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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官     铁血强宋txt下载     铁血强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五章 明争暗斗(四)

    “两路安抚制置使,确实能谋到这个位置么?”何灌沉着一张脸,细细动问。

    耿南仲也郑重其事的答复:“河东河北设两处安抚制置使,自然就是我辈中人出掌,这上头,别人是争不来的。至于河东路,已经许给西军同样一个安抚制置使位置,老种怎么样也能得一个副使地位,负实际责任。种家地位,已经又上一步,他如何能不满意,如何能再来争这个河东路?真让他调西军去平乱,只怕老种也未必乐意……更何况河东路只领一半,岢岚军火山军等处,仍是属于陕西诸路范围之内,老种更可放心……”

    “至于隐相那里,河北东路与河北南路安抚制置使位置,就是给他的人来就任此职位的,现在隐相手里没有了童太尉,能得一安抚制置使位置,已经是意外之喜,如此下来,方方面面各得其所,还有什么说得?河东路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位置,非太尉莫属!”

    这番话就将这些时日的密议交待得清楚,枢密院已经安排了李纲作为招牌,大家暂且撒手不理,让李纲负全部责任,将来有事也背最大黑锅。

    河东路变乱,必然要设统帅前去平乱,王黼作为安抚使已经倒了牌子,想压住晋阳军,必然要设更为位高权重,可以调集数路力量的安抚制置使这等重臣,太子一系想得河东路与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就得让其他各方也满意,生生又准备设出另外两个安抚制置使出来,交由其他各方势力分赃。

    理由也是现成的,因为河东河北边地无重臣统摄,所以才生变乱,为将来计,沿边之地都要设安抚制置使以待将来,要不然又来一个河东变乱当如何?不如一切防患未然。

    河东河北沿边诸路规格升高了,坐拥强兵的陕西诸路又该如何?为政之道。当得一碗水端平,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享,省得将来心存怨望。

    这番安排,一切都是冠冕堂皇。大家议定,东府上奏之后,赵佶再不至于不允许的,何灌摇摇头:“耿兄你明敏机变,某是极为佩服的。但是你没有领过兵,打过仗,打仗不是靠奇谋,而是靠压倒敌人的实力。敌人有一千,某就要拿出两千,敌人有一万,某就要拿出两万,对手怕了,某才有下手的余地……而且大军之中,将为军中之胆。一将呼喝,则诸军从命。吴玠和岳飞如此行事,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主意?晋阳军又有许多是招揽北地之人而成,一声号令就全拉出去了,不压着他们,谁知道能生出什么变故出来?某既然为太子效力,就得为太子考虑,某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太子将来地位,河东变乱。必须雷厉风行的平复下来!”

    耿南仲点头,苦笑道:“既然任太尉领方面,军中之事,自然由太尉做主。学生何敢呶呶?不过现在哪里还有得用军马?难道太尉准备从都门禁军当中选调军马?”

    何灌头立刻就摇得飞快,差点就将头上璞头甩出去:“用不得,用不得!只要想成事,就想也别想都门禁军之辈!某的意思是,调西军!”

    耿南仲失笑:“老种如何肯趟这混水?他只要壁上观,地位就是深固不摇。参与此事,还能有什么好处?总不能入都门领西府罢?”

    何灌哼了一声,看着耿南仲,开口大有老气横秋之态:“耿兄,你没带过兵。为将之人,所求的好处除了升官发财之外,就是指望手中强兵更多一些,西军伐燕打一场,折损近半,如何不想恢复实力?”

    耿南仲吸了一口冷气:“太尉的意思是…………”

    何灌点头,语调如铁:“西军出近一万余军马,渡河抵太原,某在费些心思,整练数千兵马,与某合兵,则平乱之后,晋阳军交给西军收编!这万余精兵强将,老种见到,还不得从喉咙里面伸出手来?这万把军马,他怎么也出了!”

    耿南仲只是踌躇:“如此西军……”

    何灌冷笑:“又怕西军实力大增么?伐燕之前,西军那般强也如此过了,现在就算让他们恢复一些实力,又如何了?只要某坐镇河东路河北西路,整军练兵,那杨凌都能拉出一支晋阳军出来,某还能不如他?”

    耿南仲也的确想过能不能从西军借兵,但是一直迟疑能不能拿出让老种动心的好处来,在他想来,老种权位已经臻于武臣顶峰,现在稳稳坐镇陕西诸路,就能获得足够的好处,何苦来趟这个混水?

    他毕竟没有军中经验,却没想到何灌却又翻出这么个筹码出来,就是将晋阳军全部交给西军收编!

    顿时在他心中,就飞快的翻腾起来,何灌既然如此有把握,说明从西军借兵,就有五分成事可能,虽然何灌说得轻松,西军就算得晋阳军也不过就是勉强恢复以前实力,大家也早就该习惯了,就当伐燕战事削弱西军的举动白辛苦就是。

    不过那个时侯,西军上头有童贯镇着,现在哪怕童贯复起,西军也不会听他号令了!

    西军实力恢复,对将来朝局变化有什么影响,实在是一件太过复杂的事情,这个时侯怎么算也算不清楚——耿南仲决断极快,既然此刻算不清楚,也就不必算了。

    要成事,自然要冒风险,要用何灌,就得放手让他施为,就以晋阳军为筹码调西军出来罢!看他们愿不愿意趟这混水。

    现在太子地位要紧,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当下耿南仲就一击掌:“如太尉所愿!我辈当尽力促成此事,开封到陕西诸路,往返不过十余日,西军一出,晋阳军与那杨凌无生路矣!”

    何灌扯扯嘴角,算是笑了,接着仍然是那副面沉如锅底一般的模样,轻声又问出了另外一个更要紧的问题:“钱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这几个字说出来,语气比刚才议及兵事还要沉重几分,而耿南仲的神色,也加倍的严肃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明争暗斗(五)

    “高卿,河东平乱,计较军费该拿出几何,三司府库,又有多少积储?现在枢府无人,朕也是无法,只能寻你过来说话。”说话之人,正是大宋道君皇帝赵佶。他穿着一身道袍,坐在八卦云台之上,天气甚寒,下面又垫上了明黄色的锦垫。

    此时此刻,赵佶正在皇城外景灵东宫静室当中。这些时日汴梁扰扰,这位道君皇帝却在宫观当中养静炼丹,冷眼旁观朝中诸党你争我夺。当朝中诸党总算争出一个结果之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宋道君皇帝,终于决定插手处断这河东乱事引起的朝局变动。

    随着赵佶帝王心术渐至炉火纯青,对赵佶到地会做出如何决断,谁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还有一方面原因是这位圣人,有的时候单纯是因为荒唐轻易,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出来。

    不过到了大宋宣和五年,朝中各党,已经都匍匐在这位帝君的脚下,指望他能支持自己一方,压倒朝中的对手。士大夫们对这位皇帝权力的限制,已经减弱到了最低的程度,现在整个汴梁,都在屏气凝神,等着从赵佶这里传来的最后定论。

    在静室当中,梁师成也是一身道袍,担着拂尘,恭谨的在赵佶身后侍立,景灵西宫东宫,都在梁师成的提点范围之内。这些时日,他既要与朝中各方势力往还商议,为自家一党争取利益,还得小心侍候养静炼丹的赵佶,眼瞧着眼窝都有些发青,生生憔悴了三两分下去。

    在白玉丹壁之下,三司使高屐屁股挨着一点赵佶赐坐的锦凳边,提足精神等候赵佶问作为蔡京一党当中硕果仅存的重要人物之一,在这次朝中各方私下往还当中,高屐也是卖足了气力。很是为自己一党争得了相当利益,这些时日下来,累得也颇有些骨软筋酥之势。

    可在高屐心中。并没有觉得多满足,原因无他,老公相这次复位之后,显得太低调了。很多事情。都争得不算厉害。要是放着以前的老公相,怎么可能眼看着此次河东乱事引发的朝局变动,主要的好处都落在太子一系那里了?怎么样也会将几个重要职位,全都安排给自己一党中人,从指缝里露点残渣给旁人就算打发了。

    自己在老公相去位之后。苦撑局面,等着他复起,可不是为了老公相复位之后,表现出足够的温良恭俭让出来的!

    正是经过此事,高屐隐隐约约觉得老公相的确老了,不复再有当年朝中一手遮天的气概。可是自己又能如何?作为蔡党当中要紧人物,自己还能投靠向何方?自己想要自成局面,却还嫌气候不足,将来如何,实不可知今日高屐设了家宴。就准备好生在府邸放松一下,却没料到还未终局,就有内使前来传唤,将他直引至景灵宫中。在这里接受这些时日一直不露面的赵佶垂询,一上来,就问到了三司的家底。

    高屐沉吟一下,他是精明强干的人,掌三司有年,这些数字都牢牢的记着,赵佶垂询。他整理一下。就恭谨开口答复。

    “年节方过,府库正是空虚的时侯,而各处解库,例在四七十月。此刻三司所储,实不可问……现在内藏财货,金银钱钞一起算上,还有二百一十万贯,每逢冬日,都是治河要紧的时侯。马上就要拨出九十万贯治河所费,下月都门禁军动支。粮米不论,但论军饷,就是一百三十五万贯有奇,都门诸官薪俸膏贴,又是六十余万贯,还好除陕西诸路外,地方驻泊禁军支放军饷粮米,经东府请旨,由地方暂时垫支。而陕西诸路驻泊禁军所用,也是开春之后才起解,那时又是数百万贯的大数,不过此刻,先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因为想也没什么用……”

    赵佶嗯了一声,双眼半睁半闭。面上宁定,心里却在翻腾不休,为君之道,无非是朝中人事,抓紧兵权,财货上盯住。他又是天性对钱看得重的——因为自己相当能花钱,三司家底,他清楚得很,不过听高屐这般说来,仍然觉得恼怒,大宋如此富庶,怎么朝廷就窘迫成这样了?

    现在库藏不过两百万贯出头,马上就要支出接近三百万贯,这还是将地方多少支用,除陕西诸路外驻泊禁军经费暂时都由地方垫支,或者减成发放,俭省了又俭省的结果。

    可是到处都是在在需钱,地方垫支总不能持久。大宋财政是相当集中的,中枢没钱,地方同样也穷,更不必说赵佶早在十几年前就将地方封椿积储都集中到汴梁了。什么地方垫支,都是掩耳盗铃,无非暂时赖帐,等有钱再还,这般拖下去,只有等着溃决。

    而花钱的地方却是到处都是,每月汴梁城的几万官吏,几十万禁军。大宋最要紧的动脉,从南方漕运粮食到开封的河道每年整治。陕西诸路那号称几十万军马的瞻养,还有整个大宋各路各军州此起彼伏的报灾报荒……

    过去一年,不知道怎么挨过来的。而今年又不知道怎么能熬过去。河东乱事起,不管如何又要兴兵平乱,这又是一笔绝大开支,又从哪里变出来……

    煌煌大宋,怎么就穷到这般地步了!

