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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官     铁血强宋txt下载     铁血强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密谋图事

    韩世忠他是西军出身的,知道这些年大宋制度渐渐崩颓,西军将门,几乎将陕西诸路经营成了**王国,杨凌一力承担晋阳军之事,几乎就将晋阳神策军当成私兵来养了。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还是利益为先,杨凌不断能给两军周转,只要他不扯反旗,在大潮流始终能稳稳站住脚跟,只怕两军也一直会对他忠心耿耿。

    杨凌盘算,韩世忠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别看朝中诸公现在未曾将女真鞑子当一回事,一旦北地战事卷起,女真鞑子有犯边之意,到时候他们怕得比谁都厉害,那时候只能将外面的两军主事的杨凌,倚为长城之靠!

    地位稳了,杨凌就可以放手推行许多事情,韩世忠看得清楚,杨凌绝不以现在地位为满足,他只想爬得更高,揽更多的权势在手上!

    虽然如此,但是韩世忠也问心无愧,在河东路掀起战事,等于就将女真直面河北的压力分了一部分出来,是对大宋国防大为有利之事,而且不断壮大,也是对大宋大有好处的事情。

    女真正是强盛的时侯,一旦稍稍消化了他们所吞并的巨大辽国,数万铁骑南下,整个大宋包括西军在内,只怕都难以争胜,越强,大宋就越可能将来在疆场上挡住女真鞑子的铁骑!

    岳飞领命行事,也就是为的是这点,杨凌行事虽然很有些肆无忌惮,但是多是对大宋大有好处的事情。

    于公如此,于私韩世忠也有自己的想头,大宋现在的局面,只怕再不能维持多久了,天下必然会有大变,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实在不好说,但是武臣低声下气的时日,恐怕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韩世忠在下僚沉沦半生。面上虽然粗鲁不文,可是他韩世忠一样想出将入相!这些东西,看来现在,只有杨凌能带给他。既然杨凌能不断带给他韩世忠利益,而且所行之事,基本上也算得上是问心无愧——俺老韩在边地杀鞑子总是能挺直脊梁的事情罢?

    那为什么自己不死心塌地的为杨凌效力呢?离开杨凌,俺这个从一个使臣才爬上来的什么鸟将主,在汴梁中人眼中。什么都不算!

    ……

    卢俊义这几日来,一直深居浅出,在太原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将他认出来,他也曾带着可靠弟兄们其间最为心热,密密为杨凌所见,又都领受了不同的吩咐。

    到了这个时侯,卢俊义再感觉不出来杨凌要在太原做什么大事,就未免也太傻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了?谁让这个大宋。这个汴梁,这些文臣大头巾,将俺们这些军汉看得直如此轻贱?

    就算豁出去做一场,又怎的了?说不得杨副使就会让这大宋还俺们一个公道,说不得俺卢俊义还有扬眉吐气,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下去的这一天!

    就算事败,无非有死而已,杨凌这等人物都不惧什么,他卢俊义一个重头开始,一无所有之人。还怕什么?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可是在这个夜晚,终于为杨凌召来,预感到大事即将发生。卢俊义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到了最后,屋子里面,只能听见他牙齿相击格格的响动声。

    等候的时间似乎异常漫长又似乎异常的短暂,不知不觉当中,卢俊义已然觉得浑身都跟冰块也似。从里向外的发散着寒气。

    这太原宅邸当中,在这寒夜里四下都传来轻轻的响动,脚步声错落,甚或还有兵刃轻轻碰撞之声却无半点人说话的声音,所有一切,都显得既紧张又诡秘,不过卢俊义已然不会转别的心思猜测这别业当中到底在此等大事做何等样的准备了,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气氛未免太冷了一些。

    朝着此间密室行来的脚步声终于响起,越来越近,发呆的卢俊义终于被惊动,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

    密室门吱呀一声就被退开,门外昏黄的灯火照进来,却是张显提着灯笼,扈卫着杨凌入内。

    灯火之下,杨凌一身箭衣,披着薄薄一层貂裘,双眉张扬斜飞,顾盼当中,目光如电,在人脸上一扫,都让人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

    卢俊义不敢和杨凌目光对视,顿时就肃手下拜:“见过小杨将主!”

    杨凌笑笑,等汤怀点起密室当中烛台,挥手就让他退下,汤怀在杨凌面前却恭谨得跟什么也似,轻手轻脚的燃起烛火,就悄没声的退了开去,更顺手将门掩上。

    密室当中,就剩下杨凌和卢俊义两人。

    卢俊义拜倒在地,也不敢抬头,就听见杨凌轻轻走动踱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冷汗就越流越多。

    这些时日,杨凌单单通过他就联络了在太原之中招揽的可用之人怕不有五六百人,这些都是没了家计,没了根脚的汉子,遇事最能泼得出去,真要生出什么事情来,胜捷军不在此处,王黼凭着藏汴梁城带来的少许那些久不操练,发米粮都要寻人挑回家,镇日里除了充役就是三街六市里面耍乐的禁军军汉,还真压不住他们。

    这太原城中,真要有一场惊雷闪电了!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现在充斥在卢俊义心里,让他牙齿打战的声音,忍不住又大了一些,在这安静的密室当中,显得分外的响亮。

    格格牙齿相击声中,就听见杨凌声音淡淡响起:“卢俊义,你信我么?”

    卢俊义一震,头伏得更低了一些:“小人是何等人,小杨将主是和等人,如何能不信?”

    杨凌笑笑:“信我就好……大宋负我厮杀将士,我就要为他们讨回,你也是五尺高的一条汉子,也想有个封妻荫子,此次事了,愿意从军,我保你去边关,一刀一枪,博一个世袭将门出来,若是愿意安享这汴梁富贵,寻个娘子,安安稳稳的传宗接代下去。”

    卢俊义想回话说什么,杨凌却没容他开口,一边踱步一边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从北地杀回来的,平灭一国,更和女真鞑子狠狠厮杀了一场,你是知道大宋能打的兵到底还有多少,西军现在瞧着也有些不成了,我手里使出了两支军马,但是现在还不是与朝廷士大夫之辈公然撕破脸皮的地步,神策军,晋阳军都不能动,朝廷想方设法要将这两支军马给收拾了,决不能留下把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着眼市井

    杨凌哼了一声,语调转得恶狠狠了一些:“老子要功名,要富贵,大宋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富庶地方,老子还长久想在这个大宋享福!什么鞑子想打进来,老子不许!满朝兖兖诸公没用,到时候老子带兵去打去!这个时侯将老子弄倒,将老子的强兵折腾干净,还真当我们这些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好欺负?大头巾占上风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我们吃刀头舔血饭的直直腰了……现在这个世道,西军拥十几万能战之军,在陕西安安稳稳,谁也动不得他们,连童贯此等人物,都给赶去编管,老子有神策军,晋阳军也算是难得精壮,这大宋的天下,凭什么就没我们的一个位置?又要我们去厮杀保国,又想一直踩到我们头上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先人你个板板的,老子不认这个帐,他妈的,这没天理的做法,也该变一变了!”

    卢俊义再没想到,看起来英气当中颇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杨凌,爆起粗来也是这般出色,虽然他的粗口听起来有些新鲜,不过大概意思总不会弄错,中国古往今来这么些年,要骂人都是声明要和对方女性亲属发生一些什么超亲密的关系。

    这番话粗口,却是让他身上都有些热了起来,原来卢俊义不过是满心想要一展抱负的一条汉子,现在看来,这位小杨将主所图却大!

    他是想在这河东,燕京两地,再打造一个西军出来啊!

    这事情当然极难,可是一旦事成,杨凌要许他一个什么未来,那就是实实在在,再不是听听就算了的事情了!

    卢俊义今夜前来,本来有三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现在却未免多了点热衷,谁不羡慕西军现在自成体系,文臣士大夫也渐渐奈何不了他们了?

    虽然事败的可能性倒有九分还多。不过自家一条贱命,还有什么值得好顾惜的?

    卢俊义此刻心思倒是转得极快,想明白了就昂然抬头:“大人,有什么事情。就只情吩咐罢,俺一条贱命,就卖给大人了!俺也知道,大人麾下,使用的人物非止小人一个。不过此次就看小人是不是最卖气力的罢!一旦大人成事,只要不死,俺也去拼个世代将门出来!”

    杨凌目光如电,扯扯嘴角,算是笑了:“老子命一向很硬,老天爷也奈何不了,你这次是选对了。”

    卢俊义也咧嘴笑:“小人贱命也颇硬,几番折腾也死不了,还撞上大人这等贵人,小人又怕什么?”

    杨凌笑着摆手:“等会儿出去。汤怀自然对你交待,到时候遵命行事就是了,把你曾经的员外奢侈气度拿出来,把人招呼好,好好卷动声势起来……不过话说在头里,要是你转什么别样心事,你自己知道下场如何,整个天下与老子为敌,现在老子还活得滋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间轻重,你当明白!”

    一开始杨凌语调还算轻松,后来就渐渐转厉,声音如金铁相交。自然勃发出一种从死人堆里染出来的森然杀气,在他的目光之下,卢俊义再撑持不住,又低下头来。

    说完这番话,杨凌走过去俯身拍拍卢俊义肩膀,转身就走出了这间密室。

    杨凌动作也不甚大。拍卢俊义肩膀更没使什么气力,可卢俊义身上冷汗在这一刻比此前渗得还要多,几乎将里衣都湿透了。

    此时此刻,杨凌身上森然之气,有若实质,稍稍靠近一点,似乎就能将人刺伤。

    ……

    在太原城外汾河船务码头力工的居所处,在一家村店当中,今日也设了席面。

    这家虽然是村店,可地方却颇大,前后好几进,向来都是做往来客商生意,但凡是做这等生意的,吃食就谈不上什么好,也不必费心请什么出色厨头,只要地方宽敞,容得下人就成,到了冬日封河,这村店就连鬼都不上门。

    现在已经开春了,可是还是有一些寒潮冷意,平日里二十冷清,不过今日却是难得的喧嚣起来,内外几进,都设好席面,整鸡整鱼堆了满桌,一坛坛酒也摆上了桌。

    几十个码头小工借了店里的五眼大灶,自家在那里整治,五个灶头火都烧旺了,让掌勺的人单衣都穿不住。

    厨房前面院子,更有一些小工在那里杀羊,都是选的上好河洲羊,吃霜打过的草长大的,入口绝无半分腥膻气。

    这些羊都是冬日之前活着吆过来,一冬过去,每头此刻都卖出两三贯的高价,等闲人问都不敢问,为了杀羊,还请了专门的师傅,出名的就是只要一刀就能将羊血放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高胖师傅也不戴帽,正才磨刀,十几个打下手的码头小工围在一旁看热闹,就等着这位师傅动手。

    这个场面,在这等穷地方,算得上是空前奢侈了,不少闲汉在远处围着指指点点,只是咽口水,却没人敢上前搅扰。

    原因无他,今日这个场面,是卢俊义卢员外置办的,谁敢在他面前生事?

