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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官     铁血强宋txt下载     铁血强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大功(九)

    童贯点了点头,前番杨凌夸下海口,说要收复涿易二州,说完之后童贯便是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引以为平日谈资。

    任凭谁也没有想到此人真的抢下了易州,辽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如此一来,杨凌必将成为各方笼络的人物,早知道,北伐军中除了童贯,还有一个种师道,只有笼络住了杨凌,才能在这大功当中分出一杯羹来。

    所以这个时候,赏头便是极为重要。

    老种相公与童贯斗了整整二十年,西军上下,为其马首是瞻,又岂是简单的人物?

    不过就是童贯在西军当中分化经营了二十年,加之又有官家力挺,这才险险胜了他一着。

    虽然这个时候,童贯得知消息已经算早的,但是童贯又岂是不知道,整个白梃军上上下下都是隶属泾源军,这场易州大功,老种相公想必是知道得比他更早。

    节堂之中,一时之间就是众说纷纭,童贯最后料定,“不论如何,总得派遣兵马将易州守下来才是,就让杨可世所部移防易州,此子某要重新估量才是。”

    身在易州的杨凌自然是不知道,易州之功竟然成为了童贯和种师道博弈的必争所在。

    赵良嗣上前低声道,“宣帅慎重,杨凌此子性子果断狠辣,建功立业之心甚浓,而且此人行事,哪一次不是行险,这样的人,恐怕我们掌握不住啊。”

    童贯从惊喜当中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才恍然,依照此子性情,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恐怕难以真正为我所用。

    童贯的脸上顿时开始阴晴不定起来,这个时候他也说不得什么只是道,“当今之时,当诸君共力而为,杨凌为大宋计,乃是有功之臣,不可不查,此事休要再提。”

    “张宣赞,某便遣你往赴易州,不论如何,尽力将此人拉拢,若是如此,某便算你大功一件。”童贯站起身来,赵良嗣不得用了,派遣他前去,恐怕会坏了大事。

    涿易二州的战略地位甚为重要乃是辽国的最重防线,破此二城便是可以挥师直接抵达高粱河,北望燕京,多少年来,不过就是涿易二州之地将大宋百万雄狮阻挡于近前,犹是太祖太宗雄烈,百万禁军战力彪炳,立国之初北伐,也只是在高粱河之前望上燕京一眼,最后兵败,太宗负伤而逃。

    可是今日,易州已经攻克,涿易二州掎角之势顿时不复存焉,拿下涿州城也只是指日可待,大军徐徐推进,便可直抵高粱河,复燕大功就在眼前,童贯怎能不慎重,这个时候即便是让赵良嗣坐了冷板凳,童贯为了大局,也只得如此。

    义则手中白梃兵乃是整个西军,乃至整个大宋数一数二的菁华,有杨可世坐镇,易州定然无虞,动作还得快一些,总归是要赶在老种之前便将杨凌拉拢道自己一边。

    童贯可不认为,一个区区的保义郎差遣便能将杨凌此子紧紧的绑在自家的战车之上。

    下首张宣赞本名张浩之,也是在宣帅府中的老人,处事素来沉稳,一丝不苟,却是合适的人选,赵良嗣一向为宣帅器重,平日里都是用鼻孔看同僚,有此立功机会,如何不能当下便是站了出来,“承蒙宣帅抬爱,下官定然不负所托。”

    ……

    雄州城外,此处连绵大营驻扎所在都是西军,除了刘延庆的环庆军以外,其余三路俱在于此,一座座大寨拔地而起,内中陈设也是极为的舒服,此时此刻的老种相公种师道坐在大营之中,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天气已经有些转凉,老种相公年事比童贯还要略微的高一点,背井离乡,劳师远征,考验的不仅仅只是厮杀汉,还有他们这一等军中宿老。

    老种身上也有一些老寒腿,每逢空气潮湿,总是忍不住钻心的痛,有的时候甚至都有奖腿砍下来的冲动,种师道的面前放着一个火炉子,一道豪迈的声音从外间穿了过来,“大哥,今日怎生唤我过来,可有甚事生了不成?”