    作为财政手段在历朝历代都相当有效,比起后世明清更是好到天上去的大宋,其实可以动用的资源绝对不少。但是无论大宋如何富庶,终究还是个农业社会,单位人口并不能产生出远远超过水准的财富以及资源,同样也不能完全有效的动员出来。

    大宋所谓富庶,就在于东西方通商的在长达几百年隔绝之后再度恢复,在海禁上的宽松态度,还有比前朝后世都有效得多的财政手段上。并不是这个时代就能生产出远迈前代超越后世的巨量财富出来。

    可是大宋的财政支出也是超越时代的,超过百万数目的职业军队,在从古到今几千年历史上,职业军人数目与美国不相上下,可是一个是农业社会,一个却掌握着全世界的财富,绝对不能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弟四百二十七章 明争暗斗(六)

    大宋拥有规模相当庞大,待遇优厚至极的官僚队伍,加上扩张性的各项财政支出方式,冗官冗费,大宋再富庶一些,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所谓王安石变法,无非就是在财政手段上精益求精,争取再动员出一些淤积的财富和资源出来。而这变法也深深割裂了大宋社会,党争之风到现在愈演愈烈。将大宋士风完全败坏,更让朝中再难就什么大事形成共识了。

    赵佶秉政以来,更给大宋财政开了无数个新鲜的失血伤口。这些年下来,大宋财政,实实在在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伐燕战事之后,大宋财政绝境更向深渊滑落,不仅岁入骤减,而且支出还有增加的趋势。攻灭辽国,却担上了重整河北河东防务的巨大财政包袱。现在这些钱还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河东乱事又起,要平复下去,更不知道需要多大一笔支出!

    对于大宋财政绝境,赵佶如何能不心知肚明。也就是他,将几代皇帝变法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在十余年中折腾干净的。说实在的,他也拿不出什么法子来挽救这局面,大宋冗官冗费已经叫了这么多年,可谁也没能治得了。出了个王安石从开源上面打主意,不仅赔上了自己,更激起绝大风波一直蔓延到现在,就算是现在又生出个王安石,赵佶也是绝不敢用。

    他总是自欺欺人的对自家说,现在朝局正是纷乱的时侯,新旧交接,等平稳下来,再拿出精力也整理财政,怎么样也要将这一关挺过去……

    可是越想却越是束手,现在朝局迟迟不能平稳下来,其中多少也有赵佶心不能定,拖一天算一天的因素在。

    不管内心转着多少恨恨的念头,该料理的事情还得料理。毕竟这个天下,是他们赵家的,赵佶强打精神,轻声动问:“河东平乱。三司就拿不出钱来了么?”

    高屐仍然是以苦笑应对:“臣实在是有负圣人所托,河东平乱,以一万能战之军计,一年所费,非二百万贯莫办。加增军马。就加增支用,现在三司度日如年,下个月该支用发放还有数十万贯计的缺口,臣如何有生化妙手,变出这一笔财计出来?”

    赵佶语气当中,已经有几分焦躁,嗯了一声问道:“难道不能发新届交钞,先敷衍一下?”

    高屐忙不迭的避座行礼:“圣人,万万不可!交钞四年一届,乃是不易正理。贸然增发,只能让新出交钞立刻贬值,市面动荡,祸害不可胜言。提前增发交钞之事,恕三司上下,绝不能从命!”

    交钞四年一发,每届交钞,差不多比前届增发五成到一倍不等。这是大宋理财之臣遵照不移的法度。等于是将差不多百分之三十到五十的贬值幅度,分摊到四年当中,这样交钞信用还勉强能维持下去。若是不顾一切的贸然增发,只有让整个经济体系崩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终大宋一世,不管在南在北。这钞法基本都是坚持下去的。交钞制度也伴随着大宋始终,而后世所谓元朝,却哪里有这个智慧掌握钞法,滥发之后,短短时间就败坏无遗。

    蒙古人是外来政权,没那个治国的本事。可是后世号称极有范儿的民国,却睁着眼睛从法币发到金圆券,再加上关金银元券等等花头,短短时日也将自己折腾死了。

    大江大海之后跑到小岛之上,却还有那么多人在几十年后捧臭脚,追忆并不如烟的往事。掀起这些风潮的人自有其用心在,后面跟风玩小资装清新装冷艳高贵追忆民国似水流年,就实在忍不住为某些人的智商叹息一声了。

    赵佶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高屐却自己将头上纱帽摘下,一脸沉痛:“微臣托付不效,国家财计竭蹶如此,微臣自请避位。还请圣人拣选高明,为国理财,掌三司如许年,却劳圣人烦忧若此,微臣愧悔之心,实难言表,还请圣人治罪。”

    赵佶总算是睁开眼睛,摇头道:“高卿高卿,何至于此?”

    他摆摆手:“梁卿,快让高卿起身,为他戴上冠带。”

    一直在后面不言不动侍立的梁师成忙不迭的答应一声,下来就搀扶高屐,高屐如何敢劳动这位隐相大人,一边道着惶恐一边起身。梁师成却老老实实的将高屐扶到锦凳上坐好,为他戴好纱帽,还掸了掸他的朝服,这才回转。

    梁师成这样伺候一番,高屐在锦凳之上忸怩不安的好一会儿才算定下心来,不过心里面还是原来的定见,不管眼前圣人如何搓揉,没钱就是没钱,也不会自告奋勇去为官家从哪里生出财用来。

    王黼辈前车之鉴在此,伐燕捐六千万贯,折腾得天怒人怨,最后罪责还是推到王黼辈头上,蔡京对他们的指示也就是此次河东事引发的朝局动荡,静观就是,不要想着在其间捞更多的好处。

    赵佶沉吟半晌,又垂询一句:“现在由枢府暂领的应奉及整理两路驻泊禁军财计事,如若交给高卿,还能如前么?若是能在其间生出数百万贯,则河东乱事用兵之费,也就有出处了。”

    高屐一凛,顿时提起了全部精神。萧言现在处境如此,固然通过他将赵楷拉下马,还有他对神武常胜军的影响力大遭忌惮是主要因素。可是萧言掌握的这一大笔财计,所占的份量也绝不见得轻了。

    朝中但凡有力量参与局中势力,谁不看着这一大笔财源流口水?

    但是这笔财计份量实在太重,从其中得好处的人也实在太多。更不必说还关系着赵佶的钱袋子,谁也不敢一口就将其吞下去,如何处置,还是要等赵佶也决断。

    蔡京没有表现出半点想在其间分一杯羹的兴趣出来,甚至连坐收厚利的债券也只买了几万贯意思一下,高屐自度肩膀窄力量小,更不敢接过这担子。赵佶真要将其放在三司,他高某人就没好日子过了,还不如自请出京来得干净。(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明争暗斗(七)

    高屐当下又弹簧一般的从锦凳上跳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脸严肃的回禀:“圣人在上,河东平乱国用不足,臣泣血请圣人发內帑佐之,但闻军资为圣人內帑所发,一众军将士卒,当感恩奋发,呼啸而前,河东乱事不足平也!臣领三司,实力薄任重,托付不效,还请圣人解臣职司,论臣之罪!”

    他正言厉色的回禀完,赵佶脸色跟吃了一只苍蝇也似,勉强笑道:“高卿高卿,怎么又说到这个上头了。朕在三司不用你为朕效力,还能用谁,自请息肩的话,不必再提……今日就说到这里罢,高卿也早日回去休息,这财计事,朕自会从长计议……”

    高屐规规矩矩的舞拜行礼,起身之后,在同样道装侍立的内使引领下,悄没声的退出去了。高屐一去,赵佶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与臣下勾心斗角这么些年,这些貌似恭谨忠勤万分的士大夫们心中转着如何样的心思,赵佶完全明白,蔡京这一系人马,不想接过这个责任,打定主意是要置身事外了。

    蔡京复位以来,如此老实低调,一则让赵佶满意,二则也是让他愤愤,朕让你复相,难道就指望你在这个位置养老的么?更让他恼怒的事,高屐为了将这苦差事推得干净,居然提及让赵佶发內帑以充军用。

    这可是踩到赵佶痛脚了,伐燕之后,赵佶内库也是河干海落,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穷日子,现在总算是攒下点家底,还有百来万贯的积储,经过穷的赵佶更将这点家当看得比什么都重,谁提及內帑两个字,他就能恼恨半天。

    短短时间之内,赵佶胸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才面无表情的拍拍手,一直在后面如泥雕木塑一般侍立的梁师成顿时趋身而前。恭谨的等着赵佶发赵佶默然少顷,语调平平的开口:“蔡相看来是不打算为朕在此次事中出力了……”

    要是放在以前,赵佶这般论及蔡京之非,梁师成能欢喜得晕过去。马上就能跟着告蔡京一堆刁状,不过到了此时,梁师成和蔡京却有些同病相怜,甚或这位也威风了好些年的隐相隐隐觉得,他和蔡京。似乎都是同一时代,都渐渐过气。

    要从大宋舞台中心淡出的人物了,此次河东生变,上窜下跳得最为厉害,站在舞台中央的,却是太子一系新起的人物!枢府位置,甚或准备设立几处安抚制置使,最要紧的缺分,都给他们拿去了。

    旧党被压制几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也终于要跃回前台了么?到了最后,梁师成也只是简短了应了一声:“蔡相也是持重。”

    赵佶哼了一声,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淡淡又道:“东府上奏,朕已经看过了。召李纲回朝以枢副领西府,分设三处安抚制置使,虽然没说明,但是朕也清楚,陕西诸路是不是以老种以副使位领实际?河东路及河北西路,是不是就留给何灌的?至于河北东路与南路。不用说就是留给你来安插的了,你准备留给谁?”

    梁师成也立刻就跪下来,动作熟练恭谨之处,远过刚才的高屐。“微臣斗胆,只是但凡军国要事。若做臣子的没有熟虑,如何敢上奏圣人,最后决断,还不是圣人乾纲独断?这几个人选。微臣当时觉得也还罢了,并无太多意见。然则恩出自上,此等重臣任命,还不是圣人圣心独运,微臣岂能有半点私心参杂其间?”

    赵佶点点头,简单的说了一句:“童贯不成,你别想将他召回来再领安抚制置使之位……现在不行。”梁师成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知道赵佶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他的确是想将童贯召回来,这也是他在其他地方对太子一系让步的交换。

    现在在朝中,堂堂隐相大有势单力薄的感觉,很想将童贯召回来以壮声势,正想着如何向赵佶委婉进言呢,没想到直截了当的就被赵佶否决了。

    不过赵佶好歹留了个话缝,童贯迟早还是要大用的,还要等待时机,梁师成小心翼翼的等了少顷,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轻声说了一句:“童贯还是忠心的……”

    赵佶轻哼一声,脸色难看,冷冷道:“朕如何能不知道?没了童贯这厮坐镇,武夫辈都骚然起来……现在童贯回来做什么,等着让李纲挑眼么?”