    这卢员外也是了得,据说一身枪棒功夫出神入化,手底下也是有数十亡命之徒,来到这码头,不过十几日便是将附近的船老大一一收拾干净,有的船老大归顺得早便是算了,有的点子硬,打了几场都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做这等生意基本上都是拉帮结派,有的人背后也有官府,毕竟平日里孝敬了不少。

    可是这卢员外恁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现在卢员外手底下有数百个亡命小工,人也算得是豪爽,在汾河这里,市井人物,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以前倒还罢了,不过这最近这几天来,卢俊义却又更上一层楼,手面更大,气度更豪,除了原来数百个小工之外,又招揽了多少弟兄来。

    在河上运转东西,还是要官府凭证,有的还做官家的买卖,比如之前押运花石纲,也是要通过此间的,不过人数基本上都是一定的,人多了就得卢俊义自家贴本,往常想进一个小工在码头上领签子吃饭都难,现下卢俊义却毫不在乎,白白养了多少闲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侍郎李若水

    这些新进之人,又多是以北地难民出身的,有的居无定所,可其中也有一些是市井上的泼皮,养这等人无非急速为了养耳目,他们的小道消息,最灵不过,卢俊义如此,这太原周遭,谁不挑着拇指赞一声义气?

    短短一个月之间,卢俊义手下弟兄多了,势力就大了,再加上手面也大,卢俊义就俨然上位太原一带的市井豪侠人物了,哪怕巡检河泊,领守河禁军的小军官,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

    大家私下里也都猜测,这个汉子到底遇见了何等样的贵人,一下就发达起来了?

    思来想去,也都没个准确消息,不过今日这个场面倒是实实在在的,这几十桌摆下来,腰里没有几十贯怎么也应付不下来,这已经是大户人家的气度了,这厮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这般奢侈!

    对他背后到底站着何等样的人物,也就愈发的好奇了。

    汴梁李府,此处乃是当朝吏部侍郎李若水府邸,杨可世在都门尽力奔走,得到的助力也实在是太少,需知枢密院行事,也是要朝廷公文,官家亲许之后才能施展,可是王黼一封奏疏却是让得杨可世方寸大乱。

    王黼密奏上书的内容,几乎已经是满堂皆知:今辽国已灭,燕京克复,圣明无过官家,成太祖太宗未竟之业。今女真蛮夷压境,却不足为惧,兵者,大凶之器,先晋阳军在北已无处置,大军屯于河东,劳民伤财,弊大于利,臣窃以为,当撤裁晋阳军,以为国库开源节流。北面女真,可遣使和谈,出让寰州,朔州。应州,此三州地偏民瘠,出让女真,于肢体无伤……

    这一番话,引起了朝堂一阵轩然大波。王黼之意,无非就是撤裁晋阳军,与女真和谈,可以割让雁门关以北的三州,需知大宋现在的财政也是紧张,赵佶用度实在太大,撤裁晋阳军对于官家来说,可是大大的解了燃眉之急,赵佶便是可以再度骄奢。

    另外朝中众人也实在不愿意见到晋阳军在河东站稳脚跟,起码最基本的缩减兵员是要做的。如果不加以抑制晋阳军的发展,那么将来又是一支西军养寇自重?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王黼的目的,不过就是将杨凌拉下马来,在王黼倒台的过程中,杨凌就是站在老种一边,挽救时局,王黼得以罢相,现在也只有踏着杨凌的头上,王黼才有机会重返朝堂。晋阳军被裁撤,杨凌又应该安置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调入都门架空,日后还不是任意拿捏。

    要说蔡京对于此事应当上心,可是这位老公相却是不想再多生事端一般。选择了沉默,朝中便是乱成一团,当然,偏向于官家的意思,议和的声音是主流。

    而李若水便是极力的反对此事,杨可世听到风声。便是连夜前来拜会李若水,此时此刻,两人在府中秉烛夜谈,李若水叹息了一声,“当年,圣上刚刚继位,雄才大略,有圣君之志,我辈为官,难得遇上这样的明主,自当戮力以报,北伐之事,某就以为应该慎重,辽宋无战事,是因为辽国与我宋朝通商百年,早已被我朝奢靡之气所同化,虽然我朝奢靡之气更盛,但若有英主,说不定能因此而中兴。”

    “我等一朝为圣上所重,恩宠无两,而曾教圣上读书、为君之道(李若水曾为太傅),官家聪慧,懂得很快,不多时便已触类旁通,有了许多自己的……独到见解,在这之后,却对我们也疏远起来,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可世皱了皱眉头,“李公,那么为何朝中如今多是……”

    “多是蔡京等谄媚之辈是吧?我等同道中人本该结成一体,与此等奸臣誓死相抗,本来也是各有胜负,不相上下,可是数年前,某一位清流同僚他说了大逆不道之言,他说……君上……志大而才疏,蔡京便是抓住了由头,元祐党碑之事重提,清流一党惨遭清洗,此辈本身无一分实力,暗中拼命的玩阴谋,误导官家,若此次赞成议和,大宋便只会不断将自身弱点示与他人,此时如王黼小丑跳梁,只是取死之道……”

    杨可世叹息了一声,他实在没有料到,这位李侍郎竟然将时局看得如此透彻,说起话来,如此直白,倒也是对了他的口味,需知杨可世到了汴梁,将自家的脾气也是收敛了不少,前几日拜访高俅,也只不过是得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或许是身心疲惫,李若水这番话里,很有些平时不应该说的意思,好在周围是最核心的几个幕僚,与李若水的身家基本是绑在一起的。

    事实上,李若水的话,说得也实在是太温柔了,登基之后,赵佶确实是有过几个大手笔的动作的,包括花石纲也是,最初赵佶延续花石纲,是因为小娱小乐,后来财政紧张起来,花石纲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他已经玩得过瘾了,北伐打得荒唐冒进,用人不当,军中党派林立,各自相斗,只能在白沟河以南眼巴巴的看着,对于自家完全没有清楚的认识,志大才疏,骄奢铺张,赵佶所为,无外于此。

    他重用蔡京王黼等人征敛各处值钱之物,有人参奏,就把他们骂一顿,是为打压,打压过后过意不去,再给点权力。

    到得最后,王黼等人被骂得也多,权力倒是一天天的升高,皇帝得了圣君之名,几年的调教也导致御史台、清流、言路往往权衡着说话,揣摩上意的本领练到了顶级。

    他们参奏无数,“令得百官皆可言事,政坛一清”,却不伤皮毛。

    这个皇帝从本质上来说,孤家寡人的意思就是赵佶并不相信任何人,他不相信世界上的事情有对有错,他不认为蔡京为国为民,也不相信李若水、李纲为国为民,从这种角度上来说,每一个人的屁股后面,都只有利益,蔡京为的是他的家族权势、只手遮天,李纲李若水是为了名留青史,为了一时虚名。(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暗拨乾坤 二

    说起来这小蔡相公,的确不为汴梁中人待见,操守不必说了,向来是号称专业卖队友,其实操守什么也不算大事,但在官场,节操往往就是浮云了,既有能力又能守住节操,都是可上史书立传的名臣,上下几千年,凤毛麟角而已,只要有本事,也能如鱼得水。,

    可是小蔡相公偏偏是既无节操,又无本事,什么事情交到他手里,只有办砸的份儿,但是架不住小蔡相公就是有个好爹,本来是准备安置在枢密院中为都承旨,但现在枢密院是个敏感的地方,老爹为文臣班,权势数十年未有,小蔡相公心气也顿时就高起来,就盯上了政事堂大参的位置。

    蔡京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自家这个儿子,放在身边为副手,只有将自家再度连累,给他其他尊荣清闲的位置,小蔡相公又不屑于干,只好以翰林学士名义先挂一个检正政事堂公事差遣的名义,先敷衍一下再说,到底如何检正政事堂公事,谁也不去管他。

    虽然不得大参,可小蔡相公这段时日还是颇为滋润,多少汴梁都门中人总要钻营门路,或者保住出身文字,或者伸手讨要差遣,或者干脆就卖身投靠,改换门庭,这门路往往最后就走到小蔡相公这里来,诸人捧着,大笔的钱财收着,美姬俏婢伺候着,一时间蔡攸连争取大参位置的心思都丢下去不少。

    他在汴梁这般呼风唤雨,一言可使人生,一言又可捺人入地,蔡京也不大来拘管他,要让家族百年。必须要建立起足够的班底,现在正是拼命招揽人的时候。蔡攸愿意出这个气力,正是为父分忧,至于收取了多少好处,都是小节,而且不都是蔡家的家业?而且蔡京自己本来就是巨贪,光是一个早点就是数十上百贯的花销。又有谁敢说半句话。

    政事堂外当值扈卫之人,当然识得蔡攸,恭恭谨谨将他迎入,蔡京三日一入值,今日正逢时候,主持国家最高政务的公事堂中,放上一张胡床,蔡京就靠在胡床上闭目听着几位参知政事恭谨的回禀各项事宜,居然还有美婢在场伺候着蔡京。或者为他捏腿,或者为他捧参汤,唾壶食盒等等应用器物都一应俱全,莺莺燕燕就在一众紫袍高官眼前环绕。

    需知参知政事也是不小的官,举个例子,前朝大儒,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这位欧阳修是了不得的人物。宋朝许多的大家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可谓门生弟子遍布天下。主持变法的王安石其实也算得上他的弟子,可是王安石任宰相的时候,欧阳修官位最高也不过就是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可以说王安石变法的失败,不仅仅是因为皇帝。地主官僚的反对,明面上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恩师欧阳修的反对。

    那个时候是名臣辈出的时代,政治相对开放,可是自从变法失败以后,党同伐异。政事堂大事都是由蔡京一言而决,而这些国家副相们就视若未见,红粉都如骷髅,操守可比大德高僧。

    几人正商议一些事宜,很是争论了一番,只不过都是给蔡京提出意见而已,蔡攸进来正听见蔡京闭着眼睛一锤定音的做结论。

    在场的大参也不敢怠慢,岁数大的都颤巍巍站起来,比不得高屐与蔡攸的交情,纷纷都道:“蔡学士少见。”

    蔡攸大剌剌的还了一个礼,就趋到自家爹爹胡床之前,做出一副耳语姿态,却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宝器就是这种人),“爹爹,有要紧事情,还请爹爹屏退诸人,儿再向爹爹细细回禀。”

    这番话一出,在场诸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装作没有听见,有的谨慎一些的,就准备先向蔡京告退,这位岁数已然不小的蔡家衙内,小人得志模样看得人郁闷,还不如避道为上。

    蔡京一直都闭着眼睛,这个时候才缓缓睁眼:“在座都是朝廷干城,身份也远过于你。与为父托以腹心,有何事不可对诸君言?狂妄!”

    蔡攸给老爹噎了一下,只能勉强挤出个笑脸,起身道:“河东来了军报,儿已打探明白,却是杨凌那神策军遣军北上,将女真大军招来了,居庸关血战一场,女真稍退!燕地虽然暂时稳住了,可是他的河东现在还不稳,完颜宗翰不知道对三州还有没有企图,天知道会不会给女真大军打得元气大伤,这杨凌身边就是晋阳军,神策军虽然也听调遣,可毕竟是远了,他凭仗就是他的河东军马,这如何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番话一出,政事堂中顿时空气就绷紧了。

    蔡攸打探得这消息不奇怪,此等大事本来就没什么秘密可保,蔡攸是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的,巴巴来献宝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要紧的是这消息背后该牵连多少风雨!

