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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全文阅读

作者:七星盟主     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txt下载     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 约会佳人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端午佳节,天气也越来越热。尽管屋子里已经摆了好几个冰盆,可**的气息仍旧四处弥漫,闷得叫人透不过起来。

    谢荣华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裙斜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心情莫名烦躁。“什么时辰了,快天黑了吗?”

    红绸不禁莞尔,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应答:“姑娘,这才刚过卯时,还不到晌午呢!”

    “是吗?”谢荣华烦躁的拿起帕子,不停地晃着,放佛只有这样,才能挥散身上的燥热。

    红绸见主子香汗淋漓,难受的坐立不安,于是建议道:“不如去水榭坐坐?”

    瞥了一眼窗外火辣辣的日头,谢荣华就眉头直蹙。“那好不如在屋子里呆着呢…”

    水榭固然有风,可日头太毒辣,那风也是滚烫的,根本就不解凉。而且,女儿家的肌肤娇嫩,可经不起风吹日晒的璀璨。

    红绸又往盆子里放了几块冰,将帕子放入温水中蘸湿后递到谢荣华的手里,道:“今日端午佳节,姑娘不出去走走?”

    谢荣华慵懒无礼的歪在迎枕上,无精打采的说道:“懒得动…”

    “奴婢听闻慈心湖畔挺热闹的,那个什么第一富商在那里建了一座冰室,不管外头多热,里面始终凉爽如春呢…”红绸知道这个消息,还是红妆告诉她的。

    红妆的老子娘,就住在慈心湖附近。

    “这么神奇?”谢荣华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心动。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怕会忍不住想要自残。

    “反正也就几炷香的时辰,忍一忍就到了。”红绸怕主子闷出病来,便卖力的游说。

    谢荣华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挣扎着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备马车啊…”

    想到能够舒爽一些,谢荣华就迫不及待的穿上绣鞋,四处找毡帽。

    两盏茶时辰后,谢荣华带着两个丫鬟坐上马车,朝着慈心湖飞奔而去。

    慈心湖坐落在城南的山区,虽然比较偏僻,却是踏青郊游的最佳场所。碧蓝色的宽阔湖面上,犹如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群山环绕的山脚。湖边成排的柳树随风飘扬,如婀娜多姿的少女,款摆柳腰,姿态妖娆。

    树下,有不少的游人靠着树荫乘凉。更有甚者,在柳树下搭了棚子,里面摆上简单的家具,不知道多惬意。

    湖边的码头,还停靠着一艘艘精致华丽的画舫。那里,是贵人们乘凉避暑的好去处。偶尔从里头飘散出动听的丝竹之声,当真是好享受!

    “就是这里?”大热天的,谢荣华根本那就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致。

    “姑娘,容奴婢去叫门。”红绸叮嘱了红妆一番,率先钻出了马车。

    所谓的冰室,其实从外面看,跟普通的宅院没什么区别。简单的三进的院落,青砖碧瓦,部分的墙体由石块砌成,与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并不显得突兀。宅院的正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听风居。

    红绸上前,抬手叩响门板上的铜环。

    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向内缓缓开启。一个家丁模样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

    “我家姑娘前来拜会司徒公子,还请通报一声。”红绸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语气不卑不亢,言行举止皆十分得体。

    那少年的眼神越过红绸,望向她身后的华丽马车,问道:“不知马车里是哪座府上的贵人?”

    红绸尚未来得及回答,谢荣华早已等不及,在红妆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司徒燕秋可在?”

    小厮怔了怔,这世上敢这么称呼主子的,还真没几个。一时之间,倒是被糊弄住了。“在。在…请容小的进去通禀。”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谢荣华轻轻提起裙摆,径直往里走去。

    那小厮有些傻眼,却不敢怠慢,忙抬步跟了上去。只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这位霸气的闺秀是哪家的千金。

    司徒燕秋正躺在舒适的冰床上呷着美酒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一瞬间就将清净的氛围给生生的破坏。

    “什么人在外头?不知道爷在的时候,不容许人打扰么!”司徒燕秋将酒杯往冰桌上一搁,脸色有些难看。

    小厮战战兢兢的上前,拱手道:“主子…”

    谢荣华一踏进门槛,就感受到阵阵凉气扑面而来,心头的燥热瞬间消失殆尽。这种畅快,比羽化登仙还要美妙,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司徒燕秋看到谢荣华,眼珠子都快惊得掉出来了。一个口快,就把心底的那个称呼给喊出了口。“小嫂子,你怎么来了?”

    小嫂子?谢荣华柳眉微扬,忍不住瞪眼。

    司徒燕秋尴尬一笑,忙转移话题道:“郡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里面请。阿九,去把爷珍藏的瓜果拿出来招待贵人。”

    听到郡主的称号,那个领路的小厮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头哈腰的将人领到寒气森森的屋子里,然后转身去了冰窖。

    红绸红妆一路上好奇的打量着整个屋舍,直到踏进这冰凉的世界,才真正领教到冰室的奇特之处。

    “姑娘,加个垫子吧,莫要着凉了…”说着,红绸便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绸垫来,往紫檀木的玫瑰椅上一铺,这才请主子入座。

    谢荣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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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冰上起舞

    红绸觉得主子有些不大对劲。

    自沐浴过后,做什么事都变得心不在焉。甚至,还犯了好几次低级错误。比如,一向喜爱的话本居然会拿倒。又比如,明明已经洗漱过,却又吩咐准备洗漱用具。这样迷糊的主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并且,这种症状,直到翌日起身后,仍旧持续着。

    眼看着日上三竿,屋子里的温度也渐渐升了起来,红绸不得不上前提醒,不然主子一会儿又该难受了。“姑娘,日头大了,要去冰室吗?”

    谢荣华回过神来,努力镇了镇心神,道:“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红绸看了看多宝阁上的沙漏,报时道。

    “这么晚了…”谢荣华睁大眼眸,不敢置信的一眨再眨。

    “姑娘可要将早膳传到冰室去?”以往主子都是在那儿用饭,今儿个估计会有变动,红绸才会问出口。

    谢荣华的反应却是令人感到意外。“嗯,让红妆去准备吧。”

    说着,便重新回到梳妆铜镜前,让红绸帮着挽发髻。

    红绸屈膝道了声是,安静的站在主子身后,开始摆弄她那头黑漆漆如锦缎般光可鉴人的长发。

    两盏茶的功夫之后,谢荣华主仆出现在冰室。

    “姑娘,早上还喝荞麦茶么?”红妆摆放好碗筷,前来请示。

    谢荣华平日活动不多,消化功能退步,容易积食,便吩咐红妆每日用荞麦煎了茶汤,以备不时之需。

    “算了,泡一杯普洱吧。”谢荣华吩咐。

    总是喝一种茶,也会腻的。更何况,今儿个她想去司徒燕秋所说的嬉冰场所去瞧瞧。毕竟,整日的坐着不动也挺无聊的,还得找些乐子才好打发时辰。

    在两个丫头的伺候下用完早膳,谢荣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漱了漱口,便重新端起丫头奉上的热茶浅饮起来。

    “郡主起得挺早啊。”司徒燕秋从楚旻宁那里得了些银子,尽管与预期相去甚远,可还是挺知足的,故而还能好心情的跟谢荣华打招呼。

    对于这个闲得无聊却日进斗金的司徒公子,谢荣华一直不冷不淡的,打招呼也就是点个头而已,放佛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

    司徒燕秋被人嫌弃了,无趣的摸了摸鼻尖,躲到僻静的角落疗伤去了。刚爬上冰床不久,就见楚旻宁主仆踏进了门槛。“子初…呜呜…郡主欺负我…”

    楚旻宁和谢荣华同时蹙眉,额上冒一排排的黑线。

    他就不能正经一些?

    她欺负起人来他还能好好儿的在这儿坐着?

    同时收到两人鄙夷的目光,司徒燕秋感觉更不好了。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啊!好兄弟自打情窦初开后,眼里就只看得见某人了,其他全都成了摆设。他这个之交好友也得靠边儿站了!没天理啊,没天理。

    直接无视了司徒燕秋的无厘头,谢荣华就直奔着主题去了。“嬉冰的场所在哪里?”

    “郡主也会嬉冰?”对于这一点,司徒燕秋倒是觉得挺意外的,不由得坐起身来,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谢荣华下巴微扬,道:“不会,但可以学。”

    “嘿…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司徒燕秋见她想要学,顿时两眼放光。

    不过,被某人凌厉的视线一扫,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样儿。“那个…子初可是嬉冰的高手,不如让他教你?”

    谢荣华淡淡的瞟了格外安静的楚旻宁一眼,道:“前面带路。”

    矫情可不是她的作风,退缩也不是她的性格。

    不就是被他偷看到一咪咪春光嘛,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可楚旻宁却不这么想,他可是将名节看的极重。既然看了她的身子,那就一定要负责到底。更何况,他本就想要娶她为妻,如今不过多了个更为直接的借口罢了。

    心思各异的几人来到位于冰室隔壁地下室的嬉冰室,刚进去,谢荣华就被那扑面而来的冷飕飕的凉气给惊得打了个哆嗦,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双臂。

    楚旻宁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衫,闷不吭声的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地覆在她柔婉的肩头。

    谢荣华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得不说,这嬉冰场所够宽敞的,方圆十丈,皆是光溜溜的冰面。四周的墙壁,用木板镶嵌。不仅如此,上面还绘了不少的嬉冰的姿势。尽管线条简单,却通俗易懂。包括双臂摆动式,背手跑冰式,以及花样繁多的花式嬉冰,如猿猴抱桃、鹞子盘云、金鸡**、哪吒闹海、凤凰展翅、**燕、香炉爪等,看得谢荣华更是心痒难耐,想要跃跃欲试。

    司徒燕秋给楚旻宁使了个眼色,嬉笑道:“子初,好好表现啊。”

    楚旻宁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接过龙一递过来的冰靴,动作娴熟的套到脚上,仍旧如履平地的滑行到冰面上,开始向前移动。

    楚旻宁并没有做那些花哨的动作,只是背着手,如凌波微步般在冰面上飞快的滑过。流动的风撩起他的衣袍和墨发,给人飘逸似神仙的美感。

    谢荣华看着他技术纯熟的飞来飞去,更是爱上了这种运动。比起蹲马步和跑步,这运动既轻松又能锻炼平衡力,再合适不过了!

    看到他飞驰的身影,谢荣华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些贴切的词来。而她也毫不掩饰赞赏之意

    

93 惹麻烦了

    公主府

    谢卿璃耷拉着脑袋从外面回来,垂头丧气的,显得十分沮丧。

    他接连好几日去听风居接人,却一直未能如愿。又碰到她跟楚旻宁那个令人咬牙切齿的混蛋厮混在一起,谢卿璃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奈何小妹赖在那里不肯走,他只得无功而返。来到大哥谢卿洛的住处,他打算说服大哥一起去。毕竟,小妹对大哥向来言听计从。若是大哥亲自去接,想必小妹就肯回来了。

    这样想着,谢卿璃的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许多。

    “大少爷可回府了?”刚踏进齐月轩,谢卿璃便迫不及待的找了个小厮过来询问。

    那小厮见到谢卿璃,忙笑着上前打千行礼。“二少爷…大少爷尚未回府,要不您先进去坐坐,兴许一会子就回来了。”

    谢卿璃嗯了一声,径直找了把椅子坐下。

    小厮殷勤的奉了茶,便悄然的退下了。

    只是,谢卿璃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本就没什么耐心的他,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怎么都坐不住了。“去瞧瞧,大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小厮哭丧着一张脸,他这都去看过不下五回了。“二少爷…大少爷兴许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要不,您再喝盏茶?”

    谢卿璃狠狠地瞪他。“少爷我肚子喝饱了!”

    谁再给他上茶,他就跟谁急。

    小厮干笑两声,识趣的不再吭声。

    谢卿璃不停地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心情极为烦躁。大哥以前的生活极为规律,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简直比沙漏还要准。每日申时练字,这个习惯,都坚持好些年了,从未断过。可今日是怎么了?都申时两刻了,还不见他回来。

    “你,过来。”谢卿璃烦躁的朝着门外负责洒扫的小厮招了招手,道:“大少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都是什么时辰回来?”

    被询问的小厮是个实诚的,仔细的回忆一番,便老老实实的将大少爷的行踪复述了一遍。事无巨细,就连什么时候出恭都详细的说明。最后,终于说到了终点。“巳时出门,戌时一刻回府。至于都做了些什么,小的不知。或许,您可以问问大少爷身边的二宝。”

    谢卿璃听得直皱眉,很不理解。“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半个月前开始。”小厮老实答道。

    大哥的行为,确实很反常。尤其是,家里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谢卿璃握紧了拳头,脸色沉重。“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去干活儿吧。”

    小厮恭敬的躬身,规矩的退了出去。

    谢卿璃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加上天气炎热,心情更加的烦躁。于是一甩衣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齐月轩。

    百花阁

    “这谢家的公子还真是走运,居然能做得了花魁嫣然姑娘唯一的入幕之宾,真是羡煞我等啊!”

    “谢家?莫非是奉国公府的那个谢家?”

    “没错,就是那个谢家。不过,这二房已经从国公府搬出来了,住进了公主府。这谢家公子,便是先皇最宠爱的安宁公主与御林军统领谢大人的嫡长子。”

    “来头倒是不小,难怪能够能够入了嫣然姑娘的眼。”

    楼下喝酒的客人,不时地将目光瞥向二楼嫣然姑娘的窗口,或羡慕或嫉妒,愤然者有之,艳羡者更不在少数。

    端坐在嫣然姑娘房里,不时被劝酒的谢卿洛却显得没那么轻松。他向来自律,眼看着天色已晚,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该回府了,可又不好意思拒绝嫣然姑娘的一番好意。

    “谢公子怎么不喝,是不是嫌弃百花阁的酒水不够好,还是嫌弃嫣然的身份,不肯多饮一杯?”傅嫣然一双眼睛欲语还休,放佛他不喝下酒水就是对她极大的伤害般。

    可谢卿洛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喝了,于是婉拒道:“嫣然姑娘误会了…在下怎么会嫌弃。只是天色已晚,在下也该回府了。”

    若是往日,他说要走,傅嫣然肯定会笑着起身相送。可今日,傅嫣然似乎耍起了小性子,变得太过粘人。“公子肯定是腻烦奴家了…”

    “怎么会…你别多想…着实是家规森严…”谢卿洛于人情世故上缺乏历练,尤其是在姑娘家面前,脑子就变得异常迟钝。

    傅嫣然娇嗔的睨了他一眼,再次将他手里的杯盏满上。“既然公子不是腻了奴家,那就再饮一杯,可好?”

    谢卿璃推辞不过,只得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空。

    “公子好酒量,奴家再敬你一杯。答谢公子这半个月来的捧场,才让奴家有了几日清净日子。”

    谢卿洛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只是,这百花阁的酒水都是特别酿制的,后劲儿十足。就算谢卿洛的酒量非同一般,可这么一壶接着一壶的喝,也有些受不住。

    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谢卿洛就知道上了头,再喝就要醉倒了。

    “谢公子,谢公子?”傅嫣然抬起纤纤玉腕,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莫不是喝醉了吧?”

    谢卿洛趴伏在桌子上,行动不便,脑子却很清楚。

    傅嫣然确认他喝醉之后,这才直起身来。眼底的倾慕渐渐敛去,取而代之是如刀锋般的冰冷。

    “姑娘…”红锦推门而入,亦是一脸鄙夷的望着趴伏在桌

    

94 公子觉悟

    “大哥?”谢卿璃忙伸手去接。

    至于那个将大哥丢下的黑影,在他的一个犹疑之下,早已不知所踪。无奈,谢卿璃只得先将大哥扶回床榻上躺下。

    “怎么这么重的酒味?”谢卿璃一边替他宽衣解带,一边抱怨道。

    谢卿洛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谢卿璃好不容易将谢卿洛安置妥当,这才抬脚出了齐月轩。谁知他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就有丫鬟寻了过来。“二少爷,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谢卿璃刚好有事要去向父亲母亲大人禀报,便随着那丫鬟去了后院。

    “见过父亲母亲。”谢卿璃朝着主位上的两位长辈施礼。

    谢二老爷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说道:“坐下说话。”

    “是。”谢卿璃乖乖的入座,态度无比的恭敬。

    安宁公主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将这对父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谢二老爷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公主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儿子谢卿璃的身上。“你大哥去百花阁喝花酒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卿璃就知道瞒不住,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就前天。”

    “洛儿去花楼?”安宁公主乍闻这个消息,忍不住一声惊呼。她那个文武双全洁身自好的儿子,怎么会去那种**的地方?!

    谢二老爷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洛儿不过是去听听曲儿,喝喝酒,没跟哪个姐儿牵扯不清,你别大惊小怪的。”

    安宁公主腮帮子鼓鼓的,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似乎是极不赞**君的这番话。都去那种地方了,还让她不要大惊小怪?!那可是她十月怀胎,耗费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儿子,她怎么能不急!

    谢二老爷对安宁公主的脾气了如指掌,忙安抚道:“洛儿的品行如何,你还不知道么,他岂会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不过是受人之邀,不好推脱。你也是知道的,他向来不懂得如何拒绝。但你放心,他绝对没有跟那些不清不白的人厮混。何况,他手里有多少体己银子你还不清楚?去百花阁那种地方,开销可是很大的。”

    安宁公主将信将疑,稍稍放心。可对于儿子踏足青楼,心里还是很膈应的。“听府里的丫鬟私底下说,他近来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早出晚归的,着实有些反常。那百花阁今日发生的事,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就怕洛儿跟此事有什么牵连…”

    郑涵虽只是个御史,可吃这碗饭的,哪个是好惹的?稍稍有些过失,就会被他们无限夸大。

    她还记得前几年,一位大学士之子在闹事打伤了人,尽管双方都有过失,可就因为被打伤的那人是平民百姓,御史便揪着此事不放,非得知那官宦子弟一个目无王法藐视圣上之罪。那大学士之子不服气,去御史府理论,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演变成朝堂辩论。圣上为了平息此事,不得不将那大学士之子给贬为庶人,发配边疆。那大学士因此一病不起,悲愤的辞官回乡。

    谢二老爷知道公主的担忧,于是宽慰道:“我这不是将阿璃叫过来问话嘛,等弄清楚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公主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望着小儿子。“你与你大哥向来无话不说,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卿璃摸了摸鼻子,什么无话不谈,大哥根本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他也是刚知道的好么。

    不过,在母上大人面前,他还是很乖巧的。“母亲,正如父亲所说,大哥去百花阁,真的只是听曲喝酒,没做有辱门风之事。今日之事,必定与他无关。”

    “那他怎么喝的醉醺醺的,还刚好在那个时辰之内才回府?”安宁公主越想越感到后怕,她可不想儿子的前程毁于一旦。

    “公主,先听阿璃把话说完嘛。”谢二老爷拍了拍爱妻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安宁公主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接着发问。“你老实告诉娘,你大哥跟那个花魁,叫什么嫣然的,是怎么认识的?我可是听说,他们关系匪浅。”

    提到那个女人,安宁公主就咬牙切齿。果然是红颜祸水!她好好儿的一个儿子,就是被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给勾引带坏的。

    关于大哥是嫣然姑娘唯一的入幕之宾的消息,谢卿璃早就派人证实过了。可依他对大哥的了解,应该还不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稍稍镇定了下心神,谢卿璃尽量以轻松的口气答道:“这个…好像是大哥有一日出城办事,不小心与那花魁娘子的马车撞到了一起。大哥心里过意不去,便找到那位嫣然姑娘,想当面致歉。”

    谢二老爷也跟着附和。“洛儿是个正人君子,一直秉承家训,谦和有礼,撞了人家就要赔礼道歉,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哼,谁知道那花魁是不是故意自个儿撞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洛儿。”安宁公主自小被保护得过度,性子单纯,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这还是前些时日,她去宁王妃府上听戏,无意中领悟出来的呢。

    谢二老爷对于妻子突然变得聪慧,感到有些头疼。其实,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来得好。因为知道的越多,心理压力

    

95 功亏一篑

    舒城二十里地外的小树林内,身穿铠甲手握兵器的将士们正蹲坐在树丛中,或聚在一起小声的说这些什么,或躺靠在背后的树干上瞌睡打盹儿。只听几个小兵压低声音,小声的嘟囔着。

    “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你不要命啦?!”其中一个看似精明的打探了四周一番,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说话,这才狠狠地教训那口没遮拦的小兵。“你想死的话,别连累咱们!”

