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各有动作
此番耶律大石,耶律阿古哲都远在雄州,赋予了萧余庆军事调动之权,而直领耶律大石亲卫的人便唤作了萧烈,从这里便可以看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契丹人和奚人都是极其防范汉人的。
萧烈虽然也懂得用兵,但是手段比起萧余庆自然是有所不足的,赵鹤寿自是心中大定,仔细揣摩之后,行军方略已经是大抵有数了。
说曹操,曹操到,赵鹤寿才刚刚换上戎装,萧烈便上门了。
耶律大石和萧余庆虽然都不是汉人,但是起码来说,辽国学习汉家文明已经百年,即便骨子里杀伐果断,但都内敛了不少,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一股子温文的气息,而萧烈则不同,走进来之时,便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收不住的。
萧烈发饰也未曾更易,还套着鼻环,直像那未开化的蛮夷,可就是这样一员将领,打仗的时候也不是只会蛮干之辈,粗中有细。
“赵指挥使,俺麾下的二郎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不知贵部准顿如何,何时可以开拔?”萧烈人如其名,性子也是很烈的,才接到调令没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寻到了自家门上,一时之间,赵鹤寿就只是头痛?
这厮就不能让俺喘口气,当真是牲口不成?
其实也不怪萧烈急于出兵,斯时耶律大石的真正去向,也只有萧余庆和少数亲信几人知道,萧烈便是其中之一,就连赵鹤寿,郭药师都是被蒙在鼓里。
大石林牙在国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重,如此折在雄州,那么大辽江山无异葬送半壁。
赵鹤寿也未能将此事与耶律大石联系起来,但耐不住萧烈询问,“萧大人稍安勿躁,末将也是方才刚接到军令,总得给俺一些时间整顿部下吧,此行带多少粮草,后部跟多少辅军,还有营帐辎重等器物也未曾准备完全,这样,暂且给某半日的时间,便可出发!”
“半日,太久了些!”萧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赵指挥使所说乃是稳重之言,这样,某部先行,赵将军随后跟来便是,某一路留下哨探,随时与你保持联络。”
赵鹤寿听罢便点了点头,“萧大人此言大善,但是切记不可冒进太远,萧大人乃是此次行军主事之人,某等还需仰仗大人!”
“某自然是醒得的。”萧烈只是斜看了赵鹤寿一眼,“还望赵将军不要逾时,某在白沟河边等着你!”
说完之后便是一番计议,随后各自告辞,依计行事。
杨凌所部渡河之后并未止步不前,而且继续拔营前行,野外结营而居,最重要的便是有所依托。
雷远文在前面将哨探放得更远,大宋对于安营扎寨的功底是极其深厚的,即便是一个什么官职都没有的厮杀汉,但凡在军中混迹了两年,一眼便可以看出此番地势利不利于下寨。
下寨之后有什么便利之处,什么地方容易为敌所趁,需要采取什么样的防范手段,这些都是要经过仔细验看的。
不比得刚刚渡过白沟河时的疲惫不堪,匆匆安好帐篷,只是倒头就睡,稍事将养了一番气力之后,终究还是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毕竟寻找到一处易守难攻,便于依托,可堪下寨之处,并以此地为圆心,哨骑四出,打探寻摸,这才算得上在此地真真正正的站稳了脚跟。
幸好至此时节,还未曾逢到敌人,否则就得上演一场活生生的野地遭遇战了,那个时候不说军中上下有无战心,单单只是仓促应战之下,死伤就得极其惨重。
前面的雷远文和罗延庆将哨探放出去老远,严世臣和一众步卒护卫杨凌为中军,寻着雷远文前哨开道的方向行去。
而岳飞领着几兄弟只是在后方押运粮草缁重。
虽说仓促行军,但也算得上是仅仅有条了,马小英留在中军,这个时候也骑着一匹马儿,姿势依旧是那么飒爽,比起杨凌来少了几分生硬之感,她来此只为照顾杨凌的衣食起居,本来杨凌是不允的,但实在耐不住马小英的软磨硬泡,最后好歹是应了她。
马小英顿时就高兴得眉飞色舞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杨凌才有些明白过来,小英不过是一个女孩,在后世也不过就是在读高中而已,而现在的她经历得也实在是太多太多,忍不住就让杨凌心生怜爱。
虽说马小英跟来,可已经开始长牙的马方旭却是被留在了城南驿站,那里的驿卒答应帮忙照料,且雄州城中条件确实好得多。
当然,其中杨凌也给了不少好处,虽说这个年代民风淳朴,但乐善好施之人并不多见。
处理好这些之后,他才能安心的渡河,杨凌的马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很有长进,只是每日骑马,两胯被磨得鲜血淋漓,总是不好受的滋味。
杨凌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正在缓行之间,就见前面一员白梃兵轻骑飞马而来。
由于杨凌手下的轻骑哨探实在是不敷使用,所以白梃军来此,就立马让他们脱下了重重的盔甲,充做轻骑使用,也正是如此,在遮护得兵马一路前行无事。
“杨大人,前方已然寻到一处下寨之所,雷指挥让俺前来询问大人,是就此下寨,还是继续向前哨探?”这白梃兵军士也是没有丝毫轻慢之色,毕竟仅仅是凭着杨凌敢孤军北上的这份胆气,但为厮杀汉就没有不服气的。
本来这等事物,凭借雷远文征战多年,能够被他瞧得上眼得扎营之所自然是极其合适的,但是他并没有自做决断,依旧要派遣人手前来回报杨凌,不为其他,军中上下有别,若是开了自行决断的先例,杨凌的威信便不复存在,一点一点的被磨得干干净净,到最后还能不能使得动这支骄横的白梃兵,就变成了一个未知之数。
白梃军为西军四路强军之一径源军统属,西军上下都是极重尊卑之分,说一不二,秩序分明,也就是杨可世整日与厮杀汉打得火热,但每个人也是发自心底的尊重这个统帅。
既然杨凌为此次前驱统筹之人,那么悉事都应由杨凌拿捏分寸,他们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在杨凌指挥失误的时候,稍稍上谏,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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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以战养战
杨凌只是思虑一番,便道,“该地点是否隐蔽,我等出军而来,需要隐蔽,才有奇兵之效。”
“大人请放心,该处依山,山上有泉,足以供前任隐蔽!”这士卒点头回应道。
杨凌道,“如此便快速行军,赶紧安营扎寨!”
此言一下,中军立刻加快了行军速度,毕竟整修寨营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情,还需快些到达才好。
这个时代安营扎寨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单是军队还在行进中,斥侯哨探就必须把前方可能扎营的地方详细报告给统帅。
还要临时去伐木取材,四周都要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制作方法是先砍两排树干,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下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这样长树干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
木板上层可以让士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士兵休息。唐军的一个小队是五十名士兵再加上队长队副各一,扎营的时候也是如此,大家的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各个帐篷乱跑。
每个营区挖一个公共厕所,有意思的是兵法中对于军营卫生也非常重视,不厌其烦的强调厕所挖的位置非常重要,要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远远的,要离营房有一定的距离,但不能太远,以免上厕所的官兵不能及时归队,当然也不能太近。
军营还要重视防疫,比如人和牲口的生活垃圾要及时掩埋焚烧,重病患者和传染病患者要隔离等等。
这套系统也正是大宋这个时期才慢慢的形成了一套完善的体系。
午时之前,包括岳飞的辎重后队在内,基本上已经悉数到达,此时还未曾立下营寨,罗延庆依旧是负责四方的警戒事物,哨骑远远的放了出去,而雷远文这个时候便指挥着士卒上山伐木,圈下营地,四周只是干干净净的干活声音,没有一个人大声呼号。
涿州城中,郭药师接到信函,只是皱眉,“萧余庆这是在干什么?涿易二州的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总共不足四千之数,而当面宋军白沟河以南十几万之多,怎会选择以卵击石?”
甄五臣道,“难不成是以守为攻,恫吓宋人不得北伐?”
郭药师沉默了半晌,“若是宋人打定主意北伐,这点兵力是万万震慑不住的,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此刻南人的心态摇摆不定,这个时候,取雷霆一击的态势,取些小胜,兴许能够有所作用!”
“郭大哥,某怎么感觉此事蹊跷甚多,要不要派人去查探一二?”甄五臣只是上前问了一声。
“不必,赵鹤寿此人不是我们的心腹,此番南下之人有契丹和赵鹤寿所部,若是南人争一口气,一举将其除之,正好我们的掣肘之处就少了许多,如果南人没有动作,那么证明其羸弱不堪,日后投奔赵宋便不是明智之举,此次正好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测一测双方的水分,以待来日抉择!”不得不说,郭药师的这一番话对甄五臣是极其有说服力了,当下甄五臣就不再说话。
日头渐渐落下,一座小型营寨已经建成,基本上若是有敌来袭,也能做一时抵挡,再加之大宋神臂弓之强,即便有千人兵马在侧,也可保一时无虞。
夜间雷远文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了营寨当中,还来不及喝口水便急急的求见杨凌,帐中篝火通明,雷远文细细的道,“距此二十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处小山,唤作额虎山,前两年,燕地乱象初生,此处便被山贼所占据,这股山贼主要是地痞流氓组成,但是其中不乏一些良家百姓逼迫无奈,另外经年大战之中,山贼还收纳了一些大战知州被击溃流散的败兵。”
杨凌听到此处,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之色,“此处有多少山贼,可曾调查清楚。”
“末将不敢暴露行踪,只是远远的瞻看了额虎山的山寨,观其规模,应当是百人上下而已。”雷远文如实回答道。
杨凌淡淡的道,“你这些消息怎地知道得如此详细?”