    汴梁朝局在蔡京的掌控下初初稳定下来,杨凌又出了此等足可动摇晋阳军根本的大事,这位大宋将臣敌人可谓遍布朝野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对他动手,可此人的獠牙也是足够锋利,大家都领教过的,这等时节比不得以前来,要是将他逼反了,天知道又会生出多少腥风血雨?

    一但杨凌哗变,官家第一个要砍的,就是他们这群士大夫之辈的脑袋,王黼自然是首当其冲,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蔡京脸上,看他会说什么。

    蔡攸却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拍掌大声而言:“杨凌自家的事情,自家了去,河东有变,就让他喝王黼硬拼一计,我们就这样看着,他还能说什么不成?这里还有王黼弹劾杨凌的奏章,都看爹爹定夺,总而言之……”

    蔡京突然重重一拍胡床:“住了!杨大人和王大人都是国家重臣,岂是你能轻易议论的?轻狂颠倒,莫此为甚!这检正公事的差遣,你也不必再任了,回府闭门思过罢,不得某的号令,不许出府一步!”(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八十四章 暗拨乾坤 三

    应州大营在东北方向设立的流民营地,这个时侯,比起往常又更热闹了起来。

    从云州等地被女真鞑子打垮驱来的流民,其实已经接收得差不多了,足有三四万人,沿着此地延伸出去老远,一排排地窝子密密麻麻的遍布在野地当中。

    在这营地当中,随时有一两千军马在维持秩序,分发粮草,摊子虽然铺得大,但是还是勉力维系住了局面,让这几万流民勉强容身下来。苦苦的准备挨过这个冬天。

    在应州左近,岳飞筹集粮草之举没有象雁门关左近那般大张旗鼓,只是筹到了五六千石粮食就算作罢,实际论起来,这五六千石粮草,加上原来那底子,一个月都未必挨得过去。

    应州大营军将,未尝不是心下忐忑,不时向岳飞进言,竟然就起了直接向河东府库抢粮的想法,反正已经和王黼撕破脸了,干脆就继续做下去,将能拿来的粮食都他娘的取来,反正什么也要将这个时节挨过去!

    岳飞却只是不应,还在前些时日密密离开大营,朝北面走了一遭。

    眼看粮食越来越少,军中诸将心底也越来越虚,想着是△☆△☆△☆△☆,●◎m不是直娘贼的真要对王黼那厮认输,将晋阳军拉到太原府那里任他宰割去。岳将军和杨将主,怎么此刻还没拿出一个确切法!这一切担心顾虑,在岳飞回来没有两三天,就变得烟消云散。

    从北面缘边州县那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大宋自家的难民逃避兵火而来,求避风处,求热食之外,还围着营地中维持秩序的晋阳军军马哭声震天。

    女真军马南下,应州晋阳军被困。阳谷县已经被袭破,其他州县四下也出现大队敌人军马,或者围城,或者呼哨往来,整个应州边地,已经近于沦陷!

    还好这些南下鞑子军马也许急着破城。并不曾在四乡杀戮掳掠,大家才有隙南逃挣扎出这条性命,既然大宋军马屯在这应州大城大营,就求快快发兵,收复应州周遭县城,收复他们的乡土!

    不知道所谓内情的晋阳军军将士卒,顿时就能想到,现下窘迫局面算是翻过来了,晋阳军为河东安抚使断粮。使得不能出战,这河东边地沦陷,这板子毫无疑问就要打在那个鸟安抚使的身上!

    晋阳军地位顿时就变得重要起来,要是应州大营这里保不住,南下鞑子军马就可以一直冲到雁门关,雁门关要是陷落,女真军便是可以兵困太原,以太原的实力。绝对保不住,守住了太原也是满目疮痍。女真只消几千轻骑便是可以四处糟蹋,河东路虎视中原腹心之地,汴梁也就危殆,大宋不折不扣的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当中!

    现在再继续苛待俺们晋阳军试试?

    知道一些内情的晋阳军高层军将,忍不住就暗自咂舌,这一手玩得实在是狠!简直是西军养寇自重的升级威力加强版。

    现在至少晋阳军在北面威胁不退的时侯。地位已经是稳如泰山,还可以向朝廷要个法,让直娘贼的王黼在太原府都呆不住!

    大家到底是大宋军将,未免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有情虚。不过一则是现在既然在船上,就只有一直划到底了,二则是未尝不是愤愤,俺们晋阳军拼死为大宋力战,到底哪里得罪你们这些文臣士大夫了,非要俺们死而后快?

    绝粮这等手段也能使得出来?你们做得初一,俺们就做不得十五?当鞑子真的南下之际,才知道俺们和你们这些文臣士大夫,到底谁更有用一些!

    再加上这些大宋难民带来消息,河东边地,基本上没有什么杀戮之事发生,至少南来难民没有碰见,被袭破的阳谷县更是号令森严,这些军将心下也觉得好受一些。

    这个好受,基本上也就是一个心理安慰而已,现在晋阳军军将,如何不知道他们在朝着藩镇道路狂奔而去,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谁不渴望将来更高权势,时势不同,现在也该俺们忍气吞声百年的武臣得用了!

    将来如何,却谁也不敢深想了,只是觉得萧显谟必然会拿出个办法,全大家的始终,再有什么心下不安之处,将来在对着异族的大战当中,拼上这条性命就是!

    流民之后,就是河东边地各州县遣来的使者,到了营地这里被截住,也是跟看到救星也似,只是要传递紧急军情,岳飞下令,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夜,就打发他们去太原府向王黼求救。

    文臣士大夫之辈自然是不愿意看着杨凌将新收复的朔州,寰州,应州经营得犹如铁桶一块,派遣了不少文臣前来处理政事,这些文臣指手画脚,好不威风,晋阳军上下都只能是忍气吞声,现在他们失了地,这局面,还要绷得更紧一些,到时候再以最大声势,去向王黼讨个法,去向朝廷讨个法!

    这一日中,大营中派出的巡骑,却接到了一个出奇人物,破烂流丢拖家带口的而来,全都冻得够呛,为巡骑接住,就要按照惯常收纳难民的方式安置,这人物却口口声声,自称是大宋,秣陵县令。

    一个县治正印官,在大宋也算是有相当份量了,这些巡骑不敢怠慢,匆匆将他引入营中妥善安置,烧了热水,准备热汤,让他们能稍稍洗漱一下,填填肚子,就赶紧去通传给还安坐的岳飞,让将主来亲自处断。

    这逃出来的县令,乃是政和元年二甲进士,姓霍名道,因为实在没什么背景,宦海沉浮十多年,才在边地州县得了个正印官差遣,有操守,不廉洁却也不贪暴,不昏庸却也不是能吏,就是诗文上面也不是有什么特出才能的,实在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到了应州左近,才混上一个有名字的配角待遇。

    在秣陵县破时,霍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也不愿从贼,糊里糊涂的就逃到了应州左近,路上又冻又饿,自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到了此处,避风的帐篷呆着,热食到肚,还有热水让他洗漱一下,总算是恢复了思考能力。顿时就开始了忐忑不安。(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暗拨乾坤 四

    知州县的正印官,守土有责,不能守城,也不能死贼,一路逃过来,会是个什么下场?

    摸着牢牢系在腰里的印信,霍道只是在帐中打转,一个求援的名义,能保住自己身家性命否?就算大宋不杀士大夫,这出身以来文字,还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一场春梦了?

    接着又是焦躁切齿,州县被袭破,大宋近百年来绝无仅有之事,这大宋震动,是必然的事情了,可怜边地百姓,还沦落在鞑虏手里,其他的先不论,总得先将州县收复了才是,早克复,自己就少一份罪过,那囚攮的王黼,为什么要断守边晋阳军的衣粮,要不是如此,怎么会发生此等事情,真要论起来,倒霉的也不是自家一个!

    正在七上八下,心里搅得跟一锅粥也似的时侯,就听见外间靴声囊囊,还听见帐外甲士行礼之声,接着帐幕一掀,就是一个身长八尺,留着黑黑的胡须,满面剽悍之色的军将大步走了进来。

    这军将气势极雄,在帐中一站,似乎就将这里塞满了,霍道是落魄之人,士大夫架子也摆不出来,一时间对着这名武臣,忍不住都要仰望7777,≡∧m了。

    一名亲卫通传:“这就是俺们晋阳军岳将军!”

    不知道怎么搞的,霍道眼泪刷的就流下来,哽咽着嗓子一揖到地:“岳将军,救救秣陵!救救河东百姓!”

    还有一句救救我霍道,却是怎么也没好意思出口。

    岳飞淡淡扫视他一眼:“你就是秣陵县令?”

    霍道忙不迭的解开身上破衣烂衫,将性命也似的铜印扯下来,双手捧着,一叠连声的道:“看这印信,看这印信!学生就是秣陵县令霍道。政和元年二甲十七名进士!”

    岳飞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寻个地方坐下,冷冷道:“怎么去救?军中粮草极少,还有这么多难民要养着!就是自家去筹粮食,却也是栽上了跋扈的罪过,为了性命。只能收手。俺们这万余军马,吊着嘴去打仗么?”

    霍道这时候心思却是动得飞快:“军中乏粮,河东路运使之过也!现在边地震动,鞑虏袭破州县,太原府那里,什么也会接济粮草,大军一路北上,也可自行筹粮,这上头。学生也愿意为岳将军做个旁证。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要是能随军早早收复秣陵,唐县令罪过就少了许多,要是运气好,不定还能闹个功过相抵。现在要他对着这位岳将军如何卑躬屈膝,霍道就能如何,毫无半文臣士大夫的那虚骄之气,逼急了话,霍道磕头都敢!

    岳飞嘴角浮现出一丝冷淡笑意。缓缓起身:“迫不得已……好,唐县尊就为俺们做这么一个见证。去寻安抚使话!断俺们几个月粮,现在什么法都没有,就想驱使俺们去死战?须知俺们武臣之辈,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朝廷对俺们有个法,北上将与鞑子死战,俺们这性命都肯将出来!现在却是兵无战心!”

    岳飞重重的在帐中踱步。语声极大,震得霍道耳朵都嗡嗡直响:“唐县尊陪俺们打这场官司,俺们晋阳军,可保你唐县尊无事!若然不行,俺们便自去。看唐县尊自家如何应对这失土之责!”

    霍道是官场中人,如何不明白岳飞话中意思?就是要他以地方官的身份,和安抚使处打这场官司,将失土责任,先推到安抚使断粮上头去!简而言之,就是将事情闹大!

    事情一旦发展到这种程度,就称得上是政争了,他也就捆在晋阳军这驾马车上,和晋阳军背后势力成为一体——引得王黼这么大动干戈的应对一支北上孤军,要晋阳军在朝中没有靠山,鬼都不相信,对付晋阳军,也就是对付他们背后的靠山。

    自家一个宦途不算得意的县令,架得住参与这场注定惊动大宋的政争么?