    “难道我有说错吗?咱们吃着朝廷的米粮,不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吗,这才是好男儿所为。这般偷偷摸摸,潜回京城,算什么事?”那小兵不服气的低吼着,反正心里就是不踏实。

    “你懂什么?”那精明的将士嗤笑一声,道:“在战场上熬,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倒不如富贵险中求。”

    “这没有诏令,私自回京,可是大不敬的叛逆之罪,是要被砍头的!”小兵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他可不能拿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就你这黄豆大点儿的胆子,还想建功立业?”那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很是瞧不起他这唯唯诺诺中规中矩的样子。“人嘛,怎么都逃不过一死。与其窝囊的过一辈子,还不如堵上一把。更何况,谋逆之罪,从来都是胜者赐予败者的名头。若侥幸赢了呢?咱们这些跟随将军的人,那可都是功臣,将来怎么样都能弄个小官当当。”

    胆小的士兵听了直摇头,他可没那个胆子拿命去赌。

    “切,就知道你没那个胆量。”见他不吭声了,那个满脸精明相的将士对着他勾了勾嘴角,眼底满是嘲讽之意。

    大将军的账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

    帐中,晋北侯的亲信们正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侯爷,京中还没有消息传来?”这些急着想要建功立业的将领们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如今的焦灼难安,已经变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晋北侯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魁梧,五官硬朗,驰骋沙场多年,两鬓和胡须已经染上了秋霜。他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副将,脸上的神情冷硬中自带一股威仪。“这才半个月,你们就沉不住气了么?做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

    身穿铠甲的将军们羞愧的低下头。

    “忍一时之气,方为人上之人。京城里有皇后娘娘和四皇子坐镇,你们还担心什么?只要你们跟着本侯,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晋北侯不仅是一个能上阵杀敌的将军,更是世家大族的当家人,激励人心还是很有一套的。

    听他这么一说,方才还心生动摇的将领们犹如吃了定心丸一样。“我等愿追随侯爷,奋力一搏!”

    晋北侯抬了抬手,对他们的表态很是满意。“等熬过这些日子,本侯在京郊替大家伙儿设宴,大块肥肉,大碗美酒,自不会亏待大家!”

    “多谢侯爷。”

    “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即日起,值守的将士增加两倍,切不可放松大意。”

    “谨遵侯爷将令!”

    等到这些部将们散去,晋北侯这才换了副面孔,一脸阴沉的问道:“京里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家臣摇了摇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回主子,尚无任何消息。”

    “不应该啊…莫不是传信的方式泄露了?”晋北侯一辈子谨慎小心又多疑,猜测道。

    家臣也不大确定,只得宽慰道:“京城局势复杂,想必四皇子殿下尚未布置妥当,故而迟迟没送消息过来…”

    “不。还是小心为上。你即刻派心腹之人潜回京城,联络暗线,消息的传递可是一刻都不能耽误!”晋北侯打断他的话。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搞不好会人心涣散,到时候走漏了消息,想要成事就难了。不把事情弄清楚,他也无法心安。

    “是。”家臣抱拳鞠躬,转身退了出去。

    这边心急如焚,在距离这片小树林不远处的山里,几个身穿黑色衣衫的年轻人却闲适舒心无比。

    好酒喝着,烤肉吃着,不知道多快活。

    “王家养得这批鸽子不错啊,肉香味美!”龙十三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十分享受的感慨着。

    “嗯嗯…再来几只就好了…”龙十五嘴里嚼着肥美的鸽子肉,含糊的应和。

    “哎,你们说,这么久没收到消息,那王老儿会不会有所怀疑了?”这群暗卫中,总算还有一个头脑清醒的。

    龙十三一边拨弄着火堆上的烤**鸽,一边嘚瑟。“起疑又如何?拖了这么久,也够主子布置一番了。”

    提到主子的能耐,几个暗卫皆是佩服不已,心里的一点儿疑问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算算日子,咱们离京也有十来日了,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去啊。这里虽然有吃不尽的野味,可天天这么也腻的很啊…我还是怀念飘香楼的东坡肉!”龙十三扔掉手里的棍子,将双手往脑袋后面一枕,抱怨着。

    “嗯…我也怀念…”龙十五点点头,附议。

    龙十四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摇头。这两个吃货,整日除了吃还是吃,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胖的迹象,还能成为一等一的暗卫,还真是不可思议。

    “十四…听说你在老家娶过亲了?”百无聊奈之下,龙十三只好胡乱的找话题打发

    

96 峰回路转

    “马捕头,这都过去两日了,可查出点儿眉目来了?”张府尹顾不得上下尊卑,蹭的一下子从太师椅里跳起来,急切的问道。

    马捕头拿起袖子胡乱的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这才答道:“大人…卑职将无名男尸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并悬赏纹银千两,今日终于等来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哦,说来听听?”张府尹见案子有了进展,挤成一团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马捕头转过身去,朝着门外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一对衣衫褴褛的中年夫妇畏畏缩缩的先后踏进们来。

    “他们是?”张府尹见到这两人,有些不解。

    马捕头拱了拱手,解释道:“大人,他们二人是来投案的,说是认识画像上的黑衣人。”

    “哦?”张府尹不疑有他,忙叫人将他们带上前来。

    “草民叩见府尹大人!”两个一身庄稼人打扮的夫妇从未见过大世面,故而神情闪烁,似乎很是害怕。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张府尹重新坐回椅子里,打着官腔问道:“你们是何方人士,叫甚名谁,作何营生,又为何而来?”

    那妇人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示意他作答。

    那中年汉子个头并不高,身体健壮,肤色黝黑,双手长满老茧,的的确确是个庄稼汉。他澶颤崴崴的耸着肩膀,结结巴巴的答道:“回回大人小人林三乃是是城外和田镇林家屯人士打柴种地为生小人前日进城卖柴,见见到城墙上的画像当时吓了一跳因为害怕受到牵连,所以一开始并不敢前来报案后后来,在族长的劝说之下,这才”

    “哦,你说你认识画像上的人,还害怕被牵连。怎么,你们有亲戚关系?”张府尹眯了眯眼,心中开始掂量着,是否该多定几个人的罪,从而让上峰满意。

    那叫林三的中年男子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急的眼泪直往下掉。“大人明鉴那画像上之人,的确是小人那不孝儿郎只是,只是他离家多年,小人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啊更没想到他会杀人啊”

    这张府尹虽然心急破案,可也不是个笨拙的。“你如何确认他就是你家二郎?”

    那叫林三的中年汉子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小声说道:“小人这不孝子,小的时候跟随小人去山里玩耍,曾不小心掉下猎人布的陷阱,后腰处被夹子刮伤,至今留有一道伤疤。”

    张府尹并未接触过尸体,于是瞥了一眼身旁的师爷。

    师爷忙翻看验尸笔录,查看了一番。“大人,尸身后腰处,的确有一块疤痕。而且,并非是最近造成的。”

    张府尹嗯了一声,心中稍定。“那你可知,你家二郎平时都作何营生?可有跟什么人结怨?”

    “大大人这个小人实在是不知啊”林三哭丧着一张脸,吓得浑身直发抖。

    张府尹还想威逼一番,马捕头却走上前,回禀道:“大人,这林三并未说谎。小人已经派人去林家屯核实过,他家二郎的确是很小的时候就受过伤,十五岁就离家,至今未归。想必,他说的都是真话。”

    马捕头乃是京府尹衙门最能干的捕头,他的话,张府尹还是深信不疑的。“如此说来,这蒙面杀手,当真是林老儿失踪多年的儿子?”

    “为确保消息准确无误,卑职还命人去林家屯,找人画了林二郎十五岁之前的模样,大人比对一番,就可见分晓。”马捕头不愧是思维缜密的办案高手,连这个都已经想到了。

    说着,将藏在衣袖中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像拿出来,交到了师爷的手上。

    师爷拿起书案上的疑犯画像与之比对了一番,不住的点头。“的确有七八分的相识,应该就是此人了。”

    “那就是说,可以结案了?”张府尹两只手不停地搓着,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终于可以回去搂着美妾睡个好觉了!

    马捕头却仍皱着眉头,提醒道:“大人,虽然已经知道了杀手的真实身份,可他为何要杀郑家公子却不得而知,到时候上峰问起”

    “这还不简单吗?”张府尹捋了捋下巴处的山羊胡,眉飞色舞的说道:“很显然,这是买凶杀人啊!首先,就凭杀手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与郑大人家的公子有交集。其次,行凶的手段干脆利落,若真是有仇,绝对不会让人死的这么痛快!”

    “大人高见。”马捕头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府尹大人,居然也有脑子精明的时候。

    “嘿嘿所以说嘛,这背后肯定另有玄机。”张府尹得意的挑了挑眉毛,他做府尹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若是连手下的人都糊弄不过去,还谈何升迁?断案他可以不会,但驭人和玩弄权术,却不能精通啊。

    听了他这番话,马捕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大人以为,是何人收买这凶徒呢?”

    “这”张府尹犹疑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这个郑公子死在百花阁,那肯定就跟百花阁的花魁嫣然姑娘有关对,一定是这样师爷,派人去把百花阁的老鸨传唤过来。”

    “是。”师爷转身,召来一名衙役吩咐了一番。

    话说这百花阁因为闹出了命案,便被官府勒令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不得开门营业。徐妈妈整日愁眉苦脸,骂这百花阁的风水不好,又骂那挨千刀的凶徒,哪里不好惹事,偏偏要闹到百花阁来。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徐妈妈坐在楼梯口,无精打采的,连妆容都懒得打理了。

    “谁是百花阁的老鸨,府尹大人有请。”一名年轻的衙役踏进门庭冷清的青楼,还以为走错了地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徐妈妈见又是衙门里的人来传唤,不免忍不住抱怨。“我说这都两天了,还没查出个水落石出吗?这三天两头儿的来请,到底还让人活了!”

    “府尹大人叫你过去,那么多废话作甚!”衙役可不是吃素的,就凭一个青楼老鸨,也敢跟他摆脸色?

    “这该说我都说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老鸨嘴里抱怨归抱怨,却还是乖乖的跟着衙役走了。

    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她这百花阁还想继续开下去呢,可不能把当官儿的给得罪了。

    来到衙门里,徐妈妈给府尹大人磕了头,然后安静的站到一边,等着被询问。这样的过场,她走过好几次,都熟能生巧了。

    “徐氏,本官问你,花魁嫣然姑娘在来百花阁之前,可有什么相好的?”张府尹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之后,才开始问话。

    徐妈妈摇了摇头,摊手道:“嫣然也是近两个月才从江南那边儿过来的,以前在哪里呆过,妾身就不知道了。自打进了百花阁之后,也只是卖艺不卖身,并没有与任何男子有过瓜葛。不过”

    “不过什么?”府尹大人追问道。

    徐妈妈抿了抿嘴,似乎有难言之隐。“这个我家嫣然眼光可高着呢,一般人还真入不了她的眼。众所周知,也就这谢家公子,曾经被请上楼喝过几杯酒水不过,妾身敢保证的是,他们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公主府谢氏,可不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故而,在回答上,她格外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说错就惹来杀身之祸。

    提到谢卿洛,张府尹又有些犹豫起来。虽然谢卿洛的嫌疑早就被排除了,可与那郑公子有过矛盾冲突的,也就只有他了。

    “大人既然谢家公子有嫌弃,不若将人请过来询问一番?”马捕头适时地插起话来,将矛头顺利的指向了谢卿洛。

    张府尹眉头不知不觉的又皱成了一团,道:“这怕是不妥吧”

    “大人虽然谢家乃皇亲国戚,可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不过是找他来问话,又不是定罪”马捕头不愧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三言两语就说到了府尹大人的心里。

    “也罢,那就派人去公主府去请。记住,是请。”张府尹可还盼着升迁呢,为了一个御史的公子,把公主给得罪了,可就不值当了。

    衙役们领了差事,便朝着公主府而去。

    四皇子府

    “怎么样,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事情拖延了两日,楚昀欢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若是案子再无进展,恐怕第一个被拉下水的就是他了。

    他的那些好兄弟,最近的小动作可不少。好在他做事够谨慎,并没有留下强有力的证据,这才能够明哲保身。

    “主子,马捕头已经将线索引到了谢卿洛的身上,衙役也已经去公主府请人了。”黑衣暗卫恭敬地单膝跪在地上,目不斜视的禀报。

    楚昀欢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暗卫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一个飞身又回到了暗处。

    “这马正元看起来粗鲁,办事倒是挺有一套的。”冯先生作为楚昀欢最为信任的幕僚,自然是能够留下来的。“能够在短短的两日,找到一个假的身份来顶替,转移大家的视线,的确不容小觑。”

    对于这一点,楚昀欢比他更加清楚。“本皇子从来不用无用之人。”

    “殿下慧眼识人,广纳贤才。能够为殿下效力,老朽等甘之如饴。”冯先生适时地拱手恭维。

    这谄媚的话语,楚昀欢听得多了。只不过,这话由冯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他挺有成就感的。

    这冯先生,可是个奇才。先前将他招揽到麾下时,他都不情不愿,还曾给过他脸色看。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才真心实意的替自己效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句赞许,还真是不容易啊。

    “依先生看,此计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楚昀欢对他颇为倚重,自然事事都要询问他一番。

    冯先生摇着手里的折扇,仙风道骨的道袍整齐熨帖的穿在身上,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殿下可是要听实话?”

    楚昀欢眉头微扬,表情肯定而坚持。

    “说实在的,此计虽能够转移众人的视线,将矛头对准谢家公子。可到底证据不足,且没有说服力。故而,伤害不到他分毫。”

    “愿听先生详解。”楚昀欢嘴角微微下垂,尽管心里不痛快,却极力的隐忍着,没有过多的表现在脸上。

    “有证人称,案发之时,谢卿洛并不在花魁嫣然的房间里,而且他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此其一;他与郑公子都倾慕那嫣然姑娘,可嫣然姑娘的入幕之宾可只有这谢卿洛,故而郑公子并不具任何威胁性,此其二;那名死去的杀手,并无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谢卿洛收买的,此其三。”冯先生一点一点的将道理摆出来,神情轻松惬意,可见这个想法并非临时才有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楚昀欢不得不承认,冯先生看问题比他还要深远透彻。他不过是想栽赃给谢卿洛,打击一下谢家的气焰。若是能够成事更好,即便不能成,至少也能让谢家背负一定的骂名。毕竟,与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而且,谢卿洛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些在乎名声的世家大族,可是不会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声名有污点的男子的。

    “那先生看看,可还有补救的机会?”楚昀欢做事向来不喜半途而废,故而才有此一问。

    冯先生捋了捋随风飞扬的胡须,冥想了片刻,才摇头道:“老朽以为,殿下不该将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件小事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殿下应该将精力花费在宫里的那位身上,而不是一个小小的谢卿洛。有朝一日,殿下登上大宝,害怕治不了一个小小的谢家吗?”

    冯先生的一席话,令楚昀欢醍醐灌顶。“先生说的是,本皇子的确不该分散精力在这些小事上。”

    公主府

    “老爷,老爷,不好了,官府来人了,说是要请大少爷去衙门一趟。”小厮一路飞奔进谢二老爷的书房,来不及抹去额上的汗珠子,急匆匆的禀报。

    谢二老爷正在练字的手一顿,板起脸来教训道:“慌什么不就是衙门里派人来问话么,有什么要紧的,至于这般没规矩,横冲直撞吗?”

    “小的该死!”那小厮被骂了一通,忙跪下来赔礼道歉。

    “行了,你先下去吧。”谢二老爷倒不是那种会苛待下人的,对方认了错,他也就不再计较了。

    谢卿洛此刻正在谢二老爷的身边,英挺的眉毛挤在一处,脸色有些沉。刚才那小厮进来禀报的时候,他的手一抖,一滴黑色的墨汁便滴到了刚写好的一篇论语上,生生毁了一个时辰练习的成果。

    “洛儿,你大可放心的跟他们走一趟。”对于儿子的品行,谢二老爷是完全的信任。既然没有做过,那么一切都不用担心。“只是,在回话的时候注意一些。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来传唤,怕是这里头又有什么猫腻。你只要死死地咬住以前的说辞不便,就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明白吗?”

    谢卿洛重重的点头,道:“孩儿多谢父亲教诲。”

    “行了,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吧。”谢二老爷继续埋头练字,好像此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儿一样。

    谢卿洛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胸前的衣领处,不知何时染上了几点墨迹。

    相比起谢二老爷的镇定,公主的反应就正常多了。

    “衙门里来人,让大少爷过去回话?”安宁公主午歇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呢,就听见丫鬟急急地进来禀报。“上次不是已经问过话了,怎么又要问?!”

    那张府尹到底什么意思,故意找茬儿么?

    见公主眉头紧紧的蹙起,锦溪忙上前安抚道:“公主不必心急,既然衙门只是派人过来传唤,并不是直接来拿人,那就说明,大少爷并不会有事。您稍安勿躁,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消息,也好叫您安心。”

    到底是跟随公主多年的心腹宫女,一席话立刻就让安宁公主安静了下来。“你说的也是啊唉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有那个什么焦躁期”

    “哪儿能啊,公主您看起来顶多十八岁。跟郡主站在一块儿,指不定会被认成是孪生姐妹呢。您也,就别胡思乱想了。就算心神不宁,那也是因为天儿热,没休息好的缘故。”锦溪倒是个会说话的,三言两语就让安宁公主重展笑颜。

    “锦溪你这张嘴啊,该不是抹了蜜了吧?”

    “哎呀,被公主您发现啦?”

    咯咯咯咯咯一时之间,屋子里充满欢声笑语。安宁公主心里的那点儿惆怅,也随着这笑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几日,谢荣华正跟着安宁公主学着管家。往日偷懒也就算了,被父亲大人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得不勤奋起来。午歇过后,便带着红妆红绸两个丫头过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与女儿听听,也好一起高兴高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丫鬟见到郡主驾到,忙掀起湘妃竹帘,恭敬地将她请了进来。

    “是骄阳啊,快些过来。”安宁公主一脸慈爱的朝着爱女招了招手,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谢荣华凑到公主母亲的身旁,亲自拿起一柄如意簪插到她的发间。“娘亲到底偷吃了什么秘药,竟能保养得如此年轻?”

    “哎哟你这张嘴怎么跟锦溪一样,尽找好听的话来哄母亲高兴。”安宁公主嘴巴上嗔怪着,笑意却直达眼底。

    哪个女人不喜欢青春永驻?不管说话的人是否真心,都叫人无法掩藏内心的喜悦啊。

    “娘啊女儿可是个实诚人,说的可都是真的”谢荣华勾住母亲的肩膀,与她一起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您瞧,女儿往您身边儿一站,都被您给比下去了!”