    梁师成心中一震,朝中各党商议之后,提出新的朝局人事安排,新设几处安抚制置使,由东府上奏给赵佶,已经有一两日了,赵佶迟迟未曾有答复,虽然局中人对这通盘安排有很大把握,但是赵佶一日不发话,大家一日心就定不下来。

    直到此刻,赵佶才吐口,看来他是许了这个人事安排!梁师成心中飞快盘算,面上却恭谨的笑道:“李纲得圣人天恩召回朝中,也该感恩无尽,为圣人实心效力才是,他的资序是浅薄了一些……不过现在也真是……”

    赵佶缓缓自云台上起身,梁师成忙不迭的想来搀扶,赵佶却挥挥手让他退开,这位面向清癯的大宋官家沉着脸走动几步,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道:“朕不指望李纲能改掉他那脾气,其人好名胜过他事,凡好名者,少有能任实事的,这么大一个国家,岂能什么事情都非黑即白?饶是朕,多少事情能包容,也就包容了,现在无非就是借重他这个声名,先压着久矣虚悬的枢府罢了,河东事平,李纲再移出去另有任用,到时候才是童贯回来的时侯……但愿这厮学得乖觉了一些,不要再将朕交待给他的重任当成儿戏!”

    赵佶这一番看似随意的话,有些象是在自言自语,梁师成却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番话透露了太多信息,看来李纲入居枢府,已经成为定局,但是圣人对这个人选,不是很满意,对于他们朝臣自家就商议出这么个人事安排出来,赵佶也颇为有点怨气,但是捏着鼻子忍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明争暗斗(完)

    对于童贯,赵佶还是相当看重,还为他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回返中枢……童贯要是回来,梁师成一党就威风大涨,再不复现在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赵佶怎么又想着来拉他一把了?

    服侍赵佶这么多年,情分自然是有一点,但是帝王行事,不能全靠着情分,梁师成思来想去,心下不由得一凛,难道赵佶对旧党清流士大夫辈连同他们背后的太子,最近声势大张有些不满了?

    从这个角度想下去,自然就是越想越深,种种念头,不可遏止的纷至沓来。一个河东乱事生出来,就引得朝局变动,最后再引出了更深的纠缠,隐隐还牵扯到未来的国本之争,局势之复杂,可以说臻于极处。身在局中之人,哪怕以梁师成这种身份地位,都觉得有些惶恐难以把握,生怕一不小心就栽了大跟头。

    现下梁师成才分外觉出蔡京的老奸巨滑,他也许就是看明白了这水到底有多深,复相以来,才一直隐忍低调!想到这里梁师成又忍不住怪起杨凌和晋阳军来,大宋多了这么个人,还有他一手拉扯出来的这支强悍军马,怎么平白就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自己虽然是恨不得将杨凌一把掐死,这次和太子一系也算是共进退,在很多事情上都对他们表示支持,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涉足太深了,省得最后自家也跟着倒大霉!

    现在最要紧的,却是要弄明白赵佶对这杨凌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最后会怎样处断这杨凌!想得呆了的梁师成突然警醒过来,就看见赵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梁师成身子一震,忙不迭的行礼:“微臣失神,还请圣人恕罪。”

    赵佶摆摆手:“朝局如此,也就罢了,好歹朝臣也拿出了个应对河东乱事的手段,比起前些时日只情扯皮已经好上许多,朕也不能求全责备太甚了……人是有了。兵也不缺,老种进位陕西诸路安抚制置副使,总该拿出点本钱来罢?大家想让何灌出河东平乱,朕也可以许。何灌资序也够了,西军和他有点香火情,他也统带得了,就是军费还无从筹措,由你来运筹。可有把握么……”

    梁师成冷汗一下就下来了,放在今夜之前,赵佶要说将财计交到他的手中,他就是搜地刮皮也要做一次大大的贪官,梁师成能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不等过夜就将所有地主老财家当都抢过来,能给他们留条**出门,就算梁隐相今夜大发慈悲了。

    但是现在隐隐约约能感觉出赵佶对太子一系连同旧党清流士大夫气焰大张有些不满,他如何敢在这潭混水当中趟得太深当下梁师成就深深俯首,颤声道:“微臣有何本事。能接过此等重任?随侍圣人身边,为圣人照应些琐事,为圣人修炼大道尽一点微力,臣自问竭尽所能,还勉强有点用处,理财之事,非臣所敢闻,实不是顾惜此身。只是怕败坏国家大事,到时候微臣残缺之身,如何能赎此大罪?”

    赵佶一下就恼怒起来。摆手恨恨道:“蔡京不肯接,朕的内臣不肯接,难道就交给太子去打理朕的财计事么?是不是朕的这一家一当,都要交到他手里?”

    梁师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敢开口,只是拼命磕头,赵佶今晚这番诛心的话,他也绝不敢吐露半点出去。只是决定这河东变乱引发的朝局动荡,自家以后少牵扯一点,这才是保身良法!

    赵佶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其实已经透露得相当清楚了。天下事情说到底。钱怎么样都是最为重要的事物之一,哪怕赵佶是皇帝也不例外。

    现在这个差事,最合适的就是交给蔡京一系接手,蔡京本来就是理财名家,赵佶用他复位,很大程度就是让他转任理财之事,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却没想到,蔡京一系,打死都不肯接这个担子,梁师成辈为他理财几年,捅出的大窟窿现在都弥补不了,赵佶也不放心交给他们,而且梁师成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赵佶要交,他也不敢收!

    赵佶自然更不可能将这财计事交到太子一系那些旧党清流士大夫辈手中,太子一系现在声势大张,已经隐隐能安排部分朝中人事格局,通过与何灌联手,也掌握了部分在军中的实力。

    要是再有这么大一笔财源在手,赵佶等着将来内禅么?可是虽然赵佶权势已经是近几代大宋皇帝之最了,可是大宋官僚士大夫阶层仍然实力庞大,赵佶也不能完全逆着他们行事。

    让在此等局面下硬保杨凌下来,哪怕皇帝也不能轻易如此行事,非得有相当力量来保杨凌,赵佶才能顺势而为。

    蔡京一系不肯接杨凌这摊事情之后,赵佶就已经倾向于让梁师成出面,话里话外,都暗示了不少,让梁师成奋不顾身,为君上解决这个难题,顶住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系的压力,同时防止太子势力进一步坐大。

    他今天的话算是讲得够直白的了,作为帝王,话语中余意用尽,可见对梁师成寄望之深,可是让赵佶失望的是,梁师成跪在那里,深深俯首下去,硬是一声不吭。

    就看见冬日天气,他背上渐渐显露出湿痕,冷汗已经流了一身。静室当中,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梁师成跪在那里,心里面早就纠结成一团。

    他也是久历宦海风波的老狐狸一只了,赵佶话语中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赵佶还不是指望他这个忠心家奴出头!

    可是自己又如何敢出这个头?到时候太子一系,这怨恨就都集中在自家头上了,反正无论如何,拼着赵佶龙颜震怒,自己也绝不能做这个挑头之人!

    哪怕感觉到赵佶目光在他脊背上都快要烧两个窟窿出来了,梁师成还是壮着胆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寻思着是不是赶紧装晕过去,然后托词养病避避风头再说,能安全从此次风波脱身就算是上上大吉了,再不想捞什么好处,至于童贯,要是圣人迁怒,就在楚州多待几年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莫须有(一)

    梁师成心想,童贯这家伙没了根还身子骨强健,一时半会死不了,流放就继续流放罢,梁师成在这里咬紧牙关耍无赖,赵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阴着一张脸快步踱来踱去,心中无数盘算此起彼伏。

    钱财事让赵佶痛心,更让他恼怒的是现在太子势力不声不响的就扩张到了这个地步,朝中重臣,谁都不愿意来当他们的对头,难道就如此了?

    让太子一系,让旧党清流那些大头巾,在此次河东变乱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从此权倾朝中,让自己这个皇帝,都要忌惮三分?朕御宇这些年,加恩了无数臣子,现在居然连一个愿意为朕出力的都没有,一个个还不如那杨凌,好歹仗打得漂亮,北伐扭转胜局,见到女真辽人都是不虚,没让朕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

    这一夜实在漫长,在何灌府邸,何灌与耿南仲一席长谈,已经从花厅移到了内书房当中,下人远远离开,不敢靠近这内书房半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将何灌牢牢掌握在手中,就是太子一系这盘布局的重要举措,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直被牢牢压制,很大程度就因为他们在大宋军中没有什么影响力。

    大宋西军现在掌门种家兄弟,都是蔡京在位扶植起来的,现在远在楚州的童贯在大宋军方也有足够影响力,但却不是太子一系使唤得动的。

    掌都门禁军十余年的高俅,则只认皇帝,其他谁的话都不听,现在好容易童贯去位,蔡京低调,高俅病重,河东又突生变乱,给太子一系赢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掌握一部分军方实力。

    何灌就是他们选择的突破口,何灌从河东调回汴梁。却在高俅压制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些来,这是个高傲得近乎刚愎的家伙,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这次旧党一系左右朝中人事安排,对何灌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先任两路安抚制置使,然后再转任枢府,比起何灌原来所求的执掌三衙,高出了不少。

    现在太子一系声势扩张极盛,原来风云人物蔡京梁师成则纷纷声势大衰。在何灌看来与太子一系合作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更不必说何灌虽然是武臣,但是向来以士大夫自许,在政治光谱上也和旧党清流士大夫一党相当吻合,这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在太子一系显露出他们已经有了能左右朝局的力量之后,何灌终于决定投靠,愿意出任河东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位置,充当太子一系重将。

    去平河东乱事,耿南仲作为太子一系的代表,就是要和何灌敲定方方面面的细节。保证他马到功成,兵从何处调出来,经过他们一下午的商议,算是论定。

    从西军借兵,到时候将晋阳军交给西军收编——至少拿一大半出来打发西军,何灌还盘着从晋阳军当中挖出几千人来作为自己将来的基本班底呢,不管是放在河东路还是带回汴梁作为整练禁军的基础,都很济得事。

    晋阳军的强军之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番计较。其实是很遭人忌的,特别是会遭高高在上的赵佶所忌,一方面壮大本来就有些不驯的西军力量,一方面扩张太子能掌握的实力。对于权势欲掌控欲甚强的赵佶而言,绝对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对于耿南仲和何灌两人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一系列人事安排为赵佶所接受,那么何灌作为安抚制置使如何行事,如何和西军分赃。只要面子上将赵佶敷衍过去就是了,对于政治斗争而言,为什么人事安排决定一切,原因就在这个上头。

    每件事情,还需要具体的人去做,这个具体行事之人,到底是为哪方势力效命出力,这才是关键!

