安叩喜了。老佛爷的慈谕。这场仗,咱们大清打到底!大清以孝治天下,日本在老佛爷万寿惹得他老人家不痛快,还不该痛痛的剿么?朕奉慈谕,就要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他前面语调轻快,几乎都要笑起来的模样儿,到了后来,口气已经放沉:“朕御极以来,向来以恕道待臣下,凡事只有包容的,还不是期望大家能激发天良,为国效力?战事一开,这才叫试金石呢,知道哪些人简直是敷衍了二十年,一旦开兵就是稀里哗啦!也知道了咱们大清还有哪些忠臣!老佛爷命朕主持对倭战事,朕这次再不包容什么了!不出力,有天理国法等着!前些日子发下去的电谕,军机要查,各部要查,办得怎么样。兵募了没有,饷筹了没有…………敷衍朕的,只有锁拿!另外再拟诏诏示一下倭人,只要退出朕的藩国,认输服软,赔情道歉,朕也能包容,再打下去,就怕他们国灭无日!”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底下群臣有的就噤若寒蝉了。光绪叫起朝会就是在宣示呢,借着打这一仗。他可是要慢慢拿权的。底下人再不拿他当一回事儿。他可是不会客气了。得让他们认明白老大是谁…………徐一凡地捷报激起民气,老佛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打下去。难

    真地要一直拿权了?

    底下人各动各的心思,就忘了接话。眼看有些冷场,光绪的脸瞧着就沉了下来。翁同禾一直在班次里面美滋滋的听着,老爷子差点就摇头晃脑了。看看冷场,翁同禾忙不迭的出列,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圣明!我大清以顺诛逆。岂能不胜?皇上圣心默运,秉慈谕而张雷霆,痛剿倭人。必然全胜!臣行走军机。当奉谕唯谨,实心办差,以助圣上得成大业!臣还有几事奉奏…………”

    老师这话接得磁实。光绪脸上神色已经松了下来。他们帝党盼这个日子盼了多久哇!当下就笑吟吟的道:“翁大人快平身,有什么事情尽管奏。”

    翁同禾还趴在地上,声如洪钟,中气儿十足:“第一是必须法度严谨!皇上决心痛剿倭人,徐大人又在朝鲜连战连捷。这样的大势下。如果再有人不出力死战,打一次败一次。还谎报军情地,只有视罪行之有差,夺职的夺职,锁拿的锁拿,正法地正法!徐大人此胜,倭人已经破胆,再不出力,真真对不住圣上地一片苦心了!”

    这话明显是冲着李鸿章来的,作为地方最大的实力派,李鸿章从来不支持光绪,向来都是奉慈禧权威唯谨。慈禧地权威加上李鸿章的实力,压得帝党喘不过气儿来,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帝党趁着东风,就准备下李鸿章的手,扶植自己的实力出来了!

    大殿之内一片安静,光绪笑吟吟地点头:“准!朕也就是这个意思……老师还有什么要奏的?都说,都说!”

    翁同禾神采熠熠,大声开口:“臣请陛下重赏徐大人,重赏禁卫军出力员。徐大人忠心耿耿,诸军皆败而独却敌锋,振国威而提民心,功莫大于此!不赏何以服天下?禁卫军出力员,朝廷也要加以重赏。禁卫军为朝廷武力,陛下亲军!战胜之后,当还归京师,为我大清长城之靠!”

    光绪听得兴奋,腾地一下从御座站起,走了几步:“军机与六部九卿会商,重赏徐一凡与禁卫军出力员!”

    他一下站定,傲然道:“小小日本,不自量力,与我大清敌对。不败待何!日本小而我大清大,打下去,没他们的好果子吃!徐一凡一战而胜,朕要集兵朝鲜,灭此朝食!…………诏告天下!”

    除了翁同禾外,帝党众臣纷纷拜倒,山呼万岁,其他官员对望一眼,也都拜了下去。军机领班世铎是后党重臣,这些日子在军机处给翁同禾的锋芒压得喘不过气儿来,他一边慢腾腾的跪下,一边在心里面冷笑:“轻狂!还真以为一个徐一凡,就是泰山之靠了?再传来打输的消息,看你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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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北洋大臣衙门。

    在李鸿章的书房之内,两人默默对视。今儿李鸿章连签押房也不去了,只是守在自己书房之内,拿着一份电谕,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杨士骧侍立在一旁,也是脸色铁青。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纸张抖动稀稀索索的声音。

    到了最后,李鸿章手一抖,将那纸电谕放在桌上,一双满是老人斑的手捂在脸上,深深叹息:“老佛爷下慈谕了…………只是对着我李鸿章一个人,北洋再打败仗,她也保不着咱们了…………老佛爷这是逼咱们北洋必须打胜啊…………”

    “…………可是又怎么打胜?水陆精华都去矣,聂功亭现在受徐一凡节制…………皇上和那些帝党清流以为靠电谕就能打赢这仗,以为日本真的不堪一击,是我李鸿章不肯出力…………现在日本人必然已经用舰队掩护兵船,就要登陆各海口,直捣我腹心之地了啊!北方海口,都是我李鸿章的责任,再败下来。到底该如何收拾?战事拖下去,日本人固然不利。可我们北洋也是完了!”

    听着李老头子疲惫的口气。杨士骧心里一酸,差点眼泪就下来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徐一凡怎么就打赢了?现在搞得跟大清长城之靠似地,光绪还借着这点虚火要争,上对慈禧要权,下要敲打地方实力派。

    帝党能不能得逞另说,可是如果再败。北洋那是真地难以翻身了。李鸿章一生功业,也要付诸流水!

    光绪借着徐一凡的胜利上位,慈禧要北洋胜利固权。可是北洋再怎么打。估计也是一个败字儿!

    杨士骧深深吸口气。拿起那份电谕轻轻一弹,然后轻蔑的团成一团扔向角落。李鸿章听见响动,讶异的抬头:“莲房!”

    杨士骧冷冷道:“中堂。咱们打不赢,也就让徐一凡打不赢!大家都是一个败字儿,还有得一争!只要帝党不上来,咱们北洋就还能稳住!”

    李鸿章瞪大了眼睛,只是看着杨士骧。杨士骧脸色已经铁青得近乎黑色。侃侃而谈:“徐一凡在平壤正面获胜,可是根据他电奏朝廷的布署。他的东面,还要功亭的一万我淮军旧部掩护!英国公使也透露过一点消息给中堂,日本人有一万多兵,号称第三师团地,准备浮海而上陆元山,只要聂功亭这部让开正面,徐一凡就死无葬身之地!咱们败得再惨,只要这个徐一凡陪着,就哪里也交代得过去了…………老佛爷最后还是要靠着我们北洋这些地方实力,压服光绪小儿!”

    李鸿章拍案而起,戟指着杨士骧:“杨莲房,你混蛋!此时国战之日,你出此狂言!大清毕竟是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日本虽锐,但是太小。咱们这里败得再惨,只要徐一凡一军能坚持住,大清就要打下去。日本耗不起,到了后来,也只是谈和罢了。那时候日本也不能随心所欲宰割我们!而你这个主意,就是要断送我大清国运!”

    杨士骧

    动,冷冷反驳:“大清还有什么国运?我只是为中堂计!中堂如是说,徐一凡也正是如是想!到时候咱们就只有看着徐一凡如日中天,而北洋星散,中堂背负所有骂名!中堂,您觉得呢?”

    两人狠狠对视,到了后来,李鸿章移开了目光,跌坐在椅子上面,嘿嘿冷笑:“只怕是老夫舍得自己声名功业,而北洋上下,舍不得自己的权位吧…………聂功亭已经归心徐一凡,就能听你的?”

    “聂功亭不听,可是淮军上下,中堂养育数十年,到时候还是要听中堂地!请中堂电奏朝廷,调叶志超卫汝贵等人回国重处,让这两人在鸭绿江那边等着我!日本人舰队只能白天行动,从旅顺到鸭绿江口,浮海偷渡,半夜即到。我带着叶卫二人,到聂功亭军中夺权!带兵回撤!中堂,这是我们最后地机会了,转眼之间,日本就会登陆我各大海口啊!为北洋计,属下何惜此身,但求中堂决断!”