    “你这丫头”安宁公主戳了戳爱女的脑门,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母女俩相互打趣了一番,这才回到正题上来。

    “骄阳,你来帮母亲看看。这些个名门千金之中,可有适合你大哥的?”安宁公主把爱女叫过来,为的就是替她拿个主意。

    这公主府里,男人们是不会插手后宅的事情的。所以,安宁公主只得将头脑聪明鬼主意最多的宝贝女儿找来商量对策。

    谢荣华翻看着手里的几张小像,差不多都一个样,都是按照安宁公主要求的贤良淑德的标准来找的,只是个人擅长的有所不同罢了。

    这些个中规中矩,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大家闺秀,她那文武全才又老实耿直的大哥恐怕一个都瞧不上。

    “怎么,很那抉择么?”安宁公主见女儿沉默良久也不吭声,还以为她也犯难了呢。

    谢荣华将那本名册往桌子上一扔,端起锦溪姑姑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觉得,这些都不怎么样!”

    “不会吧这些已经是通过层层筛选过了的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德有才德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安宁公主表示很纳闷儿。

    谢荣华将那名册翻看,随手指了一个,说道:“这个鲁国公府的长孙女,人长得倒是不错,可惜行事一板一眼,不知变通。”

    “这个忠毅侯府的大姑娘,才学倒是不错的,就是胆子小了点儿。据说看到条毛毛虫,都能吓得三天下不来床”

    “还有这个尚书府的嫡女,根本就不是什么才女,她的那些锦绣文章,都是她身边的丫鬟帮着张罗的”

    安宁公主是越听嘴巴张的越大,她千辛万苦寻来的媳妇人选,竟然都是这般货色!看来,那媒人果然是不可信!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这二十来号人里头,不会连一个好的都挑不出来吧?”

    谢荣华真的不是有意打击母亲大人的积极性,而是这些所谓的名门千金,大都是被人抬举而扬名,真正合乎条件的又能有几个?

    “娘其实,并非只有高门嫡女才能与大哥匹配。我瞧着啊,有些小门小户的千金倒也不错。性子不会太傲,也有才貌双全的,还知书达理。再者,以大哥沉默寡言的性子,若再娶回来一个寡言少语的,那还不把人给闷死。所以啊,还是娶个性子活泼点儿的姑娘互补好。”谢荣华一边喝着桂圆红枣茶,一边与安宁公主沟通着。

    活过一世,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并不是门当户对,就会有好姻缘的。前世,她的两位兄长都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结果脾性相近,都没什么好结果。故而,这门第她倒是并不怎么看重。

    夫妻之间和和美美,相敬如宾,才是最重要的。

    安宁公主听了不由得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哪家的姑娘比较合适?”

    谢荣华摇了摇头,很无辜的耸肩。“这个,女儿还真不知道。女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认识的闺秀也就那么几个。不若,等荷花开了,母亲也弄个赏花宴什么的,将京里三品以上官员家里的小姐都请来热闹热闹?”

    “这个主意好!”安宁公主一拍巴掌,叫了声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母亲怎么可能没想到,不过是考验女儿呢”谢荣华每时每刻都不忘奉承一下她的母亲大人。

    毕竟,女人都是要哄得。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

    果然,安宁公主娇嗔的瞥了她一眼,眼睛都笑得眯成缝儿了。

    解决完了谢卿洛的事,安宁公主不得不旧话重提,说到了谢荣华的亲事上。“骄阳,你皇舅舅的那些儿子当中,当真没有一个看中的?”

    不怪乎公主如此重视,宫里的娘娘们三天两头的旁敲侧击,都想让谢家主动地向皇帝提起。

    毕竟,那储君之位,还是很诱人的。

    “哦宫里的娘娘们又派人来问娘亲的意思了?”谢荣华眨了眨眼,不用多想就知道了她的言外之意。

    女儿的聪慧,安宁公主从不怀疑。只是,反应如此迅速,也太诡异了吧。不过,更令她好奇的是,一直没什么来往的小姑,居然也给她下了帖子,让她带着骄阳进宫一趟。“你姑母前些日子下了帖子,让娘带着你进宫一趟。说是,想娘家人了,你皇舅舅也准了。”

    谢荣华拧眉,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姑姑,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那母亲的意思呢,希望女儿嫁给谁?”

    “事关你的终身,娘怎么能替你做主!”安宁公主的反应,让谢荣华有些意外。

    谁家女儿的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前世,母亲斟酌了许久,直接将她跟楚昀欢撮合在了一起。这一世,怎么会放手让她自己做决定?

    安宁公主见她久久不吭声,不由试探的问道:“骄阳,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隔壁的那位?”

    谢荣华正漫不经心的喝着红枣茶呢,被母亲这么一问,差点儿没给呛到。“娘怎么会这么想”

    “平时也没见你跟哪个皇子走的近倒是这大皇子,似乎跟你挺熟的”安宁公主不愧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很是敏感。

    两个小辈都是她喜欢的,若真的能够配成一对儿,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只是,与皇兄的那个约定,怕是不好办。

    谢荣华低头饮茶,努力的维持着漠然的表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握着杯盏的手有多么的用力,耳朵有多烫。

    “骄阳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嫁给他,将来的日子怕是很艰难。”安宁公主虽然看重女儿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皇兄默认那个传言,骄阳若真的是太子妃内定人选,那么一旦嫁给大皇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大皇子的实力来说,的确不能其他皇子相比,就算是与谢家有关联的三皇子,在皇兄的眼里,怕是也比他要高不少,更别提同样有着嫡出身份,有世家大族出身的王氏一族撑腰的四皇子。

    想到王皇后愈发频繁的召见,安宁公主就觉得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谢荣华别扭了一阵,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那娘觉得,他怎么样?”

    这个他,她没有明说,但屋子里的人都明白是代表了谁。

    红妆红绸见主子竟然大方的承认了,不由得都低下头去,嘴角都抽的没边儿了。我的好姑娘啊,您怎么就不能正常一些,稍微矜持一些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大咧咧的讨论自己未来的相公,合适吗?

    起初,安宁公主也是一怔,等到回过神来,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骄阳,你真的真的你们”

    莫非早就看对眼了?

    当然,这话公主可不能说。她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呢。嗯,打死她都不能说出口。

    “相比起那些个心思叵测的,倒不如找个身家背景简单的。”而且,还不用伺候难缠的婆母,不是么?

    安宁公主微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从屋顶飘过的某人,听到下面的讨论声,一个不慎,差点儿没从半空中摔下来。前几日说要夜会佳人的,尚未来得及执行,就被别的事情给搅乱了。如今好不容易赶回府,却听到这么重要的讯息,还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谢荣华的回答,让他的心飘乎乎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她话里的意思,是下定决心,决定嫁给他了吗?

    他这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快要实现了吗?

97月下交心

    夜风习习,为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丝丝凉爽。

    谢荣华泡了个花瓣澡,洗去身上的疲乏和粘腻不适感,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因为已经入夜掌灯,故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制中衣。

    “红妆,羊角灯太暗了,再去取两盏灯过来。”谢荣华临睡前都有看书的习惯,今夜也不例外。

    红妆将桌子上摆放的油灯取了两盏过来,放置在床榻跟前的案几上。又走到窗子前,将木棍取下,这才回到谢荣华身边,继续打扇。

    谢荣华看书的时候,不喜人打搅。红妆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却也不敢坏了主子的规矩。

    “怎么,有话要说?”谢荣华何等聪慧敏锐之人,自然察觉了这丫头的不对劲。

    红妆轻咬贝齿,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您真的打算嫁给大皇子殿下?”

    “总归是要嫁的,嫁给谁不都一样?”谢荣华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红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显然不赞同主子的这个观念。“结为夫妻,那可是要相伴一生的,怎么能随意?!”

    “哦?”谢荣华放下手里的书卷,有些好奇的抬眸。“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算不随意呢?”

    “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比如公主和老爷,相敬如宾、伉俪情深,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似的,才算有滋有味嘛。”红妆可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是有一双雪亮的眼睛的。

    “可世间如父亲母亲这般的夫妻又有几人?这缘分啊,可遇不可求。”谢荣华倒是看得比较通透。毕竟,这世上大多夫妻都是赶鸭子上架,并没有深厚的感情,所以男人才见一个爱一个,一房一房的美妾往家里抬。

    就拿谢家来说,大伯父纵然被李氏吃的死死的,却还是偷偷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下一对龙凤胎。又比如父亲庶出的弟弟谢三老爷,除了迎娶了正妻方氏,也还有两个小妾通房。父亲若不是尚了公主,怕是也会被太夫人逼着娶好几房妻妾吧?

    红妆鼓着腮帮子,答不上话来。不过,在她看来,主子虽比不得皇家公主,但也值得最好的!

    “姑娘…夜深了,早些歇着吧。”红绸忙完手头的事情,见主子还没有歇下,便上前劝慰。

    夜里光线不足,看书着实伤眼。作为一等大丫鬟,她必须要替主子的身体着想。

    谢荣华抬眸,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两刻了…”红绸刚才从外头进来,各院子的灯火早已熄了。

    “都这么晚了?”谢荣华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太阳**,将书本随意的往枕头边一丢。“行了,那你们也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红妆红绸知道主子不喜床榻边有人值夜,于是顺从的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也没忘了替主子放下雕花木床上的纱帐。

    床头油灯昏黄,窗外月光皎皎,谢荣华在柔软光滑的丝被里翻来覆去,明明每天这个时辰就能入睡的,可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了无睡意。正待披衣起身,打算在看看书打发打发时辰,就听见窗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丝凉意悄然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莫非有刺客?

    谢荣华屏住呼吸,缓缓地将手伸向枕头底下,随时给对方一击。

    “骄阳…”发现床榻上的人儿醒着,大胆闯入女子深闺的某人嘴角明显的微扬,信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听到他熟悉的嗓音,谢荣华才将手缩了回来。“大半夜的不睡觉私闯本郡主的闺房!楚旻宁,你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公主府的侍卫是摆设啊!

    看着佳人面色酡红(当然绝对不是害羞所致),含娇带嗔的可爱模样,楚旻宁忍不住轻笑出声。“突然想你,就来了。”

    纵然谢荣华才情卓然口舌伶俐,却也被他如此直率的表达给怔住了。张了张嘴,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冲着他瞪眼。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生气也是极美的!

    这娇俏可人的模样,楚旻宁还真是百看不厌。

    径直走到床榻边缘坐下,楚旻宁倒也不再有其他越矩的举动。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纱帐,他忽然莫名的感到心安。“骄阳,你对姑母说的那番话,可是真心的?”

    谢荣华回过神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所说何事。他大半夜的跑来她的闺阁,就是为了证实这个?是不是太幼稚了一些?不对不对,应该是她要问他才对。“你如何得知的?莫非,公主府也有你的耳目?”

    楚旻宁在她面前毫无隐藏,坦率的答道:“路过的时候,不经意听到的。”

    路过?谢荣华眉头轻挑,他行走的路线还真是特别啊,专门从别人家屋顶路过。想到自个儿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谢荣华就忍不住扶额。“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他老实的点头。

    “为了这么件小事,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楚旻宁,你的君子气度呢?”这个答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嘴角都要抽的没边儿了。

    “娶你为妻,怎么会是小事。”楚旻宁不认同她的言论,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这可是今生值得我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评价这么高?谢荣华有些哭笑不得。那她要如何反应,感恩涕零的磕头谢恩?但说没有任何触动,那也是不可能的。尽管对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一知半解,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瞧瞧父亲母亲大人私底下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黏糊劲儿,想必也是十分甜蜜的。

    此刻,她心里的感受也是如此。就好像酷暑难耐的时候,喝下一碗冰镇止渴的酸梅汤,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又很像寒冬凌冽的屋外,忽然有人送来一个汤婆子,温暖融融。

    她凝眉思索的样子,认真而又智慧。旁人看了或许不会有太多感想,可是在他看来却是沉静动人,别有一番风情。

    “楚旻宁,你为何如此执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不上熟识,他这非她不娶的念头到底是从何而来的?难道,真是有一见钟情这种不靠谱的传说?

    楚旻宁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低沉迷人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也不太清楚。但只要一旦错过你,今生便再无心心相惜真心以待之人,这里…就会疼痛难忍。”

    他指了指胸腔的位置,一字一句都深深地击打着谢荣华的心。

    谢荣华并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甚至坦率的可爱。“嗯,除了容貌不俗,脑子比一般人好使一点,我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怎么会?”楚旻宁慢慢的扯起嘴角,细细的数着她身上的发光点。“秉性柔嘉、敬慎素著、娴雅端庄…”

    听着这些美好的词语从他的两片唇瓣中吐露出来,谢荣华都有些飘飘然了。他确定这是在形容她吗?还娴雅端庄?她哪里端庄了!有哪个端庄的淑女会大半夜的跟一个男子撕毁的?!

    “你确定你没认错人?”谢荣华自嘲的问道。

    楚旻宁微微勾起嘴角,道:“在我的心里,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于你的身上。”

    “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并不像你想象中的美好呢?”谢荣华有些头疼。还以为只有痴恋男子的女子才会如此痴傻,原来男子也一样。

    这般痴缠,还真叫人吃不消啊。

    “不会有那么一日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他都欣然接受。只要她想要的,他也会竭尽全力帮她达成。

    谢荣华虽说没有经历过这种惊涛骇浪的感情,但到底活过一世,可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最初的心悸之后,她更看重的自身的利益。

    “嫁给你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谢荣华与她隔着纱帐对视,目光沉静坚定。

    “你说。”见她终于松了口,楚旻宁嘴角的弧度更深。这一日,他可是整整等了几十年啊。

    谢荣华伸出一根指头。“第一,娶了我之后,你的后院就别想再有其他莺莺燕燕。若是敢背着我在外头养别的女人,我就立马让你断子绝孙。”

    这样的狠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会让人有一种很嚣张霸道的感觉,怎么看都是泼妇的行径。可是楚旻宁却甘之如饴,觉得理所当然。“好。”

    “第二,必须全然的信任,不许对我有任何隐瞒。”谢荣华上一世可是吃够了这方面的亏,今生可不想再与枕边人虚以尾蛇,互相猜忌。

    “好。”他答应的干脆,本就没打算对她有任何的欺瞒。

    “第三,若是将来能爬上那个位子,我希望你能够放谢家一马。”其实,前两个条件,不过是她随口说的。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就算他此刻承诺了,也保不齐会有什么变故。反正她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能够难道她的。她真正在意的,只有疼爱她的家人。

    楚旻宁听完她的第三个条件,就忍不住笑了。“这还用说?只要有你在一日,我保证他们平安无事。”

    什么意思?谢荣华蹙眉。她在的时候就没事,她若是不在了呢,他是不是就没了顾虑,可以任意出手了?

    “骄阳…”楚旻宁不知何时拨开纱帐,轻轻地握住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手,说道:“所以,你一定要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生同衾,死同**,谁也不能先抛下谁。”

    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荣华大大的舒了口气。“你放心,像我这种祸害,没那么容易死的!”

    听到她自称祸害,楚旻宁又忍不住扯开了嘴角。

    跟她呆在一起,他似乎变得特别爱笑。

    美人一笑能倾城,这美男一笑也同样倾国倾城,美不胜收,叫人垂涎三尺啊!谢荣华痴痴地望着他的俊脸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好羞耻的。既然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夫君,那她就当提前替自己谋求福利罢了。

    “姑娘是不是口渴了,要奴婢伺候您茶水么?”迷迷糊糊的听到里屋传来说话的声音,负责在外间值夜的红妆猛地醒过来,就要穿鞋起身。

    谢荣华忙制止道:“不用,我已经睡下了。”

    听到睡下了这三个字,楚旻宁不由自主的朝着她白皙的脖颈瞟了一眼,只见那如凝脂般的肌肤在浅绿色肚兜的映衬下,更加显得白净透亮。良好的教养让他及时的回过神来,飞快的将视线移开。只是,脑海里的画面仍旧停留在那旖旎的风景之上,让他忽然感到呼吸急促起来。

    谢荣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伸手拉紧了微微敞开的衣衫,撇嘴道:“时辰不早了,你还走?”

    两情相悦是一回事,被人捉奸捉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旻宁心底有了答案,自然也走的心甘情愿。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床头的羊角灯被风吹的摇晃了两下,屋子里便恢复如常。

    将娇贵的身子缩回锦被下,谢荣华渐渐地有了睡意。直到辰时三刻,太阳爬的老高了,她才从甜蜜的梦境里醒来。

    六月,骄阳似火。

    即便是高贵的天子的住处,也热气腾腾,如放在火上炙烤一般难受。天气炎热也就罢了,那是老天爷的意思,天子也无可奈何。可文昌帝憋着一肚子的火,却是因为那跪伏在地上,嚎哭得毫无节制的郑御史。

    “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这一死,我郑家可就断了后了啊!他死的那么惨,臣却没法子给他讨回一个公道,臣不配为人父啊…”

    文昌帝心浮气躁的坐在龙椅上,看折子的心思都没了。“郑爱卿,人死不能复生,朕体谅你老来丧子,就不追究你殿前失仪了。可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罢休?张府尹不是已经将凶手正法了么,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嗯?”

    郑御史老泪纵横,朝着文昌帝磕了几个响头,才回禀道:“皇上,杀害我儿的凶手仍旧逍遥法外,叫臣如何甘心啊…”

    “张府尹上的折子不是说凶徒已经伏法了么?”文昌帝日理万机,郑御史之子被杀一案,自然无法与家国天下的国事相提并论,故而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了。

    高全盛见圣上朝他投来询问的眼光,忙上前低声答复。“案子的确是了结了,人证物证俱在。是那个叫林弋的杀手恋慕百花阁花魁,不忍她被郑家公子…所以才动的手…”

    郑御史听到这里,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插话道:“皇上,此案疑点重重,不能就这么结案啊!”

    “郑爱卿,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据说那花魁有几分姿色才情,自古红颜多祸水,为了个美人冲冠一怒,这种事也不算稀奇。

    “皇上…”郑御史跪着向前爬了两步,颤抖着身躯说道:“先不说别的,就说那凶徒射杀了我儿之后,又是如何被击杀在现场的?很明显,当时还有人在那房间里。可是,张府尹却一笔带过,只字未提。臣,不服啊…”

    文昌帝能够稳坐帝位这么多年,也不是个蠢笨的,当然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妥。于是,只得耐着性子,派人去把张府尹召进了宫。

    张府尹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每每下朝之后连官袍都迟迟不换。低眉顺眼的跟着领路的公公来到勤政殿,瞥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张府尹便行大礼,跪下磕头。“臣京兆府尹张合,叩见吾皇万岁!”

    “张卿,起来回话。”文昌帝抬了抬手指,示意他起身。

    “谢陛下。”张合再次叩首,然后撩起衣袍站起身来。“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郑爱卿对案子还有些不明了的地方,你来替他解惑。”将这个头疼的问题疼给张合,文昌帝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张合站起身来,朝着一旁正怒视着他的郑御史躬身作揖。“郑大人,不知道您对此案还有何不解之处?”

    郑御史从地上爬起来,冷哼一声,道:“张合,别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本官就可以交差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郑大人,此话何意啊?下官可是巡查探访多日,才将凶徒的身份确定,证据确凿,怎么就成了随意糊弄?”张合在朝为官多年,可比郑涵会做人多了。

    郑御史梗着脖子,似乎气得不轻,一张老脸早已涨的通红。咄咄逼人的上前几步,指着张合的鼻子骂道:“证据确凿?我呸!几个人证,一把凶器,那叫什么证据!为了结案,你胡乱的找个人顶罪,昧着良心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张合,你就是这么断案的吗?如此敷衍,就不怕圣上治你一个渎职之罪吗?”

    “皇上,冤枉啊…”张合被骂,忙冲着文昌帝鞠躬。“微臣一直恪守本分,谨慎行事,不敢有任何懈怠,还请皇上明察。”

    文昌帝见事情没弄清楚,他们倒是唇枪舌战上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说案子的事儿,扯其他的做什么!”