    等一切底定,太子一系实力大张,到了赵佶都动摇不了的地步,那时候,又怕什么了?耿南仲和何灌都是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期待将来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就是太子一系。

    旧党清流士大夫中人,被压制了数十年,一朝有翻身的机会,这心思就再热切不过,顾忌就少了许多,横下一条心,就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

    议定了何灌为两路制置使,平乱大军怎样凑起来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大觉莫逆于心,是同道中人,比起以前更要亲热许多,可接下来就是一个更让人挠头的话题,这军费,到底如何筹集?

    既然太子一系准备自家动手,平河东乱事,将最大的好处收入自家一系囊中,则这军费财计事,说不得也要自家操心,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先不说三司有没有这笔钱,蔡京一系对旧党已经步步退让了,没有和他们争竞什么,要是还为他们苦心孤诣的筹措军费,让旧党得利,蔡京一党才是缺心眼呢,想要多大好处,就得担多少责任,这是万古不移的至理。

    他们必须将如何筹措这笔军费的方案奏到赵佶案头,才能让一切都顺利的进行下去,耿南仲抬首示意何灌稍安勿躁,轻轻摇头道:“三司库藏有限,而且支放之处颇繁,指望三司为我辈效力,腾挪出来先尽着河东平乱用,老公相一党不会做这个好人的……”

    “而且三司也的确没钱,现在朝中财计是多么大一个窟窿,太尉难道不知道么?圣人既然许了我辈对朝局人事安排,我辈就得拿出一个筹措军费的法子出来回奏圣人,这法子必须可行,而三司是指望不上的……”

    “到时候若是军费不敷,则什么事都不必谈,拖延下去,恐怕还有反复,这杨凌说不定就能靠着敛财本事侥幸得脱,则我辈一番谋算,都成泡影了。”

    今日谈得太久,饶是何灌打熬得好筋骨,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头晕脑胀,不及细想又恼怒击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某领兵打仗可以,生财却没本事,难道大家都白忙一场了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莫须有(二)

    耿南仲却是越用心思,精神越涨,两眼闪动的,都是锐利的光芒:“太尉如何就不能暂支都门禁军经费?每月腾挪一笔,源源接济,三司也总要点缀一点,则足以支撑河东平乱所费,平乱之事,这不就办下来了?”

    何灌顿时拍案而起,这下他真的是吓着了,脸色又青又白,看着一脸宁定端坐在那里的耿南仲:“此事如何行得?”

    这几十年来,从来不曾上阵的都门禁军团体,已经变得越来越自私贪婪,成为大宋肌体上一个难以割出的毒瘤,谁触动他们的利益,就会遭致强烈的反击。

    由勋戚将门,皇室外戚,宗室都尉,连同可以在其间伸一把手的某些官僚士大夫,就是通过都门禁军这个团体拼命的对大宋吸血,什么后果都不考虑,直到最后和大宋一起同归于尽。

    但凡是下手整治都门禁军的,就没有好结果的,现在耿南仲却是想让何灌在这上头打主意,饶是何灌自视甚高,又如何敢行其事?

    耿南仲抬手示意何灌安坐,笑道:“太尉,何须如此?”

    何灌一屁股坐下来,呼呼喘着粗气,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嗓门:“耿兄,这话岂是能说得的?某要是打这个主意,第二天就得去位,哪里还能出镇河东?更何况,从哪里能挖出这笔钱来?这个念头最好是想都莫想。”

    耿南仲笑意清冷,淡淡道:“不是还有个拱卫禁军么?”禁军上下做生意,在本营内吃空额,冒领名粮,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哪怕再正直的名臣,对这等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

    但是这十几年来,有件事做得太过份,吃空额所在多有。不过好歹军号还在,吃空最多也就几成,可是拱卫禁军,却是整个军号都没有了。当初选出的八万军马散尽,这笔经费,朝廷还在源源不断的支付!

    这个空额实在是吃得血淋淋的,骇人听闻到了极点,其间利益太大。牵扯太深,就是皇城司专门负责采风之人,都不敢回禀于赵佶,人人有数,却人人闭口,就瞒着高高在上的赵佶一人,谁想说破这个,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坐粜事无非就是一年三百多万贯,可是拱卫禁军一年军饷马乾,军服添换。各处正项杂项军费开支,一年却是五六百万贯之数都打不住!其间利益之大,实在惊人,也实在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耿南仲提及拱卫禁军事,何灌连惊怒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那里不住摇头,最后苦笑:“耿兄,这两路安抚制置使,某也不要了,枢府之位。更是想也不敢想,从此就闭门过自家日子,什么事情,某都不敢搀合了。”

    耿南仲放声大笑。拍着何灌肩膀:“何至于此?两万大军每月所费,无非二三十万贯,难道都门禁军将门,连这二三十万贯都腾挪不出来?”

    “其他钱财零碎,可以不必论,在拱卫禁军项下开支暂借就是。不过两百万贯,河东事就能了,将来开镇两路,朝廷骤然拿不出大钱,可开镇以后,总要源源接济的,到时候虚报些名粮,每月摊还就是,三分息还是四分息,还不是由着他们?”

    “而且学生也在这里担保一句,只要大事能成,则每年坐粜事那二三百万贯,还是一切如旧,再不必提起了!河东都能生乱,难道圣人就不怕都门禁军乱起来么?”

    这番话说得肆无忌惮已极,可何灌却没有再惊怒作色,反而皱眉加倍用心的沉思起来,这样说来,似乎也可以行得?

    骤然拿出几百万贯,三司不成,都门禁军这个团体也不能,数目太大,说过谁听谁都能跳起来,可是每月从拱卫禁军项下动支二三十万贯,却轻松许多。

    禁军那么多将门,弄钱的方法多种多样,但是失之零碎,也只有拱卫禁军项下,能完整的动支出来——毕竟整个军都给吃干净了。

    这逐月垫支出来,然后两路开镇,再靠着吃空额还帐,再加上耿南仲拍胸脯大包大揽的说停了坐粜事,其间利益得失盘算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让都门禁军团体接受,他何灌要上位,坐粜事上的损失要弥补回来,总得要付出一些罢……

    也许自家还可以老着脸皮,与都门禁军团体各家将门商议一下?只是这样,自家担的干系可着实不轻耿南仲看何灌沉吟,淡淡一笑,这武夫的心思不难猜,他在想些什么,耿南仲清清楚楚。

    要行大事,要遂抱负,要挽救这大宋危局,再耽搁不得了我辈正人再不赶紧用事,则到时候就真的积重难返了!

    自己身为与君王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一员,又何惜此身?

    他轻轻拍拍何灌肩头,温言道:“太尉,学生自然不会让太尉负这个责任,只需要太尉召集诸人,一切都是学生的责任,学生为他们担保,学生不成还有太子!可以保他们两代富贵!有什么后果,都是学生一人承担……太尉太尉,现在朝局,再不能如此下去了!”

    “西军桀骜,晋阳军作乱河东,朝中幸进壅塞,各处民变纷纷,辽人覆灭,在北面大宋也少了屏藩……存亡绝续重任,就在我辈肩上,青史斑斑,当留太尉之名!”

    何灌一下站起,顿时激昂起来:“好,某就与学士做一遭!”接着他又泄气,坐下来轻声道:“某只是为学士召集都门禁军将门中人,一切就看学士的本事了,某不发一言,也没什么定见,一切都看学士如何行事罢……”

    ……

    河东乱事,引起的汴梁波荡,似乎就要渐渐平息了,对于这座在安闲富贵当中承平了太久时间的大宋都城而言,再大的事情,似乎也就如此,激动也就是一时的。

    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全世界最为富足所在的人们而言,汴梁之外,哪怕是天塌下来,汴梁也会是例外,这样的富贵舒适的生活,将永远就这样保持下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莫须有(三)

    河东乱事一时引发的担心,害怕边地沦陷,敌人越过河东屏障渡河直逼汴梁,似乎也不至于到那般田地,太原府那里,也没有更坏的消息传来,南下的所谓女真鞑子,离着太原府还有距离,更别提渡河南下了。

    但是对于中枢的人事变动,那些一时风云人物因为此次突然发生的乱事或得意,或倒霉,都门中人的谈性倒是大得很,虽然禁中还没有正式诏书下来,东府那里口风也谨严得很,可是市井当中,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枢府将召回名满天下的梁溪先生坐镇,小蔡相公佐之,而朝廷将设陕西诸路安抚制置使司,河东路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司,据说还要在河北之地再设一个安抚制置使司,老种应该是以副使为领陕西诸路,正式取代了当日童贯的地位,而都门何灌何太尉将出镇河东路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出而平乱,只要一切顺利,回转都门,枢密副使的位置就是他的,梁隐相不过不失,也许有一路安抚制置使位置落在他的门下。

    朝中人人得利,远在陕西的老种也得了大彩头,旧党势力却是大张,老公相复位以来步步退让,隐相也不复往日声光,看来朝局变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灰头土脸了几十年的元佑党人,一跃将回到舞台中央,连同太子地位也稳固不可动摇。

    朝局如此变动。就牵动着无数人重新选择自己的立场,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要在这几天里拼命奔走,改换门庭,旧党人物,这些日子拜帖不知道收了多少,门前车马一排排的挤得满满当当。

    哪怕刚严如耿南仲这等人物,这几天脸上都不时有笑意浮现,见着都以为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忙得脚不点地,他是又负责出谋划策,又负责具体奔走联络,什么地方都见得到他的身影,这几天见人着实太多。嗓子都说得哑了,一边喝着润喉的饮子,一边强撑着办事。

    至于那位小杨将主,都门中人,甚而议论他将来命运的心情都没有,他的下场,还不是明摆着的么?朝中忌惮。晋阳军甚至神策军也保不住,还不是得乖乖将手中大权交出来,束手以待雷霆,朝廷要是念及他往日功绩,让他去一个不甚远的军州编管。平平安安的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就算下狱穷治,现在朝堂当中,又有谁为他说话?