    李鸿章神色木然,呆坐椅中。书房门一响,却是张珮纶抄着长衫下摆就冲进来了。这李鸿章女婿也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进来就恶狠狠的一巴掌煽在杨士骧脸上。杨士骧也不示弱,反手扭住他,两个前风流翰林,顿时扭打在一起。

    “混帐王八蛋,出什么丧了良心的主意,打不死你!”

    “你这么大义凛然,当初在马江就不要跑!”

    叮叮当当,两人打得是烟尘斗乱,拳打脚踢,一个不让一个。到了最后扭成一团,一个掐对方脖子,一个拉对方辫子,嘴里骂声也越来越高。

    李鸿章呆呆地看着他们在那里扭打,到了最后,猛的一拍桌子站起:“都给我滚!”

    两个鼻青脸肿的儒雅翰林一下停住,呆呆的看着李鸿章。

    而李鸿章立在那里,重重闭上眼睛,老泪纵横,轻轻自语。

    “都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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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宇品港。

    军乐呜咽而奏,细雨也蒙蒙的下来了。一片风雨当中,整齐地日军士兵正在默默上船。报国团地那些浪人和百姓们在远处挥着旗帜,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地呼喊声。

    海浪不小。推得港口那些商轮一阵阵的起伏波动。没编入联合舰队的那些旧式兵舰早已拔锚出港。烟雨蒙蒙当中,只能看见天边烟柱,还有一声声的汽笛。他们在等候船团装载完毕之后,护航出海。

    国内紧急动员完毕的第三师团已经比计划提早一天集结完毕,准备出发。

    在码头上面,两个将星闪耀的日本军官正信步而走,经过每一处。所有军官士兵都立正行礼。这两员将官,一个就是第三师团师团长桂太郎中将,现在被徐一凡死死围住的山县有朋大将地学生。而一个就是大本营的陆军幕僚长川上操六中将。

    两个中将在雨中漫步。浑身都浸湿了。却都没在意。看着港口壮观的动员出征场面,两人地眉头却都没有解开。

    “川上君,你是萨摩地。不像我们这些长州的,受恩深重。山县阁下在瑞兴府被围,我们不得不出击,虽然明知道是败…………”

    “为什么会败?”

    “徐一凡的禁卫军明显是在利用内线优势,逐个击破我们地主力。他既然能击破第五师团。那么也就能击破第三师团…………我们今天出发,二十二日上陆元山。向前攻击前进,还有淮军聂士成部阻挡在前面,徐一凡有足够的时间转移主力过来了…………我们虽然必然死战到底,可是前途的确莫测啊…………大本营为什么坚持不肯将第二军转移到朝鲜作战呢?”

    川上操六淡淡一笑:“光打朝鲜,清国皇帝不会求和啊…………我们就算在朝鲜打的胜仗再多,只要不迫近清国的腹心之地,怎么也不能求得战果。桂君,你想想,徐一凡已经展示了他地防守能力,一天而迫使第五师团打残废!第二军加入,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击破他呢?帝国以举国之力,歼灭了徐一凡,又怎么样?我们很可能再无力量进迫清国本部了……那时候,帝国只有破产。”

    “可这还是让第三师团去送死!伊藤阁下是在寄往清国人自己愚蠢!自己打败自己!”桂太郎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怨气还是被雨淋的。陆军已经强烈表示了不满,甚至帷幄上奏至天皇陛下处。但是天皇仍然将全部决断权交给伊藤博文,陆军也只有服从。

    川上操六以萨摩藩出身而跻身陆军高层,本来就有点异类地身份,桂太郎当然也认为这家伙肯定没有在大本营和伊藤博文据理力争。

    川上操六知道桂太郎怨气,淡淡一笑,摘下军帽轻轻弹了一下。雨点打在他的平头上面,他好像反而觉得凉爽也似。

    “清国人不愚蠢,怎么会落在我们日本人后面?请相信伊藤阁下,他比我们更了解清国人。山县阁下不能不救…………虽然可能已经迟了。救不了山县阁下,我们也要牵制住徐一凡,让他不能应援辽南…………再说了,等待我们的,也许是惊喜呢?”

    川上操六笑着指指自己:“我已经败在徐一凡手中两次了,第一次是不知道这么个人,第二次是要为了维持陆军的颜面,让山县阁下独断攻击,没有等待第三师团。这一次,就拜托阁下让我随着名古屋兵团一起向着死亡挺进吧,国运就在你我手中,要么是败死,要么是看着帝国崛起,倒也痛快。”

    桂太郎按着军刀,打量着川上操六,最后也仰天大笑:“好,就让我们陪着伊藤阁下,陪着整个帝国,赌上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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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炮声突然沉寂了下来,接着响起的就是惊天动地的呐喊。

    夏日的大雨正在哗哗的下着,在泥泞一片的山地当中,禁卫军士兵冒雨而上,不少袍泽已经倒在了泥水当中。剩下的仍然在奋力向前,最前面的已经冲上了山头,白刃映着寒光,点点耀动。

    李星冲在最前面,军帽早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了哪里去。攻下此处高地,面前就是第五师团最后的据点瑞兴府了!日军在这里拼死挣扎反抗,能动弹的士兵都已经填了上来。能发射地炮弹都打了出来。一次次地攻击与反攻击。青色的山地早就被打成了焦黑色。双方倒下的士兵军官也不知道有多少,跌倒下来,也许就能看到泥水当中伸出的一只苍白的人手!

    双方拼死争夺了两天,禁卫军一个营打不动了另一个营又上,现在已经换到了第三个营!

    一个衣衫褴褛的日军士兵怪叫着扑了过来,他步枪没有刺刀,就这么轮着砸了过来。李星一个防左反刺,推开他的步枪,顺势进步就扎进了那日军士兵地胸膛。那士兵丢掉步枪死死的抓住他的刺刀。仰天就倒。李星整个人也被带得半跪下来。

    冒着大雨冲上山头,还有子弹迎接,他地体力也差不多了。现在觉得拔刺刀都没什么劲儿。眼角余光就看见更多地日本士兵从烂泥塘一般的壕沟里面跳出来——日本人也跟禁卫军学会了挖战壕。这些士兵都是满身泥泞,面容焦黑,受伤的人就在泥水当中爬,十几把刺刀直逼上来。还有一个矮胖地军官,挥舞着军刀一瘸一拐的跟在最后面。疯子一般的喊叫着。

    “***,这下交代了…………”

    他脑子里面念头还没有转完。身边就响起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吼叫声音,一把把地刺刀越过他,迎了上去。他的弟兄也跟上来了!

    双方碰撞在一起,扭打成一团。刺刀戳入人体地擦擦擦擦的声音瘆人的不断响起。间或还有一声堵在嗓子眼里的惨叫。双方士兵都在源源不绝的涌上来,仿佛人命不要钱一样的互相消耗着。李星容出一点功夫,用脚蹬着那具尸体,将卡在肋骨上面的步枪刺刀用力的拔了出来,直直的就扑向那个矮胖的日本军官。

    那军官腿上中了一刺刀,半跪在那里,还在大吼着乱舞着军刀,看来已经半疯了。李星从侧面接近,一刺刀就从他左边脖子和肩交界的地方戳了进去。

    颈侧大动脉瞬间割断,仿佛停滞了瞬间似的,血柱顿时冲起老高,喷得李星满脸都是血沫,被雨水一淋,一下又冲掉了。只有在军衣上面的血迹,更深的陷入了布纹里面。

    那日本军官喉咙里面格格的叫着,捂着脖子半转身仿佛还想站起来,最后轰然栽倒。看着他倒下,日军士兵终于崩溃,丢枪弃刀的转身就逃。这些家伙再也不成建制,仿佛游魂一般的朝山下崩溃。而禁卫军面前,就是不大的瑞兴府!

    一发炮弹飞来,激起丈余高的泥水,没有人弯腰闪避一下。这发日军最后的炮弹,似乎也是在宣告这个要点的易手。

    李星深深的喘着粗气,大声下令:“将我们的军旗插上!”然后就一屁股坐在那日本军官的尸体上面,无意中却发现这家伙肩膀上军衔是带花的!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日,禁卫军已经扫清瑞兴府外全部要点。此次甲午战争,整个日军陆军的先锋将领,大岛义昌少将被格杀。

    第五师团不过还剩下残兵两千余,集结于瑞兴府,凭城死守,等候最后末日的来临。在城中,有着日本陆军长州藩的领袖之一,山县有朋大将!