    “皇上…这张合若不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臣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郑御史急了,当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一听这直臣又要撞柱子,文昌帝眉头都要打结了。“郑爱卿,你稍安勿躁。张卿不是来了么,你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便是,怎么动不动就以死要挟!”

    “臣就玮儿一个儿子,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可若是不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臣也死不瞑目啊…”想到儿子死的惨状,郑御史又忍不住哀嚎起来。

    文昌帝顿时觉得魔音绕耳,心头的火气蹭蹭蹭就往上冒。还是高全盛会看人脸色,忙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清心解暑的莲子茶,递到文昌帝面前,劝道:“陛下,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儿…”

    文昌帝哼了一声,决定不跟这些臣子一般计较。

    等郑御史哭完,已经是一炷香时辰之后了。

    “张合,我来问你。既然你说人证物证俱在,那么那凶徒是何时潜入那花魁房间,又是如何会在行凶之后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的?”

    张府尹拱了拱手,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斟酌了一番,说道:“那凶徒一直恋慕花魁嫣然,自然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听闻郑公子闯上二楼,想要逼迫嫣然,他才忍不住出手的。关于这一点,有百花阁的妈妈为证。”

    “好,就算这个推论合理,那他又是怎么死的?我可是听说,当时屋子里除了已经惨死的玮儿和那花魁,再无旁人。”郑御史狠狠地瞪着这个满嘴胡说八大的府尹大人,恨不得一口将他给吞下。

    张府尹挺直腰背,不慌不忙的答道:“当时,屋子里的确不止他们三人,还有一个潜逃在外的丫鬟,红锦。”

    听到红锦这个名字,郑御史的眉头就挤成了一团。“不是说她潜逃了吗,又有何凭证?”

    “区区不才,就在昨日寻到了那红锦的下落。”张府尹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十分得意。“经查验,她随身的包袱里藏着一把短匕首,与凶徒脖子上那道伤痕非常吻合。”

    张合的确没有说谎,只不过,他避重就轻的掩盖了一点。那就是那个叫红锦的丫头,被人找到的时候并不是活口。

    她是在百花阁后院的一口枯井里被发现的,尸身的旁边,还有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些金银细软,应该是杀人后害怕担责任,打算潜逃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摔死的。

    “这么说,那凶徒杀了郑御史的公子,然后被花魁的丫鬟所杀?”文昌帝听了一会儿,倒是比郑御史更快理清这里头的思路。

    “正是。”张合朝着文昌帝抱拳行礼。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如此简单…一个平民百姓,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害官家之子!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岂能杀得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郑御史似乎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再的重复的呢喃,整个人接近崩溃的边缘。

    张合见到他那副受打击的模样,心中十分解气。这个郑老儿,平日里可没少给他摆脸色看。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把他们这些兢兢业业替皇上办事的官员贬得一文不值。哼,他也有今日!

    “既然凶徒已经伏法,案子也就结了。郑爱卿,朕念你痛失爱子,特准许你在家休养三个月。等处理完其子的身后事,再回朝廷效力吧。”文昌帝怕他一再的纠缠,只得远远地将他打发,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这个主宰天下的帝王,时常迫于无奈,也要看这些御史们的脸色,如今将郑御史赶回家,心里总算松快了不少,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臣…臣遵旨。”帝王都下旨了,他还能如何呢。若是再多说,那边是抗旨了。儿子的尸骨未寒,他再得罪陛下,那郑家就真的完了。

    看到郑御史那蹒跚萧索的背影,文昌帝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都是做父亲的,他们都有同样的烦恼。“郑爱卿,你才四十,说不定还会有子嗣的。即便无法生养,也可以从宗族里选一个聪慧耿直的孩子过继,如此,郑家也算是有后了。”

    “臣,谢陛下。”郑御史再次跪倒在地,对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叩拜。

    出了皇城的大门,张府尹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对等候在马旁的心腹师爷说道:“还是马捕头有办法啊,靠着几样毫无关联的人证物证,就将案子给结了,简直做的滴水不漏啊。”

    “那也是大人您的提携。”师爷适时地拍这马屁。

    张府尹爽朗的大笑,下巴处的山羊胡一颤一颤的,不知道有多得意。“经此一案,想必本官升迁也指日可待了!”

    “那是…”

    百花阁

    自打知道了红锦的死讯,傅嫣然就一脸颓然的坐在梳妆铜镜前,久久无语,可把徐妈妈给急坏了。

    “我的好闺女啊,你可别想不开啊…红锦那丫头,也是为了保护你,怕你被坏人所害,这才失手杀了那歹徒…唉,谁知道她逃过了一劫却…这都是命啊…”徐妈妈怕她憋出病来,忙宽慰着。

    “红锦虽然只是我的婢女,却跟随我多年,情似姐妹…嘴巴是有些厉害,可心肠并不坏…”傅嫣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泪更是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叫人见了心疼不已。

    徐妈妈怕她哭坏身子,忙拿起帕子替她拭泪,道:“这人死不能复生,你啊,要节哀顺变。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去寺庙里给她立个牌位,保佑她下辈子投个好胎。”

    傅嫣然轻轻地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那妈妈明日就替我准备马车,我不想她走得不安心…”

    “哎…”徐妈妈见她想通了,也哭过了,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等到徐妈妈离开,傅嫣然那梨花带雨的凄苦之色也渐渐地收敛了起来。“红锦,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尽管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肯定跟谢卿洛有关。

    “新仇旧恨,到时候一起算!”她双眸染上红色,眼底满是狠戾。手指更是抑制不住的用力抠进皮肉里,以此来警醒自己。

    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只要能够大仇得报,她在所不惜。

    门外,一个陌生面孔的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向两头探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姑娘…秦王府派人来催了…”

    拉回飘远的思绪,傅嫣然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娇弱扶柳楚楚动人的百花阁花魁。“知道了,就来。”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她唯一的期望,便是能够留下这条命,活着从秦王府出来。

    郑玮的死,可没那么容易了结啊。至少,傅嫣然是这么认为的。最起码,那郑公子的姑母秦王妃不会善罢甘休!

    四皇子府

    楚昀欢得知此事过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为了这个突然的变故,他的正事可是耽搁了不少。

    “近来宫里可有消息传来?”楚昀欢问道。

    他除了每日进宫给帝后请安,也不便在宫中多留。所以,很多消息还是得靠宫里的内应来传递。

    幕僚们摇了摇头,齐声道:“一切风平浪静。”

    楚昀欢浓黑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答案。

    “殿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冯先生不愧是这些幕僚之首,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之下,也就只有他能够随意的开口。

    楚昀欢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底的阴沉渐渐地隐去。“先生说的有理。对了,御医选拔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言下之意便是,里面是否有能够为他所用的人。

    此次从民间破格选拔医术高明的医者充实太医局,对于他们来说,着实是个安插眼线的大好机会。

    “之前收买的两名大夫,已有一人成功录取。”四皇子府的管家恭敬地上前答道。

    楚昀欢满意的点点头。“能有一个人进去,也算是不错了。”

    他本就没期望两个人都选上,毕竟前来应选的医者众多,而录取的名额却只有五个。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那几个当中,有没有其他皇子安插的内应呢。

    “听说殿下已经笼络了上官世家的神医公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殿下唯才是用,天下归心,心胸气度可见一斑!”

    “有如此多的名士为殿下效力,何愁将来大业不成?”

    “恭贺殿下!”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那些幕僚们便争先恐后的朝着楚昀欢朝拜了起来。

    看着地上跪倒的一片,楚昀欢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只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还会有更多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对他称臣。到时候,他便可以傲视天下、为所欲为了!

98 嫣然受罚

    秦王府

    “王妃,戴这只缠丝蝴蝶金步摇,可好?”负责梳头的小丫鬟将秦王妃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稳稳地盘了个富贵如意髻,这才从妆卤盒子里取出一只金灿灿蝴蝶形状的金钗,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秦王妃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刚成婚的少妇。她有着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狭长的眼位微微上翘,黑白分明的眸色,眨眼之间,令人心动。精致的五官,珠玉般光洁细腻的肌肤,再配上修长窈窕的身姿,堪称尤物。难怪嫁入秦王府之后,一直宠爱不衰。

    只是,近日来因为郑公子被害,秦王妃的心情就一直很阴郁,脾气也差了许多。“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还要来烦本王妃,要你们何用?!”

    梳头的丫鬟吓得手一抖,忙跪下来求饶。“奴婢该死…王妃饶命啊…”

    “拖出去,杖责二十。”秦王妃本就心情不佳,这丫鬟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还一直在那里哭闹,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那丫鬟哭喊着被拉出去,直至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秦王妃阴沉着一张脸,连平日里最在意的妆容都不怎么上心了。心腹丫鬟拿起一支通体晶莹的宝石玉钗插到秦王妃的发髻上,然后拿起一面铜镜置于她的肩后,轻声问道:“王妃,您瞧这样可以吗?”

    秦王妃瞥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许久之后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丫鬟将铜镜放回梳妆台上,又拿起一只颜色相近的玉镯替她戴上这才算梳妆妥当。“算算时辰,嫣然姑娘应该到了。”

    提到那个害自己外甥丧命的贱女人,秦王妃手指猛地用力,狠狠地将镂空护甲戳进了梳妆镜台边缘的木头里。“这个卑贱的女人,本王妃一定要让她替玮儿偿命!”

    郑玮乃是一母同胞兄长的独苗,他这一死,郑家这一脉可就断了根了。郑家是她的娘家,若是衰败下去,对她可没任何好处。她都已经替外甥相看了一户高门贵女,年前就要成婚了。到时候,郑家的影响力又会更上一层楼。想到所有的希望都成为了泡影,秦王妃心里的恨就排山倒海的翻涌。

    “启禀王妃娘娘,嫣然姑娘来了。”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玉石串成的珠帘被人从外撩起。

    秦王妃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昔日高贵冷艳的模样,放佛刚才那阴鹜的眼神、狠毒的话语根本就没存在过一般。“知道了,让她先在门口等着吧。等什么时候本王妃得了空,就见她。”

    “是。”那丫鬟低垂着头恭敬地应着,不敢有半点儿违拗。

    傅嫣然从马车上下来,心里就一直在打鼓。秦王妃当时那怨毒的眼神,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午夜梦回,那双如毒蛇般的眼眸,总会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奈何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青楼女子,人微言轻,在这些贵人面前,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

    “姑娘…都一个时辰了,怎么王妃还不召见?”陪同她一起来的小丫头看着王府门口森严的侍卫,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害怕。

    才让她等一个时辰而已,不过小惩大诫,而且这也只是个开始。下马威之后,还有更加残酷的考验在等着她。

    “无妨。”傅嫣然深吸一口气,她只希望四皇子殿下能够看在主仆情分上,留下她一条性命。

    她早已生无可恋,其实活着更加痛苦。她的双亲,她聪慧过人的弟弟,活泼可爱的妹妹都不堪颠沛流离死在了去边城的路上。唯一存活下来的她,就是为了报仇。若就这么被秦王妃折腾死,她会死不瞑目。

    “派人接了姑娘来,又不让进去,这究竟是何道理!”小丫鬟心里虽然害怕,却也受够了在日头下暴晒的苦,忍不住小声嘟囔着。

    傅嫣然早已汗流浃背,脸上的妆容也开始脱落。可她仍旧挺起胸腹,直挺挺的站在烈日下,不肯屈服。

    “娘娘,两个时辰到了。”午时刚过,丫鬟便移动步子,向正悠闲的躺在贵妃椅上由丫鬟们喂食瓜果的秦王妃禀报。

    “情况如何了?”秦王妃不紧不慢的咽下嘴里的水晶葡萄,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回禀娘娘…傅姑娘仍旧站在太阳底下,一步都没动过。”丫鬟如实的禀报。

    秦王妃推开丫鬟递过来的雪梨,坐起身来。“她倒是个硬骨头。只可惜,本王妃并不是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不吃她这一套。既然她喜欢站,那就让她再站一个时辰吧。”

    “是。”丫鬟躬身退了出去。

    秦王府的大门再次开启,一个冷着脸的侍卫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大声喊道:“王妃午歇尚未起身,劳烦姑娘再等等吧。”

    傅嫣然虚弱的抬起头,如此烈日暴晒之下,她早已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衣衫都能够拧得出水来,喉咙更是因为干渴而刺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侍卫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去了。王府厚重的大门再次合上,发出沉闷而又嘶哑的声响。

    “姑娘…还要站多久啊?”搀扶着她的丫鬟早已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欲坠。

    傅嫣然抿了抿起皮的嘴唇,声音不再清澈动人。“你若是撑不住,就先去阴凉处歇歇吧。”

    “姑娘…这秦王妃也太欺负人了…说好是来抚琴助兴的,却让咱们在这儿干等…”小丫鬟心里的恐惧早已被这无止境的罚站

    

99 谢三姑娘

    “三婶儿有身孕了?那是得去瞧瞧…”谢荣华从来都只会挑感兴趣的内容听。至于另外两个,她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红妆嗯了一声,详细的说明了一番。“这还是三夫人跟前的妈妈最先发现的,起初还以为是小日子来了。可小日子一般都要持续好几天,三夫人却只是落了几点,妈妈恍然,这才请了大夫过来。一诊,这才发现是有了。不过日子尚浅,三夫人之前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才会落红。好在老天保佑,并没什么大碍。听我那好姐妹说,三夫人得知自己又有了身孕,喜极而泣呢!”

    三房的子嗣一直不太兴旺,只有一个三夫人所出的嫡长女谢莹华。据说三房的两个通房身子都没有问题,却一直没有孕育子嗣。太夫人也曾逼着三老爷纳了她身边的心腹丫鬟为姨娘,可惜那女子命薄,跟了三爷不久就病死了。从那以后,太夫人也就对三房不怎么上心,不闻不问了。

    如今三夫人有了喜讯,怕是又有一番热闹了。

    安宁公主那边,似乎也得了信儿。故而,谢荣华前来邀她一起去探望三夫人的时候,她并没有显得很惊讶。“这真真是天大的喜讯儿!你三婶儿盼这个嫡子,可是足足盼了十多年呢!”

    三房虽然是庶出,却比大房那对夫妻和蔼可亲多了。三老爷是个实诚的,三夫人也出自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所以谢荣华倒是觉得三房比大房要可爱可亲多了。

    “三婶儿有了身孕,最是需要进补的时候。母亲不若送些滋补的食材药材,让丫头帮着缝制几身合身的衣裳,也好过送些华而不实的。”谢荣华虽然觉得三房还算顺眼,可也不会拿自家白花花的银子随便送人。而且,若是送得太贵重,怕是有人会眼红呢。到时候闹起来三婶儿怕是更难做。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极为赞同她的做法。一方面,太夫人和大夫人都很势力。二来,她的银子的确得省着点儿花,两个儿子可都到了说亲的年纪。“锦溪,你去库房里看看。就按照郡主说的,找几样合适的,一会子一并带去国公府。”

    “是。”锦溪是安宁公主最为信任的心腹,掌管着安宁公主的陪嫁。这事儿找她,算是找对人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安宁公主母女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

    相比起前些时日的清冷,今日国公府显得热闹了许多。大批生面孔的奴仆穿梭在府里各处,忙得不亦乐乎。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站在院子当中,颐指气使的指挥着。

    “都给我手脚麻利些…别想着偷懒!”

    “这些家具全部都丢掉,别放在这儿碍事!”

    “还有那个花瓶得小心一些,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谢荣华老远就听到这边的动静,嘴角难免微微弯起。看来,国公府的奴才换了一批又一批,还是这幅德行,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见到安宁公主一行人的时候,那婆子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想必这就是公主殿下,真是稀客啊!”

    “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锦溪见那婆子无礼,便大声喝止了她。

    婆子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这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婢一命吧!”

    “叫你请安,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锦溪不满的瞪了这老婆子一眼,觉得国公府的规矩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安宁公主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锦溪,先去太夫人那里吧。”

    毕竟是长辈,就算要去拜访三夫人,也不能越过太夫人去。

    谢荣华勾了勾嘴角,跟在安宁公主身后朝着福祥院而去。

    “姑娘…那么好的家具,为什么要扔了?国公夫人不是整日在公主面前哭穷么,怎么还如此行事?”红妆看到那些奴仆手里抬着的半旧的柜子,不免好奇的小声嘀咕着。

    谢荣华撇了撇嘴,道:“即将进门的新妇,可是兵部尚书的嫡孙女。这兵部尚书可是实打实的军功爬上来的,出身虽然低,却娶了江南首富的女儿。家底丰厚,据说光是嫁妆就有一百零八抬。大伯母为了颜面上好看,自然是要咬着牙往外吐银子的。毕竟,有失才有得嘛!”

    红绸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不由掩着嘴笑了。

    “红绸姐姐,你笑什么?”红妆不解的抬眉。

    红绸好不容易止住笑,才小声的解释起来。“你觉得,以大夫人锱铢必较的性子,会心甘情愿的从腰包里掏出了这么多银子么?”

    红妆连连摇头,道:“心甘情愿才怪!”

    “是啊…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掏银子。想必是先记下这笔账,等到新媳妇进了府,再想办法讨回来。”红绸笃定的说道。

    “花出去的银子,怎么讨回来?”红妆一脸希冀的望着红绸,等待着她的答案。

    红绸瞧了瞧四周,没有发现旁人,这才悄声说道:“自然是从新媳妇的嫁妆中索要回来了!”

    “她怎么敢?!”红妆瞪大双眼,显然是不敢置信。

    古时候,女儿带出门的嫁妆,都是属于她个人的私产,夫家是无权过问的。即便是她死了,那比财产也只能传给她的子女。若无子女的,娘家也有权利要回去。反正,夫家是没有任何权力动一根手指头的。否则,就会世人耻笑,被人在

    就会世人耻笑,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那可不一定!”红绸撇了撇嘴,难得露出这样俏皮可爱的一面。“大夫人岂是会吃亏的主儿?即便不明着抢,肯定也会想方设法的从新媳妇手里骗到手的。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吧!”

    红妆惊愕的张着嘴,好半天都合不拢。

    穿过好几条走廊,她才将这个消息给消化掉。“那…那位即将进门的少夫人还真是可怜…”

    有这样一个处心积虑、处处算计的婆婆,可真是她的不幸!

    福祥院

    太夫人听说安宁公主和谢荣华来给她请安了,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地隐去。“哼,她们还知道来给我请安?不见!让她们回去。”

    张妈妈知道太夫人不待见二房,可人家毕竟是公主,若是拒之门外,肯定是不行的,只得在一旁好生的劝慰着。“太夫人,公主殿下来给您请安,说明她还是尊重您这个长辈的。礼数上她们已经做全,您若是不见,怕就是您的不是了…”

    见太夫人又要发飙,张妈妈急急说道:“说不定,她们是给您送东西来的呢?”

    一想到近来花出去了不少体己,太夫人就一阵肉疼。若安宁公主这个儿媳妇真的是来送礼的,就这么赶出去,岂不是很吃亏。这样想着,她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可婆婆的架子,她还是要摆的。“去跟她们说,我乏了,让她们在外头等着。”

    张妈妈应了一声,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回来。”张妈妈快要走到门口了,又被太夫人给叫住了。“算了,让她们进来吧。”

    若是她们受不了气,转身就走,那可就不划算了。太夫人想着,还是想把东西弄到手再说。

    张妈妈脸上这才展露了一丝笑容,亲自迎了出去。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女见过祖母。”

    谢荣华跟在安宁公主身后踏进门槛,按照规矩行礼。

    太夫人见几个丫鬟手里都没空着,脸色又缓和了几分。“算你们有孝心,都起来说话吧。”

    听到她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口气,谢荣华不屑的暗中撇了撇嘴。你以为你是太后老佛爷呢,摆架子给谁看呐!