“回禀大人,前哨罗延庆麾下哨骑军马当中有一人曾经听说过此事,此山匪首浑名唤作胡三刀,曾经便是一村痞子,占山为王之后此处为非作歹,常年流窜在各地烧杀抢劫,所到村寨将财物洗劫一空,辽人朝廷此时兵力捉襟见肘,但凡能征集而来的精壮,早已经是整练编作新军或是调到北方抵挡女真,或是与俺们宋军交战,辽人内部也是各地起义军不断,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山贼土匪,所以胡三刀一直为祸乡里,这些年临近村的百姓要么被逼成为贼寇,其他的不是死在山贼的刀下,其他的都已经逃亡光了。”
一旁的岳飞出声道:“大人,这些山贼为祸一方,末将以为,不论是在辽境宋境,遇到此事都应该除暴安良。”
杨凌默不出声,此时他的思绪已经不在是不是剿杀山贼之上了,雷远文所说,山寨之中不乏溃败的士卒,如此,是否可以通过剿匪,将其中秉性不坏之人加以整练,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而且料想这些山贼纵横燕地多年,烧杀抢掠,多年积蓄下来的粮草定然不在少数,如此自己通过剿匪不仅仅可以训练士卒,将其磨炼成为一支强军,并且以战养战之下,自己的实力不但不会大打折扣,反而会得到增长。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的行事恐怕要隐蔽一些,毕竟如此可以说算是犯了大忌,若被暴露在明面之上,暗自养兵自重,是谋反的大罪,杨凌天人交际之间,只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大人,大人……”岳飞见杨凌怔怔出神,不由得唤了一声,杨凌这才醒转过来,说道:“贼匪无道,我大宋官兵乃是仁义之师,遇此残贼,岂能不杀之以后快……”
第四十八章 攻打营寨
“大人明鉴!”岳飞等人都是拍手称赞。
当下汤怀却是站出来,面带疑惑的道,“大人,虽说此举乃是义事,不过这帮山贼并非易与之辈,这些年来想必已经将山寨谋划得像模像样,,且诡计多端,如果要剿灭他们,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话说到此处,营中诸人都是有些沉寂了下来,毕竟山贼落草,哪一个不是选择易守难攻的地形作为自己的大本营,而且稍加经营,不说固若金汤,总归是要杨凌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取下的。
而杨凌兵马不过数百,底子实在是太过薄弱,这份代价,承受不起。
杨凌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相信凭借自己兵马的战斗素质,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差,况且还有白梃兵为助力,取下这个额虎山山寨一定不是问题,当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取,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雷远文听令!”杨凌思虑良久之后终于是做出了决断。
“末将在!”雷远文听罢,立刻站出,白沟河一战,自己未能被选出冲阵,眼睁睁的就在河对岸看着自家袍泽如飞蛾扑火一般撞入辽人军阵,死伤之烈,每每午夜梦回,雷远文便是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恨不得自己当时也能随同一死,好过龟缩在雄州,心中只是满腹的怒气无处发泄。
而今杨凌北上,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他早就是摩拳擦掌,大丈夫生长马军中,只图马上夺取功名,建功立业,方才不虚此生。
只听杨凌娓娓道来,“山贼此刻尚不得知我军来此,某料想出奇兵之效,就在今夜夜袭额虎山,尔部白日间哨探归来,熟悉地形,可能担当诛杀贼寇之重任!”
雷远文只是狠狠的一抱拳,“全凭大人吩咐,某白梃兵都是敢战儿郎,从来只有战死,绝无逃兵!”
杨凌笑道,“如此甚好,白梃兵为骑兵,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额虎山,传告麾下将士,不得携带重甲,改为轻骑出发,某要以雷霆扫穴之势荡平额虎山!”
……
军令一出,白日间刚刚返回吃了几口饭菜的白梃兵还未曾歇息,此刻听到军令,每一人都是急急而出,没有丝毫疲态,白梃兵为大宋军国重器,非到紧要之时,不可轻动,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白梃兵活着也是憋屈,整日里骨头都憋得松散了,此刻哪有不士高马腾的?
当下每一员将士身上都之时披了一层皮甲,这副装备,对战马的压力自然是极小的,出了营门就是飞快的奔跑在幽云大地之上。
雷远文只是温柔的抚摸坐下的马儿,“嘿,老兄弟,平日里恨不得让你骑在某的身上,此番可要好生卖一把气力才是。”
说完之后,那马儿似乎是听懂了雷远文的话语,便是狠狠的打了个响鼻,高高的人立而起,只是随着大队冲出了寨门。
汤怀,张显等人站在寨门之上,远远的望着黑夜之间渐渐模糊远去的背影,只是渴望的道,“依俺看,只有跟着杨大人,这一辈子就是死在此处,又有什么打紧!”
杨凌也是跟在队伍之中,两边事岳飞和严世臣,带着岳飞,自然是想让他多多历练,毕竟这位历史上武穆王的命运已经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若是日后成为了一个碌碌无名之人,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无论如何,每一个成功的将领背后,都有数之不尽的战事用以磨炼。
见岳飞和严世臣紧紧的护在自己的身边,杨凌也只是觉得安心,此番出征的战马,每一匹都是剽肥体壮,这样一幅阵容,出征之前自然是引来了步卒那羡慕的目光。
如此奔行了一个时辰,前面的白梃兵都是停了下来,如此快速的行军,马儿的口鼻都是喘着粗重的白气,雷远文到了后队,对杨凌道,“大人,前面便是额虎山了,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杨凌道,“命令全军,下马步行,战马就栓留在此处,留下几人看管,其他的人,全都当做步卒使了,都给某冲上去,抢下寨门就是大功一件。”
额虎山的寨门之上,两个守夜的贼人正在插着的火把之下喝着烈酒御寒,寒风不时呼啸而过,让四周的旷野更见萧条,“直娘贼,寨里的大爷都搂着娘们乐呵,俺们却在这里吹着冷风,这方圆几十里,除了山寨就是山寨,还有人敢来寻俺们的麻烦不成?”
“说得也是,半个月前胡三刀强来的那个小娘子水灵灵的,俺看了也是直吞口水。”正在两人议论之间,却听见了一丝异动。
“下面是谁?”
好不容易摸到寨墙边上,见到自己的行踪被暴露了,便杨凌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嘶声力竭的道:“弟兄们,白梃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大宋最强之兵,某希望你们莫要堕了白梃军的名头,杀进寨中,某就在你们中间,决不后退一步!”
白梃兵士卒听见杨凌如此,心中也是热血翻涌,大声吼道:“战无不胜,杀!”
岳飞远远的只是拉开强弓,稍稍瞄准,立于火把之下的贼人此刻不过就是活靶子而已,一箭射出,直直命中咽喉,另外一名贼人只是被神臂弓射成了刺猬。
山贼就是山贼,竟然外间的防守事物仅仅只是派了两个草包来防守!
雷远文当先冲在前面,来到寨门之前只是喝道,“倒油!”后面的几个甲士立即上前,一罐罐火油不断的往寨门上道,随后取出火折子,轰的一声便熊熊的烧了起来。
随后白梃兵士卒便伸出一排排长枪,只是狠狠的在寨门之上推,随着一声吆喝,火屑纷飞,寨门应声倒地,长枪开道,后面的士卒紧紧的跟在后面向寨中杀了进去。
这个时候,外间的贼众似乎有些发觉到了门口的异动,但也仅仅只是十几人而已,见杨凌所部势大,不能上前,只是不断的喝骂了几声,再远远的放了一波长箭。
第四十九章 乌合之众
白梃兵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这等射得斜斜歪歪的箭雨哪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只是伸手舞了兵刃便将其拨开,即便遮护不全,只是任由箭雨斜斜地插在的盔甲之上,继续前行而已。
这些贼匪的弓箭有些都是制式武器,有的还是强弓,但是可惜的是弩弓在日常使用中,往往会出现磨损,所以需要更加仔细的维护,更不用说更加脆弱的角弓等,一般有力的射士都使用的是自己特制的弓,弓就是被雨水浸泡之后,弓弦都会变软,天长日久便会废掉。
而平日里这群匪类气压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会重视弓弩的养护,自然是不行的。
这些人惊慌失措之下,射完一轮便是仓惶逃窜,逃跑不及的便被赶上来的士卒补上一枪,见有的跑得快了,随身取出神臂弓抬手便射,
“噗哧,噗哧!”弓弩射入身体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平日里都是这些贼匪屠杀平民百姓,没想到今日局面竟然完全的逆转了过来,每一个贼匪临死之前,都是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之色,却是怎么也未曾想到,这群贼厮鸟的官兵是从哪里来的。
一路浴血前行,杨凌率领这部下所向披靡,几乎是屠杀着过去,山寨的大堂,灯火通明,里间传出阵阵**,里间夹杂着女子和男子的苟且之声。
杨凌等人直直的奔向此处,门口守门的两个贼人这才发现了有敌来袭,急忙转身向里间跑去,却发现大门早已从里面被锁死,怎生也打不开,雷远文只是大步向前逼了过去,手起刀落之下就解决了当面的两个贼子,一抹血迹溅洒在窗户之上。
此时的杨凌手中佩剑早已是拔出,但是无奈将士用命,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而来,连贼子的衣袖都未曾碰到一下,此刻他的衣袍还是干干净净,见到紧锁的大门,杨凌只是道,“撞进去!”
两个身穿铁甲腰大膀粗的将士应声而出,只是狠狠的往里面撞了过去,“哗啦!”一声,大门直被装得粉碎,随后众人鱼贯而进。
大门就那么大,当先而进的几员甲士一进去就是放手厮杀了起来,斯时斯地,里间的贼子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穿着绸缎,衣襟大大解开的贼子竟然各自搂着两个女子在做那放荡之事,看样子应当是首领之类的人物。
其余还有五六名小头目也是做着同样事情,那些女子都是被劫掠上额虎山之上来的,颇有姿色。
两个女子被俘虏到山上来,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时日以来早已经是受尽了凌辱,双目都是没有神采,只是麻木的默默承受着下体的冲击,这个时候看着闯进来的甲士,眼睛之中突然显出了一丝亮光。
其中一名女子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气力,竟然一口从那贼人的脖子之处咬了下去!
“啊!”那名贼首一手推开光溜溜的女子,见到闯入进来的甲士,也只是极为的惊恐,“直娘贼的王八蛋,外面的贼厮鸟都是干什么吃的!”
杨凌这个时候也从外间闯了进来,见此情景,只是目眦欲裂,厉声道:“一个不留!”
两厢之中不断闯进来的甲士都是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高高之处挂着写着聚义厅的牌匾,血迹也溅射到了牌匾之上,惨叫声不断响起,这些匪徒一时之间连个兵刃都没有,如何兴得起抵抗之心,只是衣衫不整四散而逃。
但是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等待他们的无非就是一死而已!说到底,他们作恶多端,如此轻易的就给了他们一个痛快,真是便宜了这群畜生!
“直娘贼的,杀这些山贼,真是脏了某的刀刃,极为的不爽利!”良久之后雷远文满身血迹,有些愤懑的道。
杨凌见着满地的狼藉,也是正了正颜色,“派人去将寨中剩余的贼人都集中起来,让这些女子一一指认,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辈,悉数杀了,本性不坏的人留下性命,一并带回俺们的营寨!”
雷远文微微一愣,随即领命告退了下去,杨凌转身对岳飞道,“鹏举,你带着几个亲信弟兄去贼子的粮仓等处清理缴获!”