    来人正是老种相公之弟,小种相公种师中,同样是军中宿将,年岁要比老种小些,但也是甲子已过,古稀将至,种师中统领秦凤路,两兄弟从成年之后便是并肩上阵,与西贼厮杀,感情自然是好到了极致,小种在西军当中的地位也仅次于老种。

    就是这样两兄弟,性格却是截然不同,老种相公脾气温和,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显露出无与伦比的气质,很man的那种,而小种则是脾气火爆,有甚说甚,尤其是在自家老哥哥面前,那就纯粹是一颗赤子之心而已。

    老种将手中一份奏报扔到了桌上,“且看看吧,燕地格局已有变化,俺们西军的出路却在哪里?”

    种师中将奏报展开,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是大惊失色,“怎会如此,刘延庆那厮死了上万的精锐都未能踏入两州之地,区区千人,就这样轻易的抢下了易州?会不会有假?”

    “不会,谎报如此战功是多大的罪过,杨凌又岂会不知其中轻重?就不怕掉脑袋?”种师道和衣而起,桌前只是一副茶具,还有火炉之上刚刚煮沸的热水,便是为小种亲手沏茶。

    “杨凌,这名字怎地听起来这般的耳熟?”小种合上奏报,有些惊疑不定的问了一声。

    老种看了小种一眼,只是笑骂道,“瞧你这记性,某年岁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棺材都记得,此子便是前番杀虏之人,女真人无故屠灭延谷村,此人率了两百甲士便是将女真人杀了个干净,最后全身而退,还有辽使和谈之时将童贯压得喘不过气来,险些就应了永不北伐之事,更是派了一支精兵轻骑南下施压,那一次,你我都是没有料到,辽人会暗里来这么一手。”

    “可是,也正是此子,将辽人精锐尽数挫败,辽使气势汹汹,最后却灰头土脸的回转……”

第九十一章 大功(完)

    种师中经过老种的一番提点,也是慢慢的回忆了起来,某一时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某好像记得此人,出于杨可世麾下,也就是说此人与我西军有着香火之情,大哥,这番大功,说不得俺们也需分一杯羹了。”

    老种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点了点头,“不错,俺们西军一直以来都是靠着都门的蔡京老公相运筹,所以才能一直抱成一团,即便是童贯二十年分化,不过也就是带走了刘延庆一路,可未曾想到,一向老成稳重,颇有手段的老公相最后却是在自家亲子手上栽了跟头,其子联合王黼,童贯一起扳倒了老公相,我们的局势便一直打不开,这段时日,倒是被童贯得了彩头。”

    小种点了点头,“现在而今,若是有此大功在手,俺们便能藉此让老公相翻过身来,届时朝堂之上,未必就输了童贯。”

    种师道念及此处,便是道,“关键之处,便在杨凌身上,此人站在哪一边,这个时候便显得尤为重要,某已经派了人前去易州,希望能赶在童贯之前将其争取。”

    种家累世将门,从种谔开始就一直在军伍之中打熬,倒了老种这一辈已经是位极人臣,掌握整个大宋最为精锐的军团,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老种子辈全都在沙场之中死得干干净净,没有死于沙场的这个时候也是不在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又岂是常人所能感触得到的。

    种家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宋,正是一代一代的西军儿郎前仆后继,这才将西夏御于国门之外,在关西,只有保家的儿郎,没有老种的儿子,上下尊卑都是一样,临场都是死战,没有一个后退的,爱子亡故,种师道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谁又知道,老种的心里面却是在流血,一颗心已经伤痕累累,就是这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得勉强将整个西军撑起来。

    所幸的是,孙辈之中还有几人,否则百年之后,老种便是没有守墓戴孝之人!