    安宁公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依旧和以前没什么分别。随意的问候了几句,便让丫鬟将几个盒子拿了上来。“府里事情太多,没能时常来看望您,是儿媳不孝。这些是皇上前些时日赏赐的端午节礼,还望太夫人不要嫌弃。”

    一听说是皇帝赏赐的,太夫人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你有心了…”

    谢荣华并不戳破,努力的憋着笑。

    “儿媳听说三弟妹有了身孕,想去看看她。”安宁公主跟这位婆母还真是没什么话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太夫人一心惦记着那盒子里的珍宝,哪里有空招待她们母女,于是挥挥手,很大方的将她们给打发出去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了…”踏出福祥院的月洞门,红妆还以为自己做梦来着呢。以往哪次去拜见太夫人,不是被数落就是被责难,亦或是提出好些无理要求。这次,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将人打发了,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

    红绸亦是满脸的疑惑。

    “她的眼里只看得见那些礼物,哪里还会在意其他的?”谢荣华不屑地哼道。更何况,上次闹翻之后,母亲的态度也跟以往截然不同。她想要耍威风,也要有人买账才行啊。

    “说的也是…”红妆总算是会过意来,连连点头。

    安宁公主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不由得轻笑摇头。她的这个宝贝女儿啊,还真是将人心看得透彻。不过,就是太过直接了点儿,很容易得罪人。可想到她的郡主身份,她便释然了。就算得罪了人也不怕,反正还有她和整个皇族给她撑着呢。如此聪慧机敏,进退有度,又美貌无双的宝贝疙瘩,将来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够娶到她!

    就在她们离开福祥院不久,太夫人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怒吼。“混账!居然拿这些玩意儿来糊弄我!”

    “砸,都给我砸了!”

    “太夫人息怒…”张妈妈看着那一盒盒精美的糕点,有些不舍。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到底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味道工艺皆是上品,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吃到的呢。

    “还以为她多大方呢,哼。”太夫人发泄了一通,好半晌才冷静下来。“你去三房那边瞧瞧,看她都送去了些什么。”

    若是敢超过她这里的份例,她绝对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妈妈忙应了一声,派了个心腹丫鬟前去打探。

    三房住的地方,位于国公府最西边的揽月阁。虽说有四五间房,可与大房这边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因为是庶出,太夫人能够让他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自然不会公平的对待。这院子,安宁公主也曾来过几次,印象中并没有这么差。可是看到那斑驳的油漆片片剥落,门窗楼阁陈旧得放佛好些年没人住过时,还是忍不住摇头感叹。“也亏得你三叔三婶儿老实,若是让我住这么破烂的宅子,早就闹起来了。”

    “瞧娘说的,您怎么可能住这种地方。”谢荣华笑嘻嘻的上前挽着母亲大人的胳膊,搀扶着她向前。

    “说的也是…”安宁公主怔了怔,

    主怔了怔,好像是这么回事。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不会有这些担忧。“唉,果然是上了年纪,总会时不时的多愁善感一下。”

    “那是娘亲心地善良。”谢荣华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安宁公主娇嗔的睨了这个宝贝女儿一眼,这才命人进去通报。

    听说安宁公主母女过来探视,三夫人方氏忙从榻上翻身而起。“快,快些请进来。”

    “哎哟,我的夫人,您怎么起来了。”方氏的奶嬷嬷见她要下床,端着汤药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儿没吓得扔掉手里的瓷碗。

    方氏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大夫不是说了嘛,躺个两三天就好了,是嬷嬷你不放心,非要我躺上十天半个月,我的腰都酸了!”

    “那也不能起得太猛。”奶嬷嬷不赞同的道。

    方氏将手覆在小腹处,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二嫂和堂侄女过来探望,我总得去迎一迎吧。”

    奶嬷嬷抿了抿嘴,这才不吭声了。

    安宁公主踏进门槛,就见方氏迎上前来,忙加快步子,阻止道:“弟妹可别在意那些虚礼。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可得仔细着。快,快扶着你们夫人坐下。”

    丫鬟们这才忙着上前,将方氏扶到铺着软垫的椅子里坐下。

    “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又不是头一次。”方氏坐定之后,这才说道。

    谢荣华哪里看不出她对着一胎的重视,不过嘴上却没有说破。

    安宁公主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水浅抿一口,笑着说道:“弟妹这一胎来的可不容易,千万得坐稳咯!”

    方氏温柔的点了点头,手又不自觉的放到了小腹处。

    锦溪趁机让丫鬟将礼物拿上来。

    方氏见公主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她这里拿,很是不好意思。三房受二房的照顾已经不少了,她哪好意思再收下这些啊。更何况,若是叫太夫人和大嫂知道,她必定又不得安宁了。“二嫂,这可使不得…”

    “又不是什么稀有之物,寻常保胎进补的食材罢了,弟妹就别跟我客气了。”安宁公主倒是说的明白,没有任何隐瞒。

    毕竟,这里是国公府,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她们送了什么礼物,说了些什么话,都会传到太夫人和大夫人的耳朵里。

    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诚起来。“二嫂的一番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便讨论了一番育儿经。

    谢荣华一直没机会插嘴,便站起身来询问方氏跟前的奶嬷嬷。“怎么不见莹华那丫头?”

    奶嬷嬷朝着谢荣华屈膝行礼,恭敬地答道:“回郡主的话,三姑娘在屋子里绣花儿呢。”

    谢莹华虽然是三房嫡长女,但按照谢家的辈分排,却是排在谢霜华和谢荣华的后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谢荣华对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堂妹都没多少印象,只知道她身子比较弱,常年躲在府里不出门。久而久之,都快要被人遗忘了。“母亲,您和三婶儿聊着,我过去找三妹妹说说话。”

    安宁公主知道她坐不住,很爽快的就应了。“咱们谢家的女儿本就少,你们姐妹俩也有些时日没见了,应该多走动才是,去吧。”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倒是把骄阳给忘了,是三婶儿的不是。奶妈,你这就带郡主去三姑娘那里,让丫头们仔细伺候着。”方氏察觉到失礼之处,忙叮嘱心腹妈妈亲自去照应。

    “那我去啦。”谢荣华得了许可,站起身来,匆匆的朝着两位长辈行了个礼,就溜之大吉了。

    安宁公主看到谢荣华那急切的身影,摇了摇头,道:“骄阳被我宠坏了,失礼之处,弟妹可得多多包涵。”

    方氏轻笑出声,哪里敢说郡主侄女的半句不是。“女儿家,就该娇养着。”

    关于这一点,两位母亲的意见倒是不谋而合。

    屋子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屋子外,谢荣华得了自由,性子倒是活跃了不少。“嬷嬷还是回去照顾三婶儿吧。三妹妹那里我熟的很,再不然让小丫头带我过去就成。”

    嬷嬷起初还有些担心呢,这郡主可是刁蛮任性出了名的,万一欺负她家小姐,可怎么好。如今,看到她跟从前大不一样,虽然不太容易亲近,却不似外界传的那般蛮不讲理,也就放下心来。“如此,那郡主请便。”

    谢荣华微微颔首,然后带着红妆和红绸两个丫头朝着谢莹华的住所走去。

    “姑娘,姑娘,骄阳郡主正往咱们这边来了。”远远地看见这主仆三人,立刻就有丫鬟进来通报。

    谢莹华正在绣一朵牡丹,听到骄阳郡主的名号,手微微顿了顿,然后捏着绣花针继续穿针引线。“来就来了,何必如此惊慌?”

    “姑娘…骄阳郡主那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丫鬟愁容满面,既紧张又担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刁蛮二姑娘。听外头说,她可是动不动就打人的。

    “放心,她不会。”谢莹华绣完最后一片叶子,这才放下针线篮子。

    谢荣华在丫鬟的引领下,走进内堂,见半旧的玫瑰椅里端坐这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她举止端庄,妆扮清雅,脂粉未施,白净的瓜子脸上,五官清秀娇美。尤其是一双黑黝黝的水润大眼,格外的引人注

    外的引人注目。

    “三妹妹。”谢荣华迈步朝着她走去,毫不迟疑的唤了一声。

    谢莹华盈盈起身,朝着谢荣华一福。“二姐姐。”

    谢荣华笑盈盈的打量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桌子上的针线蓝里。“这牡丹是妹妹绣的?”

    “妹妹拙技,让姐姐见笑了。”谢莹华将谢荣华让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又名丫鬟上了茶水点心。“比不得姐姐府上的,姐姐别嫌弃。”

    谢荣华看了看那盘子里的几样糕点,的确没什么特别的。食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却贵在样式精巧,可见其心思巧妙。

    捻起其中一块梅花样式的绿色糕点,谢荣华咬了半口。“甜而不腻,冰冰滑滑的,可是绿豆做的?”

    不等谢莹华回话,她身后的丫鬟就抢着答道:“这是我家姑娘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的确是绿豆制成。”

    谢莹华睨了那丫鬟一眼,觉得她多嘴了。“妹妹管教不严,姐姐别在意。”

    “奴婢忠心为主,没什么不对。”谢荣华淡淡的瞥了那个长相普通的丫头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既然谢荣华不追究,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也捻起一块绿豆花糕尝了一口,说道:“姐姐若喜欢,我便命人将食材做法写出来,给姐姐带回去。”

    谢荣华眯了眯眼,笑道:“好啊。”

    姐妹俩坐在窗子跟前,吹着风,吃着糕点,品着茶,偶尔还下下棋,倒也轻松惬意。

    “姐姐棋艺精湛,妹妹甘拜下风。”看着棋盘上被围杀殆尽的白子,谢莹华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认输。

    谢荣华也棋艺也是近来跟着楚旻宁那厮学的,也就是记性好,记住了几张绝世的棋谱而已。不过,骄傲的她可不会主动说破。“我也就这棋艺还能勉强拿得出手,妹妹承让了。”

    “咱们姐妹也就别谦虚了。”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也渐渐地放开了。“对了,听说公主府要举办荷花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妹妹也听说了?”谢荣华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府里的下人私下都在传呢。”谢莹华也没有隐瞒,老实的说道。

    谢荣华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对这个堂妹的好感又多了那么一点。当然,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点。虽然欣赏她的坦白和好意的提醒,可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还不得而知。只有先观察观察,在做定论了。“妹妹整日呆在屋子里绣花,也不嫌闷么?不如,到时候过去公主府热闹热闹?”

    谢莹华抿嘴浅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好啊,那姐姐可别嫌我粗鄙,给姐姐丢了人。”

    “都是同宗姐妹,说着话做啥。”谢荣华见她坦率的应下,心里倒是送了一口气。若她欲拒还迎假意推脱,她倒是有些看不起了。

    如此,很好。

    安宁公主母女二人踏进国公府的那一刻,大房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可是李氏忙于儿子的婚礼,根本腾不出空来,于是便派人去谢霜华的屋子,催促着她去三房那边。一来,看看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二来么,也是想让公主开口,到时候的荷花宴给国公府多发几张帖子。

    要知道,自打公主府传出要办宴会的消息,不少急着讨好她的夫人们都明里暗里的来她这儿试探,无非也是弄张帖子,也好多结识一些权贵。说不定,她们家的闺女或者公子被贵人们看上,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呢?

    谢霜华本就心高气傲,在身份上却差了谢荣华这个堂妹不止一星半点儿。让她去逢迎讨好,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不去。”她拒绝的干脆。

    “可是姑娘…”丫鬟红袖咬了咬下唇,有些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近来姑娘的脾气可是很不好,动不动就冲着下人们发火,不是掌嘴就是打板子的,她们都不敢近身服侍了。

    “凭什么要我去见她们,而不是她们过来拜见?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这点儿尊卑都弄不清楚,居然还要我去就她们!”谢霜华一脸倨傲的坐在榻上,手里的宫扇不停地扇着,显得极为不耐烦。

    红袖缩着脖子,不敢搭话。

    上一次,她不过是多劝了一句,就被主子甩了一耳光,从此以后,在喜怒无常的主子面前,她的胆子也就变得小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敢充哑巴?”谢霜华见这个心腹丫鬟不吭声,脸色顿时沉得更加厉害。

    “没…没有…姑娘恕罪…奴婢…奴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红袖吓得面色苍白,忙上前两步,跪下来认错。

    见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谢霜华就更来气。“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畏畏缩缩,藏头藏尾的,哪里有半分大丫鬟的气势!还不给我起来!”

    忽然的,她就想到了谢荣华身边的红绸红妆。同样是红字辈的丫鬟,怎么就差了这么多。若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她就该选那两个丫头了。

    红袖忙擦干眼泪,努力的让自己抬起头来。“是,奴婢谨记姑娘的教诲。”

    谢霜华的怒气平复,已经是一盏茶功夫之后的事情了。

    “姑娘…公主府就要举办荷花宴了…说不定,到时候皇子们也会在受邀之列呢…”红袖从小跟在谢霜华的身边,谢霜华心里的那点儿秘密,可骗不过她的眼睛。

    听到这里,谢霜华才忍住没发

    才忍住没发脾气。“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红袖信誓旦旦的说道。

    想到许久不见心上人,谢霜华的面部线条渐渐地柔和下来,脸颊还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红袖为了安抚主子,口是心非的说道:“以姑娘的容貌才情,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

    谢霜华的确在几次宴会上出过风头,不过却因为身份不够显赫,容貌也不是特别的倾国倾城,故而总是容易被人遗忘。当然,她自己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还一副眼高于顶的清高模样,就更让人不敢恭维了。

    “算你会说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去见见她们吧。”为了能够见到心上人,谢霜华最终还是屈服了。

    只是,她一番梳妆打扮,又耗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磨叽完,去到三房那边,安宁公主早就带着谢荣华回府了。

    可想而知,当时她狰狞的脸色有多难看。

    季府

    “姑娘就要出阁了,莫不是忧心焦虑将来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出阁了,小主子却整日愁眉苦脸的不见欢颜,哪里有半分新娘子该有的喜悦和娇羞。服侍她多年的嬷嬷最是了解她,心里不禁疑惑。

    季大姑娘被信赖的嬷嬷问起,心里不由得一酸。“嬷嬷…我…我不想这么快就嫁人…”

    “我的傻姑娘…难道您还能一辈子呆在父母身边不曾?女孩子家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嬷嬷以为她是害怕离开父母,便闻言软玉的劝了起来。

    季大姑娘心里苦笑不已,这只是她不想嫁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她要嫁的那人,并非她心目中的良人。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亲事已成定局,根本就不由她做主。

    到底是嬷嬷一手带大的,自然是看出了几分端倪。“姑娘是觉得…未来姑爷不合心意?”

    提到那个让人不齿的纨绔子弟,季大姑娘就忍不住落泪。

    “哎哟,我的好姑娘,怎么就哭了…”嬷嬷心疼的拿出帕子,轻轻地帮她拭泪。“姑娘心里若是觉得委屈,就跟嬷嬷说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这句话一出口,彻底的击碎了季大姑娘的心防。季大姑娘扑入奶娘的怀里,泣不成声。“嬷嬷…那种不学无术的风流**子,如何能成为良配!”

    ------题外话------

    明天第一百章了,亲们有没有啥建议,或者搞个神马活动?

    ( )

100 百花争艳(一)

    “公主,这是受邀客人的名单,您看看可还有漏掉的?”锦沫刚回到公主府,就接到这个任务,历时两天,才将这份名单呈了上来。

    相比起锦溪的细心沉稳,锦沫的性子更加活泼,为人处世也极为圆滑,可以说是整个公主府里人缘最好的一个。当然,办事能力也是一绝,和锦溪一样,颇得安宁公主的信任。只不过,锦溪负责掌管公主的嫁妆,而锦沫则负责府里的庶务。

    两人各司其职,倒也没有任何冲突。而且,还配合默契。有她们二人里外帮衬着,安宁公主的确省了很多事。

    接过那份名单逐一的细看,安宁公主很是满意。“你办事,我向来都放心,就按照这上面的名单派帖子出去吧。”

    “公主…”锦溪得到主子认可,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宁王府每年三月初三的赏花宴,给每位皇子都送了帖子。咱们府上从不与这些皇子私下交往,到底是送呢还是不送?请公主明示。”

    安宁公主打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似乎也遇到了难题。“这…”

    “公主与宁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宁王府都请了,公主若是不请,怕是有些不妥。”锦溪秀眉微拢,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嗯,那就每位皇子都送一张帖子。”

    锦沫领命,这才退下。

    “唉…不过是想借着赏花的名头,好好热闹热闹,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安宁公主抚了抚额,举办宴会的热情顿时少了许多。

    锦溪站到她的身后,一边轻轻地替她推拿**位,一边好言劝慰着。“许多人一生都要为生计操劳,一辈子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难题呢。公主自出生起就得先皇宠爱,成年后更是心想事成,不但觅得如意郎君当驸马,生下的几个儿女皆是人中龙凤,试问这大齐王朝,谁有公主您这份福气?不过些许琐事罢了,根本就不值一提,公主又何必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烦恼呢?”

    “你说的是啊…我的确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而坏了雅兴。”安宁公主被她三言两语就劝的重新展露出了笑容。

    两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聊到了此次的宴会的目的之上。

    “按照骄阳所说的,三品以上大员都派帖子,想必来的大家闺秀会更多。若是能从中挑一两个不错的,我也就能安心了。”尽管年纪还不算大,可与之同龄的好些手帕交都已经抱孙子了。想到那些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安宁公主就羡慕的一塌糊涂。

    “公主不必担心,肯定能够如愿的。”

    唠叨了两句,安宁公主又重复的问起宴会相关的准备事项。“荷花宴定在五月十五,那日天气如何,可找钦天监算过了?”

    “主子挑选的日子还能有错?据钦天监推算,那日晴空万里。”锦溪笑着应道。

    “不下雨那我就放心了。”安宁公主说的口干舌燥,喝下一碗绿豆汤这才解了渴。

    “其实,下雨也没关系。”锦溪重新替她斟了一碗,才接话道:“雨中赏荷,也别有一番情趣。”

    雨中赏荷?那场景,似乎也很美啊。

    安宁公主释然了。

    天气凉快了几日,又开始炎热起来。于是,谢荣华又开始惦记慈心湖畔的冰室。奈何府里事儿太多,她一时走不开,只能忍耐着燥热,盼望着赶紧降几场大雨,也好解解这令人焦躁难耐的酷暑。

    “红妆,命人打水来,我要沐浴。”浑身湿哒哒的感觉,真是难受。谢荣华坐在椅子里不动,也能汗流浃背,整个人都无法平静。

    “姑娘,不若咱们也在府里建一个冰室。炎炎夏日可充当避暑之用,其他时节还能当冰窖储藏食物,一举两得。”红妆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谢荣华倒是想,可光是每日降暑的冰块都要花费好些银子,为了享受那么两个月,却要劳民伤财,似乎不大划算啊。

    近来跟着公主学掌家,她可算是知道了柴米油盐生活琐碎是怎么回事。前世,她贵为皇后,也是为了充盈国库节省开支费尽心思。尽管母亲陪嫁的庄子店铺每年的收益也有不少,可日常开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加上平时的人情客往,各种打赏,算下来可就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一回两回倒还能承受,可长此以往,再多的银子也经不起这么大把大把的往外撒。开源节流,才是居家过日子的制胜法宝。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谢荣华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

    红妆摸了摸鼻头,转身去吩咐小丫头们烧水去了。

    烦躁的将手头的账册扔到一边,谢荣华心里一直念着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可在烈日的烘烤下,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不行,必须得转移注意力,她这样想着。于是,将正在做针线的红绸叫过来,问道:“流少爷养在庄子上的那个小妾,可知道是什么人?”