    可是不和晋阳军站在一起,又能怎样?自己失土之责,难道还有谁会帮自家扛不成?而且霍道此刻也明白,河东如此震动,晋阳军一段时间地位已经是稳固步摇,王黼也注定要倒霉了,只不过是倒霉程度深浅罢了。看来看去,这岳将军和他背后靠山这条粗腿倒是更值得抱一些……

    短短时间内霍道就做了决断,现在也无别的法子了,就博一把罢!能安全过了这关,就因病乞归,哪怕闲居乡里,也再不在这河东边地服官了!

    他深深朝岳飞行礼下去:“因断粮故,引至军心大乱,至而边地失陷,学生守土有责,岂能不向朝廷尽告之以虚实?岳将军如何,学生便如何做,一切由岳将军安排!”

    岳飞欣赏的看了这县令一眼,他在这里呆着,就是想等着一个有份量的人。边地一县正印官,这等守土之臣的旁证,就已经足够有力了,自家运气好,等来的这个家伙,还算聪明!

    他猛的一摆手:“俺就要向朝廷发正式军报,河东边地陷落,鞑虏兵锋直指应州,应州大营因断粮故军心大乱,站不住脚只能南退,请朝廷速遣军马以厚实力,卫护河东路不失!这军报上,少不得唐县尊也要列名……然后随俺去太原府走一遭,让整个河东路官场,都和王黼这厮闹起来,让他再也捂不住这盖子!直娘贼,真当俺们好欺负?”

    罢朝霍道头,干脆爽快的就出帐而去了。

    帐中只剩下霍道呆呆站在那里,犹自还觉得自家在梦中一般,不过这个梦,倒有一大半是场噩梦。

    岳飞走到帐外,就看见牛皋还带着几名亲卫侍立在外,当下就上前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姓牛的,该你拿出耍粗的手段了。到时候在太原府,可别藏着掖着!”

    牛皋嘿了一声,活动活动筋骨,只是答复了四个字:“将军,放心!”

    正旦时节的太原府,还是一片闲适安然的气氛。虽然有辽人余孽举事的风声隐隐约约传来,但是更多的还是作为市井间的一种谈资而已。(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章 暗拨乾坤 五

    至于新任河东安抚使王黼与边地晋阳军的争斗,进而采取断粮这种大违常例的手段,而晋阳军又在边地打击恶霸豪强之事,缴获粮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边地大族纷纷遣人前来太原围住运转使要求冲销此等损失,这些前后次第发生的事情,又让在太原府流动的谈资更平添了多少趣味。

    总体而言,河东路在大宋这几十年来算是个安静地方,本来山水险恶,平地不多,通行不算太方便,自然经济就发达不到哪里去。五代时侯河东也是以军事雄镇出名,而不是以富庶闻名,当年北汉的穷逼日子也是天下闻名。

    北宋开国之初,河东路因为和辽人对峙,大宋财政资源朝着这里大量倾斜,河东路还热闹了几十年,随着澶渊之盟以后辽人渐次衰弱,河东路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比起内里腹心之地的繁盛热闹差了老远,平静得近乎有点无聊了。

    晋阳军北戍,王黼带着京中政争背景而来,一下就搅动了河东路的这潭死水,虽然战事已经要烧了过来,可是对于太原府的百姓而言,还是兴奋多过于惶恐,在市井当中,这点事情,已经翻出来不知道多少花样了。

    总体而言,太原府中人在这场比赛当中还是看好王黼他们这代表文臣一方的,原因无他,大宋以文驭武的祖制影响实在太过深远,河东路也久矣不驻重兵,河东路人也感受不到武臣地位在此等时势下的悄悄变化。

    言谈当中,虽然难免为晋阳军有三分可惜,毕竟是立下了平燕功绩的强军,可是对晋阳军将来倒霉命运,没有多少人有怀疑。甚而对晋阳军在边地的跋扈行事隐隐有所畏惧,承平日久的大宋,不仅文臣,就是百姓对经历了血腥厮杀练出来的真正强军,都有一种天然的戒备疏离感觉了。

    市井当中,甚而有人兴高采烈的互相赌赛。开了盘口,看晋阳军这些跋扈武臣,到底能不能坚持过这个冬天!

    可是正月才将将过去,太原府这种笑看晋阳军与河东路安抚使争斗精彩大戏的轻松心态,就一去再不复返。

    原因很简单,边地有警,已经从传言变成了现实,鞑虏铁骑已经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现在裹挟了已经有不下八千人,已经踏入应州境内,应州城只有岳飞五千兵马镇守,这北地而来的带着血腥味道的朔风,在几十年的承平日子之后,再度降临!

    大宋宣和五年二月初七,灰暗的铅云低低压在太原城头,前些时日大雪停了没有多久。此刻又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卷落下来,洒落在太原城西门被往来行人践踏得发黑得残雪上面。转眼之间,就是黑白错杂的一片。

    在城门口处,充役的门军穿得鼓鼓囊囊的,这个时侯满头都是大汗,拼力在维持着城门口的秩序,一个带队的小军官。戴着不知道从自家哪个角落翻出来久矣不用生了铁锈的头盔,因为畏寒又裹了一块皮子在头上,看起来没有半点军人的英武之气。

    直着脖子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大喊:“安抚使王相公有令,府城每日开门就是卯时到午时,其他时侯。城门绝不轻开,这不是可以当成顽耍的钧命,俺们手里须得是有刀有枪,不要自家撞上来!”

    此刻在城门口,猬集着数百人,车马纷纷,拥挤在一团,在这冰天雪地奇寒日子,能抛下产业逃难至此的,多是边地有身份的豪族,只有他们,才能纠集车马精壮,护送着各家有身份之人,又不愿意被晋阳军在应州设立的难民营收容,和逃难百姓每日讨热粥小菜度日,一直涌到太原府这里来。

    这些逃难之人,不比百姓,如何能将区区门军放在眼里?各家多有精壮豪奴,这个时侯与满头大汗的门军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个个嘴里都带了粗。

    “直娘贼,哪个裤裆没夹紧,将你们这些鸟毛都露了出来?有刀有枪,只管朝着俺头上招呼就是。须知道俺在河东边地,也是出名的大虫,耍刀弄棒的时侯,入娘的你还在咂奶!”

    “俺们家主曾任户部主事,和政事堂相公都说得上话的,现在车中就是家主嫡脉大郎与三姐儿,到了太原府,就是阳曲县尊也得接上一接,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着俺们进不了府城?到时候阳曲县正堂走一遭,多了不敢说,二百小板,打得你这厮鸟睡着!”

    “直娘撮鸟的配军,有本事去北面和鞑子打去?莫说是鞑子了,就是俺们边地汉子,一个也打你们六七个,什么鸟安抚使,断了边军衣粮,却是让俺们遭殃,汴梁大门须是那姓王的看不住了罢?俺们敲登闻鼓去告那姓王的鸟安抚使去!”

    “奶奶个熊,撞开,把这鸟城门撞开!俺就不信了,没死在鞑子手里,千辛万苦的逃出来。还能死在这太原府城门口不成?实在不成,让姓王的鸟安抚出来说话!”

    领队小军官脸色铁青,被这些豪奴推推搡搡,弄得头上锈烂铁盔都歪了,只能狼狈的用手按着,给别人千祖宗万祖宗的骂着只是还不了口,心下又恼怒又惶恐。

    太原府名义上还有驻泊禁军戍守,单单从纸面上看也有几千人军将士卒,上千骡马,军中城守作战器械一应俱全,不过实在而论,不过还有几百个挂着禁军名号的军汉,再加上发来的千余牢城配军,就是河东路一路治所,天下雄镇太原府的全部武装力量了。

    平日里除了看守仓场城门牢城之外,任谁也没将自己当成一个能上阵的兵看,每日里就是裹着城中闲汉,以千余配军的强大武力为后盾,包揽把持市井之事,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这个小军官实在身份还是太原府中一个颇为有名的扑社社头,每日里酒肉不断口,腰里不断铜,操练不去,眠花宿柳日日有份,何时在这冰天雪地的天气吃这等苦头?(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八十七章 暗拨乾坤 六

    恼怒自然是一定的了,不过却怎么也发作不得,一则是这猬集城门口多是边地有身份的逃难人家,自家不过是一个军汉泼皮,如何敢和他们相抗?二则就是自家连同现在门口数十门军破刀烂枪将出来,只怕也不是这些精壮豪奴对手,既然行市井事,就得有眼色,这个眼前亏可不能吃。︾︾,

    恼怒之余,就是惶恐,天知道鞑虏怎的就真的来了?本来边地自有狠天狠地,克复了燕云,打垮女真人的小杨将主戍守,怎么那个汴梁来的鸟安抚使就断了他们的衣粮,还想要夺了他的兵权,将晋阳军扯散?

    这小军官也是世代传承的军户,将心比心,自家要是遭致如此待遇,还为大宋打个什么鸟的仗,晋阳军看来是绝对指望不上了。

    这么一支强军指望不上要是鞑虏继续深入,这个相公那个将军的,万一抓他们这些军马上阵,又该当如何?

    想到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和来去如风,生吃活人的鞑子真刀真枪的厮杀,这小军官就觉得两股战战,自家可还有点晕血……

    走一步看一步罢,真要光景不好,了不得就朝鞑子磕两个头,脚一拔走他娘,拼命俺们是拼不来的,逃命却还是拿手,自家多少也有点细软,要抓俺们上阵,也得有大笔犒赏,逃到南面活个几年想必问题不大,谁愿意和鞑子死战谁去,反正老爷不去!

    扰攘当中,这小军官都快被摇成煤球了,居然还将心事想开了去,让那些一心闹事的豪奴们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有点拿这个逆来顺受的大宋武臣没办法,有人实在憋不住。当的一拳就凿在他眼眶上,正想着自家心思的小军官顿时就觉得眼前星星乱冒,一手按着害怕的后退一步:“这汉子打俺作甚?不怕王法么?”

    动手的豪奴满脸狰狞神色:“你开门还是不开?不开俺砂锅大的拳头,今日就好好发发利市!”

    小军官和麾下门军都被逼住,有人既然开始动手开了头就好办了。

    顿时就有几十记拳脚照着那些门军招呼,打得诸人嗷嗷直叫。这些门军说是军人,实则就是泼皮,怕的就是比他们狠的,当下腰里有刀都不敢将出来,抱着头只是朝后退。

    那小军官青着一只眼睛,还把军令抬出来:“安抚使王相公有令,恐鞑虏哨探细作随难民入城,这城门实在开不得哇!难道诸位就不怕太原府城也陷落了,大家辛辛苦苦的逃过来也不容易哇!”

    人群当中顿时激起一阵高叫:“直娘贼赵官家都许这鸟安抚断边军衣粮。不拿边地当一回事。俺们又何必为赵官家可惜这太原府?打开这鸟城门再说话!”