    徐一凡和李云纵并肩站在前进指挥部,举着望远镜看了这场争夺战的始终。一个个禁卫军的营都打疲了。伤亡接近两成,到了最后,徐一凡只有将他的小舅子拉上去了。禁卫军作为一支新军,虽然士气高昂,但是坚韧程度,仍然不如久战的部队。伤亡一成多已经相当高。如果能够及时修整一下,恢复体力士气,这种真刀实枪的磨练就可以让禁卫军的战斗力很快恢复,而且得到极大提升。

    李云纵轻轻摇头:“总攻还是用这些部队的话,恐怕要伤元气了,大人。”

    徐一凡脸色也不好看。鬼子抵抗得太厉害了!这种火力优势,还打了这么久,付出这么一堆的伤亡,这些官兵都是他苦心攒出来的,简直心疼得肝都颤。

    他低声道:“聂功亭那边的我们两个老底子营,还有在安州的营我都给你调过来了,总攻用他们…………我们一定要尽早全面击破日军!鬼子的第三师团这几天大概就会上陆元上,我们要尽快转移主力!云纵,总攻一定不能失败,我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李云纵居然很无礼的冷冷看了徐一凡一眼,指着那面才竖起来,正迎风飘扬的苍龙旗:“大人,你还怀疑自己的禁卫军么?”

第四十一章 团体利益

    十四门山野炮就地放列,一队队的马车给炮兵阵地送大雨仍然倾盆一般的下着,朝鲜夏日的雨季还远远没有过去。瑞兴府周围的山地上面一片泥泞,拉着重载的马匹长声嘶鸣,奋力的支着后腿在用力拉曳,驭手挥舞着马鞭,大声的吆喝,滚得和泥猴一样的禁卫军士兵挤在马车两侧,也在拼命的推着轮子。

    暴雨毫无疑问会对攻击一方造成更大的妨碍。在瑞兴府四下,打得筋疲力尽的禁卫军左协已经撤下来修整,从平壤,从安州,从东线调来的禁卫军右协已经接替进入阵地,火炮也大量的抽调了过来,弹药也向这里集中。现在在平壤一带守家掩护的已经是禁卫军第二镇的新兵了。禁卫军第二镇也是四标十二营的建制,调到北洋水师基地是四个营,安州还有两个营,解散了两个营作为补充兵编入禁卫军左协,现在后方连大同江口,只有四个营的新兵!

    徐一凡已经将所有能抽调的部队集中起来,准备对第五师团发动最后一击。

    不管是他,还是镇参谋本部,还是禁卫军官兵,一直到德国顾问团,意见都是一致。内线作战,就是要逐次击破对手主力。求取完全的战果,才能放心转用兵力,才能最大的发挥内线作战的优势。第五师团在所必灭!

    除了这些军事上面的观点,徐一凡也有点私心,他需要一场完全彻底的胜利,让他的地位名声更上一层!

    经过两天的调整准备,各个部队都已经渐次进入阵地。右协抽调来的这些部队敬畏的看着左协一路打过来的战场,到处横尸累累,不少反复争夺的山头都已经被打成了焦土。右协和左协一直以来都有争竞,左协的高级军官团是徐一凡拉出来的北洋学兵,右协高级军官团是以水师系为代表地军官,他们都自认有更好的训练,更完善的军学认识。更丰富的经验。对于徐一凡战必拉左协当先锋都有点腹诽。

    现在左协打开了瑞兴府外围,将第五师团削弱到了一定程度。徐一凡最后却将这么大一份功劳交到他们手中,左协上下,说是人人感奋那都是轻的了,简直是感激涕零啊!

    所以整个战地,一片士饱马腾的景象,暴雨虽大,丝毫没有浇息禁卫军右协官兵的求战热情。

    一个右协军官。黑黑的肤色表明他是南洋出身地学官,正和士兵一起在推车轮上山,身边士兵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将头转向丘陵之下。他怔了一下。正准备骂人,就听见士兵们低声交头接耳:“是徐大人!徐大人来巡视咱们了!”

    徐一凡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实在有点恶趣味…………),带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戈什哈,就在这一片战地景象当中穿行,每到一处,每个官兵都认得这位年轻地钦差大臣,当初跟他们一起全副武装越野跑的。一开始还是肃立敬礼,到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摘下军帽朝他欢呼,欢呼声一声两声的响起。最后连成一片:“徐大人!徐大人!”

    是徐一凡带他们立足海东,是徐一凡培育他们成军,是徐一凡给他们最好的装备,也正是徐一凡带给他们这场胜利!

    徐一凡军服笔挺,坐在马上。他出巡本来就是起鼓舞士气作用的。大雨哗啦啦而下,浇得他和身后的戈什哈都是透湿,一开始他就将仰送过来的斗篷扔在了地上。现在看来。真的是效果明显,数千虎贲,如林刺刀,都在向他欢呼!

    大丈夫当如是也。

    士兵们呼喊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息的时候。那些朝鲜民夫似乎也从这欢呼声。还有士兵军官热切地目光当中看出点什么,一个个匍匐在泥水当中。徐一凡不用说了,神态庄重的不住回礼。那些戈什哈也一个个将胸脯挺得高高的,大背着枪,目不斜视。自仰一下,每个人都是武装带扎得紧紧的。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的胳膊。当真有点徐一凡身边最骁锐的亲卫架势!

    这群马队在欢呼声中直上炮阵地所在的丘陵,看在还在泥水当中挣扎地那运弹药的马车。徐一凡心思一动,翻身下马,挽挽袖子就加入推车子的队伍:“弟兄们加把劲,小鬼子末日就在眼前了!”

    他一动手,身后那些戈什哈哪里还闲得住,哗啦啦的全部滚鞍下马,嗡的加入了队列当中。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马车就滚动起来。丘陵上面跑下来一队军官,带头地就是右协协统陈金平:“大人,这怎么当得起?这里危险,还是请大人回去!”

    徐一凡拍拍身上的泥点笑道:“大家都是两个蛋一杆枪,你们能在,我倒成娇小姐了?鬼子这个惨状,我不来看看,就你们享受?什么道理!”

    大群的军官卫士簇拥着徐一凡就直上作为炮兵阵地的这个丘陵,快上了丘陵棱线的时候儿,徐一凡突然转身,迎着数千道热切的目光,摘下军帽,重重地向布满原野上的官兵一挥,接着半转身笔直指向向南方!

    底下沉默少倾,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再度响起:“徐大人!我们绝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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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陵上面放列了炮兵阵地,山野炮口离瑞兴府城墙,直线距离不过三千米。即使大雨能见度不良,这第五师团的最后要点也清晰可辨。城墙周围已经掘出了密密的壕沟,雨水灌下,满壕沟的泥水,也不知道有多深。城门已经被封死,矮矮的城墙也被土木加固完毕,城内所有屋子几乎都被拆干净了,能用的材料全部来加固工事。所有人都守在战位上面,少有走动,沉默得如同死城一般。

    两千余日军残兵,准备死守于此,徐一凡已经给他们开放南面后路了。但是这些鬼子毫无半点撤退的迹象。

    大雨当

    一凡举着望远镜观察良久,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还不容易?”

    那些戈什哈还有右协的军官,有意无意的总是挡在他的身前。仰更是神色紧张,竖着耳朵听有没有炮弹破空的声音,一旦稍有响动,马上就要将徐一凡压住。

    陈金平也有点紧张:“大人,地形也就如此了。大人还是早点下去吧,我在这里和您拍胸脯了,这些鬼子,右协包打了!”

    徐一凡一笑。侧头反问:“多长时间?”

    陈金平算算:“今儿八月二十二,参谋本部的总攻击命令是八月二十三…………大人,八月二十五日以前,我把鬼子头儿给您牵过来。您要死的要活地?”

    徐一凡摆摆手:“八月二十四日。我就要结束战斗。”

    陈金平一怔,六营兵强攻日军的强固工事,徐一凡的炮兵建设限于时间,也只是野战火炮,并没有攻城重炮。哪怕第五师团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啃掉他们也还要点牙口,徐大人怎么就只给一天时间?他心思转动,低声问道:“大人,是不是东线有什么变故?”