    能够让一个风流大少迎娶正妻之际,想方设法的弄回国公府的女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角色。

    红绸一早就派人去打探了,昨儿个刚传来消息。“据说是个卖身葬父的苦命女子,不过容貌的确出众,还会唱曲儿。据说流少爷为了争夺这个小美人,还跟其他世家的公子打了一架呢。”

    “何方人士,家里作何营生,可有通关路证?”谢荣华可不信这只是个巧合。若真是外籍女子,这样东西肯定是少不了的。

    大齐的官员有鱼牌证明身份,上面刻有姓名和官职。可老百姓身份低微,却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为了方便人口的管理,平民百姓每到一处,都要去官府报到,说明自己的来历,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并登记在册。那个能证明他们身份的册子,便称为路证。

    “据说老家在南边儿,因为闹饥荒,所以跟着父亲到京城来投奔亲戚。刚到京城,父亲就一病不起,才有那卖身葬父这么一出。至于路证,并未见着。”红绸亦是觉得,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也就是说,那女子的身份很可疑。”

    “奴婢让门房的小柱去庄子附近盯着呢,一旦有异常的地方,便回来禀报主子。”红绸做事谨慎,自然不会只是询问几句那么简单。

    谢荣华却是摇头,道:“让他回来吧。”

    “姑娘?小柱是个机灵的孩子,混在庄子里也不易惹人怀疑。”红绸以为,主子觉得小柱不可靠,故而解释道。

    “红绸,我让他回来,是为他好。”谢荣华打断她的话,说道。“若真的是个陷阱,那么此人必定来者不善。小柱到底只是个孩子,就算要派人监视,也不能让他去冒险,明白吗?”

    “奴婢妄加揣测主子的心意,请姑娘责罚。”红绸羞愧的低下头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

    谢荣华淡淡的勾了勾嘴角,道:“这也不怪你。你行事一向稳妥,只是这一次,对手非比寻常。”

    “什么非同寻常?娇娇是不是又被我密谋些什么!”谢卿璃踏进谢荣华院子的时候,就听见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似乎在商量些什么,不由加快步子,也想要掺和一脚。每日在府里除了练功就是读书,实在是太无聊了,得找些乐子才行啊。

    小妹一向鬼主意最多,找她自然是没错的。

    见二哥不请自来,谢荣华赖在椅子里,动都没动一下。“二哥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难道就不能允许我们说些女儿家的秘密?”

    谢卿璃咧开嘴,笑道:“看眼神就知道了。更何况,娇娇一向不把自个儿当成女儿家看待,又怎么会跟丫鬟说闺阁私房话?”

    谢荣华幽幽的瞪了这个不着边际的二哥一眼,转移话题道:“二哥是不是太闲了,不若妹妹给你找点儿事儿做?”

    “真的?”谢卿璃见真的有活儿干,顿时两眼放光。

    谢荣华忍不住扶额,她怎么有这样一个不矜持的哥哥。不过,看在他有用的份儿上,那就勉为其难,让他练练手吧。

    “红绸,给二少爷倒杯冰镇凉茶来。”

    红绸应了一声,将主子平日喝的凉茶倒了一杯,递到谢卿璃的面前。喝着冰凉解暑的凉茶,谢卿璃心里那个感慨啊,还是妹妹会过日子啊!不过能够得到妹妹这一杯茶,也是不容易啊,简直受宠若惊啊,有木有。

    “要我做什么?”喝完茶,就该说正事儿了。

    谢荣华便简单的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上一回陷害大哥没能得手,公主府上下如铁桶一般,对方没机会下手,怕是将主意打到国公府那边儿了。”

    “谢卿流这个蠢蛋!我这就去找他!”谢卿璃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玄机,顿时就怒了,站起来就要往屋外冲。

    谢荣华喝止他,道:“二哥如此冲动,是想打草惊蛇么?!”

    谢卿璃顿住脚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羞愧。“我…我这不也是气愤难平嘛…”

    说着,乖乖的坐回原处。

    “国公府那边儿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过问。可到底都是姓谢的,若是他们真的干了蠢事,咱们指不定要受牵连。所以…防患未然,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谢荣华优雅的端着杯子啜饮,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在聊天气一般。

    谢卿璃被谢荣华的镇定所感染,变得冷静多了。“好,我听你的。说吧,要我怎么做?”

    “二哥每日勤练功夫,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派上用场嘛。”谢荣华笑得隐秘,让谢卿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谢荣华下一句话,就令他欢呼雀跃的心猛地沉下来,恨不得从未踏进过这里。“不如,二哥去城郊的庄子上住几日,顺便将那女子的底细摸个清楚?”

    谢卿璃哭笑不得。他还以为妹妹派他去缉拿刺客呢,原来是打探消息。“府里不是有侍卫嘛,怎么不叫他们去?”

    “他们都是些三脚猫功夫,哪儿能跟二哥你比。”

    妹妹这是在夸他么?谢卿璃一颗心突然就澎湃起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那…那是…”

    “所以,揪出她的真实身份或者幕后主使的任务,就交给二哥你了!”谢荣华满是欣慰的望着他,嘴角弯弯的弧度,说不出的好看。

    谢卿璃晕乎乎的从谢荣华的院子出来,走到角门,这才完全醒悟过来。“这丫头给我灌米汤呢!”

    不过,嘴巴上这么说,谢卿璃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谢荣华的吩咐去做了。所以,接下来几日,谢卿璃彻底的从府里消失了,害得安宁公主大为担忧,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了呢。好在有谢荣华替他想了理由搪塞了过去,这才免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京城寻人。

    大皇子府

    “主子,公主府的管家来了。”见主子终于空闲下来,龙一便见缝插针的迎了上去。本来,这等小事根本就不用禀报,可自打上回谢家大公子差点儿出事之后,楚旻宁就下了一个命令。只要跟公主府有关的消息,都要及时上报。

    “何事?”楚旻宁抬起头来,问道。

    龙一将手里烫金的帖子递上前去,然后默默地退到一旁。

    楚旻宁接过帖子,逐一逐句的仔细浏览,不敢漏掉任何一个字眼。当得知公主府要举办赏荷宴时,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其他皇子,可都受到了帖子?”

    龙一抱拳,上前一步。“据属下所知,所有皇子都在受邀之列。”

    听到这个消息,楚旻宁的嘴角微微下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世家大族举办这种宴会,不过都是一个幌子,其实也就是变相的选婿选媳。只不过,碍于颜面,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这一次,公主府举办宴会,还邀请了诸位皇子,莫非皇姑母是打算给骄阳郡主择婿?只要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他内心就忍不住泛酸。

    看到主子阴沉的眸色,龙一壮着胆子建议。“不若弄出点儿状况来,让其他皇子都去不了?”

    楚旻宁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也不用人人都防着,让楚昀欢去不成就行了。”

    敢觊觎谢荣华的毕竟只在少数,不过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楚昀欢。尽管对他构不成威胁,可看到此人在眼前晃,的确是有些碍眼。

    龙一嘴角抽了抽,拱手道:“额…是打断他一条腿,还是下点儿泻药?”

    下毒或者是打死,这两种方案不太可行。一来,太过明显,容易惹人怀疑。二来,就这么把人弄死了,主子以后想要耍着谁玩儿的时候,没有了个合适的对象,着实是太无趣了。所以,暂且留他一条命吧。

    楚旻宁挑眉,似乎在说:你脑袋里就装着这些主意,就没有更妥帖的?

    龙一羞愧的低下头,欲哭无泪。“请主子明示。”

    “让永和宫的人动手。皇后娘娘身体微恙,你说他这个儿子该怎么选择?”楚旻宁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一顿,说道。

    龙一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啊。若四皇子真的在乎那个皇位,就知道人言可畏,若弃皇后娘娘的身子于不顾,跑去参加什么赏花宴,指不定会被御史参上一本,斥其不孝。可若是要了至纯至孝的美名,就只能放弃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大好机会,乖乖的呆在宫里侍疾。

    果然,主子就是主子,心机根本就是他这个小喽啰无法比的。

    “还愣着做什么?”见龙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楚旻宁抬眸,看似没有任何的表情,却让龙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属下这就去办。”

    永和宫

    “娘娘,听说安宁公主府六月初六设宴,四皇子也在受邀之列。”羽彤羽璃姐妹俩分别站在王皇后的左右两侧,喜滋滋的将这个消息做了禀报。

    王皇后一直为了安宁公主的不识时务而苦恼呢,听了这个消息,脸上才有了些许的笑意。“算她识时务…”

    稍作停顿之后,又起了疑心,追问道:“就给四皇子送了帖子,还是其他几位皇子都收到了帖子?”

    羽彤犹豫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道:“安宁公主向来保持中立,自然是不会随意得罪人的。故而,每位皇子都在受邀之列。”

    “哼…她倒是会做人…可惜了,她就生了一个女儿,不管如何周全,除非终身不嫁,最终免不得还是要得罪人的。”王皇后冷哼一声,嘴角尽是嘲讽之色。

    “可不是呢…放着皇后娘娘您这颗大树不靠,偏要沽名钓誉吊别人胃口,呵…有她头疼的时候…”羽璃剥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王皇后的跟前,谄媚的说道。

    王皇后听了这奉承的话,心里舒坦不少。“就你的嘴甜…若不是本宫还有宫务要处理,还真想亲自去公主府看看呢…”

    一国之母亲临,那可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相信在这份变相的压力之下,安宁公主也得有所顾忌。如何选择,她心里也该有数了。其他皇子也收到了帖子又如何?只要她做足了戏,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认定了谢荣华这个儿媳妇。别人再去争去抢,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可惜的是,太后就要从避暑山庄回来了,宫里少不得还要她操持着。

    “此次宴会,非同寻常。羽彤,准备一份体面的贺礼,替本宫送过去。”人不能到,礼可不能不到。至少,在礼物上也要压制住那些心怀不轨之辈。

    与王皇后打着同样主意的文贵妃,亦是采取了同样的策略。派人准备了一份厚礼,以二皇子的名义送到公主府。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正阳宫

    “娘娘…三皇子殿下也收到了帖子…是不是让三皇子殿下好好准备一番,顺便奉上一份厚礼?”瑾儿一边替德妃**着肩膀,一边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德妃双目微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才吐出一两句话来。“不必,寻常贺礼便可。”

    “娘娘,这恐怕不妥吧。奴婢打听到,皇后娘娘和文贵妃可是下了血本,都想要在宴会上一鸣惊人呢。”瑾儿急着说道。

    德妃缓缓地掀开眼帘,睨了这个心腹宫女一眼,觉得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多嘴了。“本就是表兄妹,何必画蛇添足,徒惹人笑柄。”

    瑾儿忙低下头去认错。“是奴婢思虑不周…”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本宫乏了,你退下吧。”德妃有气无力的躺回美人榻上,将身子侧向里边。

    瑾儿不敢打搅了主子午歇,朝着殿内服侍的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鱼贯而出,瑾儿走在最后,悄悄地将门合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六。

    这一日,公主府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原本宽敞的巷子,被一辆辆马车塞满,显得拥挤不堪。

    “幸好咱们住在隔壁,否则,指不定都没法儿挤进门呢。”看着外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拎着贺礼的龙三就忍不住庆幸。

    果然还是主子有远见,提前将宅子买在了公主府隔壁。嗯,若是以后成了婚,只要将一墙之隔的院墙打出一个月洞门来,那就更加方便了。

    “见过大皇子殿下!”公主府的管家见到贵客上门,忙小跑几步上前,施礼问安。

    楚旻宁神色依旧清冷,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这是大皇子殿下的贺仪。”龙三笑嘻嘻的将手里的几个盒子往管家手里一送,跟在主子身后踏进门槛。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达官贵人们皆是一脸的好奇。

    “这位是哪家的小公子啊,怎么徒步过来的?”

    “看着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刚才好像听见管家叫他大皇子,莫非就是元后所出的那一位?”

    身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管家却没那个功夫理会。光是接待一波又一波的客人,都够他忙的了。

    “二皇子殿下到,速速回避。”见前面被堵住了去路,二皇子楚昀齐的护卫不得不大声的吆喝,硬是从拥挤的马车当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如此做派,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皇子殿下就了不起啊,没见人家大皇子殿下都徒步登门么!”

    “就是…同样是公主府的客人,凭什么让咱们给他让道啊!”

    “啧啧啧,这排场,简直比圣上出巡还要有气势啊!”

    当然,也有高调的拍马屁的。

    “快让让让,二皇子殿下的马车过来了!”

    “二皇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要走在前面了。”

    “反正都到了门口了,又不急着赶路,还是让皇子们先过去吧。”

    楚昀齐听到那些识时务者的话,眉头微微扬起,显得十分得意。他可是皇子,天之骄子,岂是那些官员们能比的?!他就是有权力享受这待遇怎么了?不服气的话,回去找你们爹妈去,谁叫你们不是皇帝的儿子呢?

    公主府二门处,谢卿洛兄弟早已等候在此。因为到场的大都是年轻男女,能够当得起安宁公主夫妇亲自接待的并不多见。

    “二皇子殿下!”见到那一身华贵装扮,眉飞色舞脚下生风的俊秀皇子,谢卿洛谢卿璃兄弟对视一眼,恭敬却不带任何谄媚的迎了上去。

    “大家本就是亲戚,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待二人抱拳施礼之后,楚昀齐才来了这么一句。

    谢卿洛还好,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谢卿璃就有些忍不住撇嘴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还真想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二皇子殿下。

    “殿下里面请。”谢卿洛亲自在前面带路,将楚昀齐迎了进去。

    相比起前院的热闹,后院也不遑多让。

    谢荣华硬着头皮,周旋在众位大家闺秀当中,脸上的笑容都要僵掉了。

    “骄阳,你别笑了,我觉得瘆的慌。”芷兰郡主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她带离人群,来到某处假山背后,很不给面子的说道。

    “有那么明显吗?”谢荣华揉了揉泛酸的脸颊,却没有任何自责的意思。

    “唉,这种宴会的确很无聊…不过,听说此次的赏花宴是你帮着准备的。怎么样,可有什么新的花样儿?”芷兰郡主是个心直口快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好在谢荣华跟她想法差不多,倒也没计较。“暂时先保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哟,这么神秘,连我也瞒着,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芷兰郡主轻笑出声,嘴巴上说说而已,并没放在心上。

    毕竟是主人,谢荣华不能就这么躲着不出去见人。两个人在假山后说了会子话,这才回到人群之中。

    芷兰郡主望着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娇声说道:“公主姑姑的号召力还真是不小。瞧瞧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简直比那花儿还好看呢。”

    谢荣华瞥了那些搔首弄姿的闺秀们一眼,显得没多大兴趣。“看来看去,不都是那些人么,有什么好看的!”

    “你瞧那边,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排场比你这个正经的主子还要大呢。”芷兰郡主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给她看。

    顺着芷兰郡主所指的方向,谢荣华果然看到了如此奇葩的一幕。那个被众人围绕,正趾高气昂的教训另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千金的冷傲女子,不正是国公府的大姑娘——谢霜华么。

    “一个被退了亲的女子,还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真是不一般的厚啊!”芷兰郡主对这个自命清高的谢家大姑娘向来没什么好感,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客气了。

    谢荣华微微蹙眉,敢在公主府闹事,她胆子的确不小。“走,过去瞧瞧。”

    “谢姑娘,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踩到你的裙摆的…”一个身材清瘦个子高挑,穿着水红色纱裙挽着百合髻的女子,面色苍白,身躯微微前倾,一方帕子更是被手足无措的她拧成了麻花儿。

    她不过是个三品国子祭酒之女,一直谨言慎行,就怕得罪了在场的其他人。可天不遂人愿,她再怎么小心,还是得罪了这位国公府的大姑娘。

    “一句道歉,就能免了你的罪责吗?若都跟你一样,岂不要天下大乱!”谢霜华听到别人私底下数落她的不是,本就心里不畅快,又被这个不长眼的三品小官之女弄脏了新做的裙子,心里无处宣泄的怒火就一并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跟随谢霜华一起进府的几位千金也在一旁附和,道:“谢姐姐的这条裙子,可是春风阁的顶级绣娘花费两天两夜赶制出来的。春风阁的成衣,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每个款式也就仅有一件,弥足珍贵,可不是你能够买得起的!”

    “就算给她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吧?我可是听说春风阁有个规矩,非二品大员以上级别的权贵不卖呢,更何况是量身定做!”

    “真是不自量力,也敢冲撞了谢家姐姐。难道你不知道,这公主府的主人,也是姓谢的么?”

    谢荣华听到最后一句,都要忍不住气笑了。“原来,还有人记得公主府的主人是谁!”

    见有人反驳自己的话,方才那位气势不凡穿着绿色衣衫的圆脸千金就不乐意了,大声反问道:“当然记得?!不就是谢家姐姐的本家叔叔嘛!”

    “骄阳郡主!”不知道谁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其他人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屈膝行礼。

    “怎么不说了?”谢荣华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过去,刚才那还十分嚣张的绿衣女子就红着脸低下头去,不敢吭声了。

    谢霜华见到谢荣华一步一步的靠近,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方才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闺秀,也不动声色的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放佛她是瘟疫一般。这种反差,让她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心头的怒火也蹭蹭蹭的直往上冒。“二妹妹,难道她有说错吗?这公主府,的确是姓谢的。”

    看着堂姐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谢荣华不屑地收回如炬的目光,回应道:“既然是公主府,公主自然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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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百花争艳(二)

    谢霜华手指捏得犯疼,脸上的傲然几乎就要维持不住。“呵…是嘛…也不知道作为一家之主的叔父听到这话,心里作何感想。”

    谢荣华仪态优雅的伫立在那里,并没有因为谢霜华这酸不溜秋的挑拨之言而感到任何的羞愧或者不适,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嗯,我是该问问父亲大人。堂姐如此贬低他的爱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公主与驸马娟鲽情深,是大齐有名的贤伉俪。敢说公主半个不是,那就是找抽!

    谢霜华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得泛白。二叔脾气倔起来,那可是连祖母的账都不买的。她一个小辈,如何承受得住他的怒火?想到这些,她不由懊悔刚才的一时冲动,将自己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正要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奈何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话还未说出口呢,就被她身旁的拥护者给抢了先。

    “霜表姐,她真的是你的堂妹吗?怎么连长幼尊卑都不懂!”一个梳着单螺髻,一身粉色衣衫的娇俏少女依偎在谢霜华的身边,一脸敌意的望着谢荣华。那稚嫩的脸庞看似无辜,但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却是被谢荣华捕捉了正着。

    这个陌生的少女,谢荣华还真没印象。于是微微侧头,问身边的芷兰郡主。“这位天真活泼的姑娘,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芷兰郡主老实的摇了摇头,道:“面生的很,你们有认识她的吗?”

    芷兰郡主这话,显然是对身旁相熟的几位千金说的。那些千金个个出身不凡,交往的圈子也就那么大,自然是不认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即便是有认识的,也会看人脸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认识…你们认识吗?”

    “从来没见过…”

    “没听见她叫谢大姑娘表姐嘛,那应该是李侍郎府的姑娘了。只是,李家的姑娘我都认识的,这位却没什么印象。”

    周围的一言一语,犹如一根根钢针扎进粉衣少女的心,让她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很是精彩。

    “你…你仗势欺人!”粉衣少女跺了跺脚,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若是遇到被恶霸欺负的可怜少女,或许旁人还会有怜惜之心。只可惜,在场的都是人精,又不是怜香惜玉的男儿,故而见了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在场人的同情。反而觉得她太没眼色,居然在对着骄阳郡主呛声,当真不知死活!

    “你?还不配本郡主出手。”谢荣华一席话,完全将她踩到了脚底。

    粉衣少女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拉着谢霜华的衣袖哭诉道:“呜呜…表姐…我就不该跟你来的…”

    “你的确不该跟来的,毕竟身份不合适。”芷兰郡主最是看不惯这种拿眼泪逼人就范装可怜装无辜的做作之人,于是毫不留情的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粉衣女子似是承受不住羞辱,哇的一声就哭了。

    谢霜华冷着脸拿起帕子,胡乱的在她的小脸上抹了一把,侧过身来对谢荣华说道:“二妹妹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么?”