    河东路承平几十年城防久矣未曾修葺增补,太原府城新建之后城门本来就甚是破损不少,什么铁闸斜栓一概没有,只是用单薄木料闸着,看起来就是摇摇欲坠的模样,一干豪奴挤开门军就去撞门,三两下就撞得灰尘簌簌而落,闸门木料发出难听的咯吱声。眼看得要不了多久就能被生生撞开。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就听见马蹄声突然响起。猬集在城门处的诸人转头,就看见一队骑士绕着城外而来。

    这些骑士却是盔明甲亮,很有个样子,却是王黼从曾经的环庆军招募来的亲卫元随,还当时环庆军兵败,杨凌遣散了一部分人回陕西路。可是王黼也晓得,都门禁军那些没用的东西是不能护卫自家安全的,虽说自己位高,不会生出什么事情,可是带上些精壮总是好的。于是王黼便是用高价招募了数十军汉,这个时侯数十骑士都手持着森寒的长枪大戟,马蹄轰鸣之声更是有着极大的压迫力。

    环庆军也是摊上了刘延庆,这支军马好歹是西军出身,前些年也从江南一直打到幽燕之地,比起太原府和汴梁已然百年不闻兵火的驻泊禁军,那是强到了天上,骑在马上压过来,兵刃只是竖持并未曾平放,就自然有一种逼人之气。

    猬集在城门口闹事的全是各家豪奴,既然是豪奴,那么欺软怕硬,眼里识得分寸,那几乎就是胎里带出来的本事,要不然在大宅门里面也混不下去。

    几十骑甲士逼来,这些豪奴互相对视,不言声的就悄悄从城门口退开一些靠近了各自主家,原来被一群人拉扯揉捏得不成个样子的门军们也被松开,各自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眼神无助得象是刚刚被一群人狠狠强暴过也似。

    那被搓揉得最狠的小军官头盔早不知道到了哪里去,被人撒开还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左顾右盼一阵才算明白过来是怎生一回事,红了眼眶就向着来的几十名甲士迎上去,开口已经带了哭腔:“黄将军,可得为小人做主!俺奉安抚号令在此把门,这些人却凶霸霸的要冲开城门安抚的钧命也直当扔在地上尽情踩,小人倒不直什么,安抚的钧命尊严却是要紧,还请黄将军为小人出这口气!”

    来的一群甲士中当先一名军官,姓黄名文劲,三十许年纪,手长脚长,脸上伤痕不少,是一个看起来极可怖的粗豪军汉,他正是从环庆军出身的一名指挥使,原来在刘延庆麾下也算是能打的了,刘延庆对他也极看重。

    他当日实领一指挥兵马,在伐燕几场战事当中算是打得最惨,最后一指挥兵马全部拼光,他是在大冬天抱着马脖子才逃过高粱河的。

    刘延庆死了,黄文劲倒了靠山,自家也有点灰心,准备回返陕西,正好王黼要调出一些兵马护送他到太原府上任的元随亲卫,黄文劲就走了路子自求调出去,领王黼所有元随亲卫,实职差遣算是都升了一级,但是实则从野战军的中层实力派军官,变成了一个家将头儿。

    在王黼麾下,日子倒安闲得很,王黼对麾下这些元随亲卫也称得上是笼络——他毕竟是在边地上任,现在大宋边地也不平稳,说不得什么时侯就要靠着这些元随亲卫来救命。(未完待续。)u

第三百八十八章 暗拨乾坤 七

    王黼是要和晋阳军这等骄兵悍将做对的,手上有一支可靠得用武力心底多少要更安慰一些。黄文劲有战事经验,有善战之名,也能带带兵,卖相也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厮杀汉。

    缓急时侯派得上用场的,王黼虽然架子不可能放到解衣推食那一步,但是也尽可能的怀柔对待这些武夫了,军饷犒赏不必,该有的全有,就是这些元随亲卫的装备也是一等一的,他是当过宰相的人物,想要什么军械没有?

    饶是上官看重,日子清闲,在王黼身边也颇能狐假虎威,可黄文劲总觉得日子有些郁郁,他是个不折不扣喜欢厮杀的凶汉,本来就是陕西缘边军寨出身,从长成人能开弓起就靠杀人吃饭,打仗的时侯杀西贼得犒赏,不开兵的时侯就是去抢掠蕃部,或者护卫回易商队,靠杀人杀成一个中级军官。

    日子骤然安闲下来,睁眼看到的不是军中森严,听到的不是金鼓号角,性子上来了没什么敌人给自家杀杀,当真是每天都觉得骨头痛,深悔调出晋阳军这一步走错了,还不如就留在晋阳军中,当一个卒也罢,战时杀人,平日吃酒耍钱,日子不比在王黼身边充门神爽利〖〖〖〖,≠↑om?

    正闲得卵子打板凳的时侯,突然传来河东边地女真兴兵深入的消息,整个河东路大震,太原府眼看就要戒严,别人惶惶不可终日,黄文劲却是精神一振,每日里跟吃了斤半老酒也似,摇头摆尾精神百倍。

    在王黼面前自请了领元随亲卫巡城弹压的任务,镇日里盔贯甲跨马持兵带着几十名甲士绕着太原府城里里外外打转,还对城防设施指手画脚,到城外去踏勘地形。看那里是要紧地势,一旦这里打响就得设寨设卡控制险要,哪里摆得开大队可以做主力会战,还自告奋勇的向王黼请命要整练太原府城内的驻泊禁军,却给王黼笑着摇头斥退了。

    一则是禁军各个系统体系森严,要是安抚使元随亲卫来领兵。一脚踏进来,只怕不等晋阳军闹事,太原府城驻泊禁军自家就鼓噪起来了,二则是这些日子王黼也看出黄文劲本事有限,厮杀是把好手,但是整治城防,统领大军作战,出的主意虽多,但是十个倒有**个很不高明。还洋洋自得的以为宿将到处开口插言,人人都安抚使这个元随亲卫头儿是个宝器。

    巡城一些时日,新鲜劲儿过去了,黄文劲又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只觉得浑身气力抱负都施展不出来,只能一圈圈的在城内傻转,正琢磨着向王安抚再讨个什么热闹刺激一些的差使。

    今日却传来有人大队冲撞城门,和门军发生冲突的消息。黄文劲顿时就一激灵,兴高采烈的带着几十名麾下甲士。披挂整齐的杀过来,摩拳擦掌的就准备耍耍威风,没什么事情也要把事情闹得更热闹一些。

    那门军军官连滚带爬哭嚎连天的扑过来,黄文劲单手一把就扯住了缰绳,扫了城门口人群一眼,呸了一声跳下马来。迎着那军官就骂道:“瞧你这配军模样!骨头软成这般,要是在俺麾下,别的不问,先冲着你滴的马尿,就是三十鞭子打过再!”

    他一骂人。脸上伤疤牵动,看起来跟活过来也似,看起来加倍的狰狞可怖,那门军军官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就吓了回去,呆在那里讷讷的不知道什么才好。

    黄文劲看吓住了他,狞笑一声又拍拍他的肩膀——他戴着铁手套,手劲又大,一巴掌就将那军官拍得矮了半截:“直娘贼,好歹你这子现在也是俺的麾下,吃了亏俺也是要替你讨回来的,直娘贼的是谁在闹事?谁敢不将王安抚的钧命放在眼里?谁敢不将俺守城主将黄文劲放在眼里?现在兵事紧急,现在太原府城四下,俺既领兵镇守,一句话出口就是军令,谁敢轻犯?”

    那门军军官一下就怔住了,忍不住琢磨了一下,什么时侯黄文劲这个安抚元随亲卫头儿成了守城主将了?他是太原府驻泊禁军,什么时侯成了黄文劲的麾下了?还有,这太原府什么时侯轮着他姓黄的镇守了?

    转瞬之间他就明白过来,姓黄的这个家伙缺心眼儿,自己可不能缺心眼!他想出头耍威风,顺着他毛捋就是,反正他是替自家出头!这口气先出了就是,将来有什么首尾,也是这姓黄的自家凑上来的,和自己毫不相干,这等二百五不赶紧用上,可是老天不容!

    顿时这军官脸上的谄媚又加了十倍,语调也仿佛感激到了万分:“俺们这些偏僻地方驻泊禁军,哪个将主能如黄将军这般有担待?要是直领俺们的是黄将主这般人物,临阵厮杀的时侯,这条命舍出去,又直什么了?多的不必,此间事了,人们自有心意奉上,城东瓦子,人还有些体面,黄将主只管去耍子,都算是人的!”

    黄文劲又笑了一下:“你子识趣,改日俺去求安抚,将你调到俺麾下直领就是。”

    着就朝后面招招手,几十名甲士得了他号令,全都翻身下马,跟着黄文劲恶狠狠的逼向那些猬集在城门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的那群人逼过去。

    这些元随亲卫来源复杂,大半是从曾经的环庆军调出来的,起来与晋阳军中很多人都是相熟的,虽然往日里不是黄文劲麾下,可也都知道军中这个能大活宝的名头,黄文劲要闹事,他们就跟着凑热闹,反正有什么责任也都是黄文劲担了。

    还有半,却是都门禁军当中调出来的,从繁华都门随着王黼到这里来赴任,本来想着的就是能捞些好处,没好处能多超迁几转也算是赚了,结果到了河东还没等摸清楚当地情况,王黼就和晋阳军闹到要决裂的地步,地方更传来女真鞑子入寇的警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暗拨乾坤 八

    都门禁军出身之人,享福是习惯了,吃苦送命却是不敢领教,个个都转心思看能不能早点从这个倒霉地方脱身,法子还没想出来,这些日子黄文劲这缺心眼的却来了精神,带着大家冒着寒风冰霜在太原府城内外瞎转悠,盔甲披在身上跟大冰坨子也似,人人都是苦不堪言,背后不知道骂了黄文劲多少代的祖宗。※%※%,

    现在黄文劲要生事,要强出头,他们这些都门出来的哄得最热闹,闹出事来倒霉是黄文劲,要是没事,看眼前这些人物应该是逃难的边地豪族,要是将他们镇住了,多少有些好处,不管好处大小,就当消散消散了。

    当下这些甲士各怀心思,人人高呼,“这太原府城,还有不拿安抚钧命当回事的?”

    “荒僻边地,人人都无法无天了,这里可还是大宋!”

    “军情紧急,这些人竟敢冲撞一路治所城门,谁知道是不是贼寇鞑子的内应?都拿下来,一一讯问要紧,俺瞧着有几个人贼眉鼠眼的,准定不是什么吃好草料的,一顿鞭子下来,看他们招还是不招!”

    “除了男贼寇,直娘贼的准定还有女贼寇,坐着车子不知道夹带了多少兵刃,都要一一搜检才是!俺们领了安抚钧命巡城,正是本份,这个时侯不效力,还什么时侯效力?”