    这句话算是问道徐一凡心坎上面了,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就意味着暂时放弃对其他的方的控制力。可是以他的实力,根本无从选择。现在他担心的就是东线发生什么变故!聂士成他们掩护地从平壤到安州一线,是禁卫军的退路和补给线。虽然现在的补给也相当有限,这个时候儿的陆上补给耗费大而运得上来地少,他打仗用的也大多是这一年多拼命储存的老底子。但是作为一支军队,始终有条通路和四面断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特别是作为禁卫军这支新军,恐怕现在高昂的士气和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东线有什么不测,就要打乱他的全盘战略安排!他需要进退自如的地位,逐个对付敌人,而不是被对方逼到鼻子下面!

    可是作为上位者,自己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动摇疑虑之态落在属下眼中的。从开始到结束。最大的压力,也就是他一人承担而已!

    听到陈金平反问,他只是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安澜…………水师战败地时候儿,你在哪儿?”

    致远号战沉,邓世昌殉国,是这些他的前部下心中永远的痛。大雨当中。陈金平沉默的一下:“属下在平壤后路…………当时恨不得能身代邓大人。”

    徐一凡也收敛了神色,一指对面瑞兴府:“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当时立誓,致远号一条船,就要一万鬼子的命来换。还有经远,扬威,超勇…………不快点收拾这里,怎么转兵去杀更多的鬼子?敌人多得很,要多杀点地话,就要你们抓紧时间!然后随着我转战天下!”

    一句话就激起了陈金平本来就已经高昂的斗志,他猛的一擦脸上的雨水:“就八月二十四日!属下将胜利,亲手送到大人的马前!”

    ~~~~~~~~~~~~~~~~~~~~~~~~~~~~~~~~~~~~~~~~~~~~

    旅顺,黄金山脚下洋面。

    夜色深沉,大雨淋漓。海上风波甚大,起伏不休。风架着雨雾,在翻涌地波涛上形成一道道的白雾,炮台上守夜的***,都忽明忽暗。

    “杨大人,属下也就送到这里了…………风浪这么大,大人是不是稍歇一下,等风雨停了再出海?”

    在海滩上,一群人披着油布斗篷,正在殷殷送别。海面上有一条小火轮,正在随波起伏,船上水手都在冒着大雨固定索具,偶尔看一眼海面,脸色都有点仓皇。

    这位从天津匆匆赶来的杨大人,一副文人的模样儿,可胆子真够大的。不仅冒着风涛,黑夜行船到了旅顺,气儿都没喘匀,还要在这样地气候天色下,趁夜渡海,直奔朝鲜境内的铁山!

    他们是命不好,给点派了这么一个差使。就算不碰见鬼子的巡洋兵船,也难说有没有命能到!

    给杨士骧送行的是北洋沿海水陆营务处的会办道员龚照屿,作为在北洋浮沉了十几年的官员。他也是给这场战事捧到这个位置上面的。原来他不过旅顺船坞事宜的总办,彻头彻尾的事务文官。甲午战事一起,水师上下已经缩回威海,陆师虽然也调了几个营头过来,但是没人愿意出来负责。谁也担不起战败的责任。最后将他捧了出来!他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次请李鸿章调派大员来旅顺坐镇,或者将自己职位移交给陆师将领。可是北洋中枢已经乱了方寸,谁还来管他。他也就只有认命当这个送死地官儿了。

    杨士骧昨夜赶到,他还以为中堂开恩,让杨莲房来接他的位置,却没想到这杨士骧和疯了一样。居然是要连夜偷渡到朝鲜境内的铁山!

    握着杨士骧的手,也不知道是担心他的安危,还是想到自己的前途莫测,龚照屿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个时候杨士骧却披着斗篷。只是抬眼看着头顶的黄金山炮台。低声问道:“守炮台地,是禁卫军的人吧?”

    |使才了解地首尾,前面实在不知道哇!”

    杨士骧淡淡一笑,大雨夜色当中,他脸色憔悴,眼睛红红的:“给他们守也罢…………老哥,在朝鲜消息未曾传过来之前,旅顺万万不可有失!兄弟说句摆在前面的话儿,要是独独咱们北洋一个败报又一个败报传出来,而其他地方还是传捷。负担责任的北洋大员,中堂就要他们的脑袋!”

    一句威吓的话吓得龚照屿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连安居燕坐,风流儒雅的北洋智囊杨士骧都冒这种奇险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李中堂要砍人脑袋的话儿,那还真不止是说说而已!

    慢着…………杨莲房的话中意思是不是,如果其他地方传来

    消息,他们旅顺这里万一有点什么不测。责任就小了

    都是官场打滚这么久地人了,听话中深意的本事都是一流。龚照屿疑惑不定的看着杨士骧,眼珠转来转去。杨士骧淡淡一笑,拍拍他的手背,说出了最掏心窝子的话儿:“龚老哥。你以为兄弟疯了?兄弟这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北洋奔走!成败毁誉,都不计较了。离了北洋,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哇!兄弟跟在中堂身边那么多年,跟着中堂名满天下,但是也怨满天下!走到这一步,退下去也难哇…………多少人跟着北洋有吃有喝有权。兄弟就是为了这些放不下这权位的人奔走啊!今天风浪这么大,还是要舍了这条命前行,怕的是迟一步,在铁山碰不到该碰见地人!”

    说罢,就是一拱手,转身就上了那条小火轮。火轮的机器已经鼓足,嘟嘟的喷着黑烟,就要起锚和风涛搏斗,龚照屿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是拱手。杨士骧又转过身来,双手放在嘴边,用尽平生气力大喊:“老兄!今天是八月二十二,八月三十日之前,旅顺万一有变,说什么你也要撑住!旅顺一带,万不可失!”

    ;.什么变故?”

    杨士骧却再不回答,转身下了船舱。

    岸上一干人等,都傻傻的看着那条小火轮启航,没入了风涛当中。海涛拍岸,风雨呼啸,每个人身上心上,都是冰冷。

    这条火轮,在海上划出了一条笔直向东南地航线,直奔离鸭绿江口并不远的铁山,明日天明之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能抵达………………

    在离这条火轮相隔数百海里的地方,另外有一支庞大的舰队和船团,正在以与它截然相反的方向,直扑大连湾!也是在明日天明之前,就能到达他们跨海奔袭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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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堂!”签押房门猛的一下被踹开,就看见张珮纶气得浑身发抖,举着一张邸报就冲了进来。

    签押房内已经聚集了前来回事的北洋官员僚佐,听见这个动静,都停住了动作,只是看着张珮纶直直的冲进来。

    李鸿章端坐在公案后面,他已经收拾起在自己内宅书房的沮丧老态,神情庄重自若的坐在那里,提笔批着公文。看见张珮纶进来,他也是一怔:“幼樵,怎么了?”

    张珮纶脸色铁青,手一挥:“都出去!”

    他当年就曾经当过钦差大臣,朝中清流首领,现在又是李鸿章女婿的身份。一般北洋僚佐,还真没有敢和他叫板的。往日张珮纶儒雅,也不大参与北洋具体事务。现在这么一发威,所有人都讪讪的准备退出去。

    李鸿章却一拍公案,板着脸大喝:“幼樵,你怎么这么轻狂?我的签押房,也是你胡闹的地方?撒脾气到其他地方去!都在这儿,看他要说什么!”

    那些北洋僚佐全部站住,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说不出的尴尬。谁知道你们丈人女婿在一起闹什么意气,这家务事也要咱们当属员的评理?

    张珮纶扫视一眼,将那邸报拍在桌子上面:“朝廷为什么发邸报,说准中堂所奏,调离叶志超卫汝贵两员离开平壤军前,陆路回京议处?中堂,难道你真准了杨莲房那丧良心的主意?”

    李鸿章脸色大变,拿起邸报匆匆看了两眼,拍案大呼:“莲房误我!”

    张珮纶冷笑一声:“那奏折不是中堂您发出来的?”