“是!”岳飞也是跑出,唤了几人便去清点了。
杨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一仗自己以快打快,着实是让额虎山的贼人措手不及,所以并未造成将士们的死伤,也算是一番喜事,可是他的心情却是怎么也好不起来。
一日之后,杨凌所部营寨之中,张贴出了军中十七禁五十四斩,内容如下……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亵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第五十章 人子之心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白手起家,以农民之身登基称帝者只有两人而已,一人是刘邦,而另外一人便是洪武帝朱元璋,纵观中华几千年历史,农民起义者大多初期如犁庭扫穴,但是最后却落得凄惨下场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原因无非就是小富即安,大业未成而壮志已消,要么为外力所灭,要么为朝廷招安,但是终其所在无非就是流寇思想,军法不立,就是兵强马壮也难以暴力推翻统治政权。
后来的岳家军为什么能够在大宋武力菁华大部覆灭的情况下,挽住汉家民族的颓势,就是因为其军律如山,法纪言明,这才让完颜宗弼发出,“憾山易,撼岳家军难”的感叹。
一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队,即便声名不显,也是极其可怕的。
杨凌经过额虎山一事之后痛定思痛,将军中十七禁五十四斩搬出了台面,喝令每一员将士都要熟记于心,倒背如流,放在其他朝代,在文化和社会相对落后,国民教育素质普遍较低的情况下,要想做到这一点无疑是难上加难的,但是杨凌很庆幸,自己穿越的朝代是北宋,这个封建社会的巅峰时期,承平百余年,虽然也有文盲,但只能说是极少数,就算是军中的大头兵,厮杀汉,也是能识字的。
营寨之中,诸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被解救出来的女子,每人发十贯钱的安家费,还差人护送其过了白沟河,剩下的额虎山贼众作恶多端者尽数被诛杀,但是最终也剩下了三十几人青壮。
这些人都是兵荒马乱,兼之官府欺压,有的曾经也是大宋官军,无奈之下从了贼子,但好算也是手中未曾染血之人,未曾造下杀孽,杨凌便将其编管如自己的军中,稍加整练,而额虎山之中剿匪获得的钱财和粮草都是足够自己默默扩军的。
不仅如此,山寨之中还有贼人多年收缴而来的数十匹战马,杨凌只是散财,上下将士都是得了一番现成的利市,自己尽量的充实骑兵,
毕竟白梃兵乃是重骑,不可能永远让其充当哨探的行当。
在军中捡练了数十会马术的人之后便将其混编入白梃军之中,让他们跟随白梃兵进行哨探,白梃兵士卒每一个人都是宝,他们被选入白梃兵之中,都是经历过十数次厮杀的老兵,经验之丰富,是杨凌整练的新军完全比不上的,相信以老带新之下,自己的士卒肯定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经验不足就是杨凌这支军队最大的障碍,幸好杨可世忍痛割爱,做了如此安排,而雷远文所在也确确实实的担负起了全军的老大哥作用,但凡哨探,安营,杀贼,每一件军务都是身先士卒,未尝有丝毫的懈怠。
西军之中的老卒子果然是熬得打得,让所有人都是打心底的敬佩不已。
在行军途中,雷远文即便是身边仅仅只有十几个士卒也能将繁重的事务安排得紧紧有条,这样的带军行军,雷远文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厮杀之中带着的浓厚的军伍气息,很多部下都是他亲手从西贼的手中救下,弟兄袍泽都是过命的交情,威望自然无两。
但也正是这样一位在杨凌军中可以说算得上说一不二的人却识得大体,只是默默的居于杨凌身后,劳累之间,总是可以见他的身影,最后一个休息的也是他自己。
这个时候,雷远文也只是领着数十骑远远的往更深之处哨探去了……
茫茫燕地,走到这里才算是有了一丝空旷清爽的气息,野地里头,不断有齐腰深的草丛分开了一条路,这个时候,就看见一队宋军人马在草丛之中不断的行进。
这队人马人数不多,仅仅只有十几人,却是雷远文所率领的骑兵之中一支而已,雷远文本人不在其中,这支军马乃是经过是混编的,其中夹杂了有三名新人。
杨凌料想的是,尽快让自己的人熟悉哨探,哨探这种差使,不久之后就不用白梃兵担当了,而白梃兵自己还有重用,目前不过是处在一个过渡时期罢了。
数十人的哨探人马分为了几个方向,当面的这支哨探便是主要负责东北方,哨探到了这个地方,距离涿易二州已经是不远了,快马奔驰之间,只消两日便可抵达,所以当下这支哨探人马也是极其的谨慎,越往前走,危险便多了一分。
幸好哨探就是哨探,并不是需要他们发现敌人便立刻的投入战斗之中,若是迎面撞上了敌人的哨骑,对面实力不如己方,有稳胜对方的实力,或者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可以试着全歼,但是一旦发现实力不足,便应当立刻回禀中军,这算不上逃兵,相反将实情转报主将,也是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了。
所以任何一支军队,都极其的重视前方的情况消息,军中也只有哨骑可以直接进入一军主帅的营帐之中回报军情。
这支哨骑行到此处,已经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是一发现情况有所不对,直娘的撒开脚丫子就往南跑就是……
率领这支哨探小队的头头叫做耿业,祖上三辈儿都是陇西人士,他本人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家里的老父亲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因为和西夏人打仗废了一条腿,直到现在,天要下雨,也只是隐隐作痛,现在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残而不废,每年农忙之际,虽然肩上挑不得,也只是一双手一边提着近百斤的小麦,帮忙忙着农活儿。
说句实话,老耿已经是很满足,像老爷子这样经历了多次战事还能活下来的,当地就没有几个,当年的弟兄在战场之上都死得差不多了,村子里一眼望去,全是寡妇幼子。
老爷子脾气也是火爆,这般胡须都半数而白了,父子两人脾气不对付的时候,也只是老拳相加,耿业也只得生生的受着,身上虽说遭了一番,可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喜悦,自家老爷子还能打得动俺,人子之心,如何不喜?
第五十一章 狭路相逢
耿业是家里的独子,说句实话,家里老娘是不许他前来的,他都二十七八了,还未曾娶妻生子,老娘托了媒婆给他说了几次亲,直娘贼的耿业只是见到女人,一张脸直红到耳根子,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个屁,这种事情难不成还让人家闺女主动?
这一次西军被拉得老远作战,先是下了一趟江南,平定方腊起义,再是被拉到河北之地北伐,不知道已经是许久没有归家了,不过关西儿郎世世代代从军保家卫国,他们离西夏太近了,若是战事不利,背后就是妻子儿女,谁也说不得什么。
不过每逢出征,老娘都是心惊胆战,听老爷子说,老娘每次背着自己都只是哭得死去活来,现在眼神看东西都是有些模糊了,自己脚下穿得千层底鞋也不知道是老娘的手上扎了多少个针眼才做好的,离家许久,就算是贼奴刀剑加身都没有流过马尿的耿业,一念及此处,直娘贼的眼睛里就像揉了沙子一般。
耿业心中只是料定,此番回到关西,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给家里留个香火,再也不惹得老娘生闷气了……
好在耿业家传犀利,从十五岁初上疆场至今,西贼的头颅也砍了十几个,这才被杨相公看重,提拔进了白梃兵之中,不得不说白梃兵的条件更加优渥,粮饷都是比寻常军士多了三成。
耿业也不喜好关扑,总是能省下,留着给家里。
耿业领着这队人马,不断前行,慢慢的步入了辽境之内,起伏不断的丘陵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多了起来,不比得平原之上一眼望去,都只是平坦空旷。
不过说到底,这燕地已经是有些荒废了,除了远远的望过去还隐约可以看见一两处五保,某个山头又有一处山寨,其他的端的是连个鸟影子也没有见到了。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壁断垣,偶尔能见到路边还有一具遗弃的死尸,尸体已经被秃鹫吃得只剩下一具骨架了,直娘贼的全然是一副末世景,其中一个士卒低声的喝骂了一句。
耿业还没有来得及说上话,耳朵就忽然似乎就听见从风中传来的一丝响动,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前面有动静,全都趴下!”
后面的士卒急忙半蹲在地面,连带着战马也是卧了下来。
不远之处,远远的只是战马打了一个响鼻,即便是这等微弱的声音,但是在耿业的耳中,却是怎么也逃不掉半分的,他是伺候马儿的行家,在军中除了整日里嬉笑喝骂的袍泽以外,最亲的便是战马了。
这种东西,除了老道的经验和敏锐的嗅觉是根本发现不了的,没有什么技巧,学也学不过来。
身后的人全都是一声不吭,唯恐战马泄露了行迹这个时候也给马儿带上了马套子,耿业凑到身后的一个士卒的边说了一声,“你们都在这儿呆着,我去前面探探风声!”
刚才还是黄昏,而这个时候夜色却已经是刚刚降临,周遭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那距离耿业最近的那个士卒得到了耿业的示意,也只是人人接耳传话,不敢发出其他多余的声音。
为了小心起见,耿业没有依旧是老打老实的匍匐在地上,就这样向条毛毛虫一般慢慢的往前,这个时候若是还想省气力,一个大意之下就得妄送了性命,作为征战军伍十几年的老人,耿业不会做出这般作死的举动,相反,他却是小心了再小心。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依旧是死死蹲在草丛之中不曾动弹分毫的众人也只得按捺住心神,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是在默默的祈祷,老耿不会有事的,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神都已经紧绷到了极处,莫说蚊虫叮咬,这个时候就算是路边钻出一头老虎,也只得生生的受着!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不过这个时候黄继光那种精神还是有的。
那三个被编管进来的新兵手心只是湿润了起来,死死的盯住前方的丛中。
时间过了好半天,最后只见草里窸窸窣窣的一动,却是耿业慢慢的摸了回来,这个时候知道对方的位置,方才可以放松半刻,他只是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众人这才齐齐送了一口大气,伸了伸已经僵硬的了老腰,一个老兵只是低声的问道,“老耿,怎样了?”
耿业也只是低声的对他细细道:“在前面大约一里之外,有七八个辽人,某只敢远远的看上一眼,但料定定然是精锐的远拦子!”
怎地在这里迎头就撞上了,虽然众人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老耿,是怎样行事,你就说吧,是回去禀报杨大人,还是直娘贼的弟兄们一起做了他们!”