    “老哥办事,就是比俺想得周到一些,该做的俺们都做了,如此还有甚放不下心的?”小种相公接过了种师道递过来的茶壶,倒了两杯,小酌了一口,“还是俺们关西浓茶喝着有味道……”

    “就知道你好一口,临走以前,让下人备了一些,却是不曾想到,这一走便是年余,也不知道,某这一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关中。”种师道念及此处,就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种顿时就瞪大了双眼,“哥哥说的却是什么话,你若是不在了,俺们西军怎么办,你就忍心这样撒手不管?”

    种师道摆了摆手,这个时候,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杨凌于节堂之上的英姿,当年,自家马革裹尸时,也是这般模样,“老了,俺们终究是老了,花了太多的心思在这内耗之中,整个大宋也就只有杨凌此子在奋力争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吧,这燕地究竟会变成怎么一番模样……”

    小种只是怔怔出神的望着种师道,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家老哥哥就是天,就是西夏打到门前,都临危不乱的老哥哥,身形竟然有一丝佝偻,眼角皱纹布满,这般年纪的哪个不是颐养天年!

    ……

    易州之中,短短的几日,赵鹤寿所部常胜军已经被彻底的整编完,为杨凌麾下第四指挥,指挥使便是薛永,共计四百七十三人,这个时候,杨凌虽然还差一个指挥的建制,可是每一个指挥都是有些许超额,人数已经是到达了两千之多。

    而赵鹤寿也是做了缩头乌龟,没有一丝一毫的揽权之心,整日只是称病在床,越是如此,杨凌心中便是愈加不安,赵府之外总是有甲士把守看管,不过就是变相的软禁,赵鹤寿此人,不得不防,因为在历史上,此人随郭药师一道,都是做了女真南下的引路人,归宋之心半点也无,这个时候全他一条性命,不过就是时事如此,易州初定,需要安抚。

    不仅如此,杨凌并没有选择稳守易州,城中已然无逾,这个时候却是将哨探轻骑远远了放了出去,最前之处,已经是到了涿州边境,在这里,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郭药师的常胜军哨探。

    想必易州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涿州,这个时候戒备都是甚为严密,再往前过去恐怕双方就会发生火拼了。

    哨探的活计,第四指挥不能亲为,毕竟他们曾经在常胜军任事,真让他们拿着刀枪,向着数日之前还是袍泽的弟兄下手,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些,所以这个任务当之无愧的就落在了罗延庆的第二指挥头上。

    本来之前雷远文的第一指挥都是哨探的主力,可是这个时候,杨凌兵马已经渐渐的充足,曾经的白梃兵重骑自然不能再当做轻骑使唤,回到他们的正式岗位之上才是正经,将来冲阵,重骑就是大用的时候。

    前方之处,不过就是一条看看没过小腿的溪流,就这样便是算了涿易二州的分界线,两边士卒都是在此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宋军领头的一员将领便是之前的白梃兵林冲林豹子,本来此人应该是回到雷远文的第一指挥,可是上头有提拔之意,相比较白梃兵通常都是在城中将养,林冲更是乐得做哨探差遣,整日在易州城中养马磨甲,骨头都是能歇软了,时至今日,林冲性子变得稳重些了,这种人物再立下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勋,就是火箭一般的升上去。

    林冲领了一队人马,归到了第二指挥听用,此时此刻便是顶在最前头,林冲在马上正襟危坐,麾下的一员士卒却是有些抱怨起来,“头儿,俺们得虽说得了易州,可是大头的功劳都被薛永那厮抢了去,俺们却是没立下甚出彩的功劳,这个时候还不更加的卖一把气力?往前再进一些吧,总要得两个首级升迁。”

第九十二章 招揽(一)

    麾下士卒也不是抱怨一次两次了,林冲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半晌之后才开口回答道:“饭得一口一口吃,虚实都没摸清楚就贸然而进,就是犯了大忌,俺倒是想多得些彩头,可是弟兄们的性命不能轻掷,这功劳就是这么好得的?”

    那士卒只是被说得牙口无言,最后林冲又是道:“想要功劳还不简单,俺们杨大人是什么货色你现在还不清楚?数遍大宋,又有几人能够像他这样只是随在俺们厮杀汉身侧,只是一心向北而望,这伐燕战事还只是个开始就忍不住了,将来怎么吃得消收复幽云的大功?且忍一忍罢,将来有的是立功的机会,辽狗头颅,就只等俺们排头杀来!”