    佩剑士子,摘下了腰间佩剑,转而敷粉簪花,憧憬着风流生活,都门百官,也没了往日惶惑,具贴备礼,准备投向朝中新崛起的势力。

    河东风雪。北面兵火,已经成了再遥远不过的事情,这汴梁都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习以为常的这种繁华富丽,到底是建立在多么脆弱的基础上。

    去了杨凌,杨可世这等异类,这等风流,反而会加倍的天长地久。

    历史的轨迹,因为杨凌的出现,波荡了一下之后。似乎又要顽强的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继续沉重的朝前行去,直到天崩地陷的那一日到来。

    只等着赵佶通过东府,发出几道关于此次变动的正式诏书。就一切成为定论。

    真的如此么?东十字街中一处瓦子里面,二楼临街一处精舍里面,一人坐喝着闷酒,临街窗户已经推开了,市声直传入精舍当中,寒风也随着卷进来。精舍内就算生了好几处炭火,也架不住这残冬初春的寒气逼人,精舍之内,冰凉一片。

    此人正是杨可世,入京以来,不停的奔波,可以说之前的汴梁沸沸扬扬风波,都是由杨可世一手搅动起来的,晋阳军在河东最开始因为王黼阻拦,晋阳军各种资源紧缺,本来应该得到的军饷只有三成,如果不是杨可世掌控枢密府,可能这三成都是拿不到,好不容易这大杨小杨将主下定决心鼓噪生事,逼迫一下朝廷中枢重视晋阳军。

    起初势头的确是好的,晋阳军迫得王黼服软,已经彻底的投靠了杨凌这边,汴梁这边也是一片震动,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都门之中只是一番勾心斗角之后便是风平浪静了,无非就是利益分配得当了,就再也不管大宋军马了。

    接下来想的也不是女真边患,而是如何将王黼拉下马,接着夺了杨凌兵权,当然这些都只是后手,最开始的第一步就是要将杨可世从都门之中挤出去,自家也的确是太另类了,前有狄公以配军身份立下盖世军功,掌控枢密,现在杨可世自认为自己功劳比不上狄公,可是自己实在太碍眼了,就是当今官家赵佶也是实在忌惮自家,一个武人坐中枢,安知不会有异心?

    谁都想往他的背上捅上一刀,房间之外十几个关西军汉把着门,远远的一望便是煞气逼人,门窗都是打开,屋中三人,却丝毫也不在意这寒意,反而倒觉得这般才能稍稍纾解一点胸中燥郁。

    屋外也没人等着侍候添酒整肴,全都是军汉守着,这位爷一进去就将所有人都赶开了,不管是貌美如花的女伎还是清秀可意的使女,全都不要挨着。

    这等作派,倒是来瓦子里面作乐之辈少见,不过这些女娘倒也没什么自尊心受到损伤的感觉,这位爷今日仿佛拿钱不当钱,随随便便就一大叠交钞银饼子小金锭的丢出来,荷包都倾空了,明显不准备带走,又不用陪笑还得了这么大一笔彩头,大家乐得清闲。

    房间中除了杨可世之外,还有一人便是杨可世亲卫首领,名叫周泰,也是跟了杨可世不下十年的老人了说是下属,其实都是过命的交情,包括外间的军汉本来是不允许杨凌带出白梃兵建制的。

    不过就是换了个汤药,不许俺带兵回都门可以,我带几个下人总可以吧!

    另外一人便是杨灵芸,杨灵芸乃是都门四大行首之一,对于杨可世可谓是一见倾心了,四大行首都是清倌人,在都门之中,也是存在卖艺不卖身的,况且,这里的文人墨客,大多数不是追求那方便的事情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莫须有(四)

    周泰刚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就感觉气氛不对了,在杨灵芸眼中,杨可世仍然如剑一般站得笔直,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人都欲他死而后快,可他黑黑的眉毛仍然飞扬着,骨子里面那点桀骜,未曾消磨半点。

    就是这种带着风刀霜剑的英武锐气,杨可世虽然行事大方,可是其相貌在多年的磨砺中比之一般的才子多了几分萧杀成熟之气,本来长相就不差,要知道即便是武臣,要坐到高位,都是很标准帅的军哥哥。

    杨可世王禀都是一般帅,要是老种再年轻个三四十岁也是老帅哥一枚,杨可世的这种气质,在初见时就狠狠戳在杨灵芸的心底,越是去想,就越是分明,此刻再会,一时间让杨灵芸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头,明眸之内,仿佛就盈上了一层水雾。

    在杨可世眼中,杨灵芸却有些清减了。她眼中蕴藏的波光闪动,让杨可世心中就是一震,不过这波光后头到底藏着的是什么,杨可世却不敢去多想。

    虽然两人一会之后就是再未曾见过,此时此刻再见之际,却丝毫未曾觉得陌生。

    周泰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杨灵芸明眸波光闪动,却看见杨可世披风上的湿痕,她吸口气,平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吗,移步上前,纤纤素手伸出,自然而然的就去解杨可世系着的披风。

    一边解还一边低声絮语:“怎么用这么个披风?白叠布虽然轻软,可却不窝风也不挡湿,你身边都是谁在伺候?可得选几个贴心的人才是……奴这里有件水貂皮的,原是嫌大了一些,改一改你穿着正好,拣一日让丫鬟儿送过去就是……”

    杨可世挠挠头,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面那些烦燥郁郁完全不见了踪影,眼前这个将他披风取下,叠整齐了放在宫熏上烘干的清丽女子,就是相处已久的红颜知己。既贴心又温柔,什么心下烦忧,都可以和她倾诉,却不及于男女之私。

    当下就嘿嘿一笑:“冷不冷的我倒不大在意。一则抗冻,二则进出都有马,一会儿就到了,还怕什么?”

    杨灵芸将他的披风放好,白了他一眼:“尽是胡闹。现在还有心思说些浑话,看来这几日汴梁风波,你杨枢密可没半分放在心里。”

    杨可世仍然只是笑,寻张胡椅坐下,找个宫熏烤烤手,大大咧咧的道:“我腰里不缺钱,身边有几十名精锐心腹,马也现成,外面还有几处布置,真到了不得的时侯。我拍马就走,汴梁这帮孙子想抓着我,门儿也没有,俺麾下都是一挡十的白梃军将士,就是辽人军中也能冲杀十几个来回,何况都门这些没用的东西,没有几千人我还不是从容而走,老老实实听他们摆布,当我傻的啊……再说了,他们奈何不得我。就是有事,到时候我那位小杨贤弟晓得了,谁找我麻烦,我一个个总要报回来。算他们几分利息。”

    见到杨可世之后,杨灵芸原来一直强自抑制的对他的担心,在这一刻就全部翻上心头,她几乎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杨可世,就怕在下一刻,这个骄傲不驯的男儿。就消失在这汴梁城中!她不知道费了多大气力,才能稳住手脚,定住心神,还能正常的行事说话,而不是扑到杨可世胸前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对这一个男子突然就有了这么深的牵绊!

    也许就是因为杨可世的随幸自在,桀骜英锐,还有不论什么时侯,什么境遇,都牢牢的将命运抓在自己掌心,绝不交给别人拨弄,就是她这一辈子最渴望得到的罢。

    杨可世正因为有这样死磕到底的气质,才如此深深的吸引着这个在命运当中沉浮,怎样都无法自主的美丽女孩子。

    从第一次遇见的时侯,杨可世一开口说话,仍然是那副满不在乎,什么都在掌握。就算不在掌握,也无非就是拼个鱼死网破,别想将老子搓圆搓扁的态度,顿时就让杨灵芸莫名的心安下来。

    这样的男儿,也许什么样的境遇都无法难倒他罢,只要坚持相信他就是……

    心思一放松,就觉得在杨可世身边,有说不出的安宁平和,杨灵芸也在杨可世对面坐下来,神态优雅,微微一撇嘴:“说得倒是嘴响,整个汴梁城,可没有一个人看好你杨枢密来着。”

    杨可世哈哈一笑。得意洋洋的道:“要是能开赌局就好了,要是这样,我就全部身家都押在自己头上,整个汴梁城估计都要输得脱裤子,这一局我死不死都无所谓,总之有小杨贤弟在,最后赢的都是我……可惜,实在可惜,可能我见不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灵芸捂住了,要说杨可世在如此境遇下,没有半点不安,没有半点紧张,那也是假的。此次行事之险,算计之多,牵连之深,是他来到汴梁之后,因势利导,有的时候还是阴差阳错,最后才形成此局。

    可是在杨灵芸这个百分之百的女人面前,男儿那阳刚一面就完全被激发出来,心虚胆怯,紧张不安,全都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杨灵芸又白了杨可世一眼,不说话,杨可世又挠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杨灵芸秋波扫了他一眼,轻声慢语的道:“奴知道你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都要撑持住,哪怕再为难也要顶着……不知道怎的,奴和你就是一见如故。有什么用的奴出力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就是……只要奴能做到,必不让显谟你失望就是。”

    说完这番话,杨灵芸忍不住都有些失神,自己之前,还犹疑了半点是不是要答应杨可世不知道是什么的请托,她虽然现在过得仿佛清贵无比,可杨灵芸完全明白,她的地位脆弱万分,无非就寄托在都门复杂的人际关系上,而男女之情,对于权位又算得了什么?她牵扯进杨可世的事情当中,说不定稍一不慎,自己也要跟着没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莫须有(五)

    杨灵芸双清澈的双眼看着杨可世,轻叹一声:“有什么,你就直说吧,只要……只要你信得过我……”

    杨可世端坐在房间里,只是觉得这一刻气氛变得莫名的悲凉,“灵芸,某杨可世对不住你,怕是不能带你离开者牢笼了,都门险恶,更甚于战阵之上,某恐怕来日无多,到时候不过就是为昏君奸臣所害,在此某就拜托你一件事。”

    杨可世这话说得也是诛心了,可见他在都门这些时日,对满朝上下,失望到了什么地步,杨灵芸只是静静的听着,话说到这里,已经表明了杨可世的态度,他不想走,之前说的拍拍屁股走人不过就是一时笑话罢了,杨灵芸只是有些嘶声力竭的道,“为什么不离开?就如你所说,你上得战阵,马上来去如风,禁军不堪到了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就算某一个妇道人家行走有所不便,奴家就在此间,也没什么的。”

    杨可世道,“不行,某不能走,某一走,便是注定是乱臣贼子,到那时,某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杨家列祖列宗,这是其一。”

    “其二,某要是一走,就代表某做错了,可是我没有错,小杨贤弟也没有错,历来逆转民族之大事业,莫不流血,某杨可世又何惜此身?”

    “其三,即便是某有所不测,还有小杨贤弟,这振奋大宋军伍的事业还有人继续维持下去,某一走,到时候他如何自处?莫不是起兵造反?”

    杨可世说到这里,已然是相当决绝了,说完之后他便是从怀里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执纸张,“这是赎你身子的契约,你若是不准备留在汴梁,便是收拾些细软,走得越远越好。”

    “奴不走,你有甚交待。说便是!”