    几十个丘八在黄文劲这个凶神恶煞的军将率领之下,大步就走向那些猬集城门口的逃难各家人群,那鼻青脸肿的门军小军官头几乎扬到了天上,一副带路党翻译官的模样对着刚才揍他最狠的几个人指指点点,嘴里操着的都是河东路骂人的土话,扬眉吐气到了万分。

    那些各家豪奴。这个时侯都慌了手脚,本地驻泊禁军都是废物,还真不在他们这些边地汉子的眼里,揍了也就揍了,自家主上多少都有些面子,打了几个配军还不是轻轻一句话就能了的事情。

    现在这群人。听对话则不折不扣是一路安抚使的亲卫元随,领有巡城之任的,他们主上再有面子,也不过是在这河东路有点作用,如何对得上几乎已经算是大宋顶尖文臣的一路安抚使了?而且单论武力,这些甲胄齐全的甲士们也极有声势,其中大多数人明显是经历过厮杀的,当先那个满脸伤疤的狰狞汉子更是可怖。

    不管是文打官司还是武斗手,这眼前亏是吃定了的。豪奴们顿时挤挤挨挨的纷纷朝后退,各家管事之类的人物又纷纷出马,扬声招呼,报着各自主上的名字堂号官衔。

    “俺们家主,却是从吏部流内铨主事丁忧的,眼见就要服阙,西府那里也是说得上话的,车中都是家主家眷。俺们只求进城,并不想多事。来人还不退开?”

    “俺们陈家可是仕宦门第,家主就在车中,就是县尊正印,见着家主也要延入内书房平礼相对,你就是安抚元随亲卫又怎的了?难道俺们家主在安抚面前就说不上话么?怎么也能攀扯上关系,到时候一个不对。却还是你等这些武夫倒运,退开些,只要进城,其他倒也罢了。适才有些小小得罪,给些汤药费也抵得过。俺们不想再生事,却也不怕事!”

    “直娘贼,俺们家却没恁大势力,却也是千辛万苦从鞑子马蹄下面挣扎出来的!几千亩水浇地,十几进的祖宅,几万贯的家当,都丢在鞑子口里面了!几百里路,嚼冰踏雪的逃过来,危及时侯,未曾看见你们这些吃朝廷粮饷的兵将半个,现在却当着俺们不让俺们进城!要早知道今日,当日晋阳军乏粮,俺们不等来借就自家送过去了,什么鸟安抚,有守边军马却要饿垮他们,现在还在这府城里面乌龟不出头,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到时候鞑子来了,看他又有几分本事?”

    “王安抚,出来说话!边地州县都丢了,现在使这般威风,等鞑子兵临城下了,你这安抚使如何对圣人交待?俺们须有一张嘴,哪里也都说得上话,你总不能一手遮天罢?”

    这里每一家都是边地豪族,在地方颐指气使少有走下风的,这个时侯凄惶万分的逃难而来,却被王黼的一道钧命堵在太原城门口,人人都是满腹怨气。

    黄文劲他们逼过来,更是觉得为武夫辈凌辱,动手是不敢了,喝骂扰攘却是从未曾停,还越叫越高声了,顿时在城门口左近就起了浪头,来路还有源源不断跟着逃难而来的队伍,有的是地方豪族,有的却是成群结队的百姓,稍一打听就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就是人人愤慨。

    对边地大族而言,朝中的争斗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所在的层次也插手不进去。

    对于他们切身感受而言,王黼到了河东路,在他们边地最先闹出来的就是晋阳军粮草不足,当时也是狠狠的扰攘了士大夫之辈一番,不过总有地方官吏开导说服,王黼几个得力幕僚也四下奔走做这方面工作,大家勉强捏着鼻子耐住,好歹同为士大夫阶层,王黼要对付跋扈武臣也是正理,可以容他一些时间。

    可是紧接下来的,却是百年来河东路未有的外敌入寇!逼得他们抛家舍业,逃难至此,这却是最大的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什么文武之争,什么安抚使位高权重,都再顾不得了,只要能保他们平安,能保住他们的家业不受大的损失,现在他们巴不得王黼倒台,据说极其能战的晋阳军能好好出力,将鞑子打出河东路边地!

    对百姓而言,认知更是朴素一点,老百姓就是要踏实过日子,现在鞑子入寇,据说全是这位王什么鸟安抚饿垮了戍边的晋阳军招出来的,百姓们没什么力量,也告不到汴梁禁中赵官家面前,在太原府城门口哭骂一阵还是没什么问题,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直娘贼,骂死这个姓王的贼厮鸟!(未完待续。)u

第三百九十章 暗拨乾坤 九

    黄文劲不过带着手下朝前逼了几步,就激起猬集在城门口如许多人这般大的反应,饶是以黄文劲的缺心眼,也不由得一时缓了缓脚步。

    他麾下那些甲士,可比他心眼多了不少,更不必说黄文劲是光杆一人来到王黼麾下,原来有些心腹在燕地都死了个精光,现在这个时侯没有贴心贴肺的捧场,看见这么多人这么大反应,个个脚步迈得比黄文劲还慢走一步退两步的,就等着这个缺心眼上司自家倒霉顶缸。

    黄文劲这里缓下来那些逃难各家气焰顿时又高涨起来,本来退后几步的豪奴又纷纷涌上来。挑眉立眼的在那里咒骂,虽然冲着黄文劲那身板卖相,没有敢上来递条手的,可这嘴里的污言秽语,就加倍的多起来,黄文劲站在那里,替王黼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几十代的祖宗在坟里面都给骂得翻了身。

    眼见得人越涌越多,在城门口挤成一个大坨子,这里叫破喉咙迸出血来,城中安坐的王黼王安抚使也听不见,这些怒气就加倍的冲着黄文劲来了,声浪一下就掀了起来,在雪地里面激出嗡嗡带点闷响的回声。

    城墙上面也被惊动,城墙上巡城值守的驻泊禁军都丢了各自岗位涌过来伸长脖子张大嘴看热闹,附廓而居的百姓们也被惊动,城外的涌出来扶老携幼找个高处围观。城内的就涌上城墙——巡城守军都是本乡本土的,也没人去管。

    城上城下,人头涌动,越聚越多,城下在骂,城上在议论,听到有人骂得刻薄精彩,还高声叫好,太原府城百姓也是满腹怨气,鞑子入寇。谁知道会不会打到这里来?就算一时间还不见得有经历兵火的危险,就是现在每天城门只开三两个时辰,城外送柴送草,运米运菜。都极不方便,这一切还不都是这个新任王安抚招来的?

    太原府城在开国时侯,仿佛将这辈子要打的仗,要吃的苦全部吃完了,接下来基本就是百年承平。宋辽大战,也是在太原府城北面,澶渊时侯辽人入寇中原,也是走的河北诸路,官家体恤河东,调来一支强军镇守,结果新来一个鸟安抚却是要生生饿垮他们。

    鞑子顺理成章的就杀进来,这些帐,不找这个鸟安抚算,难道还找那些在冰天雪地里面连饭也吃不上的晋阳军军将士卒算?

    而且说实在的。骂那些丘八,哪有骂安抚使这等高官过瘾?

    王黼既然不在城门口,这些骂声,就全冲着黄文劲来了,一时间当真有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的架势,黄文劲那些麾下甲士,这个时侯早停住脚步,悄悄的朝后缩,刚才气焰不见了半点。

    城门口左近的本地驻泊禁军。这时恨不得藏到雪堆里面,没一人上前,那翻译官带路党也似的门军小军官,这个时侯早不见了踪。

    诸人退缩。什么样的骂声,都冲着直愣愣站在那里的黄文劲而来了,王黼这个亲卫元随头儿算是找着了,不仅卖相好,看起来能厮杀,而且缓急时侯还能用来顶缸。在这一刻不知道替他担了多少骂。

    众人越骂越是激动,几个身高体壮的豪奴胆气又壮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就朝黄文劲推来,要紧的还是进城,将这傻鸟拖开揍一顿,这城门口,还有谁敢拦住?

    一个最结实的豪奴冲在最前,两手齐用狠狠推过来,好歹对这军将模样的傻大个还有三分留手,没有照他脸上招呼:“直娘贼,让开罢!是人就得有三分眼色,那个鸟安抚在这里也未必敢挡路,你还卖命做什么?”

    喀喇一声响传来,下一刻城门口这么多人看见的就是黄文劲一把拧住了那豪奴胳膊,不过是轻轻一压,那豪奴已经满头大汗的单膝跪地,吸着冷气求饶:“祖宗,轻些也罢!”

    黄文劲狞笑一声:“安抚不敢拦路,俺却敢!直娘贼,当俺是什么?俺却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和辽狗萧干几万铁骑厮并,麾下二百二十七个弟兄全部拼死,就留下俺这一条命!安抚和你们谁对谁错俺不管,却谁也别想欺到俺头上来!爷爷十二岁就杀人,砍了三个蕃人脑袋报功,你们这帮厮鸟,又直什么?”

    这家伙,当真是个凶汉,还是最亡命的那种,心眼不用说缺得厉害,可是在厮杀拼命上,谁也挑不出他半点不是来,要不然刘延庆当日也不会如此重用于他,而他也不会在主帅逃命的一场必败战事当中,将自己所领的一个指挥全都拼光,他自己要不是命大,早死了十八回。

    另外几个冲上来的豪奴收不住脚跟着撞过来,黄文劲一手压着那当先豪奴,另一手抬起来,带着铁手套的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就是几巴掌抽过去,落在人脸上,发出的声音跟打铁也似,眼见着碎牙和血水一起喷溅,几个豪奴捂着脸倒在地上就开始打滚,痛得一时间连叫都叫不出来。

    周遭离得近的人,一时间都被黄文劲这家伙的凶悍之气震住了,骂声都停了下来,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可是在城头上,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却在惊呼之后叫了起来:“直娘贼,却是动手了!不让这些逃难之人入城也罢,王安抚还要遣兵马弹压,却是好无天理!”

    在太原府城城门口发生变故之前,在唐明街安抚使衙署,一众河东路官吏只是在节堂当中默然对坐。

    王黼端坐在主位之上,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到了他这个地位,怎么也修炼出一身淡定镇物的本事,等闲难看出情绪波动出来,只能在他有些发灰的眼圈上能看出,这几日来,这位位高权重的曾任使相的河东路安抚使,并没有睡得太过安稳。

    在他座位下面,按照座次坐着此刻在太原府有份量的大宋官吏,一路的转运使,转运副使,提举常平使,提点刑狱使,太原府的通判——地位足够的,几乎都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暗拨乾坤 完

    这些官员却谁都不开口,端拱危坐在下,在他们下首的,又是王黼带过来的那些下属们,李邦彦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是才探听消息奔走回来,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一副不知所措筋疲力尽的模样。

    底下人不太好打量上官神态,只好互相对视,一注目间,仿佛就交换了无数内容,神色间微妙之处,彼此心照,却谁也不肯开口最先做丈马之鸣。

    而王黼那些党羽们,哪怕是当日里最意气风发的李邦彦,这个时侯也微微有些惶恐的神色,凝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愿意开口说节堂当中,一片诡异的沉闷气息,安静得跟坟墓也似。

    王黼节堂当中如此,原因当然很简单,女真军马入寇消息已经传到了太原府,还有更为惊人的噩耗几乎同时传来。

    应州即将陷落!