    李鸿章已经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珮纶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一拱手:“中堂,杨莲房这是在把你朝绝路上面逼啊!就算中堂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满室僚佐…………”

    他环指了一圈,咬牙大声继续:“…………也就是他们!就是中堂您亲手养育起的这个北洋团体!数十年,这个团体已经牢不可破。什么事情的考虑,也惟有从这个团体出发,完全视大义于无物!没有他们形成一股合力配合…………我们就算这事情全是杨莲房做的吧,没有他们这些北洋既得利益团体的支持,杨莲房能有胆子冒中堂之名发折?没有他们的支持,杨莲房能从掌印司员手中拿到中堂的关防?只怕中堂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想阻止却又没阻止罢了!中堂,这是国战!”

    说罢,他猛的拂袖,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里?幼樵?”

    张珮纶回首苦笑:“中堂,北洋已经暮气深重,这条船,看得早的人就该跳下去了。私谊是私谊,这辈子我都报答中堂不尽,我只有去徐一凡那里,为中堂身后之事补救一二了!只有这样,才是聊以报德!”

    李鸿章轻声叫住了他,他脸色苍白,低低道:“幼樵,我给你调条火轮船吧,挂英国旗帜的,让你最快时间到平壤…………我老了,离不开这条船了。看到徐一凡,告诉他一声,我李老头子瞧着他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张珮纶微笑拱手,一揖到地,转身便行。

    签押房内一片安静,李鸿章苍白着脸,又批了一份公文,仿佛一切如常。这份公文批完,他突然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那些屏息静气的北洋僚佐忙不迭的涌上:“中堂!中堂!”

    李鸿章却借着吐血一拍桌子站起来,嘴角犹自殷红:“好好好…………我李鸿章成就了北洋,最后也毁于北洋,真是好圆满!真是好啊!”

第四十二章 无时或忘

    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三日。

    一门门的火炮缓缓摇动,将炮口放平。炮手全部就位,弹药手抱着炮弹,紧张的等候着装填发射的命令。沿着瑞兴府北面的一个弧形半圆的山地,马克沁机关枪布置了整整一圈,怕不有四五十架,射击的标尺全部定好,都是指向城头。射手蹲坐在机关枪后面,都在屏息静气的等候。

    徐一凡大步走进了一个土木搭建的掩蔽部,这个掩蔽部位于山头,离瑞兴府不过三四千米的直线距离,中间全无遮挡,不用望远镜都可以将整个战场全部收于眼底。

    掩蔽部内已经有许多军官在等候,济济一堂。看到徐一凡进来,都立正行礼。楚万里,李云纵,德国顾问官,还有若干参谋,都在等候最后攻击的发起。

    天气已经放晴,地面却依然泥泞,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本来在战场上面浮动的雾气已经渐渐消散。

    在这个时代,机关枪不用说了,就是炮兵也是直瞄射击武器。看见了就能打得着,后世的那种远距离炮击,现在还没影子呢,通讯,观测,火炮性能,这些条件全部都没有。炮兵离目标所放列的距离,比马克沁机关枪放列的距离远不到哪里去,这也就是在第五师团对七二九高地攻击的时候,他们的炮兵为什么会被马克沁压制的原因了。

    这样良好的能见度,对于这个时代的支援火力发挥,实在是有相当大的作用!

    二十余门山野炮,四五十架机关枪对着的瑞兴府。第五师团残部,已经是釜底游鱼!

    东线那边还没有什么特殊的动向传过来。朝鲜地形很特殊,都是南北向地山脉直通下来,东西之间交通不便,这也是为什么第五师团必须直直的碰在洞仙岭主阵地上面的原因——他们想迂回,就必须大部队翻过一座座标高上千米,完全没有道路的山地,在失去补给的情况下去搞什么迂回,大炮也别想带上了…………那属于脑子有病。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没有无线电报,没有电话的这个时代。东线的消息想传到西线来,反而没有国内的情报来得快,毕竟国内和平壤还有水电报线。

    徐一凡举着望远镜,默默的看着眼前双方都屏住了呼吸的战场。脑子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转到其他地方去…………打掉第五师团,东线还能维持住地话,那他就全盘皆活了。留点兵守平壤,大部向东运动,进退自如,可以战于朝鲜。也可以转战国内,捞一把是一把。当足救世主!

    而且再不用担心后路被切断,鬼子就算再从大同江那边分出一支登陆部队出来,他也不惧了,沿着平壤到安州,到铁山,再到鸭绿江,节节掩护节节抵抗,看你小鬼子能和老子耗多久!他的物资一半集结在平壤,一半集结在安州一带,打个半年以上都没问题。他钱花得那么多。一大半都花在了储备这些作战物资上面!

    就为了尽早争取这个战略主动,他才严令参谋本部,集结一切可以调动的兵力,不惜将东线自己的一些监视策应兵力也抽空。来争取这尽早转移兵力的时间!

    小鬼子死死钉在瑞兴府这一带不退,也许就是那个山县或者谁,看明白了这点。想用自己的牺牲,换取东线的突破,将他们禁卫军迫入绝境?又或者是败得这么惨,不好交代,干脆让整个第五师团陪着他们一起殉葬,来成全他们武士的声名?

    还真是有献身精神呢…………老子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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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

    数十条小舢板穿破了清晨海面的雾气,轰的一声靠上了大连湾花园口地滩涂上面。<+地日本一个大尉军官头缠白布条,举着军刀,状若疯狂。士兵们也轰隆隆的下来,一个个神情紧张。

    “清国的土地,我们踏上来了!死在这个时候,也值得了!”

    第二军第第一师团直属骑兵大队第一中队大尉中队长小崎正满举着军刀,已经满眼是泪。回头看看,雾气散尽之后的海面上,此次登陆作战的日军舰队船团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辨。巡洋舰,炮舰正在来往巡曳,兵轮货轮正在纷纷换乘,大批大批的士兵正爬下绳网,上到各种各样的小船艇上面。他们才下船完毕,操作舢板的水手已经掉头回航,接下一批驳运登陆的日军士兵去了。

    海面上,并无清国地一船一艇,加以阻挠!

    联合舰队主力掩护以第一师团为骨干的船团,在海面和锚地盘旋了几日之后。终于扑向了预订目标大连湾!

    象小崎大尉这样的军官,并不知道他们在大同江外渔隐洞锚地迟疑几天的原因。山县部队地惨状终于还是瞒不住第二军的司令长官大山岩,那几天通报舰往来穿梭。大山岩大将和大本营狠狠的激烈争执了几天,甚至引起了大本营内部地争论。就是第二军到底是继续大连湾攻略作战,还是转向大同江登陆,去援救山县有朋,击破禁卫军?

    最后终于被伊藤博文强力压服,第二军继续大连湾攻略作战,取得可以震慑清国朝廷的战果!日本,并没有在朝鲜打一场消耗战的能力!这也从来不是大本营的战略目标!

    陆军勉强从命,但是交换的条件是,一旦大连湾攻略作战顺利,朝鲜也出现可趁之机————比如第三师团取得相当战果。那陆军就必须要抽调兵力,转用大同江登陆,歼灭清国自夸之禁卫军,为陆军挽回颜面!

    陆军话说到这个份上,伊藤博文也只能勉强同意。这文电往来。通报船穿梭,就耽误了几天时间。当大连湾攻略作战再度发动的时候,上到大山岩,下到底层军官,就多了一份担心。庞大舰队船团停靠于锚地,不见得能始终保密,这几天时间,如果清国军队有最基本的素质的话,恐怕已经加强了大连湾一带的防务了!大本营不是通报了么?这些日子,在旅顺。在辽南,清国已经陆续集中了几十个营地兵力,只怕他们一上陆,就要遭到相当程度的抵抗!

    小崎大尉所率领的挺身队,在泛水过程当中,在一片海雾当中,提心吊胆的,就担心滩涂上面有子弹射过来。一是因为这是泛水偷渡,二是因为海雾让射击视线不良,并没有军舰炮火支援。第一师团上下,都指望他们这些精选的精锐以勇猛的步兵攻

    住登陆场。并且也准备付出牺牲。可是直到他们脚滩,仍然没有一枪响起!