    杨可世只是低头细语了几句……

    杨灵芸明媚的眼睛里面,泪水渐渐的沁了出来,她赶紧擦掉,勉强露出笑脸:“奴知道了。你毕竟引人注目,在这里也不要耽搁太久了,奴送你下楼罢,平平安安的回去……”

    说着杨灵芸就款款起身,摇曳着行来。将已经熏得微微带点香气,半干不干的披风拿起,抖开来披在杨可世肩上,再绕到他正面,认真的帮他系好。

    杨可世静静的看着杨灵芸举动,看着她虽然嘴角还带着硬挤出来的笑意,眼泪却总忍不住划过白皙的脸颊,亮晶晶的。

    杨可世终于再忍不住,一把握住杨灵芸的手,杨灵芸浑身一震。却受惊也似的退开一步,想挣脱出去。

    杨可世也很快的松开了手,任那冰冷柔软的素手,离开自己掌心。

    今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自己又怎么有脸许给这样一个虽然沦落风尘,内心却剔透晶莹,不染尘埃的女子一个未来?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伐燕战事之后,作为西军这个团体实际上的最高统帅,种师道自然也有其封赏。作为大宋武臣的巅峰,无论职阶都已经升无再升,在伐燕战事第一次大败,杨凌还未曾冒头的时侯。就已经加他为保静军节度使,指望种师道能挽回局面。

    武臣加节度使衔,已经到顶了,伐燕之后,再有封赏,只有将他转为泾源军节度使。宋时节度使为虚衔,不会实领本任,而老种就此刻就以泾源军节度使实领本任,国朝已来,有此异数者,不过寥寥几人,只要老种稍微有些异心,就是实打实的唐末藩镇自强割据的局面。

    西军四路军马出师,到宣和五年回返之后,只剩下三路了,环庆军残部已经改为晋阳军,奔赴河东路镇所,还好河东关西不远,也算是有归宿了。

    就是熙河、秦凤、泾源三路军马好容易还镇,出师精兵强将,也是惨烈,回返陕西,随处可见戴孝。

    这一仗打完,西军这个团体,实在是伤了元气。

    北宋自从熙河路开边以来,在对西夏攻势作战当中,好容易渐渐培养出一代能战军马,但是随着赵佶即位,将几代皇帝积攒的家当飞快的糟蹋干净,原来对陕西诸路的以倾国之力进行的支撑也就渐渐难以为继。

    陕西诸路对西夏一直保持了几十年的攻势同样也就难以为继了,随着和西夏之间的战事渐渐沉寂下来。西军的战斗力其实也是渐渐在走下坡路的,十几二十年前的极盛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原来靠着整个帝国在养着这些可以用于野战的重兵集团,而现在国力跟不上,这么大的摊子自然也就维持不下来了,各路镇将只有在回易上,在吃空上多用些心力。

    到了伐燕之前,西军能战之军号称四十万,但是调出来伐燕的十五万大军基本上就是全部可战力量了,最多还有些沿边零星军马加以土兵蕃兵强壮守边,这十五万加上都门禁军几万人,招募的敢战士等人,差不多就是二十几万大军。

    现在十五万大军,回师只剩下不到十万人,西军实力,又跌入了一个新的谷底。

    虽然在陕西诸路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军资器械,还有大量可充入伍的余丁精装,甚而可以招募蕃兵充入军伍恢复实力,但是随着大宋财政的越发窘迫,资源不可避免的要转向河东路与河北诸路,西军是再恢复不到原来极盛的时侯了。

    各路军马还镇四处,准备招募新军,甚而重立建制,调集军资器械,通过回易筹集额外的财源。西军准备缓慢的恢复元气,可是到底能恢复到何种程度,谁也说不准,而北面又崛起新的强敌,什么时侯再要调西军出去拼命,也都是让人心下没数的事情。

    伐燕回师以来,对于西军这个团体唯一的好消息就在于文臣辈对西军这个团体的牵制力量,越发的薄弱了,原来随着西军的壮大,武臣团体掌握的实力在陕西诸路这一隅之地的不断膨胀,文臣就渐渐有些压制不住,这个时候,西军已经是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莫须有(六)

    西军以前就完全是靠着童贯的威望在那里维持,现在西军挟平燕大功而返,童贯编管楚州,再加上西军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伤亡牺牲,文臣辈更难对西军的事物插手,一切几乎都是西军将门自专,沿边军寨,更是不奉文臣辈号令,基本上都是西军在自说自话。

    不过这个时侯,朝廷烦心的事情太多,对西军都有些顾不过来了,至少要将朝局理顺之后,才好慢慢再对西军下手。在真实历史上,大宋朝廷根本没来得及,西军也还没来得及变成事实上的藩镇,还是出兵与女真血战,最后和大宋同时毁灭在女真人的铁蹄之下,后来的吴玠吴璘兄弟,曲端之辈执掌陕西诸路连同四川,不过只能算得上西军余烬罢了。

    各路军将各自守着自家地盘,整理恢复着各自军马,西军这个团体的精神领袖种师道就扶着老弱之躯,赶赴渭州治所平凉。

    他实在是岁数太老了一些,一到渭州就病倒在床,整个冬天都在养疾,也没见得好转多少,泾源军的事物也无力操持,年前种师中从秦凤路赶来与兄长会面,除了与兄长度岁之外,就是帮着种师道打理泾源军的大小事宜。

    种师中虽然也是六十许的年纪,却比兄长身体好得太多,秦凤军泾源军两个重担担着,还要顾全西军全局,不时还得在兄长病榻面前探问,竟然是一副越忙越精神的样子,西军上下也都以为,老种将要把西军这个担子,渐渐交到小种手里了。

    种师中虽然也是人杰,可是比起老种,性子刚烈,到老火气不减的他,却让人未免有点心里嘀咕,不如在老种麾下,怎么样都觉得安心。

    日子渐渐的就到了大宋宣和五年的一月下旬。天气在陕西诸路仍然显得森寒,在平凉节度使衙署当中,种家兄弟却在内室当中相对而望,面色凝重。

    老种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靠在病榻之上,身上裹得厚实,每一呼吸,干瘦的脖子上青筋就凸起来,每一次都显得如此艰难。谁也不知道,这个老人到底还有多少生命力,可以经得起这样的煎熬。

    种师中看着自家哥哥,想说什么却又忍下,最后勉强道:“兄长,你精神不济,还是先歇息罢,此事等你精神好一些,我们再商议就是。”

    种师道勉强将身体支撑起来一些,轻声道:“不妨事。我还撑持得住,此事要紧,你来了这么多次,我总该给你一个说法……你对杨凌此人,到底做何想?”

    种师中嗤的冷笑一声:“在燕地的时侯,如何就不知道他的胆大妄为了?本来就是为自家权位不惜一切之人,现在让晋阳军在河东生出变乱,以固自家权位,这还不是再平常不过的?这等人物,就不能让他在大宋居于高位!看在他平燕不无微劳的情分上。寻一风物秀丽州郡,让他呆一辈子就是,又何足论?”

    从河东而起的风波,终于传到了卧病在床的老种这里。而小种恰逢其会,也参与到这场牵涉到大宋朝局深刻变动的风潮当中。

    西军上下,对跨过防区去河东路打这么一场仗半点兴趣也无,伐燕回来,正是养伤口恢复元气的时侯,士无战心。

    天寒地冻的拉出去打一场。兵变只怕都有份,而且去河东路平乱之后,那里仍然不会交给西军镇守,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要脑袋没给门夹过,就根本不会去考虑。

    再说朝廷谕旨也没来,并没有说要调西军出战,就算真要朝廷谕旨,说不得也要推三阻四一番。现在西军各部,就算得知了河东生乱的消息也就当没有发生,安身过着自家日子。

    论心说,西军诸将,对这一场河东乱事心下也有疑惑,冰天雪地里面突然爆发战事,实在是一件有违常理的事情,而且平抛开晋阳军现在恢复起来的实力不论,恐怕比之环庆军强盛时期不逞多让,更何况还有杨凌这等敢打敢杀的人物,在晋阳军的身后还隐隐约约站着神策军。

    神策军的战力他们也曾经见识过,一军之力就足以纵横燕地,破萧干,破女真,破耶律大石,区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数百女真鞑子裹挟了万人兵马,怎么就至于到这般地步?无非就是西军自家都用惯了的养寇自重的那一套,晋阳军为自固计,也将出了这般手段,大家都为武臣辈,未免有些同病相怜,更当河东乱事没有发生一般。

    消息传到平凉这里,老种在病榻上叹息了三两声,小种更是冷笑过后就将其丢到脑后,这事情,就由朝廷料理罢。反正也不是西军的麻烦。

    可是当汴梁那里各方势力往还,最终决定如何应对这场河东乱事,进而重新安排伐燕战事后混沌的朝局,一番处置,终于以何灌私下书信的方式传到了老种这里。

    老种现在养病,一切公文私函,都由小种代拆代行,种师中看完之后,顿时就转变了置之不理的念头。

    什么事情都有个价钱。这次朝堂当中,开出的价钱着实不小!

    新设陕西四路安抚制置使,以老种领安抚制置副使负实际责任,老种虽然隐然为西军精神领袖,可毕竟不是实际上的统帅。

    种师中代老种治事之后,熙河军姚古就对小种的一些号令不理不睬,现在老种任陕西诸路安抚制置司副使,则就是名正言顺的整个西军统帅,这也是种家将门几代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单单是这个任命,就足以让种师中心动万分了,他一心想接替兄长事业。可是威望声名比起乃兄还差一些,将来老种去后,除了自家秦凤军之外,让其他各路军马奉他号令,小种并没有太多把握。

    如果他要能接老种这安抚制置副使之位,挟朝廷名义以制各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这就意味着小种将来可以和乃兄一样影响大部分西军,甚而过之,谁能不心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 莫须有(七)

    何灌在私信当中言之凿凿,朝廷不要多久就有明诏,他也将任河东路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出而平乱,只求不论是泾源军还是秦凤军,助他一万五千军马,再加上他整练个几千人出来,河东的王禀胜捷军也是强军,何灌有信心争取过来,这些力量,就足以扫平河东一切乱源,晋阳军可称强军,也是环庆军加一部分北地之人打底子的,绝大部分,都交给西军收编。

    至于将来,何灌是要回转都门接掌枢府的,为稳固边地计,整个河东路还不就又属于西军的势力范围了?

    随着西军渐渐的在陕西诸路威福自专,就算西军诸将还没有明确的就要当藩镇的心态,也希望自家势力范围之内的地盘越大越好。

    多一个河东路开镇,就可以安插多少子弟进去,朝廷对西军的支持少了,毕竟西夏已经渐渐衰弱得不能算作是大患,可是河东河北诸路边防总要整治,有河东路在手,损失的多少也就弥补一些回来了。

    再加上这一次伐燕损失得实在太惨,能战的精兵强将凋零近半,为将的胆气权势就是靠麾下军马支撑起来的,能将晋阳军这支强军收编过来,谁不愿意?在小种私心里头,现在陕西诸路最强三军熙河秦凤泾源都差不太多,要是能将晋阳军收编,则自家实力大增,就是兄长去后,也足以在陕西诸路成操牛耳之势,将来统合西军,也更容易一些。

    更不必说何灌私信当中还暗示,今后朝局将为之大变。老公相未必靠得住了,旧党清流势力即将大张,背后还有储君以为靠山,可以决定将来大宋几十年的格局,这个时侯还不赶紧改换门庭,还要等到什么时侯?