    “好,这一番话倒是说得硬气,老子喜欢!”林冲话音刚刚一落脚,便是听到一道笑声传来,转身一看,来人竟然是杨凌,身边紧紧跟随的便是脸色有些发黑的汤怀。

    杨凌亲身至此,已经是犯险,汤怀便是怎么拦也拦不住,林冲也是吃了已一惊,下马就是抱拳,“大人怎地亲自来此,姓汤的,你怎么不拦着,若是有个好歹,看你家岳哥哥不生吞了你。”

    这一番话不过就是厮杀汉爆粗口,也没人真正的会心存芥蒂,汤怀苦着脸,“直娘贼的林豹子,俺又不是浑人,怎地不晓得轻重,却是劝了,大人执意来此,俺还能将大人关黑屋子里不成?”

    杨凌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林冲你就别说他了,老汤也休要再倒苦水,来都来了,某看一眼就是……”

    杨凌说完之后便问道,“此番情形如何了?”

    林豹子一五一十的道,“俺们兵马只是才到此处,俺刚将各自位置布置下去,当下还未能摸清楚对面常胜军的虚实,不宜妄动。”

    杨凌点了点头,抬眼望去,数十名宋军分成为了十几个小队,骑兵机动性比较强,这个时候大大的张开了搜索哨幕,沿着小溪放了出去,将对面常胜军哨探的人数地势等等情况牢记于心。

    男儿功名马上取,这个时候还有谁不想卖一把力气的,就连一直是阻拦着杨凌的汤怀,这个时候心里就仿佛跟猫爪子挠一样,恨不得就上前行事,不过想到杨凌还在身侧,总得将杨凌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所以也就强自将其按捺了下来。

    远远放出去的宋军骑兵甲士都是带着范阳笠毡帽,尤为显眼毕竟是临敌近前,那条纵身一跃便能跳过去的小溪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只不过这个时候双方都是不想打破其中的平衡,都没有擅自妄动。

    即便是这般,也不能没有警惕之意,说不定对面之人某一时刻磕了药,肾上腺激素爆棚,就挥刀杀过来,岂有不防备的道理,每个人都只是一手持刀,神臂弓就放在触手可及之处,一但情况有变,不管是马上步下都是能打的。

    一般来说,这个时代除了白梃军,胜捷军这种特殊兵种之外,最能打的部队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将领身边的直领亲军,这种亲军非是到了紧要关头是不会出战的,一但出战可想而知,战事到了多么激烈的地步,投入亲军起码都是将领有改变局势的想法。

    而另外一种便是随时冲在最前头的哨探兵马,他们的厮杀是见得最多的,辽人闻名天下的远拦子便是这般,可以应对诸多复杂的局势,将军情第一时间传到中军将领之所在,对战厮杀更是勇猛。

    但是不管如何,主将却是到了如此近前,谁都没有料到,要知道虽然对面只是稀稀拉拉的有些常胜军哨探,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后面是不是有常胜军大队兵马,若是如此,便是极坏的局面。

    要说常胜军哨探后面是不是真的有大队兵马谁也说不定,在一般的大战当中,都是双方对垒扎营,最先厮杀起来的就是双方哨探,彼此试探底细,然后逐渐的往里面增加兵力,到了最后,兵力越加越多,千人千人的投入,就演变成为一场彻彻底底的会战。

    最后直到一方踏破另外一方的营盘,这才算是终结。

    但是这样的会战一般都要很长的时间才酝酿得起来,为什么说战争拼得往往就是双方的国力?不仅仅是战斗人员自身的素质,还有营盘扎得好不好,有没有漏洞,工事精不精致,还有数万,甚至数十万人马的在这漫长对峙当中的消耗,粮草,谁先耗不住往往就先败了一半,因为作为一个老成的将领,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冒险,主动付出代价去攻克对方营盘的。