    小崎大尉激动的眩晕不过短短一瞬,就大声下令,让士兵赶紧在他们刚才靠岸的滩涂上面插上小旗帜,标记登陆场。接着手一挥,就带着百余名士兵猛的向正面控制滩涂的一处丘陵扑去。根据情报,这一带驻有清军号称捷胜营地一营步军,是金州(今大连)副都统联顺所派出的驻守部队,除了装备洋枪,还有陆军行营炮三门。虽然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可一旦他们开火射击,就对这登陆场有着巨大的威胁!

    百余日军士兵紧握步枪,拼命向丘陵冲去。松软的滩涂让他们的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每个人转眼之间都是满身大汗。几百米的距离仿佛怎么跑也跑不完。

    小崎大尉冲在最前面,心跳得和打鼓一样。该开火了吧?对面该开火了吧?如果说他们泛水登陆是借着海雾掩护,清国军还反应不及。那么现在他们已经上陆,并且发起冲击,他们该射击抵抗了吧?

    如果这样,他也是死在最前面的帝国勇士!

    小崎等待的枪声始终没有响起,百余日本士兵旋风一般的冲上这处丘陵。入眼之处,就是三门架得好好的行营炮,弹药箱乱七八糟地丢在那里。丘陵上面射击胸墙才修了一半,反斜面处有几处木头造草顶的营房,清军旗帜还在,营房四下凌乱万分,武器弹药军装丢得到处都是,再抬眼向远处看一下,就看见几百个人影,乱纷纷地在向西南面的金州方向逃遁!当官的骑马冲在最前面,几乎都消失在地平线远处了。

    这几百捷胜军,一枪都没放,在看到日军舰影后,毫不犹豫,拔腿就跑了!

    —

    严格的训练让小崎麾下那百余士兵下意识的蹲跪在地,举枪在那里设定标尺,就等着小崎正满一声令下,以火力追击。小崎大尉手举在空中,半晌才哭笑不得的放下来。他早已做好了捐躯的准备,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个时候再射击,简直是浪费子弹。他对着负责旗语的士兵大吼:“给海上打信号,我已上陆,登陆场安全,清国,无可战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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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元山港。八月二十三日清晨。

    枪声零零落落的响起,总没有断绝地时候。元山港外海,也是如花园口外海一般的景象,数十艘兵轮编组的船团,正在驳运泛水军队物资。港口已经全部为日军所控制,禁卫军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一直将自己防御线延伸到横贯整个朝鲜,从平壤一直到元山。这里完全空虚无备。

    日军上下,和发了疯一样地在干活,海上陆上,整夜都没人休息。两个联队的步兵已经上陆,物资也开始驳运,川上操六和桂太郎整夜也都在登陆场,亲自坐镇指挥上陆。

    大队大队的日军已经开始集结,并且向外驱逐巩固阵地。禁卫军虽然没在这里摆兵防守,但是还是放了少量骑兵哨戒地。整夜都在骚扰放枪,试图牵制他们的上陆动作,毫无疑问,他们也以最快速度连夜向禁卫军本部通报情况了!

    一夜下来,川上操六和桂太郎眼睛都熬得通红。坐在一堆弹药箱上面,听着参谋汇报上陆情况。

    “阁下。二十四日,我第三师团主力就可以全部上陆,向前攻击前进!”

    桂太郎满意的点头,两天驳运整个师团,这已经是奇迹般的速度了。第三师团为了援救山县有朋,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川上操六却皱起了眉头:“太慢了…………”

    桂太郎讶异的看着他,川上操六淡淡地算给他听:“二十四号上陆,攻击前进到清国徐一凡所据守的东面战线,整个师团行动的话,怎么也要到三十号以后去了。而徐一凡接到我们上陆的消息,转兵过来,再慢再慢,二十八九号也可以到达…………桂君,我是见识过徐一凡的反应速度,他的兵五天就奔到了汉城!我们不能给他这个反应的时间,让他在内线将我们从容逐个击破!”

    “那又该怎么办?我的名古屋兵团,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

    川上操六疲倦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已经有两个联队上陆了么?轻装,彻底的轻装!我亲自率领他们攻击前进,三日之内。我就能扑到徐一凡地侧翼面前!”

    “向平壤攻击么?”

    “不,来不及了。我会带兵攻击安州!切断徐一凡的退路,让他困在朝鲜一隅之地!”

    “安州?不是平壤?”

    “这是大本营的命令!”身为大本营陆军幕僚长,亲身而随第三师团登陆元山的川上操六淡淡的回答。

    看桂太郎脸色铁青,他静静的解释:“第五师团的惨败,让我们不能继续死硬的强攻徐一凡的平壤基地了,天知道他那里有没有变成一个要塞!我们只需要将他封闭在朝鲜战场上,截断他的后路,让他孤立无援,得不到补给…………而且我向桂君担保,只要朝鲜战场一旦出现这样地有利态势。本来作为第二军总预备的第二师团,也会在大同江登陆,彻底将徐一凡粉碎!伊藤阁下虽然强行继续推动大连湾攻略战役,但是作为交换。当朝鲜出现了能挽回陆军颜面地战机的时候,他也必须让第二师团加入朝鲜战场…………陆军这才承受了牺牲第五师团的选择!为此,我们才必须攻略安州。这也是我跟随第三师团来到元山的全部原因!”

    川上操六话音落下,桂太郎脸色已经转为苍白,手都抖了起来,喃喃的道:“我需要大本营的书面命令,我需要陆军参谋本部的书面命令……”

    “给你。”川上操六不动声色。

    “这是赌博!阁下,安州一线,根据情报也是淮军聂士成所部在掩护,以两个联队轻兵前进,补给弹药不足,攻击聂士成的阵地………万一不下,徐一凡所部转攻而来,等待我们的又是惨败!”

    川上操六淡淡的反驳:“淮军?正是因为聂士成统帅地是淮军,伊藤阁下和陆军才同意了我的计划…………伊藤阁下相信会有奇迹,我也相信会有奇迹…………整个此战,本来就是帝国的一场赌博!难道我们能因为徐一凡一军,而改变帝国的命运?朝鲜战局,必须以断然地作战,平定下来!我们必须赌上一切!”

    桂太郎抬头看着四下遍布的他的名古屋兵团,这些沉

    本士兵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多运一些兵,多运一些物资年教养之精华,日本早就已经全部赌上去了

    “川上君,本人谨遵大本营之命令…………另外,就一个要求,这次突进安州部队,由本人率领。”

    川上操六哈哈一笑,站起来拍了拍桂太郎的肩膀:“桂君,这是我和徐一凡的恩怨,从我当日离开汉城的时候就开始算起了,请让我和他在朝鲜决一生死吧!而胜利的,也必然是我们大日本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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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度巴托尼叉开双腿,站在炮兵阵地之前。在他面前视线所及处,就是瑞兴府。

    这些日子,日军已经尽可能的完善了他们的工事,灌满泥水的壕沟,壕沟前面是鹿,后面又是一道依城挖出来的战壕。城墙上面也遍布火力点。火力可以俯射支援整条堑壕线。府城里面,还依稀可辨出街垒工事,日本人看来是决心打到巷战了。

    他很不满意地就是,他的炮火支援任务那么重,而却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破坏障碍物,扫平城墙火力点,甚至用他的这些轻炮在不高的城墙上打出几个缺口出来,没有足够的弹药,没有足够长的火力准备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他没有攻城重炮。弹药虽然后方拼命在送,但是还不足以支撑攻城所需要的庞大弹药量,而且炮火准备时间也并不长!按照他专业炮兵军官的眼光,要达成这一切目标,需要六到八门六寸以上的攻城炮,要反复射击许久,直到将障碍物清除大部分,将火力点消灭,将城墙打坍。虽然日本军队地阵地也远称不上是要塞工事,可是他需要的东西同样一样没有!

    在炮兵阵地附近。是数千屏气凝神准备冲击的军队。毫无疑问,从禁卫军一开始而言。就是要军官冲在最前面。他是真的喜欢这些东方小伙子——他不是没有和东方人打过交道。但是这些有教养,正直,聪明,而且眼睛里面闪耀着理想的东方年轻人,他却是前所未见!