    别看应州是新收复的州城,跟后娘养的一般,对于大宋而言,此地仿佛无足轻重,服官至此的流官门,也一心想早点迁转出这荒僻苦寒的所在,可此地毕竟是派了宋官委任,有宋军镇守。

    自从澶渊之后,自从西夏元昊称兵犯陕西诸路以来垂数十年之久,大宋州县已经未尝沦落于外敌之手!

    虽然近有方腊在江南起事,打破州郡,割据称王,但是这算是内贼,大宋防内变很有自己一套,方腊之乱,也多半是因为东南应奉之事激起的,只要罢花石纲,停东南应奉,在更复江南州郡一些时日方腊乱事自然就被限制。

    而且大宋武备虽然废弛,可是用来对付内贼起事还是差不多能应付。

    外寇入侵,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座诸人,谁都知道大宋武备衰弱到了什么地步,几乎就全仗着一支西军,再不复开国气象。外面还撑着帝国气度,却是虚弱得一碰就能粉碎,河东河北诸路,武备之事才开始着手整治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外敌入侵,除了将西军再调出来,几乎就完全没有抵抗的手段!

    此次外寇入侵,号称有女真鞑子大军,辽国之患方去。兴盛女真又来,这个警讯传到汴梁,就连禁中那位道君皇帝,也要大惊失色绕室彷徨!

    失陷州郡的责任已经是至重,更让人难以交待的是,这事情还是王黼自家招来的。

    赵佶在都门当中顶着为了自家财计,不管到底有多么不情愿,多么的三心二意,多么盼望晋阳军这出身不正的军马在边地能自家消弱个几成,不过作为大宋君主。他算是也做了在河东路筹防的安排。

    结果王黼一到就绝晋阳军半数粮饷,激得晋阳军军心瓦解,再不能起屏藩作用,现在女真盘踞军马,乘虚而入,现在已经要打下应州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王黼这个责任是再推卸不掉,这个黑锅就如万丈泰山一般,牢牢的压在他的头上!

    他如何能对赵佶交待?

    数日之内。一连丢了应州下属七个县城,陷落的消息才传来没有几日,王黼当时就从榻上跳起,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的朝下落。转眼间就将前襟背心都打湿了,燥热得连一件中单都穿不住,只是喃喃自语。

    这怎么处,这怎么处?

    一夜当中,这位安抚使颠三倒四,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到了天明,才想起传他最得力的李邦彦赶紧从治所赶回来商议如何应对这个局面,又不断遣出侦骑,去北面打听情形。

    几天之内,一道道消息不断的传回来,女真兵困应州城,岳飞所部晋阳军一部已然音讯不通,雁门关大营晋阳军闭营不出,边地难民纷纷南来,说是边地州郡,已然是敌骑纵横,各个州县处处传警,苦求援军北上解围。

    每一道消息传来,王黼的神色就颓丧几分,不过比起才闻得敌寇南下入侵河东边地之时的张皇失措,他好歹恢复了一些自制的能力,在衙署当中沉住气,一边领自家元随亲卫巡城,稳住城中情势,并没有做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举动,让太原府城也陷入慌乱之中。

    危急时刻,人人都在看着他这个安抚使,这个时侯,他可要掌住了,要是自家倒下来,那就再没有转圜弥补的余地!

    几日之后,李邦彦又从所辖县城飞骑赶回来,一赶回来李邦彦就和王黼什么也不顾,在书房里面密密商议了良久,下人仆役,全都赶得远远的,从薄暮时分一直商议到天黑掌灯,饭食都没吃上一口。

    李邦彦毕竟心思灵动,总算给王黼拿出几个应对策略。

    首要之事,就是要赶紧遣心腹回汴梁,先将上下疏通的事情做踏实了,联络王黼一党中人,竭力死保他在河东路收拾局面,将功赎罪,这上头还是有几分指望,毕竟使功不如使过,王黼要减轻自己的罪责在任上自然会尽心竭力,说什么也也要化解这外敌入寇的危机。

    到了汴梁,还得竭力向中枢索要支援,精兵强将,粮饷军械能拿出来的支援都只管要过来,自家一党中人,须得在这上头使足气力,不然就算我王黼倒台了,大家都难得好过,朝中政敌要借此事兴起风潮,牵连的何止我王黼一人?

    其次之事,就是要稳住太原府的民心秩序,河东边地乱了,要是这太原重镇再乱,不管王黼在朝中的关系有多深,靠山有多硬,也只有下台待罪。

    这上头王黼也自有手段,大宋立国以来,抚内制度之完善可称历代第一,有无数的手段可以用出来,这些时日王黼也已经动员的驻泊禁军,将自己元随亲卫也撒了出去,下面继续将出的手段无非就是严整保甲,里巷互结,征发民壮以为羽翼。

    再不成就募可能生乱之人为军,让他们当兵吃粮去,外寇入侵之下,他作为使相出外的一路安抚,有这个临机处断的权限。

    太原府虽然兵备已经废弛到不堪言的地步,但是作为陕西四路的后殿,向来也是一个积储极厚的后勤重镇,储粮甚多,也还有点底子——大宋这几十年,穷了哪里也不会穷了和陕西战事有关所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收网(一)

    有钱粮打底子,地方怎么也能平顺安稳下来。

    若说前两件事情虽然操持起来同样要花极大气力,却还是王黼多少有些把握的,李邦彦皱眉说出的最后一件必须办下来的事情,就让这位王安抚再度饶是彷徨,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这最后一件事情也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和晋阳军转圜,从要逼得他们自己瓦解的立场,一下变为能将晋阳军收为己用,驱策这万余虎贲(晋阳军在籍人员只有万余,其他人马均为杨凌私自收编)与入侵外寇会战收复应州,扎牢河东路的篱笆!

    这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自己这个曾经做到大宋宰相,位高权重的一路安抚的脸么?大宋开国以来,还没有文臣向武夫这般屈辱低头,如若真要这般行事,始作俑者,就是他王黼王讷言!

    从此他王黼在士林当中就要沦为别人笑柄,再难得翻身!

    可是不笼络晋阳军又有何军可用?大宋现在可用之军就这么几支,西军才千辛万苦的回到自家地盘,数年远征,归乡健儿不过半数,已然元气大伤,再将他们调出来,先不说西军情不情愿,要和朝廷打多少官司才肯就道,就是一切顺利,几万大军动员整备,次第就道,赶至河东,边地沦陷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说不定太原府都未必保得住。

    不能克复边地,不能御敌与外,这场风波又是王黼自家生出来的,这些时日迁延下来,西军未到,王安抚说不得就已经在岭南烟瘴之地吟咏日啖荔枝三百颗了。

    放眼四下,能及时派上用场,能再最快时间内克复失陷州郡的,也就和王黼闹到决裂地步的晋阳军了。

    晋阳军战力是不用怀疑的,正是锐气方张的时侯。而且实力也是足够,一支一万多人接近两万,马步齐备的野战军团,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有数武力了。

    史书所载那些几十万军马的会战。其实真正作为骨干使用的,也不过就是几万随时拖得动,随时打得响的野战集群了,其余人马,多是作为辅兵使用。在没有现代交通后勤工具的支持下,一个可以用于野战的战士,用来支持他作战的辅兵民夫数量是相当大的,为他运粮食的,照顾转运骡马的,修路扎营的,甚而每日里砍伐柴薪的,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堆上去,晋阳军作为一支有一万多人,数千战马驮马的野战集团。已经可以算得上实力雄厚了

    王黼和李邦彦也心里有数,这犯边女真鞑子,多少有些不尽不实,在他们看来晋阳军少不了一个纵容的罪名,只要晋阳军肯认真打,这些犯边贼寇,不足为患。

    王黼脸色难看到了极处的沉吟了不知道多久,最后才轻轻点头:“也罢,为边地子民计就是某身败名裂,又算得什么?那就用晋阳军罢!”

    他王黼算是想通了。这个时侯还硬迸着做什么?这外寇入侵若然闹得大了,甚而直抵河东腹心之地,跃马与太原府城之外。他只有黯然贬斥的下场,编管都是论不定的事情。想起复,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事情了,自家这个岁数哪里挨得起?

    现下再去讨好晋阳军,无非就是成为别人口中笑柄而已,在自家一党当中,也再难立足。可是要能尽速克复失陷州郡,再有几场捷报来掩饰一下,河东路安抚使自己是再难做下去了,很大可能就是迁转到其他地方,知一个大州,暂时闲散一些,地位还在的话,再入中枢也许就是几年的事情。

    自己已经爬到这个位置,分外知道权位到底有多可贵,岂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脸皮什么的,就是浮云了。

    定策三条之后,王黼稍稍松快一些,转瞬间却又一颗心直朝下沉,意思是本宝宝又不开心了,和李邦彦再度愁眉不展的对视,这要笼络晋阳军却又从何着手?

    自家当时作为清流一党当中的头面人物,又联接隐相梁师成,一向是对付杨凌和晋阳军的旗帜领军之人,结下的仇怨可谓深矣,远在汴梁就因为杨凌站在童贯对面下野,现在还不依不饶的追到河东路来继续鏖战,还拿出了断绝接济这种撕破面皮的手段。

    晋阳军上下,想必也是将自家恨到了骨头里,天天做小草人用针扎都是有份,最后还拿出了纵容贼寇入侵,坐视州郡陷落这等狠辣手段。

    都到了这种地步,却该如何转圜?

    饶是王黼已经将脸皮抹下来揣到腰里,李邦彦也算是心思灵动,机变甚多。一时间都有无从措手的感觉。各各皱眉在那里冥思苦想。

    到了最后,还是王黼长叹一声:“这个时侯说不得了,晋阳军背后,站着的就是杨凌此子,两处是二而一的事情,只要此子发话,晋阳军至少也要听个八成,以他出面来做这转圜的中人,是最合适不过……到时候只要从军费之中抽出一份厚礼,放低姿态就是,听说此子未曾成亲,再从王家大族选出一名女子,许配给他,此子还不动心?”

    李邦彦当下就是目瞪口呆,王黼平日里也算得上气度清雅,待人接物自然有他的宰相气度,重臣气派十足,又常以士大夫的气节自许,却没想到,一旦到了不要脸的时侯,比常人还要厉害个几分!

    给杨凌送重礼,在备边项下开销,已然是了不得的大数字了,兵事上头一旦用钱,那就是惊人之数,伐燕战事,中枢开销就达六千多万贯,配合战事地方也开销了上千万贯的数目,陕西四路几十年花的钱就不必说了,细算下来只能让人气都难喘过来。

    河东路战事就算规模小些,可到时候报个千把万贯的帐也是等闲事耳,在这里挪用给杨凌送份重礼,就不是几万贯就打得住的了。

    以曾任使相的身份这般厚礼结交一武人,大宋开国以来这些曾掌两府的相公们只怕都要在坟墓里面难以安身,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收网(二)

    这个还不算完,接下来王黼居然要和杨凌联姻!不管这联姻有多少份量,王黼大难得脱之后还认不认这个帐,可这事情一旦传出去,王黼生前风评,身后名声,还堪问么?