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做法当然是不惊动对方,安然的将敌情禀报回去,但是白梃兵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傲气,只不过在杨凌面前紧紧的收了起来,但是对敌之上,在败势未显之下便先言退不是白梃兵的作风。
这就跟杨凌后世英雄联盟那些坑爹的盲僧一样,只要q中了对面一人,哪管草丛是几个人,不接着q过去就不是他的性格……
将为军中之魂,狭路相逢的境遇之下,耿业这个时候所要担当的就是做一个决断,是进进退,全在其一念之间!
耿业依旧是温声细语的道,“看对面远拦子的架势,应当是稍坐休整,等一会儿还要继续南下哨探的,咱们这个时候摸不清这些远拦子后面还有多少辽人,回去怎生向大人交差?若是就这般退去了,虽说我们的营寨扎得极其隐蔽,但是远拦子又岂是易与之辈?一个不慎让他们摸到了我军驻处,引来辽狗大队人马,就坏了大事,况且对面辽人人数没有咱们多,以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们应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说不定就能等到机会!”
耿业一番话下来有条有理,众人都没有话多说,都只是点了点头,便依此行事罢……
第五十二章 变故
“俺们走,去寻摸一处要塞之地,就紧紧的潜伏在那里,若是辽狗真的要继续哨探下去的,俺们就趁势杀出,说不得还能赚些首级,回去邀功!”耿业只是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这个时候声音里面确实透露出了一丝冷意与杀机!
众人几乎是以一字长蛇阵的队形缓缓的摸向了一处丘陵之上,下面便是一处谷道,居高临下一眼便可以看清楚辽人远拦子的动向,但是越是高处,越是容易暴露行迹,更不用说月色之下,映衬着身影,是相当的显眼的,众人只是紧紧的依偎在一颗老树的后面,而这个时候,众人便可以说话了。
一个白梃兵的老士卒走到耿业的身边道,“老耿,说句实话,俺起先是有些不服你的,俺在西军,也是冲过西夏铁鹞子,剿过青唐诸羌的,手上沾的人命也不在少数,凭甚雷指挥使就选上了你做领头的可是这一遭俺算是看明白了,虽然某厮杀不输于你,但是要论到哨探活计之上,毕竟还是差了你八竿子远,说不得以后还得向你好生讨教了。”
厮杀汉好的就是这一点,没有汴梁那些大头巾那般心机,拐弯抹角直要把人都磨死,一句话不对付,说不得转身之后就是下绊子,整熟人,即便双方一时结盟,事到临头不过做鸟兽散,这些从刀刃上活过来的军汉性情只是豪爽,有什么就说什么,话到此处,不过什么心结都解开了。
耿业只是回头拍了拍那人肩头:“嗨,某祖上三代都是拿着卖命钱过生活,俺十五岁就入了军伍,那时候见到敌人脚就软,直娘贼的就算是逃也都走不了道了,可是当一个个平日里照顾有加的前辈都死在自己的面前,那个滋味,贼厮鸟的只要是个胯下有鸟的人都会红了眼,十五年某在一直在马背上征战,老种相公麾下,就算是再没种的也该有些出息了……”
“俺就是气,咱们西军从关西一直打到江南,再来此燕地,除了在白沟河还未曾像模像样的打一仗,环庆军就败得丢盔卸甲,环庆军也算是强军,怎地菁华就败得那么快?还不是刘延庆老贼思功心切,生怕老种相公抢了功劳,结果孤军深入之下,方有此败。”
“不过环庆军虽说伤了禁筋骨,但大部犹存,俺们其他三路强军也只是失之毛发,可童宣帅究竟是如何作想,一路就是逃,先逃到了雄州,过城而不入,又直直逃到了真定府,那些平日里吼着为官家效力的大头巾更甚,跑到了更远的河间府,就只有杨相公领着俺们顶在了雄州,这一仗俺想着心中就是憋屈。”
“跟着那没鸟的阉人,实在是没劲,俺瞧了,这个杨大人虽然面相文弱了些,怎么看都是小白脸,可是一到了关键时候,都是不惜性命了,俺瞧着就是带把的,我们军汉,遇到了这等为将之人,是俺们的福气,临场之上,还能不使出浑身气力,卖命一场,纵使是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耿业一口气说完只是重重的捶了大树一拳。
当面的白梃兵也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又算什么,真正不值当的还是俺们扔在北地上万袍泽的尸骨,嗨,怎地说起这个来了,咱们都好好活着,回了雄州,俺们一起去喝酒,算俺的!”
“兄弟爽利……”
“不过你说那些辽人远拦子这个时候还远远的将哨骑放在这里作甚?他们会不会继续南下?”这白梃兵只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耿业道,“直娘贼的管这些作甚,这些事情,自有上头考虑,俺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守在这里,辽人不来便罢,若是敢过来就直娘贼的袭杀他一阵,捞一场现成利市。”两人低声说着话,突然就听见由远及近,还有马蹄错落的声响,哒哒之声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显得分外的清晰。
不会有错,就是辽人来了,耿业脸色一变,真是想不通,这些辽人趁夜而行,究竟是遇到了甚十万火急的事情?
需知夜里行军,非到必要之时不得轻易为之,若是遭袭,夜里信号不明恐怕就是难以挽救的局势。
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再思虑那么多了,只是回头道了一声,“全都提高些精神,稍后恐怕要和辽狗做上一场了!”一边说一边心里又只是在不断的嘀咕着,辽人远拦子素来为辽国精锐,行事一直都是章法,前番不是没有交过手,都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这一次怎生这么不谨慎?
马蹄声这个时候在渐渐的重了起来,但是……
请注意,又是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坏在但是这个两字上,因为出人意料的是,马蹄之声不是从一处响起,而是几个方向同时响起,这也就意味着,辽人的远拦子不止一波,和雷远文直领的几十骑哨探一样,也是分为了几波从各个方向张开,而这个时候他们却比自家的军马更快一步的集结了起来。
这样大摇大摆的就直直冲着谷道本奔来,或许是没有料想到这里还有一支宋军潜伏了许久,他们的意图很明显,虽说夜里行军是犯了大忌,但是此刻依仗人马众多,兼之此处稍稍有些险隘,所以就将人马聚集了起来,就是要以强大的兵势直接稳稳控住此处,为后面的人马通达到此做准备。
当面的辽人远拦子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便是不下三十之数,更不用说此刻他们最在意的还是后面要到的大队人马,究竟是有多少?
而这些远拦子也是谨慎,来到此处之后并没有一窝蜂的猬集在一起,只是只是张开了一个小小的正面,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会有对手,同样朝他们迎面而来!而且他们还分出人手各自寻摸,有的还往更前处哨出去,这般不讲道理的套路打法直让耿业感到背心一阵阵发寒,事到如今,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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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决断
这个时候,在树下草丛里的宋军只是更加的不敢动弹,毕竟当面还有不知道多人辽狗要不断的赶到,这个时候杀上去就只是送死而已,不过眼睁睁的就看着辽狗在自家当面越聚越多,那般在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之前的感觉真是直娘贼的不好受。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阵比方才动静更大的马蹄阵列声音应声而到,这些辽人果然是大队人马南下,难不成辽狗真的是听到了我们大宋有甚风声传出来,想要趁此机会捞上一把?
可是俺们白沟河以南的杨相公精兵雄甲,更不用说还有十万大军的拱卫,辽人就算来得再多不过就是送死而已。但是这一刻,耿业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辽狗真的来了,在所有人都以为辽军不敢轻动的时候他们终于上来了。
而他们对面的辽人也就是不知道此处也有宋军哨骑的存在而已,若是晓得,恐怕吃惊度一定会更大,不都说南儿懦弱不堪用么?怎地上一次俺们再白沟河将他们直娘贼的打得如此之惨,他们还敢北上?
这个时候,辽人也没有在夜间大声呼号,如此军纪,也只是让人心中只有郑重而已,耳边响彻这辽人轰隆的马蹄之声,就是如此,耿业也能凭此估算出辽人的大致兵马,大约不过四百骑左右,若是俺们回去将这个消息禀报杨大人说不定以营寨之中人马与其碰一场,还是有得机会的全歼来敌的。
“兄弟,俺们快离开这里罢!贼众势大,俺们姑且先忍一忍,再迟就来不及了!”开口的依旧是那老卒子,此时此刻已经事不可为,撤退乃是明智之举,当面辽狗的骨头太硬,不是他们能啃得下来的。
耿业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显得颇为凝重,“不行,若是单单只顾惜此身,俺们早就可以退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打探清楚,这些辽人如此兴师动众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俺是不相信他们只是为了来此散心,更或者,他们的后面还有大队人马,究竟有没有,有多少,俺们都还没有弄清,这里距离杨大人所处不过一百多里,就这样让辽狗直直的奔了过去,后果是相当不妙,说不得俺们为局势所迫,就得再一次退回白沟河以南,连日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徒劳。”
话说到此处,当下所有人心中都只是感动,耿业行事当真是兢兢业业,没一点考虑得都是如此周全,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更没有一个人想过转身而走。
平日里,耿业都是个老实人,在军中不管是哪个人闲来没事都喜欢拿他开玩笑,不显山不露水,可是风云际会,方显英雄本色,就是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人,在这个时候却显示出了常人所没有的魄力,如何不让在场众人都是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老卒子只是到,“俺却不是怕死的人,活到今日早就够本了,老耿你就说,如今俺们该当如何去做!”
耿业听到此处,只是回过头来,对身边的袍泽深深的作了一揖,“诸位,对不住了,是俺连累了你们,此刻想要退出的,俺绝不多说二话,只求能够回返营中将此事禀报杨大人便是!”
谁知道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变得冷清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接口,最后还是一人有些不满的道,“不瞒你说,俺虽说入军这么多年以来,可最看得的上峰还就是杨凌大人,虽说身子骨瘦弱了些,不比得俺们厮杀汉,可是每逢战事,他哪次不是和俺们并肩而上,俺还听说,杨大人之前的差遣不过就是一个辅军而已,可就在那个时候,他便敢率着二十余人北渡白沟河,面对数倍辽人,最后斩首四十余级!”
“话就不多说了,如此方为男儿本色,俺们此刻若是打了退堂鼓,如何对得起西军上下先辈百年闯出来的偌大威名,今日就算全须全尾的回去,来日黄泉之下,又如何面对祖宗先人?”
“是啊,老耿,横竖就是一个死字,我看杨大人不是性情薄凉之人,将来若是寻摸着机会,也会将俺们的尸首收捡回老家的!”