    毕竟进攻的一方付出的伤亡都会较大,而且若是打不下来,就是对士气一种极大的损伤,但是在这个时代的女真人却是不一样,他们作战都是勇猛,而且他们若是打消耗,根本耗不起辽国和宋国这般拥有庞大资源的帝国。

    他们每逢战事,都是以快打快,每一场战事都是全力施为,但凡有所小胜便是穷追猛打,要说女真人的战斗素质也是可怕,一场战事打到最后,总会是他们能够得胜,真正的生女真人,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厮杀的耐力强得惊人。

    女真藉此以战养战,雪球滚起来就是惊人,天祚帝未曾遭遇护步达岗之时,大辽国力就弱了?还不是被这样强悍的打法弄得只剩下苟延残喘,面临亡国的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杨凌笑了一声,“你看对面常胜军如何,敢不敢随某冲上厮杀一阵?”

    林冲顿时就道,“大人不可,厮杀活计是俺们的,临阵之时,将就是将,兵就是兵,怎么能抢了俺们的活计,大人若是非要过去看上一遭,且看俺们将对面兵马扫空便是!”

    杨凌的性子林冲如何不知,说不定下一刻便是拍马过去,自家还是得死死跟上,还不如自家先将对面的哨探洗个干净再说……

第九十三章 招揽(二)

    白梃兵每一个人都是在西军当中有着偌大的名声,否则也不会从几十万人当中就挑挑选选出来这么几千号人。

    林冲在白梃军当中的厮杀功夫也算得上一流,豹子头的诨号不是白来的。

    即便是艺高人胆大,林冲也不会一直就这样陷在对岸,不过冲杀一圈,得了便宜便回转就是。

    林冲将手中的梨花枪举了起来,“且随某冲将过去,取下贼子首级邀功。”

    话音一落周遭就有十几骑随着林冲提起马速,直直往常胜军所在奔去。

    马儿几乎一跃之下就跨过了小溪,对面的常胜军哨探自从林冲等人有丝毫异动开始,便是发觉到了。

    这个时候,只是猬集在一起,也有足足十几骑。

    他们委实没有料到,直娘贼的宋人就这般果断,说杀就杀过来了,不过这般举动,难不成还掉头就跑,但凡厮杀汉,从军之初便是想到有马革裹尸的一天,没什么怕死的。

    尤其是常胜军这等饥民成军的队伍,早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每过活一天都是老天爷让自家赚的,人死鸟朝天,没甚打紧的。

    不过若是面对主将毫无战意,弃军而逃的情况,军汉即便再能厮杀,再不怕死,这个时候也只有作鸟兽散的结局。

    很明显当面常胜军哨骑所部从来就没有想过这般退下去,除了捡回一条性命就是活着也憋屈,白白败坏了常胜军千千万万子弟打下来的声名。

    没什么怕的,迎头而上便是。

    双方第一时间就是撞在一起,捉对厮杀,战事进行得极快,这等程度的厮杀,毕竟人少,一般都是四五个照面便能分出个胜负,林冲将当年的常胜军士卒挑下战马,上前补了几枪便是驻足冷眼旁观。

    战士之所以称之为战士,总要经历一次一次血火磨砺,现下还不是大战,总归要厮杀一场,死了也是活该命不好,吃不了这碗刀口舔血的饭。

    约摸过了三刻钟,杀过去的甲士回来的不到三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着血污。

    以命换命之下,极为接近一比一的伤亡,常胜军所部,厮杀真的不差,这便是杨凌以及所有人的第一直观印象。

    林冲等人将对岸的常胜军哨骑一扫而光之后,便是回返,“大人,业已被扫清干净,俺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杨凌点了点头,迈步过去:“这涿州就在某的脚下,总有一天,就要带你们踏上燕京城头,将这大功彻底包揽……”

    林冲等人就是抱拳,“大人指到哪儿,俺们无非就打到哪儿,没甚好说的,自从离了关西,俺们心中就憋着一口气,战事不利之局,儿郎抛尸荒野不在少数,却还不甚爽利。”