    种家兄弟虽然在伐燕战事当中引蔡京为靠,与童贯斗得不亦乐乎。可毕竟不算是死硬蔡党,种家事业,在朝中必须要有靠山——小种毕竟还没有想当藩镇,只是想常保种家威风权势。蔡京已经太老,复出之后又太过低调,不复过去权倾朝野之势。

    此次看来是旧党清流占了上风,同他们暂时走在一处也没什么……更不必说,还有储君的影子在后面。这又可以保种家几十年富贵!

    兄长已经老病成这般模样,将来就是自家为传了这么多年的种家,为西军这个团体挡风遮雨,现在不为将来筹划,还什么时侯再下手?

    何灌私信一来,与种师中自家掌握的都门传来消息一互相印证,信中所言,种师中顿时就信了八成,当下就将书信送至静养的兄长面前,并竭力进言。朝廷正式诏书一到,兄长立刻就安抚制置副使之位。

    泾源军和秦凤军中选出一万五千精兵强将,就算再多些也调得出来,以他小种亲领,与何灌会合,赶赴河东平乱,有他种师中坐镇,何灌别想少了西军好处。

    现在天寒,许多将士不在营中,告假回家度岁——出征两年挣扎得性命回来这也是平常事。何灌又示意此次事急。说不得两月之内就得出发,收拢军马,筹集粮草,准备辎重。千头万绪的事情,时间也紧张得很了,只要兄长点头,种师中就准备风风火火的操持起来!

    却没想到,这事情在老病的兄长面前顿住了,种师道在病榻之上。反复琢磨着这番书信,又反复询问了一些汴梁传来的消息,最后只是淡淡的吩咐种师中不必着忙,先放着这件事情不去料理,自己到底就不就这个安抚制置副使位置,也是在两可之间。

    这一下就将小种噎住了,每日前来探病,总要说服自家兄长一番,却为种师道推得干净,今日算是下定决心,非要找兄长拿一个说法出来,但是动问几句之后,看着老种这副老病不堪的模样,终于又不忍心,准备告辞退出。

    却没想到,老种今日却强撑着,动问起他对杨凌的看法,种师中性子高傲,以功名自矜,和温文深沉的兄长相比,一点都不象,杨凌在燕地抢了西军风头,种师中就有点瞧他不爽,杨凌那点功业,还不是靠着西军出身的白梃兵还有径源军支撑起来的?

    自家却贪天之功,俨然以平燕功臣自许,在河东搅动风雨,直算是什么东西?种家数代,多少子弟抛尸边地,如何就能让一个微末之人爬到头上去?

    好处足够,加上对杨凌一直潜藏的那点不屑愤怨,种师中意欲何为,在明白不过,这次就坚定的站在旧党清流一系那里,出兵河东!

    老种半躺在那里,静静思索,随着每一次**,胸膛里面就跟一个破风箱也似,发出嘶嘶的声音。

    看到自家兄长连转动心思都这般费力,种师中心下不忍,劝解道:“兄长,你就安心静养就是,某就替你主持一切了……难倒还怕我害了西军,害了种家么?”

    种师道缓缓摇头,轻声道:“师中,你久在外镇,统领大军,性子难免就高傲一些,但在军中,什么事情都是你一言而行,什么事情,就看得简单一些了………我是从熙河开边,文臣辈勾心斗角的日子里面过来的啊……那时候几个叔辈的艰难,都看在眼中……此次的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自家兄长教训,种师中不好反驳什么,只哼了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长成时侯,种家气候已成,上面又有个大本事的兄长为他挡风遮雨,一路走来顺风顺水,长辈们曾经经历的那些艰难反复,没有切身体验,兄长这番话,只是让他觉得大不以为然。

    种师道伸出枯干的手,在枕下悉悉索索的摸索,最后取出一封书信,抖着手朝种师中递过来:“你看看。”

    种师中疑惑的起身结果,书信封皮上什么字迹都没有,已然被搓揉得有些旧了,看来是长途递送过来的,他拆开封皮,取出里面信笺,扫了一下落款就眼皮一跳。

    原因无他,落款正是那杨凌!(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莫须有(八)

    种师中瞪大眼睛望向自家兄长,种师道仿佛递一封书信就耗尽了全身力气,靠在榻上闭着眼睛解说:“平燕回师之后,我与小杨将主议定派有专人往还联络……有他顶在前面,我们才能安稳的在陕西诸路将养元气,正因为如此,这联络一直未断……这书信是才送到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兄长虽然解释了,种师中心中震骇仍然丝毫未减,现在兄长病卧在床,泾源军一切事宜都是他代拆代行,这平凉城可称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结果还有杨凌遣来密使为种师道所安排的人接引,一直将书信送到种师道的病榻之前,而他却毫无所闻!

    这个时侯,种师中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西军上下,对种师道的号令,从来都是凛遵,对他这个弟弟,却有些阳奉阴违,除了秦凤军之外,他在其他军中并没有太深的影响力,老种哪怕躺在病榻之上,只比死人多一口气,还是具有着他所不及的对西军的掌控能力,整个西军,还是这位老种的天下!

    种师中吸口气,不再说什么,认真看这封杨凌送来的书信。

    信上落墨不多,就寥寥几行字。

    “远望西陲,老种相公想必清净,河东汴梁多事,此次生波,非只对杨某一人而已,矛头所向,无非朝中大权,然则储君势力大张,圣人在上,又做何想?此辈恐使力太过,宁无后患?此间事,尚未盖棺,老种相公安居泾源,可坐观也。”

    种师中默默看完,沉思一下,抖抖信笺:“这是什么意思?这番话就要让我们坐着不动不成?”

    种师道仍然闭着眼睛:“还说得不够明白么?此次旧党清流辈行事,就是要让杨凌与旧党都再不能复起,圣人在上,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臣辈离间天家亲情?这事情。不是我等这外镇军将所能轻易插手的啊……”

    此次汴梁生波,就是朝中格局变动,围绕在太子身边的旧党清流辈反攻倒算,借着杨凌引发的河东变乱事想一举奠定太子地位。最后达到其掌握朝局的目的,难道要逼迫赵佶让位?

    政治经验深一点的,多少都能看清楚其间深浅,可是要在政争当中争取好处的,如何又能不冒风险?眼下朝局的确是到了旧体系维持不下去的地步。必须有所改变,旧党清流辈再也遏制不住,将再度回返朝堂中心,早些站队,将来就多一分好处,就算有些风险,也顾不得了。

    此等机会错过,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侯!

    旧党辈自从元佑之后,实在被压抑得太久,所以此次才不管不顾。锐意行事。

    小种自然也多少知道些这场风波背后的事情,可是在他看来,这又如何了?有什么事情,也是何灌辈顶缸,算帐算不到西军头上,而随着西军实力更张,估计此事将来再翻过来,也未必敢对西军如何。

    时局变易,现在西军处境也颇为艰难,不争取这个机会让西军实力再壮大一些。难倒就等着这样渐渐衰弱下去不成?

    听到兄长这句话,小种当下就是冷哼一声,昂然道:“这又如何?收编了晋阳军,河东再入我手。谁又能动得了西军了?”

    老种猛的睁开眼睛,怒喝一声:“混帐,你这是要做藩镇么?种家五代数百子弟抛尸沙场,就为了成全你的野心?”

    这一声喝凛然有威,目中更是精光四射,老种在病榻上踞坐。哪里还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自家兄长动怒,种师中还真不敢硬抗下去,却又不甘心,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看着头发也白了的弟弟这般闹别扭的样子,老种心下也软了,靠回去疲倦的道:“这水太深啊……谁也不知道圣人会有什么决断……天下毕竟还在官家的掌控之中,就算一切如常,顺利平了河东乱事,收编了神武常胜军,可西军也是再度树大招风了,朝局稳定之后,下一步还不是要对我辈着手?到时候,我眼睛一闭不理事了,你又怎么办?难道真的想自立为藩镇?陕西诸路本来贫瘠,靠着整个大宋支撑才养起这些强兵,难道你能自决于大宋?”

    “这次西军实在是伤了元气了,需要一段时间韬光养晦,将养元气,有人顶在前面,随他们就是,西军实力养起来,将来遇有大战,还能派得上用场,不然就是一触即溃的下场,多花些心思养兵练兵,比什么都强……”

    种师中沉吟一下,缓缓摇头:“兄长在上,我一直都听你的,这次恐怕就不能再赞同兄长的意思了……就算圣人有压制太子的意思,旧党势力大张也是明摆着的了,将来掌握朝局也是很可能的事情,这次我们不从他们行事,西军岂不是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将养元气,就要朝中支持,从他们意思行事,就是最好的法子……”

    “而且朝中对陕西诸路的支持大减,要尽快恢复势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晋阳军能化入西军当中,更得河东路资源以为支撑,岂不是事半功倍?军中将领如果明白内情,也应该是做如此想罢……难道兄长就为了那杨凌,硬压着全军不成?那时候,西军上下又对兄长如何想?”

    这番话说出来,竟然是老种难以驳斥,他睁开眼睛,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颓然摇头,种师中也不再度开言逼迫兄长,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老种。

    良久之后,老种才靠在榻上闭目轻声开口:“无论如何,还是谨慎些罢……就算是要跳到旧党辈这条船上,等几天也不迟……别人一请就巴巴的上钩,未免也让人看得太轻了一些,面子上的辞让还是要做的……稍稍耽搁个半月功夫,总不成问题罢?杨某人随信而来,还有五十万贯的礼,你看着分发下去罢,让诸人稍稍贴补一下,就不必那么急切了……就这个条件,还依得你这个兄长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莫须有(九)

    老种话都说成这般,种师中还能有什么表示,兄长岁数大了,想得多些,也是正常,耽搁一下也不直什么,反正大军要动员起来,相当花费时日,杨凌送上五十万贯,哼,难道当初白梃兵还不直五十万贯?