耿业这个时候突然直起了胸膛,只是怔怔的望着诸人,“好,某就不再废话了,直说了罢,俺们不能这样退回去,首先应当寻着一个机会,趁着辽人松散的时候冲一阵,但是此去凶多吉少,诸位要做好准备,到时候若是有幸能够回去的弟兄,一定要先寻到雷指挥使,相信以雷指挥使作战经验之丰,一定会派兵对辽人进行节节疲扰,俺图的不过就是做此姿态让辽人心生忌惮,迟滞他们南下的脚步,给杨大人足够的部署时间!”
……
这一支刚刚赶到的辽人俱都是骑兵,但是看着模样也都是长途跋涉而来,此刻衣衫里面,一拧都是能拧出水来的,不少人一到此处便是坐到在地稍微喘上一口气儿,正是萧烈统属的耶律大石亲卫,这等军马的战力自是大辽最顶峰的了。
萧烈得到军令之后便出了易州,直接向南运转,麾下儿郎也都被他使得狠了,这个时候没了气力继续前行,还有一丝气力的,也只是掏出褡裢里的马匹精料,好生的喂着马儿。
萧烈这支人马只求的是兵贵神速,趁着大石林牙和宋人谈判的期间,在白沟河北岸呈兵而动,并没有想过要杀过白沟河,所做的目的不过就是威吓而已,所以一路行来他们也只是带了数日的干粮,后面的赵鹤寿虽然拖拖拉拉,不过携带了粮草,倒是不用他们再多负担。
这个速度,按照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极快的了,幸好这些儿郎都是打熬得苦的敢战之士,否则敢使得这么狠?
可即便是这个时候,萧烈的心中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是看了看周边的地形,然后就踢着身边的士卒道,“都给俺滚起来,想要歇息,先给俺过了这处夹道再说!”
ps:眼皮子直打架,俺不行了,睡去了,诸位晚安……
第五十四章 冲阵
不怪萧烈张嘴就是喝骂,当下这地势实在是有些险峻,此处为夹谷之道,若是当下有一支军马在此,恐怕大事皆休。
更加让人担忧的事,这个时候,将士疲劳至极,毫无战心,不管是什么时候,为将之道都在于谨慎行事,虽说大石林牙所交待的事情极为重要,但是行到这里,儿郎们都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连人带马经过一天的行军,到了这一刻,都已经是疲惫到了极致。
萧烈虽然谋算之上不及耶律大石,甚至连萧余庆,耶律阿古哲都差之不少。
但行伍多年,萧烈又岂是不通军事之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上位者信重的,也不会不知道看不出来这里的险要所在。
萧烈话音刚刚落下,一名辽人远拦子哨探就上前对他道,“大人,行得这么急,弟兄们实在是被累得狠了,大辽国事艰难,俺们林牙亲军早就做着马革裹尸,为国尽忠的准备了,但是这般气力实在是行不得了,马儿也要修整,否则还没等走到白沟河,就得掉膘不少。”
看了看愈加漆黑的夜空,萧烈忍不住皱了皱眉,“俺又岂是不通人情的?总是晓得在未曾真正厮杀的时刻,气力都是宝贵得很,可是此地地形你又不是未曾见到,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那远拦子虽然不再说话,也是帮忙去将累得不行的士卒叫了起来,不过心中总是不服气的,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人?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有人在此,俺们这里有三百骑兵,谁敢轻易捋此胡须?
若是想要一口将自家吃下,绝对不是那般简单的事情。
可是正当他如此猜测的时候,忽然临高之处,长弓弦惊,犹如霹雳,紧接着一支支箭雨便泼了下来,由于黑灯瞎火之中,箭雨没了准头,虽然如此,可是十几支箭下来,也人群之中顿时就传来七八声惨叫。
萧烈心里猛地一惊,直娘贼,果然是出事了……
“不许乱撞,乱了军心,死得更多,赶紧给俺上马,抵挡一阵!”萧烈虽然心中一紧,但是仍然没有乱了分寸,此时夜黑虽然弓箭基本上没有准头,但也是帮了宋军的大忙,萧烈摸不清对方的人数,在自己话音刚刚落下,一阵马蹄急促之声便轰然响了起来。
这时候,远拦子还未曾爬上马,即便匆忙之下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也是盔甲斜带,哪里还有多少战心!
耿业将马槊平举而出,直直的就带着众人杀进了辽人的阵列当中,黑夜模糊之中,也看不清多少身影,只是看到一个身影便冲了过去,马槊只是应声的就扎进了当面之人身体中,破甲之声应声而起,耿业见马槊扎实了,当即便是撒手,随后一往无前的只是往南直直的冲了出去。
身后的弟兄也是这般,紧紧的跟在耿业的身后,这种情况,早就是料定,不求杀敌多少,只要能冲上一阵,起到震慑作用而已。
凄厉的惨叫之声不断响起,在这空旷的野地之中,不断的回响,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双方短兵相接之中,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人倒下了还是敌人倒下,耿业心中只是抱着冲一阵便走的念头,再不回顾,一路冲杀前行,手中武器只是紧紧的遮护住战马和自己,若是有人阻拦也不多想,随手就是刺去而已。
幸好的一点便是辽人此时此刻并没有列出一个较好的阵列,只是密密麻麻的混乱成一团,这样也方便了他们行事,一场厮杀过后,希望能多剩下几个袍泽弟兄……
这一场突袭说句实话,不管是从时机还是地形,都是料想得很少合适的,但是唯一差的便是宋军人马实在是太少了一些,悬殊达到了二十比一,如果运气再稍微差一点的话,即便能给辽人造成一些死伤,说不得自家这点人马就得全部丢在这儿了。
这个时候耿业心里才有些微微的后怕,为甚冲阵之前不留下一人回去报信,若是弟兄们今日悉数死于此处,雷指挥使如何能够得知辽人南下之事,战场之上,时间就意味着胜败的区别。
一日,甚至半日的机会都是不知道用多少儿郎的生命争取过来的,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想那么多了,厮杀之间凭借的不过就是一往无前的决心而已,今日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得一个兄弟冲出去,将此间的消息传给雷指挥使,让杨大人早早做好准备,到时候,大不了再回来找辽狗厮杀一场,为今日死去的弟兄报仇便是。
一路急行,战马嘶鸣,鲜血不断的溅洒在自己的脸上,耿业也不知道自己一路闯过来杀了多少人,身上受了多少处伤,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但是他的目光焦距还很凝视,只是鲜血不断的浸染,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汗水滑到伤口之处,总是让人不由得微微抽动,而手中提着的长枪也因为厮杀多时,枪身都是血,拿着也有些打滑了。
这种情况之下,对于时间和地点都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观念了,耿业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发麻,掌中刺出去的枪更加缓慢,平日里偌大气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是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得到身后依旧是有马蹄声紧紧的跟随自己向前,向前……
终于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耿业忽然之间只感觉面前压力猛地一松,眼前陡然空旷了起来,辽人数百人的阵列竟然被自己杀透了,回头一看,此刻身后立在马上的还只有五六人而已了。
耿业胯下的战马依旧没有停下来,只是不断的让其往前疯跑而已,如此冲杀,还能够活下五六人就已经是极限了,耿业只是榨干了浑身最后一丝气力,大声吼道,“弟兄们,不要睡着了,紧紧跟着俺往南就是。”
这个时候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说不得这些兄弟因为受伤过重,流血不止,最后在马上昏迷至死的情况也不是少见,且挺住,挺住吧……
第五十五章 暗流(一)
萧烈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时候,任谁都无法控制场中的局势了。
军心士气若此,就算是到了白沟河,还能否威逼宋人萧烈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幸好在后部还有赵鹤寿的七百常胜军步卒,虽说现在的常胜军上上下下连着老总司令加起来总共才不到三千人,早已经比不上当初拥兵数万,身怀不臣之心的怨军了。
但是可以打包票,如今剩下的这些常胜军士卒每一个都是历经血火的老卒子。
但逢军阵,等闲对手都不放在眼里,萧烈心里也清楚得很,常胜军乃强军,若是届时时局难测,也是一处倚仗。
当面的宋人在这一刻,已然悉数被萧烈看透,紧紧只有十几个人而已?可是也正是这么十几个人活生生的将自己的队列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最后扬长而去。
厮杀惨叫之声只是在不断的响起,萧烈本人被死死的护在里间,一时间安全倒是无逾。
可是这种感觉就是憋屈,直娘贼的被宋人钻了一个大大的空子,这些宋军虽然说都是极其的悍勇之人,但是面前的契丹儿郎一样若是百里挑一选出来作为大石林牙亲军使用的,若是正面相逢,恐怕还是需要好好的较量一番才是。
谁知道这些直娘贼的南儿,就是这么的果断,一番厮杀下来,恐怕伤亡的弟兄便有二三十人之多。
最让萧烈有些担忧的是,南儿怎会将哨探张到如此远的地方了?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时之间,萧烈脑门闪出来不一个多少问号,到最后只是听见厮杀声越来越弱,宋人冲阵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除了那七八具留下来的尸体。
“大人,是南人的白梃军!”这个时候,一个士卒将萧烈唤醒了。
萧烈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支白梃军当日白沟河一战,这些白梃兵在最后时刻反扑出来,就是直直向大石林牙的中军撞去,最后一直杀到了林牙的脸前,若不是林牙宁死不退,将士用命之下,才将其剿杀。
若是换了一位统帅,早就被白梃兵这等阵仗唬得退避三舍,全军一见主帅后撤,立刻就会动摇。
好好的一场大胜差一点就被白梃兵空血翻盘,说到底,自家这三百林牙亲卫和白梃兵早已经是心照不宣的对手。
“白梃兵出来了,那么前面还有多少宋军?”萧烈心中一时间也是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了。
“不管如何,俺们先出了这夹道再说,远拦子哨探辛苦一些罢,总不能再让宋人给钻了空子!”萧烈只是稳重的布置了下去,经过方才的事情,也没有再质疑萧烈的决定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整理行军,准备行出夹道,而远拦子哨探更是骑上快马,远远的将警戒哨幕张了出去。
看到如此,萧烈心中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此军心依旧可用,“去传俺的命令,让后面的赵鹤寿加快行军速度,若再拖拖拉拉,俺可就回军往他的阵列杀了,俺们遭遇宋人的事情,先不要声张,就这样,去罢。”
辽人长途跋涉,急行军马,又在措不及防之下与白梃兵遭遇了一番,好一场厮杀。
除了死于宋人手上的,还有因为袍泽误伤者,种种原因下来,战力损伤者约摸到了四十多数,即便是完好无损之人这个时候还能有多少气力?