    李邦彦再难想到,王黼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说完这些话,王黼只是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细论起来,王黼实在是给逼到了极处,自从和杨凌做对以来,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大宋文臣,要是一切顺利也必然会有重臣地位,在旧党士大夫阶层也曾经隐然是领军人物的宰相,就处处不顺,着着失败。

    不管是在都门还是在河东,总是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先是从汴梁被贬,仓惶来到这河东之地,紧接着眼看连这权位都难得保住!

    汴梁中人,但吟风弄月,处处都将我王黼推到前头,背的黑锅一个接着一个,缓急之际,你们又在哪里?好处都是你们,这倒霉事情,就轮到某家一人不成?

    说实在的,王黼现在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心理,和那南来子斗,不是对手,和他麾下这些武臣丘八斗,还不是对手!甚而给逼迫到了就要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如此,还硬撑个什么劲儿?低头认输,认个彻底就是。

    反正只要权位能保住,笑骂且自由人,好官我自为之,直娘贼的管那么多!

    李邦彦默不作声的细细打量了王黼好一阵,确定了这位安抚使已然下定了决心,他在心里也叹口气。

    王安抚如此,我又何苦唱这反调?反正事后被人戳脊梁骨的也是他王安抚,不是我李某人,王黼权位保住。他们这些下属的前程也才能保住,这宦海冗官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他打叠起精神,勉强开口:“既然如此,安抚已经做得是至矣尽矣,这此子不怕他不就范……那就赶紧要遣心腹之人去做。非得日夜兼程不可,时已然不我待矣……再则就是,得安抚晋阳军才是,让他们规复失陷州郡姑且不论,至少也不要让犯边之敌深入到雁门关来吧,一但扣关,那就真的是人心惶惶了。”

    王黼哼了一声:“没有那杨凌此子出面,老夫就算欲有所表示,这位武夫又能听从么?”

    李邦彦冷笑一声:“河东路却又不是安抚一人之河东!仓漕宪帅。知州知县,就是太原府,还有一个通判!河东路边地传警,州郡失陷,亲民官不必论了,那些常平使,转运使,提点刑狱使。还有本处军将,难道就对朝廷没个交待么?要论罪。谁也躲不过去罢?安抚与晋阳军有隙,他们却和晋阳军素无旧怨,让他们出面就是!以河东之物力,结晋阳军之欢心,让他们多少让局势不再恶化下去,我们这里就多一些转圜的余地。难道这个气力,他们就不该出么?”

    说到这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李邦彦又神采飞扬起来,将一路飞马赶回来,又饿着肚子商议了一天的疲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站起来走了几步,大有指点江山之慨。

    “给朝廷的正式奏报,也该发了,再拖延不得,正要汇集众官,看如何对朝廷,对圣人回报此事,说得轻些,不仅仅是为了安抚,也是为了他们自家前程,他们能为安抚出力,先敷衍住晋阳军,既是为自己,安抚也承他们的情,兴兵之际,大家也都有好处,在这上头,安抚许他们一个尽力宽容周全就是……一赶紧遣人去汴梁分头行事,二则汇集诸官商议应对之策,这再缓不得了!”

    王黼重重一拍几案,面上满是赞许之色:“士美士美,吾之子房!此次患难之后,老夫将来必然对士美有厚报!”(李邦彦字士美)李邦彦摇头淡淡苦笑:“安抚,这些将来之事,就不必提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将今日我等商议的事情,赶紧布置下去!

    正因为如此,在李邦彦赶回来的第二天,节堂当中,才有了这么一片诡异沉默的气氛。

    王黼召诸官而来,一番如常揖让进退之后。就提及现今河东路有警之事,他算是恢复了一些常态,故意的语气并不如何急迫,仿佛一些还在掌控当中一般。

    今日赶来的诸员,不是正印官就是一路监司大员,在宦海沉浮也是老手了。

    不说个个都是人精,但是这个黑锅是王黼自家招来,他们不必巴巴的自家凑上去的道理,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河东边地入寇警讯传来,王黼在衙署当中如困兽一般谁也不见几日内只是一筹莫展,什么有力的应对手段都未曾拿出来,大家都是本地地头蛇,耳目众多,如何能不知道?大家也都乐得装不知道,反而自家秘密私下往还,商议对策。

    谈来谈去最后商议出来的对策就是一个,大家好好的在河东做官,不说将地方治理得政通人和,好歹也算得上地方粗安,并没什么乱子,伐燕战事的时侯,河东路在后勤转运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下一次磨堪,大家超迁一转差不多是稳稳的了。

    就是这般没招谁没惹谁,突然来一个强势安抚使,下车伊始,就拿出雷霆手段,强势就强势罢反正王黼官位高背景深,大家怎么也抗不过他,可是最后却砸了锅,引来国朝这数十年未曾有的大乱子!

    要知道这场乱子闹下来,多少人要跟着倒霉?河东边地州县大小官吏不必说了,最倒霉的就是丢了城池了县令,说不得就得殉城,雁门关其他州县也是朝不保夕,但是还未曾遭遇兵火的那些州县,也要立刻组织团练强壮,维持地方治安,重新整练保甲还得筹粮筹饷,为将来用兵做准备,安闲做官,突然就一大堆事情砸下来,敌军临城,身家性命也有危险,谁提及这位王安抚不是牙齿恨得痒痒?

    既是如此,王黼眼看就要倒霉的人了,他的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必搀合,省得给这位王安抚当了替罪羊,大家各自维持自己本来所负责任范围就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收网(三)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朝廷有雷霆震怒,他们这些官员也不会倒大霉,就算贬了一两级丢了手里的差遣,反而是离开了这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地方,这河东之官,不做也罢!

    有了这个共识,王黼今日见召,大家不得不去。主意却早是拿定了,大家装聋作哑敷衍过去就是。王黼但有想让大家分担这责任的言行哪怕翻脸,也不能让这位王安抚遂了心愿!

    今日会商一开始王黼定下的调子倒也不是很高,还刻意的轻描淡写,大家虽然肚里冷笑,却也端然听着。

    王黼又吩咐了几件准备粮秣,积储军资,巡查地方,安定民心,查奸除恶之事,都是地方官吏的应分差使,大家都唯唯诺诺的领命。

    在大宋地方官制中并不对王黼负责的路司们一句反调都没唱,原则上应该对王黼这个兼领的太原府尹起着牵制监察作用的太原府通判,就简直跟消失了也似。

    王黼云山雾罩的绕了许久,再挨不过去,最后暗自咬咬牙,老着脸皮,终于图穷匕现:“此次边地有警,诚河东一路几十年未有之事。可是自昭庙以来,缘边兵事就未曾断过,西贼袭破军寨州县不少,就是前些时日的伐燕战事,辽人也曾深入雄州,更不必提燕地克复之后,燕京还被女真起兵围困良久了……既然身为大宋守边疆臣,诸位也都是边地干才,自然不必太过于惊惶,国家多事,不必虚言声势以烦圣心……”

    他一开始语调还有些吞吞吐吐,还有些迟疑,后来却是越说越顺,果然是人心一横下来,就什么也不怕了,再荒唐的话也说得出口。

    王黼已经完全进入角色,脸上神色也显得慷慨激昂了起来。看着堂下眼神都变得有些呆滞,还有人在下意识摇头的诸官,一副推心置腹之慨:“河东路边地有敌入侵之责,本官担了。将来对朝廷必然有所交待,本官也不是恋战之人,是为国事计,还要了此首尾,克复失土。扫荡诸州,这一场大功,却是诸君的!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有事之时,诸君得此超卓功绩,将来成就,何敢限量?就是本安抚,将来在诸君面前,也不得不拱手避道了!”说到这里,王黼一番话才算是收尾。语音犹自袅袅,震动着节堂之内的空气。

    节堂当中诸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这位一副使相气度,平日里看起来文雅自矜,俨然以重臣自许的王黼王安抚,居然说得出这么一番话来!

    抛开那些避重就轻,叠词粉饰,空言许诺,以利诱之之外。本意就是王黼想将他们这些地方官吏,和自家捆在一起,承担这个他王黼自家惹出来的大麻烦!

    河东事河东了,若是有河东一路官吏为王黼背锅。朝廷未尝不能让王黼在位戴罪图功,先不论打不打得赢。

    如果功成,王黼还能有什么罪过?以他的背景资历,朝中奥援,怎么也就轻轻滑过去了,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回转中枢继续做他的官,继续被人尊称为相公,大家了不得分润点这场大功的残渣。

    与之相对的就是风险却大到了极处,现在河东路晋阳军军已经与王黼势同水火,其他可用之兵就算能调来,还不知道什么时侯能到,要是给王黼捆在一起,在这里苦挨,说不定就是全路溃决之势,到时候追究责任,就不只是王黼一个了,大家全都跑不了!

    王黼曾任宰相,朝廷说不定还有一分体面,自家这些人,编管远恶军州,那几乎是确定不移的事情,谁得了失心疯,才听王黼这一套,去贪将来不知道在哪里的什么大功!

    王黼想垂死挣扎一下,大家能体谅,可是这般侮辱大家的智商,就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在座诸官,有的人气得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当官也要有当官的道德,这种自家倒霉要拖一人一起下水,这是在官场当中最忌讳的事情。

    就是王黼的那些幕僚,不少人也神色尴尬,这些都是王黼才和李邦彦议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知会他们,现在一听之下,人人忍不住都有些懊悔,大家在汴梁好好的,就算还在选海沉沦,就是日日在轮空,也好过来河东路跳这个火坑!

    诸官对望一眼,还是当中地位资历最尊一些的河东路转运使裴安隐然为诸员之首,这个时侯再沉默不下去,冷然开口:“安抚之意,我辈都已明悉,此时此刻,该得对朝廷有所正式奏报了……拖到此时,其实已经有些迟了,不过安抚一定要探明边地实在情形,再对朝廷有所回报,想必中枢诸公,自然对安抚有所体谅。”

    裴安一开口,就不阴不阳的刺了王黼一句,王黼神色不动的看着裴安,只有眼神稍微冷了一点,河东路提举常平使是个就等致仕的老头子了,这种时侯也懒得说话,不如多留点元气,一直闭着眼睛养神,谁知道他睡着没睡着。

    可同来的提举常平副使却是个四十多岁,精力正旺,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的中年官吏,当下也扬声道:“安抚明鉴,这地方粮秣积储,也是不足!河东路本来山多田少,出产不足,本地支用粮秣还有南面各路接济,现在全路积谷帐册上不过只有三十二万石之数——此刻说的都是实在话,这帐册上的数字,什么时侯又做得准了?如王公所言,以一万兵,五千骡马,五万夫役计,人日食两升,骡马日食六升,一月之数就是四万五千石!这还不计损耗,河东积谷,不足支用大军数月所用,这河东之事诚不知如何了?”

    在场之人,还有一个河东路驻泊禁军副总管,此刻本路总管服阙,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就是放假了,这副总管名义上就是河东路驻泊禁军的最高长官了,他张张嘴也想说话,最后还是没能开口。(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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