    种师中痛快的起身:“既然如此,便依得兄长,我们这里先不表态就是,看这此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兄长你好生静养,不必多操心了,有什么要事,某再来向兄长请益。”

    种师道点点头,拍手招来从人,让他将杨凌送来的钱财交于种师中,种师中也不再耽搁,朝着兄长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卧室当中,种师道却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屋顶,满面忧心之色。

    西军现下局面,他还掌控得了,一则是尽力保全大宋这支野战军团的完整性和战斗力,一旦将来有事,大宋还能有一支可战之军,二则就是尽力压制住西军慢慢勃发的**性,使西军不要向着藩镇方向发展。

    他一直在苦心孤诣,维持着这种平衡,谁知道朝中人却为了争权夺利,尽情胡为!给他加以领陕西诸路安抚制置使之位,又想将河东交给西军团体,想靠着这等大利将西军拉到自家船上,用以稳固朝中地位。

    如果老种有野心的话,希望种家能成就不止于人臣的事业,自然会兴高采烈的接受,借而发展西军和种家势力,直到大宋都再也无法制约!

    可是自家老病,去日无多,如果这般,怎么对得起种家百年来为大宋捐躯的列祖列宗?他从始至终,都想为大宋一纯臣而已。现在的局面,唉,就连自家老兄弟都如此,还期望其他人没有野心?

    所以在杨凌异军突起之后,种师道一直希望杨凌能站稳脚跟,他有两支兵马。晋阳军恐怕有两三万,神策军现在在燕地发展的速度更快,想必五六万能战之军之有的了,毕竟神策军底子好,又有燕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燕地民风剽悍,稍加整练便是强军,另一个时空,郭药师短短时间之内在燕地就是扩军二十万不是虚言。

    在这里神策军是稳打稳扎的在发展。所以五六万之众绝对没有问题,老种知道,神策军和晋阳军甚是能战,这两支军马不管是在河北还是河东布防,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屏障作用,给西军动员起来争取时间。

    而且杨凌这等人,正是朝中最为忌惮的对象,朝中人矛头指向杨凌和晋阳军了。自然对西军就要放松一些,西军就可以抓紧不多的时间。恢复实力,培养元气。

    与杨凌一样,老种深深担心将来女真大举南下,而大宋的抵抗能力,只怕还不如已经覆亡的辽国!

    可是朝中当道诸公,没有一个人将这再危险不过的对手放在心上。仍然争斗得不亦乐乎,为了党争,不仅要消灭掉晋阳军,而且还要继续将西军拉得四五分裂,让西军上下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异日大敌南下,拿什么去抵挡?

    就算外患不足虑,让西军这个大宋自己养出来的巨大军事团体随意发展,扩张势力,难道他们真的想让西军变成藩镇么?

    大宋当道诸公,到底怎么了?

    杨凌此子,种师道并不是看得很明白,但是归根结底,杨凌的实力还不甚强,就算让他按部就班的发展,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所以当时在燕地,种师道还是选择扶持杨凌,杨凌入河东,他也继续与其保持联络交通。

    可是时局发展到这种地步,杨凌到底命运如何,他又能使出什么手段,朝局到底向什么方向发展,种师道已经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稍稍拖延时日,指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过时局不管向着什么方向发展,恐怕都不是老种想要的……病榻僵卧,反复思量,老种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

    可是又能如何?某已经老病不堪,为大宋,为西军已然心力交瘁,已然……无能为力。

    杨凌啊杨凌,你所作所为,是不是真如在燕京时侯对老夫所言,是想在将来,做那擎天玉柱?

    满朝诸公,无一不是昏昏,哪怕就算心头明白一些,也陷于党争当中无法自拔,比起他们而言,也许你杨某人,更值得指望一些!

    只要你没有欺骗老夫,还有杨可世,都门风云变幻莫测,虽然杨可世大智若愚,可是在这等情况之下,绝对不能善了,罢了罢了,某又能如何!

    窗外大风忽起,这大风呼啸而来,拍击着陕西诸路的山川大地。在河东路,在汴梁,在河北诸路,在燕地,此刻都有大风卷动,狂风过后,也许就是彻底震动这河山的惊雷。

    ……

    “太师回府了!”

    随着压低了声音的传唤由大门一直传到内院,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贴身使女忙不迭的整理着蔡京惯用的卧榻,几个宫熏再仔细的察看一下,确认没有半点烟气,室温也是将将合适。

    红泥小炉上温着的提神补齐的饮子赶紧加了把火,将沸位沸之际就端了下来,放在暖套当中候着。

    几个惯于为蔡京代步的娇俏使女忙迎到门口。等着搀扶这位老公相入内,今日当值的侍妾领着这队伍,查点着衣包,蔡京回府,就要换下朝服,换上家常的衣服,既要暖和还得轻便,总要让这八十多岁的老人觉得舒适才是。

    阖府富贵,都寄托在这个八十余岁的老人身上,谁都指望他能长命百岁,让这薰灼气象,长久的维系下去。

    蔡攸这个时侯就候在内书房当中,自家爹爹侍妾已经到院中出迎,做儿子的就不好出去了,放在平日蔡攸很有些才子的放达气概,不将这些礼数放在眼里,不过最近他在老爹面前可是老实许多,谨言慎行,不愿意被挑出半点毛病出来。

    不过这位曾经也居东府的小蔡相公,却没有半点曾为大臣的雍容气度,在内书房中负手乱转,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也难怪他,此时此刻,在汴梁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东府传出来的圣人旨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莫须有(十)

    蔡攸要到其他地方,自然不必等着父亲下值,就能打听到圣人到底下了什么旨意,禁中从来都是一个守不了什么秘密的地方,可蔡攸还是巴巴的就在自家父亲宅邸内等候,此时此刻,还是讨老父欢心最要紧一点,说不定老父就会为他争取更多一点好处。

    响动声从外院一直传过来,不多时侯,就看见四名结实使女从内院入口接过步辇,再有四名娇俏小丫鬟捧着唾壶香盒之类器物扶持,蔡京裹着斗篷,坐在步辇上,被一大群莺莺燕燕捧凤凰一样迎进来。

    等候的侍妾带着内院使唤人又赶紧迎上接过来,扶着蔡京下了步辇。蔡京稍稍活动一下身子,就由两名垂髫使女架着,缓缓踱入内房,进去之后,侍妾使女,穿花绕树也似的给蔡京更衣,服侍他在软榻上靠着,一边捏腿一边有人奉上饮子。

    蔡京接过喝了一口,随手就递了出去,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儿,今日当值侍妾才凑近低声回禀:“大爷正在内书房候着太师,是不是让大爷再等一阵?”

    蔡京嗯了一声:“今日倒耐得住性子了,也罢,告诉他老夫随后就至。”

    这些时日,蔡京身边人都是为蔡攸用钱喂饱了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内书房蔡攸那里,蔡攸忙不迭整理衣衫,诚心正意,就在门口等候。

    等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听见脚步声响,蔡京为几个使女扶持着缓缓而来,蔡攸上前恭恭谨谨行礼:“参见爹爹。”

    接着就从使女手中接过蔡京,亲手将他扶入书房当中,几名使女早就穿先在内书房预备好的卧榻那里等着接手伺候。

    蔡京却没让她们扶自己上榻,就缓缓在榻檐坐了下来,打量了小心在面前侍立的蔡攸一眼。

    蔡攸满心跟猫抓也似的急切,却只能陪笑问候:“爹爹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入值。真让朝中其他臣子都愧死………”

    蔡京哼了一声:“已得旨矣,你的枢密院都承旨位跑不了。”

    虽然早就是意料中事,不过蔡攸忍不住还是失望的叹了口气,本来他还期望圣人念点旧情。自家老爹看着儿子最近勤谨伺候的份上,给个更好一点的位置,枢密副使也就枢密副使了,他将就一下也没什么,那个李纲。凭哪点能到他小蔡相公头上?

    他小心动问:“枢副之位,还是李伯纪?”

    蔡京哼了一声:“梁溪先生负天下之望,正需要他来正朝中人心,现在兵事纷纷,更有河东事。梁溪先生是众望所归,你在西府,当好生奉梁溪先生从事!”

    蔡攸心下撇嘴,面上还是恭谨:“自然如此……只是儿曾入东府,领参知政事,现在却在西府为一都承旨。说出来,倒是折了爹爹的名声,儿实在惭愧无地……”

    蔡京冷笑:“你那参知政事之位,又是从何而来?别忘了,你现在是戴罪立功!真要到楚州走一遭,才心甘情愿?名声都是你自家挣的,和老夫漫不相关。”

    饶是蔡攸,忍不住也是脸色微红,他的参知政事之位,正是背后捅了老爹一刀。才谋到手的。蔡京提起此事,他就再不敢多说什么,都承旨便都承旨罢,只要抱紧老爹大腿。自己再活动一下,将来再得一个美官,过去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就算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是幸好这官只是暂时的,现在朝中枢密使正位空悬,只有杨可世和李纲这两位副使。现在蔡攸为都承旨,只不过只是他暂时的职位,来日对杨可世反攻倒算,这位置一去,另一位枢密副使还不是自己的?

    到时候捏捏鼻子,正使的位置就让给李纲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过此刻他心中未免也有些其他想法,老爹在此次朝局变动当中,未免显得太隐忍了一些。什么都不去争。看来真的是打算就这样富贵终老了,再没了掌握朝局的雄心,而旧党之辈,注定已然大获全胜,自家是不是要改换门庭,抱抱他们的大腿?

    父亲年老,自己却还强壮,仕途道路,还有得走呢,只是旧党之辈,一直都是恨蔡京入骨,自家从来和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这个门路到底如何寻觅?

    蔡攸在心里嘘了口气,旧党辈此次大获全胜,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编管在外的童贯也有指望,心下难免有些妒恨,当日自家和童贯是不折不扣的一党,怎么圣心就这么念及童贯,却对他小蔡相公这般忽视?

    朝局变动若此,算是尘埃落定,前些时日还风光万分的杨可世不死也是远窜琼崖,自从知道圣人要在今天就河东事引发的朝局变动下正式旨意之后,整个汴梁都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总体而言,大家都是有相当把握,这一局是旧党清流之辈赢了,朝中各方势力都达成妥协了,就是圣人高高在上,还能拧着干不成?

    赵佶虽然是这几十年来君权最重的。但是操控朝局,还是靠着以一党压另一党,以一派牵制另一派。此次各方势力都达成妥协,赵佶身边信重之臣因平燕事凋零许多,新的还没提拔起来,复相的蔡京此次又不肯出头给赵佶当枪使,赵佶也只能不太违逆着各方议定之事。

    就是小有调整,大局也是不会有什么变化,就是旧党辈,也没指望圣人都完全顺着他们的安排,对其有所调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比如说极其要紧的河东路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很有可能就不交给何灌,而是挑选一个他更为信任,和旧党清流一系没什么渊源联络的大臣。顶着压力将童贯召回来任此差遣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反正来日方长,只要回到了舞台中央,则今后几十年大宋朝局,总会落到我辈手中!

    局中人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其他一切安排,赵佶都没有半点更易。(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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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强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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