但是萧烈这个时候所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军令,再也无人敢违背,也不敢拿全军性命开玩笑。
那远拦子哨探只是重重的一抱拳,萧烈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了!”
“大人,此乃我等应尽之事,我去了!”说完之后打开水囊,狠狠的灌了一口,骑上马便飞奔而去。
……
野地平原之间,四五骑甲士不要命的往前跑,正是耿业等一行人。
这个时候是再也惜不得马力了,坐下的马儿只是不断的喘着粗重的白气,皮毛之上汗如雨下。
“老耿,歇一下吧,再这样下去,马儿都快累倒了!”说话的依旧是之前的那员白梃兵士卒,此刻也是身上带了七八处的伤口。
大宋虽然是战马稀缺,骑兵也是少得不行,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便走了精兵路线,每一员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的马上功夫即便是生长于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更何况杨可世不仅仅是打仗厉害,他的练兵手段也是首屈一指的,这白梃兵士卒在急速行驶的战马之上,还在撕扯着布条将自己的伤口简单的包裹结扎。
耿业一张嘴,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再坚持一下,已经找了雷指挥使沿途留下的信号,再行个二三里之间想必就能寻到了。”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奔出去了十几里,可是依旧不能懈怠,除了咬牙坚持还有什么可说的。
“且前行吧,和雷指挥使会和,再回禀杨大人,我看那杨大人是个敢杀的人物,定然不会让辽狗压境,届时还有拼命的时候……”
赵鹤寿是在萧烈整整出发了一日之后才从易州城之中缓缓而进,步军的行军速度本就比之骑军慢了不止一筹,而且军中辎重还要运转,南下白沟河,就算是单程一取也得时日光景,更不用说来回往返,还得在边境闹出偌大动静,才能起到夸兵震慑的作用,所以半月之粮完全不是说笑。
一行速度自然是极其慢的,不仅仅是如此,赵鹤寿还特意的放慢了动作,这个时候若是有较为详细的地图,将宋辽双方的兵力部署展开观之,便可以发现萧烈一行已经和赵鹤寿严重的脱节,怎么看都是孤军深入之势,幸而这个时候杨凌也只是孤军五百人北渡而已,所以双方都是兵行险境。
值得一说的是,此时童贯还未曾下定决心,究竟是继续北伐还是收拾刀兵,至少在目前情况之下,整个大宋衮衮诸公,还没有从白沟河一战的阴影当中回过神来,决计是不敢北望的。
ps:不好意思,赵鹤寿写成了赵良嗣,现已更正,稍后还有两更……
第五十六章 暗流(二)
赵鹤寿的心思也就那么简单,乱世之中,唯有兵强马壮才是根本,此番出兵无论如何,最重要的便是保存实力为上。
这大辽国祚也不知道还能延续到几时……
一路前行,赵鹤寿都是心不在焉,只是在思量辽人这般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心思根本就不在带兵之上,主将不做拘束,连带着下面的士卒也只是过得轻松之极。
散散慢慢的前行,乐得如此,一日下来,连萧烈行军之程一半都还不到,萧烈派出去联系赵鹤寿的远拦子一路往回飞驰,心情愈加的沉重。
到了目前为止休说常胜军赵鹤寿的部队,就连一只鸟毛都未曾见到。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鹤寿那厮行军拖沓,如此作为与阳奉阴违何异?
大石林牙说得没错,汉人果然是拦不住的,俺们在前面拼死拼活的厮杀,直娘贼的赵鹤寿还是跟乌龟似的缩在后面!
哼,兀那贼厮鸟,若不是俺们大辽此刻正值多事之秋,放在前代,早就是砍下头来给俺们当球踢了。
话虽然是如此说,可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倚仗常胜军处甚多,即便心中有万般的泼天怒气也只得按捺下来。
且再看看罢,这群白眼狼迟早会为我们腾出手来收拾得一干二净,念及此处,满腔的怨愤无处发泄,最后只得狠狠的抽了马儿一鞭子往前奔去,恨不得立马就到赵鹤寿跟前……
快马加鞭之下行了整整半日,终于是远远的看到了赵鹤寿的队列,此刻行军之中,这名契丹远拦子只是远远的就持着旗号,飞奔而来,一到常胜军跟前就大声喝道,“某有重要军情要禀报赵副都管,且赶紧带俺去见过,慢了丝毫,俺手中的鞭子可不认人!”
当下的常胜军早已经在辽人治下习惯了,对这般蛮横的语气也只有是忍气吞声而已,“是,是,是,俺这就带路!”
说完之后便一路小跑前行,那契丹远拦子只是跳下战马,一旁自由人牵过去,给马儿喂上好的精料,总得恢复一些气力才是,而他本人却是直直的穿过军列,来到赵鹤寿面前,只是敷衍的抱了抱拳,“赵副都管,俺们萧大人有军令传来!”
赵鹤寿骑在马上,只是伸出单手捋了捋胡须,也未曾多言,只是道,“前方可有甚要事生了?”
“要事倒没有,只是萧大人说了,俺们的随身只带了三日之粮,马上就要告罄,而且白沟河已经马上就要到了,俺们只得就地安营,让副都管加快行军,若是一日之内赶不到行军所在,萧大人只得带兵回返了……”契丹远拦子只是言辞很是郑重的说道。
“放肆,说到底,副都管好歹军阶在你之上,怎敢如此无礼!”赵鹤寿身边一员常胜军亲兵只是站出队列喝骂道。
也不怪常胜军士卒有些按捺不住了,毕竟这契丹人说话直娘贼的太欺负人了一些,一日不至,萧烈便会提军回返,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萧烈真的会挥军返回?那自然就是回来处理了常胜军赵鹤寿所部。
不得不说,这口气极其的严重,萧烈所部三百骑兵均是大石林牙曾经的亲军,本来骑兵打步兵就是跟探囊取物一般,况且这等骑兵还是这个年代数一数二的精锐,两军交战之下,说不得赵鹤寿这支兵马还真的就会被萧烈吃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骨头渣都不剩下。
但是话虽如此,可是赵鹤寿若是临死咬伤一口,这支林牙亲卫也得被打残建制。
远拦子知道自家的话说得硬气了一些,不过前方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意外出现的白梃兵,不知道再往前走还会不会遇到更多的宋人兵马,但是这般情况又不能对赵鹤寿如实说,若是一五一十的告知,恐怕以汉人的精明,休说会加快支援的速度,恐怕就得更加拖拉,这些狡猾的汉人,恨不得俺们军马在前面被打得干干净净,甚而彻底失去在涿易二州对他们的牵制能力,届时郭药师就是在涿易二州称王也没有人制得住他们了。
远拦子只是重重的一顿首,行了个军礼,“赵副都管勿要气恼,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军情如火,实言传之而已……”这番答话也只是不卑不亢,虽然表面上低了头,可是态度之上,却依旧是寸步不得让。
赵鹤寿心中自有自己的度量,此时此刻前面究竟是生了事还是没生事,若是生了事,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致使萧烈如此火急火燎的招俺前行,真是如此,俺怎么也不会奉命,敷衍着行事便是。
可是要是没有生事,真如面前此人所说的这般,俺阳奉阴违之下恼了辽人,届时萧烈回头收拾了这部常胜军也不是难事,更况且易州城此刻已经全在萧余庆的手中,自家的所有兵马都被带出来了,若是与辽人翻了脸,即便活下来能去哪里?
去寻涿州的郭药师?郭药师素来防备于俺,料想不会接纳于某,就算接纳了某,届时萧余庆断其粮草接济,为了大局,郭药师也定然会将某的首级奉给辽人,不行,不行,俺行不得险,行不得险……
为将者就是这般,未虑胜,先虑败,似赵鹤寿这般棋看三步者在军将之中只是一般素质而已,萧干,耶律大石目光远见都早已是超脱了常人,能支撑起一国大局的人物,又岂是赵鹤寿能够比拟的?
当下赵鹤寿只是瞬间便变幻了脸色,稍稍的假意呵斥了一下部将,“给俺退下,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部下亲卫见此,早就是洞悉了赵鹤寿的意思,冲着契丹远拦子告罪了一番,“俺是粗人,说话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赵鹤寿见此,这才满意,然后转过身对那契丹远拦子说道,“壮士一路辛苦,萧大人的军令俺又岂敢有半分不遵的道理?且放心便是,稍后俺给你安排粮水,先将养一番气力,俺还要倚仗壮士为俺军马带路而行……”
第五十七章 暗流(三)
赵鹤寿的这一番话已经算得上是圆场了,但是契丹远拦子却是摆了摆手,“无妨,某说话没个分寸,自家却是晓得的,但是一身气力却是还有得用的,即刻便能启程。”
赵鹤寿皱了皱眉,直娘贼的辽人怎地都是如此棘手,当下面露难色的道,“你看俺们这军马前行,辎重不少,近千人的吃穿用度全在于此,速度怎生快得起来?还望壮士体谅。”
一番话说得倒是不轻不重,正是实情,那远拦子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对着赵鹤寿道,“那可怎生是好?副都管掌管此部,总得给俺一个说法,难不成因为如此就不遵令行事?”
赵鹤寿沉默了半晌,最后道,“俺拨一部兵马先行,粮草用度带足三日,这般速度想必能够快一些,后面的辎重俺再徐徐押运前来,如此可好?”
那契丹远拦子只是叹了一口气,果然,想在汉人面前讨好,总是会打折扣的,不过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得点头应道,“便如此行事罢,不知赵副都管能拨俺多少人?”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这辽人远拦子最后带着三百常胜军步卒往回赶,不得不说这样一来,速度是比赵良嗣那般慢吞吞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筹,依照这般速度,真的能在约定之期赶到,有了这三百常胜生力军的加入,萧烈便能更有底气的往白沟河压去。
常胜军的前身怨军最初成军的时候,本就是辽人从饥民之中选出来的,基本个每一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挣扎才活出一条命的,论到作战之上,也算是有战力的,而且这样的军马更能战,行军吃苦也是使得的,如此急速行军,全军上下三百人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怨言,也没有人掉队。
这也从侧面看得出来,赵鹤寿将这支军马带得有多慢,若说不是故意而为之,俺就自行拧下这颗脑袋当夜壶……
“你说什么,此言当真?辽人真的往白沟河压了?”杨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吃了一惊,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历史上童贯第一次北伐失败之后,辽人就将布防在涿易二州的兵马撤回了燕京,最后致使郭药师在涿易二州坐大,童贯联络了女真人之后,也率军再度北伐,郭药师便率州之地归于大宋……
而这个时代怎么开始面目全非了起来,杨凌还不知道,与他兄弟想成的耶律海东正是所谓的耶律大石,否则此刻也不会吃惊到这种地步,此时此地的风云完全就是因为杨凌和耶律大石二人一手搅动,暗中布棋而成。
雷远文只是确信的道,“俺们与辽人遭遇了一仗,死了七八个兄弟,辽人前军大约三四百骑,都是精锐,后面有没有兵马,暂时还不得而知。”
杨凌点了点头,随后道,“雷指挥使,你依旧安排好哨探,随时向某禀报辽人的位置。”
雷远文点了点头,“俺早就安排下去了,这些辽人暂时没有动作,就停了下来,一整天都没有前行一步,想必不知虚实,对俺们也是有所忌惮。”
“恩,这般便料定,辽人后面定然还有援军,绝对不是眼前的这点人马,他们再等,等兵马到齐之后便再度往白沟河逼迫而来。”杨凌望着有些简略的地形图只是淡淡的道。
岳飞问道,“大人,辽人难道还敢越过白沟河攻打雄州不成?这点人马,或许俺们是应付得吃力,可是雄州十几万大军啊,辽人要是对雄州有想法,定然是吃错药!”