    杨凌豪放的笑了一声,“男儿功名不过马上取之,且就在眼下,你们都是能打能熬的汉子,但有所请,总不能亏待了半分,常胜军骁勇,不乏敢战之士,郭药师宿将,哨探之计,便止于此,非得有号令不得再往前而进,后路大军徐徐而进之时,某部但为先锋,这涿州也就是囊中之物罢了。”

    “大人说得是,俺们哨探兵马便在此震慑便作罢。”林冲点了点头,当下这番布置自然是妥妥当当,没有半分可以挑剔的,若是杨凌就这般举师而进,倒还轻佻了些,毕竟郭药师所部常胜军大部犹存,数千兵马枕戈以待,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若是等着后路大军跟进,这涿州便是稳稳当当的拿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哨探飞马而来,到了杨凌面前便是行了个军礼,“大人,易州有报,老种相公遣使而来,有要事相商。”

    杨凌心中一愣,随即坦然,种师道之名,他在后世当中也是耳熟能详,而今终于是到了收获时节,且看上峰差遣,权衡之下再做抉择。

    对着汤怀笑了一声,杨凌缓缓拨马回转,“走,随某回易州,看看这大宋诸公气派如何?”

    ……

    吴玠乃是西军军旅出身,现在在老种相公径源军当中听用,陕西大汉,武功自然是没得说的,很多将门当中的世家子弟都是读过书的,这边关厮杀,死者甚重,虽说保家卫国乃是男儿当为之事,但仔细一想,又有哪家父母,愿意在家的儿女整日厮杀,朝不保夕?

    且大宋这个时候科举已经到达一个鼎盛昌明的高度,所以自家父母都是愿意儿孙勤学苦读,考取功名,将来东华门唱出,也是家族荣光,晋身士大夫行列。

    吴玠也是如此,但是关西子弟,军伍之风甚浓,吴玠也读了几年书,算得上是习文修武,样样精通,可是不管是家中长辈如何让劝说,吴玠都是更加喜于骑射。

    吴玠虽然年少,可是极有主见,只不过这主见自然是气得家里人跳脚,他瞒着长辈,投笔从戎,类似他这种读过书,又打得仗的少年英杰,自然是会在西军当中脱颖而出的。

    投军不久之后,凭借家中关系,也在军中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差遣,在与西夏的战斗当中,这个带着有几分书生气的小将,凭借果决和勇敢,以及对战事敏锐的洞察力,屡立战功,崭露出他的峥嵘头角。

    后来,适逢多事之秋,蔡京老公相为了奉迎官家赵佶,在江南开收花石纲税务,下头官员更是横征暴敛,逼迫得江南百姓揭竿而起,领头起义的人叫做方腊。

    这个时候,大宋的军队除了西军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吃空饷的数额十之七八,剩下在籍军士更是没有了几成战斗力,一时之间方腊声势竟然隐隐有了动摇大宋统治的征兆。

    整个都门汴梁都是震动,急调童贯统帅西军精锐赴江南平定农民起义,毕竟西军兵革利器,战斗力毋庸置疑,江南乱事便被迅速平定下来,可是不管如何让西军上下都是憋屈,农民百姓若是不被逼到极处,会造反?

    看着他们衣衫褴褛的作战,每个西军将士都好不是滋味,吴玠也是如此,他所在一部,但凡得胜,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就是如此,其在军中威望竟然日益高涨,一时之间竟然得到了老种相公的提拔。

第九十四章 招揽(三)