    欧洲的民族主义浪潮风起云涌,从拿破仑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就未曾停息。无数国家都涌现出了本民族的英雄,而这个时候,也终于轮到这个中央之国了!他知道这些青年在一个民族崛起过程中的作用,也真诚希望他们不要牺牲得太惨烈。

    他是失去了祖国的人,在奥地利。他找不到归属感。而意大利母国,民族崛起的潮流不过只是翻起了一个浪花,在列强相互妥协取得独立地位之后就迅速沉寂下来。他流浪东方,没想到却加入了这么一个团队!

    他也曾经直接找到过徐一凡。抗议他这样地命令是不理智,不符合军学要求的。可是徐一凡就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如果是加里波第命令你冲锋呢?”

    此时的兰度只有看着手中的怀表,时针眼见就要指到了八点的罗马数字上面。他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指挥位置。劈手从一个炮长手中抢过了指挥旗,高高举在空中,略一停顿,就猛的挥下:“开火!绅士们!使出你们的全部力量,直到世界末日!”

    二十四门山野炮组成的炮群猛的同时抖动起来,火光先喷吐而出,紧接着就是如雷的炮声,烟雾弥漫,转眼之间,日军瑞兴府阵地各处,就升腾起烟柱土石!

    炮声响起地时候,陈金平协统也浑身一抖。他也在攻击发起点的战壕当中,战壕里面满满的都是士兵军官,听见炮响,士兵们都忍不住下意识的低头。军官们却不约而同地从战壕里面直起身子来向前张望。陈金平也是其中一员。

    瑞兴府腾起大片片的烟柱火光,炮弹炸开的碎片象风暴一样席卷日军整个阵地。鹿障碍物地残片四下飞舞,壕沟里面的泥水溅起十几米高,城头的砖石哗啦啦的直朝下掉。烟雾转瞬间就笼罩了整条战线,一开始还能看见城头有人跑来跑去避炮,然后转眼间被掀起半天高。接着就渐渐模糊起来。

    他猛的挥手:“射击!”

    先是他身边的机关枪突然吼叫起来,弹带疯狂的抖动着,一串串的机关枪大威力重弹火河一般的倾泻出去,随着他身边机关枪开火,整条战线上面的机关枪都吼叫起来。子弹暴雨一般的冲刷着日军阵地,特别是一些架设在丘陵上的机关枪阵地,简直是用弹雨覆盖了日军的城头。两百五十发的弹带转瞬间就打到头,接着又上一条,每架机关枪都有二十发弹带,后面还会随时补送,先期的火力准备射击,就要打好几条弹带!

    炮火仍然在吼叫,仿佛没有停歇的时候,机关枪已经打得水箱沸腾,渐渐的停了下来。部队所置身的战壕壁上,土簌簌而落。

    虽然只是轻炮和机关枪射击的火力准备,可是这样的密度,仍然给人天崩地裂的感觉!

    半个小时的火力准备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一下就过去了。战场上面的硝烟让人喘不过气儿来。时间一到,炮火射击戛然而止,刚才冷却了一会儿枪管的机关枪又加倍疯狂的吼叫了起来。

    按照几条固定地射击路线。火流如潮一般的穿梭。机关枪射击线路之间的空地,就是步兵的冲击线路。

    陈金平手中握着一面指挥旗,旗帜还是他从致远上带下来的一面信号旗。他跳出壕沟,将旗帜插在地上,作为冲击线路指挥,同时振臂高呼:“禁卫军,前进!”

    张旭州以身先士卒的冲锋打出了威名,转眼就从学兵升得和他平起平坐。他今天,绝对不会让张旭州背后再说什么闲话,为了致远。为了邓大人,他也要亲手挑死几个鬼子!

    先是军官翻出来,接着是士兵。不知道是谁,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一用劲儿,就将他摔回了壕沟:“陈大人,别和我们抢卖命的机会!”

    陈金平手挥脚舞,破口大骂的要站起来。刚才他的马没有按住他,徐一凡早就有交代,禁卫军有一个张疯子就够了。别再来一个陈疯子!现在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身边禁卫军右协官兵源源不绝地涌出。由陈金平第一个喊出口的口号声音已经响彻整个战场:“禁卫军,前进!”

    所有军官,都冲在前面!

    在机关枪射击线路的掩护下,禁卫军第一波冲击在瑞兴府的正北面,也是刚才炮火打得最狠的地方。鹿已经打得七零八落,北面城墙也是破破烂烂。一截城墙从腰上面垮

    露出几个龇牙咧嘴的口子,离地不过两米高,城砖已里面坚硬的夯土层也露出来了。

    第一波攻击的部队。扛着门板和竹梯,大声呐喊着向前,出发阵地那一圈圈壕沟离瑞兴府直线距离不过七八百米左右。第一波冲击队伍并没有留体力,一开始就全力冲击。机关枪掩护子弹从他们身边掠过,打得对面战壕上面一丛丛的小土柱,只听见子弹啾啾的钻进土里地声音。日军堑壕内的士兵已经开始反击。一支支步枪伸了出来,开始射击,不过在机关枪地火力压制下,并不显得如何密集。军官带着士兵一口气冲到鹿群前面,速度才开始放缓,伤亡也出现了,扛着这些就便器材的士兵不断栽倒,马上就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这里的障碍物已经给炮火清除了一部分,而且由于日军准备时间不足,不要说铁丝网了,就是鹿的深度广度也远远不如禁卫军在洞仙岭阵地前布设的。可是这些官兵都扛着器材,翻越的速度同时也大受影响,而且队形也不得已散开了。一些机关枪射击线路受到阻碍,只能停火,日军壕堑内反击火力顿时就加强,鹿区域内,弹雨横飞,甚至有一队扛着云梯的士兵,整个给消灭!

    鹿上,到处都是挂着的尸体,但是更多的人还在勇猛翻越。有地军官已经开始组织火力,用手头步枪开始对射。这个时候德国陆军的教范,本来就很重视在地方战线前面,用密集的步枪火力窒息对手的火线。禁卫军射击教练也很严格,五发弹仓式地新式步枪,射速也远超对手的老村田单发。

    在自己步兵火力的掩护下,扛着器材地官兵终于翻越了鹿。一个冲在前面的军官最先跑到了那灌满泥水的壕沟前面,用力挥手:“架桥!”吼声未已,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发子弹,哼也不哼的翻身栽倒在泥水里面,溅起好大一团水花。后面的官兵接着涌上,一架架梯子搭上去,一块块门板又铺上去。转眼间就是十几座简易桥梁架好。

    日军这个时候连城头的火力都开始俯射,其他地方的兵力也朝这里运动。架好桥梁的官兵死伤累累,在军官指挥下,士兵们忍受着弹雨就地射击对抗。严格的执行教范,敌前攻击,用火力窒息对手!而且刚才那么长不留余力的冲击下来,他们也没有了进一步冲击下去的体力,人群也分散了,不能形成有巨大冲量的密集散兵线。

    就在第一波官兵才进入鹿区,第二波官兵也发出了大声呐喊,纷纷跃出战壕。这已经是两个营的堂皇阵容,步枪全部上刺刀,在军官的带领下,便步前进。前面的弟兄已经用对射吸引对方火力,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阵型,在最后百余米地冲锋当中,以巨大的冲量,一举突破鬼子的堑壕线,一直冲到城墙下!

    两个营近千把刺刀排成闪耀的密集散兵线,纵深十余列,滚动着向前。在新大陆的南北战争,在克里米亚的英法俄混战当中。敢于攻击的部队,无不是排成这样的密集散兵线!忍受着对方火力前进,直到冲击范围以内。在火力掩护射击下,用血肉,用白刃决出胜负!

    日军已经尽可能的在转移火力了,子弹嗖嗖飞舞而来,在刺刀丛中开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但是因为面前那些第一波禁卫军官兵地步枪火力牵制,投射向他们的火力并不是很密集。而且近日以来,日军火炮已经一弹不发,估计是弹药打光了。这样的敌火拦阻,远远未曾到禁卫军的忍受限度以上!