杨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想不到岳飞平日里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突然也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挺雷人,“辽人不会乱来,如此行事定然有他们的道理,你们难道忘记了,在白沟河以南,还有一支所谓辽国使者,若是不出所料,这些辽人兵马定然是前来对大宋施展兵威的。”
杨凌一句话说出口,岳飞和雷远文顿时就恍然大悟,不怪他们后知后觉,毕竟自己身为穿越者,在某种程度上,看人看事都有一种局外人的上帝视角。
如杨凌所说,若不是他抢先一步就在白沟河以北站住了脚跟,如何能够得知这番消息,辽人行事果然是胆大之极,和大宋恩怨百年,果然都是知己知彼。
辽人对宋人也是知之甚深,大宋掌权的士大夫之辈,总归是被辽人打得怕了,北伐之前的信誓旦旦此时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当朝宰相王黼还挂了一个北伐副帅的名头,虽说如此,可是王黼却从来不曾前临战场,总是在大军之后徐徐动作。
白沟河一战之后,大军被打得溃散,王黼此人较之童贯更为不堪,一口气逃到了河间府,莫说麾下的幕僚,就是朝中本有官阶的大头巾之辈,本来都是想凭借此次北伐功成的大功,在仕途之上再进一步,可是事到临头,除了逃,他们什么也做不得。
为国殉难,从来想都没想过,厮杀卖命的事情是武人应该做的,而他们文臣就应该指点江山,事不可为,仓惶逃窜便叫韬光养晦,以待来日东山再起。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整个大宋的高层得知辽人兵锋直逼白沟河,怕是纵然甲士在侧,兵强马壮也是吓得连手都不敢还,届时在谈判桌上,还不是任辽使拿捏而已?
说句实话,杨凌对于这个时候的士大夫之辈的劣根性早已经是洞若观火,历史之上,金兵南下侵宋,有多少平日里忠君爱国之辈做了卖国汉奸,那么满朝就没有忠直之臣了吗?
并非如此,有,但是只是少数,李若水,宗泽,李纲,但是诸君请看他们的结局,生前抗金的主张得不到采纳,为君王所弃,为万千碌碌无为的投降派唾骂诬构,甚而后来还有遗恨千古的风波亭,直让读者到此,无不掬一捧同情之泪……
杨凌只是皱眉,若真是如此,士大夫之辈再经辽人威吓还有丝毫勇气北望?到了那一步,自己穿越以来所努力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
第五十八章 暗流(四)
大宋立国以来强文弱武,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平日里大头巾之辈都是横着眼看武臣,但是真正事到临头,往往尽忠国事的还是这些他们看都看不上的厮杀汉。
虽然强文弱武百余年,都门几十万禁军十之七八被吃了空饷,就是实额的兵马在太平日久的汴梁还能有几分战力,实在是要打个大大的信号。
武事糜烂至此,可是大宋依旧是以举国之力养了西军这一支可堪一战的强军。
西军上上下下都是能战的,可惜的依旧是改变不了士大夫之辈的怯懦,以文御武之下,一头绵羊领着一群雄狮还怎么打仗?
“一定不能让辽人到白沟河施压,我们要将战线往前推。”岳飞也是死死的盯住那张杨凌怎么看也看不懂的地图。
这张地图画得实在是太过粗略,或许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习惯了,但是杨凌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一个头绪来。
雷远文诸人都是在地图之上,白沟河以北是延绵的群山,辽宋两边的军马都是野战军,不适合山地作战,但是过山之后便是一些平原夹杂着丘陵的地带,如何,如何才能选一处可堪一战之地。
要寻找这样的地形很简单,不过就是在敌军的必经之路上一一挑选。
但是有的时候还真的不能找出来合适之处,那么就只能作罢。
良久,良久,雷远文那目光焦距终于是凝实了起来。
“金沙河!”岳飞和雷远文异口同声的道。
金沙河乃是一条并不出名的小河,距离此地距离不过百里之遥。
要说此地险要,也没有什么值得守的,但却是辽人来此的必经之路,平日里河水不过刚刚漫到大腿,不过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估计一连几日河水都会到小腹之处。
即便如此,以辽人清一色的轻骑兵来看,不过就是驱马涉河而已,但总算已经有一个可以一战之处了。
“聚鼓点将吧!”杨凌见计议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了一声。
外间擂鼓之声骤起,不到一盏茶的共赴,军中什将以上头衔的中层将官都聚集在了帐中,杨凌板着脸等众将到齐,才咳嗽一声道:“诸位,某把你们召集而来,是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你们!”
众人虽然心中早已经知道是何事,但是这个时候依旧是做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道:“愿闻其详。”
“根据可靠情报……”杨凌回头看着那张河北地图,正了正声色道:“辽人集军马数百,已经向白沟河所在压迫而来,我等北渡以来,所求者无非一战,重振三军士气,如此北伐大事依旧可为!某与雷指挥使已经议定,准备在金沙河与敌一战!”说完之后,杨凌的眼睛闪过一丝精芒,向地图上的一处指了过去,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沉稳杀伐之气。
就在这个时候,杨凌回过头,看了一眼众人,却见众人只是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而岳飞,汤怀,包括老成的雷远文等人都是脸颊直抽抽,只是想笑,忍得很是辛苦,杨凌不由得有些恼怒的道:“大敌当前,你们竟然还有心思笑?”
就在这个时候,罗延庆小声的向前对杨凌道:“二郎,你指的那地方,不是金沙河而是易水。”
众人心里就是一沉,完了,这仗没得打了,主事之人连地图都看不懂,此战凶多吉少……
杨凌顺着自己的手指的地方一看,这哪儿是哪儿还是一头浆糊,不过犹是如此,依旧道:“你们知道在哪就行。”
“众将听令!”
众人收了笑容,齐刷刷的按剑而立,杨凌见此,这才道,“岳飞,罗延庆听令,某拨予你们两百步卒,一百骑兵,在金沙河南岸布防,一定要将辽人压在河岸,待我后路大军将至才可让敌军渡河而来。”
“末将遵令!”二人齐齐一抱拳。
杨凌又道,“雷指挥使,你带着两百白梃兵全都穿上重甲,与某随后赶至白沟河,让辽狗彻彻底底的见识一下白梃兵重骑排山倒海的威力。”
“遵令!”
一番布置下来,众人都是得了差遣,鱼贯而出,只是运转起来,杨凌又是回头看了看那张有些发黄的地图,最后怎么找也找不到那金沙河到底在什么鬼地方,牙齿直痒痒,恨不得将地图揉成一团,一口吞了下去。
……
整个营寨在杨凌下了军令之后便开始动作,岳飞所部,有着两百步卒和一百白梃兵重骑改过来的轻骑兵,人数虽少,可是已经能够暂时稳住辽人不得轻易就渡过河来,未过多久,罗延庆和岳飞两人便领着兵马出了营寨。
一行人队列整齐,人马总归是少的,马军在前,步军在后,行动颇为迅速,不一时便消失了地平线之中,而这个时候,杨凌才带着白梃兵重骑出了营门,一匹匹战马浑身包裹着铁甲,马上的兵将这个时候才显示出了重骑的威风,每一个人的周身都是严丝合缝,在日光的映衬之下显得闪眼睛。
这副乌龟壳,也不知道要多大的气力才能将其挑破,杨凌身侧,跟着的便是严世臣,汤怀两人,在前头便是雷远文,王贵和张显,这一次可谓是倾巢出动了,整个营寨之中就剩下了十几个人留守,外加一个马小英。
杨凌怎么也不让马小英在此随军出征,这一番是胜是负说句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到至今为止,他们对于辽人的后路到底还有多少人马紧随而来不得而知。
白梃兵身着重甲,浑身上下就留着一双眼珠子视物和鼻孔出气,几百斤全都压在了战马之上,也不敢行得有多快,前后岳飞和杨凌的两队人马距离时越拉越远,便慢慢的追赶就是,料想岳飞也能在金沙河站稳脚跟,等到自己赶到。
岳飞和罗延庆在前面也是各有统属,岳飞领步军,罗延庆领骑兵,罗延庆所部的轻骑有一部分是新练出的,有的则是白梃重骑兵改建,一路前行,兵贵神速,即便是到了吃食的日头,骑兵也是在马上就着干粮和水应付一番,如此行军速度让两人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想必能在辽人之前赶到吧!