    “本郡主若是跟她一般计较,早就命人将她拖出去打板子了。”谢荣华勾了勾嘴角,想在嘴巴上占她便宜的,怕是还没出生呢。

    一听要打板子,粉衣女子再次呜咽起来,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双泛着泪光的眸子怯怯的望着谢荣华。那模样,真的很欠扁。

    芷兰郡主刚要出声替谢荣华鸣不平,却被她给制止了。“外面日头大了,各位跟我去水榭的棚子里纳凉吧。”

    对于这种无事生非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她。

    果然,她话一出口,就立刻得到了其他闺秀的响应。不一会儿,人都走光了。就连先前环绕在谢霜华身边的那些闺秀也刻意的跟她们二人拉开一段距离,哪里还有人搭理那个抽抽搭搭的小姑娘。

    “表…表姐…”在谢霜华冷眸的注视下,小姑娘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嗯?早知如此,就不该带你这个惹祸精来。”谢霜华真的后悔极了。

    原本大好的显摆机会,就因为表妹的一句话全都给毁了。

    “表姐…我也是替你打抱不平嘛…”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拉着谢霜华的衣袖,嘴巴撅得高高的,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谢霜华冷冷的瞥了这个不怎么亲厚的表妹一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那性子,全大齐都知道,用得着你提醒吗?一会子,我就命红鸾送你回国公府去,省得你在这儿给我添乱。”

    “表姐,不要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公主府,我不想这么早回去。”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谢霜华对于这个粘人的表妹,还真是没办法。不管她说话的口气如何的严厉,她总是笑嘻嘻的黏在她身边,甩都甩不掉。又联想到姨母临行前的叮嘱,她只得耐着性子将她带在身边。“留下来也行,不过不可再鲁莽行事。若是做不到,可别怪我不客气,找人将你丢回国公府!”

    “就知道表姐对香儿最好了,我保证,一定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又是一阵恭维,这才跟上谢霜华的脚步,朝着水榭方向而去。

    谢霜华不太放心,于是喊

    

102 眉目传情

    “见过公主殿下!”大齐几位公主同时驾临,方才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的宾客们忙站起身来,施礼相迎。

    安宁公主作为女主人,自然走在最前面。她一身姜黄色的金线绣凰薄纱裙,长长的裙摆拖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婷婷袅袅,仪态万千。

    她微笑着颔首示意,带领几位皇姐入座之后,这才走到主位之上坐下。“大家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静谧,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们个个屏住呼吸,摆出自认为最美的姿势,努力的想要在几位公主殿下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

    看着满屋子的俊男美女,安宁公主觉得确赏心悦目极了。

    “还是皇妹的面子大啊。瞧瞧这满屋子的宾客,大半个京城的才子佳人都悉数到场了吧。”坐在安宁公主右下方位置的,是先皇庶出的两位公主——安乐长公主和安康公主。而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便是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乃是先皇庶出的长女,生母身份卑微,是个宫女,后来被封了美人,在大齐后宫里完全可以被忽视的一位。故而这安乐公主虽然占了一个长字,却并不得宠。可她却是极爱面子之人,出门在外总是将头上堆满了各式钗环。远远望去,头上金灿灿一片,就好像一个移动的首饰盒。而她却自以为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放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她身份的尊贵。

    相反,她身边一身黑色罗袍的安康公主就低调多了。可能因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极少出现在人前。这一次,若不是给安宁公主这个皇妹面子,怕是也不会出席的。身上的饰物也极为简单,倒是显得端庄典雅,有着皇家公主的气势。

    听到安乐公主的这番言辞,她只是端着茶盏浅抿了一口,并没有跟着附和。为此,安乐公主还极为不屑的睨了她一眼。

    对于这位庶出的长姐,安宁公主并不怎么亲厚。所以,她只是笑了一笑,并未想要与她多说。

    可安乐公主却一点儿闭嘴的自觉性都没有,还一直唠叨个没完没了,好像几辈子没说过话一样。最后,还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刚才那敏感的话题上。“皇妹,方才进来的时候,说谁出事了?”

    她这一开口,安宁公主想要轻描淡写的将这事儿揭过去是不可能了,只得忍着心头的不快,朝着谢荣华这边望了过来。“骄阳,怎么回事?”

    谢荣华起身,朝着几位长辈福了福身,道:“皇姨母怕是听错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能出什么岔子?不过是小姑娘一时失言,让大家受惊了。”

    说完,她给了祝芸香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警告她不得胡言乱语。

    安乐公主的视线在谢荣华身侧的小姑娘身上扫了扫,眼底的算计毫不掩饰。她早就对这个一出生就获封郡主的外甥女看不顺眼,又见她想要将事情糊弄过去,说话的口气就更加没有遮掩了。“哦…骄阳的意思,是觉得皇姨母大惊小怪了?”

    “皇姨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骄阳何曾说过这句话!”谢荣华欠了欠身,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皇姨母您可别冤枉我!

    安乐公主气恼的瞪着谢荣华,恨不得撕了她那虚伪的笑容。

    安宁公主见这个皇姐又要闹起来,心里隐隐不悦。骄阳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哪里让人这般埋汰。“皇姐,骄阳的确没说过你的坏话。不信,你问问在座的各位?”

    谢荣华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心中暗喜。母亲大人果然长进不少,遇到这种没事找事的,也会反击了。嗯,这才像是个皇室娇宠的公主嘛!

    安乐公主狠狠地瞪了安宁公主一眼,这皇妹果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没心没肺。在这种场合,也能说出如此随性的话出来。谢荣华是没直白的说过她的不是,可在场的人哪个听不出这话里头隐含的贬低之意?她这么一解释,倒是光明磊落,反倒让人觉得她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我不过好意的问上一句,你们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这么欺负人!”安乐公主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故意转移话题。

    谢荣华见她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觉得很是可惜。战斗力这么弱,也敢在公主府撒野,简直不知死活!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要这么算了的时候,刚才一直低垂着头的祝芸香却再次抬起头来,怯怯的说道:“启禀公主殿下…我…我家表姐是真的不见了!”

    说完,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公主殿下看在亲戚的份儿上,帮忙寻上一寻,小女感激不尽!”

    安乐公主见事情居然还有转机,一双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哎,刚才说什么来着?还讽刺本公主耳朵不好使,哼!”

    不等安宁公主发话,她又自作主张的走到那跪在地上的小姑娘面前,面色和蔼的问道:“快别跪着了,起来回话。你说谁不见了?”

    问完,还给了安宁公主一个挑衅的眼神。

    安宁公主胸口起伏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制下去。“你究竟是何人,你表姐又是谁?”

    “小女…小女乃礼部侍郎外孙女,姓祝,闺名芸香。小女的表姐,正是奉国公府的大姑娘,谢氏霜华。”祝芸香一边自报家门,一边含羞带怯的朝着男宾席的某个方位偷偷的瞥了一眼。

    安宁公主挑眉,问

    安宁公主挑眉,问道身边的锦溪姑姑。“姓祝?本公主的派发出去的帖子,好像没有一个姓祝的人家。”

    安宁公主故意忽略掉礼部侍郎这个称谓,直接奔着她的姓氏而去。敢让她不高兴,她就让别人一千倍的不高兴。

    这一点,谢荣华母女二人还是挺像的。磋磨人的方式,也大同小异。

    锦溪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这个小姑娘心思深沉,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于是毫不留情的大声答道:“回公主的话,的确没有邀请姓祝的人家。”

    祝芸香的脸色再次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想到,性子温和的安宁公主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一个小辈难堪。

    “公…公主…不记得小女了吗?小的时候,您还抱过小女呢…”祝芸香不愧是个心机深沉的,很快就找到了化解尴尬的台阶。

    于是,众人又将视线落到安宁公主的身上。

    安宁公主眯了眯眼,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单纯可爱的小姑娘,竟也敢给她使绊子。“哦,是么?本宫不记得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像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很干脆的承认,倒也显得直爽。

    谢荣华嘴角微微翘起,对母亲的机智应对很是赞赏,恨不得带头鼓掌。她就说嘛,母亲这个受宠的公主,怎么可能容许被人欺负。以前在国公府忍气吞声,也不过是为了心爱的夫君,为了自己人。这个祝芸香又算哪根葱?怎么配得到母亲的另眼相待。嗯,不过,她也得感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能够激发母亲潜在的威仪。

    在座的,已经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跟公主对着干,真是不知死活!”

    “想出风头想的疯掉了吧,也不看看什么场合,真是不知所谓!”

    “京城有姓祝的名门望族么,我怎么没听过?”

    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冷嘲热讽,让祝芸香面红耳赤,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安乐公主好不容易能够给自己的皇妹找点儿不痛快,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转身对安宁公主说道:“我瞧着她不像是在说谎,说不定真有其事呢?更何况,她所说的表姐,可是奉国公府的大姑娘,是皇妹你的亲侄女儿呢!”

    被她这么一挑唆,事情又回到了原地。

    祝芸香满是感激的望着安乐公主,急急地说道:“小女说的千真万确!霜表姐不小心被人弄脏了衣裳,说是去换身衣服就回来的,可到如今还未现身。请公主垂怜,派人去找一找霜吧!”

    安宁公主清冷的目光幽幽的落在祝芸香的身上,衣袖下的十指早已紧握成拳。“锦溪,去把管事的婆子叫来。本宫倒要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竟还能凭空的把人给弄没了!”

    一听公主这话,屋子里很多人都乖乖的闭了嘴。

    公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安乐公主脸上的笑容一窒,慢慢的地朝后退了两步,与那祝芸香拉开一段距离。今日的安宁公主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了,她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见安乐公主识相的退到一旁,安宁公主这才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不急不慢的啜饮着,也不管那祝芸香是站着还是跪着,热情的招呼宾客道:“来呀,咱们一边用膳,一边等消息。可别让些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大好的兴致。”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故意将无关紧要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谢荣华眉眼弯弯,配合母亲的意思,给了管事的一个眼神示意,负责膳食的丫鬟婆子便将香色味俱全的美味佳肴端上了桌。

    有了美食的诱惑,客人们哪里还顾得上这茬儿,都纷纷的拿起了筷子。

    “不愧是公主府,还真是大手笔。光是这一道桂花鱼条,就很是要费一番功夫。”有不少人皆是食中饕餮,光是看品相,就已经知道菜的好坏。

    “还有这道白扒鱼唇,色香味俱全,简直是菜中精品。”

    “对对对…这赏花宴,咱们是来对了。”

    听着不绝于耳的赞叹声,安宁公主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些。不过,隔壁桌子上的安乐公主就显得没那么高兴了。

    “不就是几道宫廷御膳么,值得这么抬举么?”她一边拿着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菜,一边带着嫉妒的口吻嘀咕着。

    谢荣华见到她那副嘴脸,心里很是不屑。府里为了办好宴会,的确向宫里借了几个御厨过来。就算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菜肴,可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得上的。至少,如今一日不如一日的安乐公主就极少有机会吃到,居然还嫌这嫌那的!

    楚旻宁一直安静的喝着茶水,低调的几乎被人忘记他的存在。只不过,他的气场摆在那里,不管怎么样的低调,还是免不得要被人当成靶子。

    “大皇兄能够出席宴会,还真是难得啊!只不过,你身子娇贵,不宜劳累。若是撑不住了,就早些回府歇息,免得给别人添麻烦,你说是不是?”二皇子楚昀齐对于他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子很是恼火,故而便拿他的身体说事儿。

    楚旻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徐徐说道:“本皇子的身体无恙,二皇子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啊,妈蛋!楚昀齐暗暗在心里咒骂,脸上却带着优越感十足的笑

    感十足的笑容。“是嘛…可我见皇兄你一直饮着茶水,滴酒不沾,还以为你身子还未好呢。想来,是我误会了。”

    他故意抬高声音,就是想引起众人的注意。一来,是想让楚旻宁在众人面前难堪。在安宁公主的宴会上以茶代酒,分明就是不给安宁公主面子。二来,也可以说明楚旻宁身体是真的不好,尽管他否认了,可事实摆在面前。在场的大都是京城中的名门望族,谁都不希望将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的。如此一来,他想与哪个世家大族联姻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如此不动声色的就解决掉一个潜在的对手,楚昀齐很是得意。

    楚旻宁根本没将他的这些把戏放在眼里,也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他更关心的是,如此帮着他的心上人解决问题。若谢霜华真的在公主府出了事,怕是会影响安宁公主的声誉。

    “龙一。”他轻轻唤道。

    龙一向前两步,弯下腰来,静候主子吩咐。

    “谢霜华人呢?”

    龙一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回主子,打晕丢茅房了。”

    楚旻宁:……

    嗯,果然是龙一一贯的做事风格。

    “将人丢回国公府去,再派人易容成她的丫鬟来报个信。若是再敢来公主府寻事,就直接弄死得了。”楚旻宁思索片刻,下令道。

    龙一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一个闪身,离开正堂。

    二皇子楚昀齐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可惜他武功不够高,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们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于是也招来侍卫,吩咐道:“去,跟着大皇子的那个侍卫。”

    侍卫领命而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龙一刚离开不久,就察觉了身后跟上来的探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暗提一口气,几个来回就把人远远地甩开了。

    龙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那侍卫一个眨眼,就不见了前面那人的踪迹,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就这么把人给跟丢了,一会儿怎么跟主子交代?

    龙一几个纵身,就到了刚才丢弃谢霜华的地方。想到要从茅房里把人弄走,他的眉头就皱的没边儿。

    唉,主子还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嫌恶的捏着鼻子,一把将谢霜华拽起来,龙一轻松的拎着她就飞上了屋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已经被她丢到了奉国公府的后花园。匆匆的赶回公主府,又将那丫鬟弄醒,喂她吃了一颗糖丸,胁迫了一番,这才整理了一番仪容,重新回到楚旻宁的身边。

    见到龙一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二皇子身后的那侍卫不由得紧抿双唇。一双眼睛里,也满是怨毒。

    都是因为他,他刚才被主子训斥了。

    “公主殿下,霜华姑娘的丫鬟求见。”管事的刚被带上来,还没来得及问话呢,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安宁公主秀眉微蹙,抬手道:“宣。”

    红袖低着头,掩饰住满脸的惊慌,快步走到安宁公主面前,屈身行礼。“奴婢红袖,拜见公主殿下!”

    祝芸香见到红袖,忽然生出一丝希望来。表姐迟迟没有现身,三皇子殿下也未出现在正厅之中,应该是得手了。只要她帮着将此事宣扬出去,表姐定能如愿以偿的成为皇子妃。到时候,她便可以借助表姐的身份来接近自己的目标。

    这样想着,她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红袖,一边对她使眼色,一边拔高声音说道:“红袖,是不是表姐出了什么事了?”

    红袖为难的握紧拳头,使劲儿的摇了摇头。“表姑娘莫要胡说,我家姑娘只不过因为身子不适提前回府了,没来得及跟公主殿下禀报而已。”

    祝芸香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完全没料到红袖会在她背后拆她的台。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听见表姐跟丫鬟说,要去前院找三皇子表哥的啊!难道,是她弄错了,表姐真心爱慕的不是三皇子殿下,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刚才无礼的举动,祝芸香就羞愤的抬不起头来。

    “我就说嘛…公主事事都安排的妥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人给弄没了。”

    “是啊是啊…这谢家大姑娘也真的是,要走也要跟主人家交待一声嘛,搞出这么多事来,白白让人担心!”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何用心,一直诅咒自家的表姐。”

    “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哗众取宠,真是没有教养!”

    这一句比一句严重的话传入祝芸香的耳中,简直像一把把尖刀,直戳她的心窝子。她不过是想帮表姐一把,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表姑娘…时辰不早了,您随奴婢回府吧…不然,姨夫人又要担心了…”红袖上前将她扶起,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祝芸香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打小就很要强,自以为姿容出众才思敏捷,想着凭着自己的心机,就能轻松的跻身京城的贵族之列。可没想到的是,事与愿违。她第一次参加名门闺秀的聚会,美好的愿景尚未展开,就丢了这么大一回脸。

    “表姑娘…”红袖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忙急着去拽她的胳膊。

    祝芸香回过神来,一脸悲戚的哽咽道:“我也是一时着急,才口不择言…表姐没事

    …表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一边抚着心口,一边喃喃自语,将一个担忧表姐的心善少女演绎的淋漓尽致,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就晕了过去,让人见了不得不产生几分同情。

    “这个祝家姑娘可真是不简单…”芷兰郡主的位子紧挨着谢荣华,看见祝芸香被几个丫鬟搀扶下去,并未追究她的责任,不由啧啧几声。

    谢荣华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也不得不给这个祝姑娘点个赞。虽然手段不见得有多高明,可脸皮够厚,心性够顽强。在受了那么多的指指点点之后,还能坚持到最后搬回一成,的确不容小觑。

    “好好儿的一个宴会,被人给搅和了,真是扫兴。”谢荣华有一口没一口的品尝着碗里的菜肴,明亮的凤眸却不由自主的瞟向对面的某人。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楚旻宁端起茶杯,隔空朝着她举了举杯。

    谢荣华见到他的这个举动,嘴角向上翘了翘,也端起桌上的杯子,微微往前送了送,然后用衣袖遮掩,一饮而尽。

    瞧着谢荣华这诡异的举动,芷兰郡主一脸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好久。可是除了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杯,她又再无其他动作,想要一探究竟也是枉然。

    骄阳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芷兰郡主在心里嘀咕着。一会儿宴席散了,她定要好好的问问她。

    “郡主,听芷兰郡主说,今儿个还有什么有趣的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啊?”酒过三巡,年轻的男女就有些坐不住了。

    “是啊,是啊…拿出来,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嘛!”

    众人一脸期待的望着谢荣华,想要看看,她到底准备了什么别出心裁的节目。

    谢荣华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小声的对身后的红妆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奇装异服蓝眼睛大胡子的高壮男子拿着各种道具走了进来。

    “哇…他们的眼珠怎么是蓝色的?”

    “还有皮肤,比闺阁女儿家还要白呢!”

    “他们穿的那是什么衣裳,看起来好奇怪!”

    他们一进来,顿时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向前跨了一步,单手放于胸口处,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见过尊敬的公主殿下!”

    “呀,他居然会讲咱们大齐的话!”

    “虽然看着别扭,但确实挺好玩的…”

    谢荣华站起身来,朝着主位上的长辈们福了福身,道:“这就是骄阳给给位准备的节目,来自西洋国的魔术。”

    “魔术?”听到这个词汇,不少人都不停地品鉴着,似乎都在猜测其含义。“难道就是古书上记载的,称之为眩术的技艺?”

    “眩术…那不是街头杂耍卖艺的?”安乐公主听到这两个字,这句话便脱口而出。语气中酸涩的意味,显然是极为瞧不上这种小把戏。

    那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不能完全听懂大齐话,故而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那个为首的瘦高个儿朝着谢荣华拱了拱手,问道:“郡主殿下,可以开始了么?”

    谢荣华点点头,算是准允了。

    一开始,很多人并不怎么看好这个表演。有的或随意的观望,或好奇的打量,甚至有不屑地根本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可随着一个又一个精彩绝伦的魔术节目铺陈开来,就连刚才还嗤之以鼻十分不屑的安乐公主也看的入了迷,甚至在心里暗暗地猜测,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楚旻宁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堂中央的西洋人,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谢荣华的身上。

    谢荣华早已观看过他们的表演,第二次看便没了什么新鲜劲儿,于是接过红绸递过来的茶盏,享受起来。

    注意到那炙热的目光一直紧随不放,谢荣华抬眸,警告得瞪了对方一眼。

    佳人娇嗔而怒,尽管看的不甚清楚,可楚旻宁还是察觉到了。最近不自觉地又朝上弯了弯,觉得这沉闷无趣的宴会总算是有了些趣味。

    只是,他这不经意的一笑落入其他人的眼里,顿时惊艳一方。

    “方才,大皇子殿下是笑了吗?”