    刺刀滚动着向前,越过鹿。直逼壕沟。第一波就地射击的禁卫军官兵已经死伤累累。军官们在冲出鹿区之后,已经纷纷大声下令。带头就不留余力的做最后的冲锋!两个营散兵线,咆哮着呐喊着顺着十几座便桥奔涌而过,刺刀在他们头顶涌动。这样巨大的冲量,是日军单发步枪的射击所不能阻挡的,近代战争很多时候都将胜负变成一道简单地数学题,火力密度超过兵力密度,攻击失败。兵力密度超过火力密度,达成突破————当然首先有一个前提,这支军队要敢于也能够忍受这道数学题的残酷计算!(PS:当兵力密度无论如何不能超过火力密度地时候,新的军事革命开始了…………奥斯卡附注。)

    陈金平被他的马死死的按着。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拍着战壕:“突破了!突破了!右协哪点比左协差?”

    城砖突然掉了下来,在瑞兴府北门的城墙上,几十块城砖同时被推下。露出了两具黑森森的炮口,砖后的夯土早就被掏空。两门火炮就隐藏在这里!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一下,接着就是两发炮弹呼啸而出,在人群最密集的便桥上炸开。这炮弹还是榴散弹,爆裂开来,就是无数呼啸着的小钢珠!这几乎是零线的射击,让人反应过来地时间都没有!

    炮弹炸裂,两座便桥上血肉横飞。站在桥后掌握队列的几名军官,哼也不哼的仰天栽倒。猬集在一处的禁卫军官兵和被炸断地便桥一起落入壕沟当中,惨叫声响成一片。那两门火炮接着连连吼叫,横扫着正在越过壕沟的禁卫军官兵大队,到处都是一片血雾弥漫。仿佛受此鼓舞,日军的步枪火力反击也越发地密集起来,有些衣衫褴褛的日本官兵还跳出战壕,呀呀的叫着,来掀掉剩下的便桥!双方火力隔着壕沟交织在一起,死尸不断的翻落壕沟水中,那一道四五米宽的壕沟两侧,尸体转瞬间铺成了一片。也许是被那几发榴散弹打蒙了,禁卫军队形混乱,略略后退,让几十个亡命的小鬼子冲上来,掀掉门板,将竹梯抽到他们那一头。付出百余人伤亡架设起来的便桥,转眼间就被破坏殆尽!

    壕沟内的陈金平已经双眼血红,拼命的将他身旁的马推开。第三波预备攻击的禁卫军也已经集结在了出发阵地,等着下命令。

    陈金平跳上去振臂大呼:“禁卫军,死战不退!我们再把桥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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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一凡的掩蔽部内,所有人都举着望远镜看着那一场舍生忘死的争夺战。也听到了陈金平的呼喊声。李云纵最先轻轻摇头:“锐气已挫,小鬼子这最后几炮用得好!先撤下来整理吧,看住陈金平。再用火力准备之后,接着再攻。”

    总参是做计划,李云纵是不折不扣的战术指挥的最高一人。徐一凡都从

    他。他这么决断,大家都没意见,都是脸色铁青,上下去传达命令。撤退的旗语要打出来,撤退的号声也会吹响。

    徐一凡也想放下望远镜,太残酷了,他真是心疼得肝都颤!要是稍微有点什么其他力量能助他一臂之力,那些不会拖他后腿,稍微可靠点的力量。他怎么会逼得禁卫军这些他亲手教养起来的子弟,他从南洋,从北洋辛苦搜集的青年,做如此的牺牲?

    在他望远镜将放未放地时候,就看见一个军官在第一线,已经挺身而出,他左手一支手枪,右手一把刺刀,还显得有点稚气的声音响彻整条战线:“禁卫军!死战不退!我们从南洋而来,不是来接受失败的!”

    余音缭绕。弹雨横飞中,他已经带头跳进了灌满泥水,深可没顶的壕沟当中,一直游到那一侧战壕壁,用刺刀狠狠的挖掘起那些松软的泥土,要削出可以踏足,冲上去的道路!

    更多的军官越众而出,纷纷跳下去,士兵们接着跟上,除了留在壕沟上继续以火力对射支援的人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跳了下去。刺刀,铁。双手,能用上的都用上了。所有人都举着望远镜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李云纵早就制止了传令兵吹号打旗。陈金平已经集合队伍,开始组织第三波冲击。

    可以说这些青年军官莽撞,冲动,甚至无谋。可是这地确是徐一凡带给他们的,从禁卫军成立伊始,就是从胜利走向胜利,任何一个他亲手带出来的军官,都不会让这个荣誉在他们手中终止!

    徐一凡近乎无情的命令,要在两天不到的时间内攻陷瑞兴府。这些基层青年军官虽然不直到上面的战略决策为何。但是也能感觉到,这次攻击,只有一往无前,稍微一退缩。也许就要将禁卫军的胜利葬送在自己手中!他们从各处集结而来,徐一凡又将覆灭日本第五师团,斩将夺旗的至高武勋和荣誉交给他了他们。他们宁愿拿命去换!

    大家眼睁睁的看着禁卫军官兵们在壕沟壁上刨出了一个个踏足的地方,拖泥带水地爬上来,举着步枪刺刀,就撞进了战壕线内,更惨烈的肉搏又爆发了起来。那两门日军隐藏地火炮沉默了,也不知道是打完了最后几发炮弹,还是被吓住了。

    楚万里最先放下望远镜,语调冷淡:“大人,二十四号可以拿下瑞兴府。”

    徐一凡回答的声音也很平板:“我知道。”

    楚万里摸摸下巴:“东线的局势不知道怎样了,消息还没回报过来。国内日军有没有开始对海口发起攻击,平壤的少川和项城也没将情报报给参谋本部…………”

    他语调渐渐变得有点讥诮起来:“我们真是四面皆敌啊,苦苦的在用人命拼时间…………不死不休,绝不后退…………国内,***在干什么?为什么***就是我们在紧张,在忙,在拼了老命?国内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除了扯后腿就不想认真打仗,认真抵抗?我敢预言,只要日本人一登陆海口,那些家伙就只有崩溃!他们怎么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呢?”

    徐一凡冷冷回答:“发牢骚有用?

    楚万里这时再没有了半点懒散的神色,从未有过的那种认真看着徐一凡:“大人,这个时候,我只是想请大人,别忘记了我们投奔的时候,给您上地折子!我们都在等着!”

    徐一凡也放下望远镜,李云纵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在场的参谋,甚至不大听得懂华语的德国顾问军官都看了过来。

    徐一凡地神色也说不出来的郑重:“我也只告诉你们一句话,我无时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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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八九四年八月二十三日。

    日本征清第二军第一师团登陆花园口,第六师团登陆子窝。在这一带布防的十几个营地清军,闻风而溃,有的退向复州大道方向,有的退向金州旅顺。消息传出,本来还对战局乐观的朝野顿时陷入了更大的震惊,这是比汉城陷落的时候还要大得多的震惊。

    日军已经踏入大清龙兴之地,如果旅顺陷落,那么渤海湾就彻底对日军敝开,他们随时可以在直隶上陆!

    朝廷连连电谕,申饬李鸿章,以更疯狂的数量发出更多的电谕指示,要求各地再进一步筹防。并且要李鸿章和东北三将军,拿出防守辽南,巩固旅顺,并且痛剿日军上陆所部的对策出来。并且有一系列严旨发出,旅顺若不守,当事文武官,斩!

    北洋水师速速回报情况,舰船修理如何?士气如何?弹药如何?可否出海一战,剿洗日军洋面上运兵之轮?

    朝廷另外通过水电报线去电平壤,询问战局,问徐一凡何时可结束朝鲜战事,能否抽调一部兵力接济内渡?

    朝野之间,已经有呼声要徐一凡全军归来勤王,朝鲜外藩之地可以不守。也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冒出,是不是可以和小鬼子谈判?筹防现在花钱都花老了,再打下去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更别说人命牺牲,还有地方烂了。不过在帝党清流当道,全国主战,并且前面有徐一凡大捷支撑的局势下,这种呼声还只是隐隐约约,并没有现于台上。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等着朝鲜回报好消息。一方面可以稳定人心,一方面帝党人物,还准备借着朝鲜胜而北洋所据守之辽南败,彻底整垮这个北洋势力!

    不管从什么角度,大家都在等候朝鲜大捷的消息!

    在同一天,第三师团也向徐一凡禁卫军所部的东线侧翼,发起轻装挺进。

    而徐一凡禁卫军所部,以右协为主力,对日军第五师团,发起最后的攻击,战事惨烈到了极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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