第五十九章 暗流(五)
雄州城中,宋辽双方和谈之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大辽依旧手握数万强兵,这一点深为童贯所忌惮。
不得不说,童贯算是对收复幽云最为热切之人了,作为北伐统帅,若是此战功成,童某人便可封王,纵观中华历史,无一人能以宦官之身封王。
可童贯距离这一步已经不远,若然得此王爵,再加上自己多年镇边之功,名垂青史不在话下。
北伐战事使人大跌眼镜,可是童贯未曾没有整鼓再进之意,杨凌一番搅和让得他请女真人出兵的愿望成为了泡影,现在目前之下也只得全凭自家手中兵力挽回局势,争一口气了。
这直娘贼的辽使也是硬骨头,童贯原想恩威并施之下,迫得辽人接受大宋招安,接管燕地之后,大辽皇帝降为辽王,虽说权力不在,可也是能保得他子孙万代的富贵。
辽人正副二使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一连几天接洽下来,反倒是搞得自家手忙脚乱,只是一力警告大宋不得再度犯边,否则便不逾玉石俱焚的局面。
不得不说,辽人虽然势弱,可前番教训依旧历历在目,若是逼迫得狠了,想必最后又是一番苦战,胜负也难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童贯麾下宣帅府也是分为两派,一派主主战,自然是极力的鼓动童贯再度兴兵,收复幽云。
另外的一派自然是主和的,言师老兵疲,军心士气皆不可用,此时当急流勇退,向辽人索要一番岁币,回了汴梁也好向官家交差。
童贯值此也是犹豫不决,每日里府中都是灯火通明,不断的听取各方意见,这些年来,童贯年事已高,这般折腾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日渐消瘦,可此事也就这般拖下来而已,久久不能决断。
耶律阿古哲和大石林牙自是乐得如此,自家已经派兵赶往而来,届时呈兵白沟河,料想宋人见大辽兵锋至此,也不敢再有北伐之心,此番出使的目的便就达到了。
诚然,若是童贯有虎狼之心,只消一句话的事情,自家安排的不足千人的兵马弹指之间便灰飞烟灭,可耶律大石不过就是赌,赌宋人不敢发兵而已。
耶律大石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杨凌已经带兵过了白沟河,不仅如此,已经决意将大敌御于国门之外。
童贯举棋不定,耶律大石布局已深,萧烈虎视而来,赵良嗣阳奉阴违,杨凌枕戈以待。
自雄州而北,涿易之南,一时之间暗流涌动,耶律大石与杨凌各自推动风云变幻,以另一种方式较量,历史至此,将彻底改天换地,谁将抵定胜局,且看各自手段而已。
岳飞所行,一路风尘仆仆,金沙河已经是历历在目,而罗延庆轻骑速度更加之快,已经渡河而过,警戒哨幕远远的拉开,辽人但凡接近金沙河,便能在第一时间报予岳飞知晓。
岳飞并未渡河,在距离金沙河数百丈之外就只是扎营,安排人手在河岸边巡视,其实巡视都只是多余的而已,罗延庆早已经将正面遮护得严严实实。
目前来说,还没有见到辽人的影子,也没多做其他的工事,就在营帐之前安排了拒马防守而已。
罗延庆所部哨骑也没有在金沙河北岸放出去太远,二十里就是顶天,辽人迟早会来,将养一些气力,省着杀敌便是。
说来也巧,百余轻骑,耿业正在其中,这厮在夹谷道撞了辽人一阵之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总也有七八处了。
可就是这么一天一夜休息下来,照样骑得马,重新的生龙活虎起来。
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也依旧是那白梃兵老卒,其实说到底,他们两人还是老乡来着,连带着祖上几辈人的交情又岂是浅了的?
之前有些不服气,也是正常,军伍之人又有哪个不是争强好胜的,一言不合,便是大骂贼厮鸟,草垛子地方就是私底下较量一番,最后双双都是鼻青脸肿的爬出来,一天过后依旧是称兄道弟的好汉。
此时此刻,这白梃兵取出腰间的水囊,拔开塞子便是一股子酒香味,伸到耿业的面前,“老耿,来一口不?”
耿业也是眼馋,接过水囊便问道,“直娘贼的林豹子,军中不许饮酒,你这好宝贝又是从哪里来的?”说完之后,便是饮了一口,也不贪杯,就一口便扔回给了那白梃兵。
这个白梃兵诨号就叫林豹子,军中都是如此唤他,渐渐的也就没人想得起来他真叫什么名字了。
林豹子爱惜的将水囊揣在怀里,“俺家婆娘知道俺好这口,出关西之前便给俺酿了一些,装了三个水囊,这一去都快两年了,俺的酒瘾都快戒得差不多了,只是在想婆娘的时候才取出来喝上一口,就是这最后一袋子眼看也要见底了。”
耿业哈哈一笑,“想不到林豹子平日里杀敌眼睛都不眨一下,心底里却是如此之软,怎地,想家想婆娘了?”
“谁说不想那就是王八羔子,来日俺们回了陕西,让你嫂子好好做一桌饭菜,俺们哥两好好喝一盅,你嫂子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林豹子一边说着,眼底里尽是显出温柔之色。
“嘿,娶到嫂子这般十里八村都是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也是林豹子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俺们就说定了,到时候一醉方休便是。”耿业只是出言笑话,说句实话,西军上下出征这么久,又有哪个不想家了。
盼只盼那童宣帅快些做出决断,是打还是和,俺们听号令便是。
两人坐下的马儿只是缓慢的前行,人马都是悠闲,一时之间正有大战之前那短暂的宁静之感。
林豹子缓了缓神道:“老耿,俺还真是服了,若不是你前番带着俺们打了辽人一个措手不及,辽人怎地也不会给杨大人从容布置的机会,真是神了!”
说完之后,林豹子便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耿业微微笑道,“你这贼厮鸟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人了?俺不过就是多想了一步,杨将主平日里教的,你都听到马耳朵里去了?”
第六十章 暗流(六)
两人的关系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喝骂两声也不过是等闲事,犹是如此,林豹子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你又不是不知道,俺性子急,临阵之际,也只有厮杀而已,俺也不是不知道,杨将主教的都是保命的手段,休是俺耍浑撒泼,可就是学不来,倒是你小子,仿佛天生就是做这块料的,脑子也比俺好使,总有出头的一天。”
耿业叹了口气,“俺们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不过就是嫌麻烦而已,若是如此,恐怕也就到这儿了,你和嫂子的事情,你那泰山老丈人至今还老大的不乐意,就不愿意往上升一步?就算为了嫂子,你也该多学学为将之道,以你的本事,杨将主怎地也会给你一营指挥的差遣。”
“行,俺此番事了便不这般了,到时候还要找你好生讨教才是。”林豹子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总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二人便这般走走停停,忽地远远的便闻道一股子马尿味,“不是俺们的河曲马,是契丹人的燕地战马。”
二人心中当即便是断定,远远的辽人旗号便是出现在了视线当中,“赶紧回转,告知罗延庆,这金沙河北岸,俺们不要了。”
放弃金沙河北岸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岳飞所部的任务就是要在杨凌未曾赶到之前,将其稳在此处而已。
当年的辽军似乎也是早就料到会碰到宋人,一时之间只是轻骑四出,想要将宋人骑兵远远的赶开。
来人正是萧烈所部三百轻骑,加上常胜军的三百步卒,一共有六百之数。
赵鹤寿依旧是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行军,可是萧烈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六百人的建制,宋人轻易吃不下他。
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也只是对大石林牙的决断产生了一丝怀疑,“怎地宋人早就有了防备,难道林牙计议真的料错了?”
“或者,当年宋人就只是一小部而已,若是如此,俺将其覆灭于此,同样是异曲同工。”萧烈一时之间,念头总是转了数遍,“总而言之,林牙号令不得不从,俺先看看当面宋人到底有多少,再做决断罢。”
……
金沙河两岸,旌旗招展,上下翻飞,辽军和宋军就这样遥遥相对,不时的有一人出来喝骂,对方也就是冷冷的看着。
这等事情不过就是相互先摸清虚实再说,实在是有人忍不住了的,便取出了箭壶当中的翎毛羽箭,抬手就是冲着对面射去。
金沙河虽然河底尚浅,但是河面却是足足有五六米宽。
辽人也没有轻动,岳飞便将步卒从调了上来,就在距离岸边百步的距离列阵,这个距离,骑兵刚刚才能提起速度,也正是神臂弓刚刚所能射及的范围之内。
这一番布置下来,虽然契丹人人马欢腾,一时之间也不得轻易渡河,毕竟威胁就在那里,谁也不敢轻易的妄动。
辽人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那些宋人步卒,这些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新编选出的新军,可他们的队列就整得跟天子亲军一般,怎么看上下左右都是齐整。
杀伐之气虽然不浓,可就是这样远远的望上一眼,心里就只是发毛。
辽人一时之间没有下定决心渡河,只是在河岸不断的用轻骑往上游下游巡视。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若是在渡河的时候,自家后面杀出一支军马,半渡之中不过就是靶子而已。
虽然岳飞当面的宋军让萧烈稍稍有所忌惮,不过并不能打消其渡河的念头,毕竟岳飞就只有三百人而已,布置得当,未尝就不可将其全灭此处。
罗延庆早已经将骑兵收拢了起来,静静的立在步兵之侧,“鹏举,二哥儿到了什么位置了?”
岳飞回头南望了片刻,“探骑一个时辰前传报,距离俺们还有三十多里的距离,俺料想,以重骑兵的速度,也该到了啊!”
“管他娘的,俺们就在这里,辽人若是真的要强渡不过就是厮杀一阵。”罗延庆望着河对面的辽人。
他们一行人已经在开始测河水的深度,想必是准备渡河了。
在对面辽人的队列之中,比预先得知的消息当中多了几百步兵,岳飞对此也是皱了皱眉,“就是面前的辽人,俺但是没有什么畏惧的,虽说人手比之对面要少了一些,可是将就还应付得过来,俺担心的是他们的后面是不是还有人,杨大人能否在分出胜负之前及时赶到。”
岳飞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时候不过就是要通盘考虑,战事一触即发,金沙河的冷风一时间都让人觉得有些发冷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过了良久,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辽狗渡河了。”
岳飞和罗延庆抬眼看去,果然见当面的大队人马已经动了起来,最先动的还是步卒而已。
岳飞心思缜密,一眼便看出来当面的步卒乃是汉人,应当是幽云之地辽人治下的汉人军马,而且最有可能的便是就近从涿易二州抽调出来的常胜军而已。
辽人的思虑的大约也就是这般了,先让常胜军的汉人开路,在对岸站稳了脚跟之后,契丹人马再行渡河。
萧烈如此布置也不是没有道理,宋人的虚实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虽然不过三四百,焉知另外没有伏兵?
如果渡河期间出现了什么变故,无非就是把这数百汉人当做弃子,转头北上,再以待时日而已。
常胜军步卒缓缓前行,下河之处也是精心观察之后决定的,无非就是尽量选择较窄之处涉过去。
下了水之后,步卒也有些心慌,虽然岸上的契丹人已经张开了一排排强弓掩护渡河,但宋人弓弩又岂是说笑的,一排下来,就只有等死而已。
岳飞和罗延庆没有多做号令,待得常胜军渡河一半之后,岳飞才大声道,“步卒持枪,上前!”
骑兵未曾动作,只是静静的勒马而已,此刻距离岸边不过只有百步的距离,这般安排只是为了将辽军压缩而已,造成其背河一战的劣势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