    “虽然看起来瘦弱,可长相却不输给其他几位皇子呢!”

    “先后嫡出的皇长子,身份可是不一般的尊贵呢…”

    楚旻宁俨然不知,他无意的一个举动,竟吸引了无数闺秀的目光。

    永和宫

    “欢儿…母后身子无碍,你不必守着母后…公主府的赏花宴应该还没结束,你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王皇后有气无力的躺在凤榻之上,努力的克制着喉咙的不适,一张脸憔悴不堪,却还极力的劝说着儿子,不想白白的错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楚昀欢早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一直没再露过笑脸。母后早不病倒晚不病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引发了旧疾,想想就觉得可疑。可就算知道是被人算计了又如何,他还是得乖乖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大齐最重的就是孝道,王皇后病倒晕厥的消息怕是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他若是弃母后的身子于不顾,跑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怕是又要遭到无数的参奏。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楚昀欢依旧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给王皇后喂着药。“母后…这样的赏花宴每年都有好几次,孩儿都有些腻了。”

    “可这次的不一样…”王皇后急切的说道。“谁知道安宁公主什么时

    公主什么时候才会再举办宴会,错过这一次,怕是…”

    “母后不必担心。不过一场小小的宴会罢了,又不能说明什么。”楚昀欢向来自负,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即便孩儿没去,也不是全然消息闭塞。据孩儿所知,安宁皇姑姑这次是想替她的两个公子挑媳妇人选,并不是为骄阳郡主择婿。”

    “可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被二皇子捷足先登了呢?”王皇后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一旦有了接触的机会,她不相信二皇子那边儿会什么都不做。若是骄阳郡主跟二皇子在宴会上有了点儿什么,那可就晚了。

    “母后放心,孩儿岂会什么都没准备?”楚昀欢面色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慌张。“保证让楚昀齐接近不了骄阳郡主!”

    见他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王皇后这才放了心。

    “母后还是好好的调理身子要紧,来,把药喝了。”楚昀欢将勺子凑近王皇后的嘴唇,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

    相比起楚昀欢,九皇子楚昀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干的好事!居然敢算计母后,我找她算账去!”

    “回来!”王皇后和楚昀欢同时出声,喝止了他。

    楚昀祺嘟着嘴巴,很不甘心的反驳道:“为何不能?!昨儿个只有她来过永和宫,接近过母后,不是她还有谁?”

    “母后何尝不知道是她暗中搞鬼,可是无凭无证的,你让本宫怎么定她的罪?”王皇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文贵妃千刀万剐。

    因为,除了她,还没有谁敢对她下手。

    楚昀欢生性多疑,见王皇后如此的笃定,反而变得不确定起来。他总觉得此事太过名正言顺,联想起近来的诸多不顺,以及他对二皇子楚昀齐的了解。能够天衣无缝的算计到他们母子,绝对不是文贵妃那种小聪明的女人能够想出来的。

    回想近来的种种,这种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看来,除了楚昀齐这个想要跟他一争高下的二皇兄之外,还有人躲在背后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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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带小小七去医院所以更新晚了…

    ( )

103 皇帝病危

    皇宫,勤政殿

    “高全盛,朕的这些儿子…他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朕早死!”文昌帝半躺在龙榻上,神情憔悴。尽管病情得到了控制,可时常还是会伴随着疼痛,长此以往的折磨,让文昌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人也瘦了一大圈。

    高全盛伏低做小的伺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龙体要紧…”

    “咳咳咳…他们一个个不把朕放在眼里,朕保重龙体又有何用?”文昌帝情绪激动之下,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高全盛忙上前帮着帝王顺着气,苦着一张脸劝慰道:“陛下…也不能一概而论,起码还有几个安分的…”

    文昌帝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朕好糊弄是吧?你说说看,朕这次病重,有哪几个什么都没干的?”

    暗卫时刻的监视,那几个皇儿的一举一动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高全盛腆着一张脸,答道:“老奴觉得三皇子殿下就挺老实的,每日除了用功读书,还是用功读书,并未有出格的举动啊…另外,九皇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也没跟着瞎掺和…再有就是…就是…”

    高全盛话到了嘴边,见帝王面色不耐,便不敢再说下去。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文昌帝睨着他,一副你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再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架势。

    高全盛唇角微微掀开一抹讨好的笑容,求饶道:“都是老奴多嘴了…该打,该打…”

    “高全盛,你别给朕耍花腔。老实交代!”文昌帝故意板起脸,逼迫道。

    高全盛吞了屯口水,有些心虚的说道:“这个…那个…大皇子殿下不也在府里养病,什么都没做嘛…”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替他们说好话,嗯?”文昌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眼睛放佛能看透一切。

    高全盛忙吓得跪倒在地,惊慌的说道:“陛下明鉴啊…老奴您还不知道嘛…从未离开过陛下您,怎么可能与皇子们私下来往…”

    文昌帝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将视线给移开。“行了,行了…别跪着了…朕跟你闹着玩儿呢…朕能信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唉…”高全盛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声音还带着些颤抖。“陛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老奴这一只脚都在棺材里了,可经不起吓…”

    文昌帝看到他那心惊胆战的模样,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如今,他也就能在这个老太监面前卸下面具,露出真实的一面了。

    “瞧你这胆子,跟了朕这么些年,怎么还没有长进。”文昌帝长叹一声,假装失望的摇头。

    高全盛倒不以为耻,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的盛开。“在陛下面前,老奴不需要那么大的胆子,一直保持着敬畏之心就好…”

    “你的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文昌帝瞥了这个老太监一眼,心中最后的那点儿芥蒂也消失不见了。

    高全盛见帝王再次拿起奏折,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地落回了肚子里。方才还真是九死一生,好在他对帝王有足够的了解,否则早就惹祸上身了。

    这天家的父子还真是别扭。明明就很在意对方,却始终嘴硬的不肯承认。不过,只要摸清了他们的心思,倒也好办差。

    果不其然,文昌帝看了一会儿奏章,就又开始旧事重提。“高全盛…你觉得,朕该如何赏赐那几个安分的孩子?”

    高全盛恭敬地递上茶水,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个…要说赏赐倒也简单,不过赏到恰到好处,倒是要多斟酌一番。”

    “怎么个恰到好处法?”文昌帝忽然来了兴致,耐着性子问道。

    “就拿三皇子来说,最是喜爱读书。陛下不若赏殿下几册绝世孤本,殿下一准儿高兴。”高全盛思量了一番,答道。

    文昌帝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儿。“那么九皇子和大皇子呢,赏赐些什么好?”

    “九皇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一早就想要一匹属于自个儿的宝马良驹。陛下不若将西疆进贡的良驹挑一匹赏赐给九皇子殿下。”说到笼络人心,这高全盛还真是一把好手。

    文昌帝听了直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嗯,那就按你说的去办。”

    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赏赐之列,于是又问道:“那么…朕赏些什么给大皇子殿下呢?”

    “这…大皇子殿下就难说了…”

    “哦,为何?”

    “据老奴所知,大皇子殿下清心寡欲,无心名利…老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赏赐才能合殿下的心意。”高全盛表示很为难。

    文昌帝轻叹一声,这个儿子他一直不甚了解。上次的见面又不欢而散,让他至今心怀内疚。

    想到这个儿子,他必然又会想起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他的发妻。

    “高全盛,宣钦天监监正樊纲进宫。”

    大皇子府

    “主子,圣上召樊大人进宫了。”宫里刚有异动,大皇子府便收到了消息。

    楚旻宁嗯了一声,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籍。

    龙一见主子如此镇定,心中又狠狠地崇拜了一番。圣上召见樊大人,那就说明先前走的一步棋开始起作用了。主子不是一直急着想要迎娶骄阳郡主么,如今事情有了些苗头,他不该表现出一丝丝的激动么?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

    

104 蠢蠢欲动

    “这么说来,皇上是真的病重了。”德妃放下手里的宫扇,思量许久,这才幽幽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

    瑾儿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搅主子清净。

    “瑾儿…三皇子多久没进宫来探望本宫了?”想到那个冷漠的书呆模样的儿子,德妃就忍不住叹气。

    她在后宫步步为营,好不容易获取皇后的信任,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他,精心呵护他长大成人,却没想到竟是这副性子,居然都不跟她这个生母亲近。作为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想想也是挺心酸的。

    瑾儿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答道:“皇上前些日子赏了三皇子殿下几册绝世孤本,殿下视若珍宝,废寝忘食的研读呢…”

    “在他的心里,本宫这个母妃,怕是还比不上那些酸腐的书!”德妃微微闭上双眼,心境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她谋划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书呆子!

    “去,派人去三皇子府,就说本宫身体不适。”德妃越想心里越有气,于是心一横,赌气的吩咐道。

    瑾儿低声道了声是,快步走出殿外,找了个心腹小太监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

    “殿下,娘娘派人来看望您了。”一个模样娇俏穿着嫩绿色襦裙的丫鬟站在书房门口,轻声禀报道。

    没有主子允许,下人是不得进入书房的,这是三皇子立下的规矩。

    楚昀鸾嗯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此刻的他,正聚精会神的在书桌上奋笔疾书,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同样站在书房门口,一脸焦急的小公公见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开口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够有空接见,劳烦迎春姐姐再通报一声?”

    迎春轻摇螓首,道:“殿下正在刻苦读书,是不会容许人打搅的。”

    楚昀鸾听到外头的对话,脸颊上的肉微微抖了抖。他不过是喜欢清净,爱一个人在府里写写香艳小故事赚点儿外快而已,怎么外头都将他传成是个爱好读书的书呆子了呢?唉,真是失策啊失策。

    将手里的毛笔往笔洗上一搁,楚昀鸾突然没了创作的**。“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有事进来回话。”

    迎春和那小公公吓了一跳,忙低眉顺眼的踏进门槛,恭敬地施礼问安。“见过三皇子殿下!”

    楚昀鸾其实长得还不错,毕竟是正宗的皇家子嗣嘛,容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个子修长挺拔,五官俊逸,眉目间少了一分硬朗多了一分读书人的斯文,气质不俗浑身上下都带着浓浓的书卷味。

    “母妃派你来,究竟有何事?”楚昀鸾双手撑在书案的边缘,不耐烦的问道。

    小公公赶紧上前两步,低着头禀报道:“娘娘身子微恙,请殿下进宫一趟。”

    “母妃病了?”楚昀鸾挑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心中却暗暗腹诽:这老女人又在搞什么鬼?!装病都装出瘾来了吧。

    当然,他性情虽冷,但却不会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以口。“请太医局的御医瞧过了吗,病情如何?”

    “这…”小公公一时感到为难,他哪儿知道娘娘得的什么病啊。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扯谎。“奴婢出宫的时候,御医还未到正阳宫。”

    就知道在撒谎!

    楚昀鸾抖了抖眉毛,心里很是不屑。后宫里那些女人简直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整日就想着勾心斗角,为了那么个破龙椅斗得你死我活。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一点儿都不自由。想出宫微服私访?没门儿。御史的折子会把你骂得一文不值,什么不顾江山社稷以满足私欲,愧对列祖列宗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想把喜欢的女人捧上后位?连窗户都没有。首先,那些家族势力庞大的世家就不会同意。皇上你敢一意孤行,老臣们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而且,每日天还没亮就得起来,半夜三更才能睡下,还得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与后宫那些女人虚情假意的应酬。有意思吗?

    还不如做个闲散的王爷,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要银子有银子,多自在惬意。可惜啊,他的那位母妃,心比天高,非得觊觎那个位子。真不知道她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会生出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也不瞧瞧,如今的奉国公府是个什么德性,能抗得起整个朝堂的压力吗?她凭什么去争?!

    他还是离这个总爱异想天开的女人远一些为妙!

    “既然母妃身体不适,那就好生将养着吧。本皇子虽然博才好学,可也不是大夫,还是不打扰她养病了。”

    这意思非常明显。

    小公公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就这么回话吧,本皇子要潜心向学,就不留你用饭了。”楚昀鸾对他们下人从来都不会疾言厉色。可毕竟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他只是轻飘飘的说上这么一句,他们也会胆战心惊半天,不敢有任何违抗。

    送走了正阳宫的小公公,楚昀鸾顿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

    想到刚完成一半的香艳小说,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嗯,不如就写一部多情帝王驭众妃好了。想到宫里那些活色生香的美人们,楚昀鸾就觉得灵感源源不绝的涌入脑海。千娇百媚的文贵妃,端庄娴静的贤妃,泼辣娇蛮的淑妃,温婉可人的韩贵人…嗷,想想就好激动。

    打定

    

105 李氏挨打

    “这么大热的天,不在府里好好儿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宽敞豪华的马车内,章太后一脸慈祥的拉着安宁公主的手,说道。

    尽管已经年过花甲,可章太后看起来却并不显老,顶多只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头发乌黑亮泽,肌肤饱满光滑,放佛上天对她特别的厚待。

    章太后温柔慈祥,依稀可见当年的端庄敏丽。一身装扮也极为简朴,除了衣裳面料上看得出些华贵,走在大街上,跟富贵人家的老太太没啥区别。

    安宁公主乖巧温顺的坐在章太后的下首,言语间少了平日里的端庄,多了一丝的娇憨俏丽。“母后这一离开就是大半年,难道就不想念儿臣么?”

    看着爱女这么大年纪了还时不时的在自个儿面前撒娇,章太后不由娇嗔的睨了安宁公主一眼。“你瞧瞧你,都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是这猴儿脾性。”

    “儿臣年岁再大,那也是母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在您的面前,儿臣还用得着摆公主的架子么?”安宁公主笑嘻嘻的依偎进章太后的怀里,享受着这阔别已久的温情。

    章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身边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嬷嬷说道:“你看看,这都是叫我给宠坏了。”

    “公主乃是天之骄女,本就该娇养!”老嬷嬷伺候了太后一辈子,自然摸得清她的心思。她哪里是真的抱怨安宁公主举止失宜,分明就是炫耀有个贴心小棉袄啊。

    章太后难得露出笑容,一路上有安宁公主这个活泼的女儿陪伴,倒也不寂寞。

    “怎么,骄阳没跟你一起?”说到天之骄女,章太后便想起了谢荣华这个她最喜爱的外孙女。

    安宁公主故意撅起嘴,撒娇道:“母后有儿臣陪着不够么,还想着您的外孙女!”

    “你呀你…”章太后被安宁公主逗得又是一阵失笑,连连摇头。“感情你还跟自个儿的闺女争风吃醋呢。”

    安宁公主娇嗔着说笑了一番,才将话题引到正题上。“儿臣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母后难道还不清楚么?刚搬回公主府,应酬自是不少,府里的事如今大都交给骄阳管着,儿臣也落得轻松自在。”

    “骄阳是该学着管家了。”对于这一点,章太后却是无比的赞同。她的这个女儿就因为太宠着了,所以除了美貌如花,对人情世故都不大在行。嫁去谢家这么些年,被谢家太夫人拿捏得都快要没公主的样子了。她自然不希望外孙女走她母亲的老路,免得将来嫁到夫家被人刁难。

    说起骄阳,章太后就不得不提当年的那个婚约。“骄阳翻过年也该及笄了,你们心中可有了打算?”

    安宁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心中虽有不舍,却并无任何为难之色。这倒是让章太后刮目相看。

    “母后,其实骄阳的亲事儿臣根本就不用选。当年那个婚约,本就是儿臣与先皇嫂定下的。”安宁公主淡淡的回应。

    章太后怔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原本她以为安宁公主和驸马替骄阳选的皇子人选,会是二皇子三皇子或者四皇子当中的一个,却没想到…

    “那个孩子…怕是不合适…”当年的命理传言,章太后也是有所耳闻。骄阳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怎能嫁给一个短命的。

    安宁公主没想到章太后会反对,感到有些诧异。“母后,或许当年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呢?”

    “怎么,你见过那个孩子?”章太后对这个女儿还是很了解的,若不是见过皇长子,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而且,她言语间,似乎还透着一丝淡淡的欣赏。这让章太后不由得皱眉,心中也感到一丝不安。

    “母后常年不在京城,怕是还不知道。皇兄赐给旻宁的宅子,就在公主府隔壁。那孩子看起来是瘦了些,却也不似外头传的那般严重。”

    章太后没再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楚昀欢和谢荣华,一个是她最看重的嫡孙,一个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若是他们能够结为夫妇,那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如此一来,四皇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楚氏江山的传承也会安然过渡。

    可若是谢荣华嫁给别的皇子,朝廷便会是另一番局面。那些原本就不安分的,恐怕又要闹出许多事来。就算堪堪保住楚家的江山,可国之根本不稳,人心动荡不安,大齐江山便岌岌可危。

    而且,她更倾向于谢荣华嫁给四皇子楚昀欢,还有另外一层原因。章太后乃是王皇后的亲姨母,就冲着这一层关系,她私心的想要将最好的都留给四皇子楚昀欢。至于先皇后苏氏,本就不是她中意的媳妇。那个皇长孙,她也没多少感情。

    “决定了?不再考虑考虑?”章太后的视线落在安宁公主身上,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来。

    选择皇长子,究竟是他们夫妻俩的主意,还是皇帝的意思呢?所谓知子莫若母,皇帝的心思,她多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苏氏过世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能忘记她。每年苏氏的忌日,他都会偷偷的溜出宫外祭拜。表面上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心底爱的始终都是那一个。

    安宁公主被章太后打量的有些窘迫,嘟着嘴问道:“母后,儿臣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章太后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安宁公主性子单纯,尤其是在她这个母后面前,根本就不需要掩饰什么。可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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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183/ 第一时间欣赏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最新章节! 作者:七星盟主所写的《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为转载作品,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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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介绍:
本文宅斗+一对一甜宠+男女主身心干净双重生
腹黑冷峻型男主VS霸气无节操型女主
【无厘头简介】
昭圣太后是大齐历史上的传奇女人。她出身高贵,聪慧机敏,杀伐果断。一路从皇子妃到太子妃、皇后、皇太后,一生可谓风光无限。然而生前杀孽太重无法投胎,只得与阎君定下契约,顶替那些阳寿未尽却意外丧命的人重生。原以为已经厌倦了各种争斗,可谁知道太后娘娘居然还上了瘾,身份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乐不思蜀了。黑白无常两护卫无奈的翻白眼:太后娘娘,阎君大人喊您投胎啦!!!【正常版简介】
琴棋书画,不会!
柴米油盐,不通!
诗词歌赋,不屑!
阎君大人表示很忧桑。什么都不会,居然贵为一国太后,权势滔天,一呼百应,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后娘娘嗤笑一声,镇定如初!
诗词歌赋能当饭吃?
柴米油盐要她操心?
琴棋书画安邦定国?
既然于她无用,何必费那些个心神去学!
前一世,她虽地位尊崇,却孤枕难眠
这一世,她决定换个活法,为己而生
那个谁,看你还顺眼,就嫁给你啦!
【精彩抢先看】
某一日
“娘娘,舅夫人给爷送来两个美貌婢女,说是刚立府,怕咱们这边儿人手不够...”
“舅夫人一片好意,那就收下吧...礼尚往来,你去牡丹阁挑两名花魁娘子给舅舅送去,就说是我这个侄媳妇孝敬他的。”
又某一日
“娘娘,太后娘娘赏了四个秀女,说是要犒赏爷的劳苦功高...”
“正好本妃的花田缺少肥料,把她们剁了做成花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再某一日
“娘娘,爷带了个女人回府...”
某女不淡定了,磨牙道:“给我把搓衣板拿来放院门口去!”
侍女咧了咧嘴,小声的解释道:“娘娘,那女人是您的小姑子永福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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