    吴玠乃是西军之中少壮一脉,而且与刘光世,姚平仲等亲贵子弟不一样,起于微末之中的少年军将,总是要成熟一些的。

    镇压方腊起义之后,吴玠便随同西军上下再度辗转,北上复燕,这一场战事,西军上下所立之功都是极少,吴玠也不例外,但是所幸,大战之中,径源军损失不算太大。

    谁知道就在这关头,这杨凌仿佛就是横空出世一般,就这样屡次三番立下功劳,瞬间就将局势翻转过来,三军收拾士气,第二次北伐就在眼下。

    如此大功,即便是老种相公也不由得动容,这才特地遣了吴玠前来,将其争取过来,这番大功,谁若是到了手中,朝堂之中两派党争,局面说不得就会翻转过来。

    吴玠此时此刻正坐在州衙府中,一应茶水,自然有人伺候,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大战之下,整个城中竟然尽然有序,除了来往巡视的宋兵以外,没有一丝战火的痕迹,百姓生活都是如常,这一点极其反常,但凡破城,哪里有不鸡飞狗跳的道理。

    吴玠来到此处,便是直接受到岳飞等人的接待,待得听说杨凌竟然亲身前往涿易边境查探之时,吴玠也是有些惊了,当下便是感叹道,“杨都指挥使太冒险了,这番行事,若是有个好歹,谁来担当?”

    岳飞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不然后世也不会因为劝高宗立太子而遭君王忌惮,最后冤死风波亭,更不用说此时此刻的他年轻气盛,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当下便是笑道:“吴大人有所不知,俺们杨大人从来行事便是如此,易州夺城也不是稳稳当当,杨大人从来未曾胆怯半步。”

    吴玠心中了然,虽然他作战之时也是身先士卒,可是除了那等将死生都看得淡的人,怎么会如此行事?易州城之中尚且感觉不到,当杨凌的捷报传入军中,不知道多少军伍厮杀汉,眼泪就是落了下来,数万西军将士埋骨白沟河,如今总算是可以告慰,他们的袍泽兄弟就在天上看着!

    吴玠向岳飞道,“某就在这里,总而言之,杨都指挥使回来之后,立即告知于我,此番大事,不得贻误半分。”

    岳飞抱拳道:“俺晓得,大人回来之后,自然第一时间告知。”

    岳飞告辞去后,吴玠就坐在此间,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之上,这北伐三军当中,若是当道诸公,都能如杨凌这般,想必此刻,自己已经站在燕京城头,第一次北伐老种相公虽然任了都统制,可是整个行军布署都是在童贯手中,说到底,老种相公除了能直领径源军以外,其他的军务根本插不上手。

    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吴玠深知,就是因为老种相公朝中的后台蔡京被童贯一档整下了台,老种相公也不得不屈服,而西军当中小种所领的秦凤军又一向是为老种相公马首是瞻,姚古的熙河军也是隐隐靠在种师道这头,童贯唯一能倚仗的便是刘延庆的环庆军。

    每一个西军将领心中都是暗骂,吴玠也不例外,童贯这贼厮鸟还没开战便是起了包揽大功的心思,整个北伐之事,全都由刘延庆的环庆军打了主场,其余三路要不就是为其侧翼,更惨的竟然负责粮草转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宋立国以来,粮草督运自然有其建制,不用正军参与,可是当时的熙河军就真的只是在后面帮忙转运粮草,气得姚古差点闹僵起来。

    说到底老种相公的都统制一职,虽然表面上用于统帅全军,并不是常设官职,平时并不给予,兵罢即省,真正的实权还是在宣抚使童贯手中。

    都统制直到在后来的南宋才有了临时的实权。

    在杨凌的另一个时空,童贯很明显在北伐之前就低估了契丹奚人卫国之决心,惨遭大败,第一次北伐失利之后,童贯和老种在朝堂之中的角力依旧是童贯赢,赵佶便是如此的一个官家,仅仅凭着一己喜恶行事,童贯是其宠臣,又是宦官,哪一边亲近,一看便知。

    更不用说,童贯自有一番说辞,将北伐失利的过错全部都归咎到了老种相公掣肘兵事之上,结果就是吃了败仗的刘延庆反而取代种师道成为都统制,又开始了第二次北伐。

    这一次刘延庆又是大败,童贯将西军北伐精锐折损甚重,若不是西军还有部分未曾出关西,否则大宋兵马更加不堪。

    种师道就是在西军儿郎死伤无数,北伐大事一而再的失利的情况下积忧成疾,最后郁郁而终。

    童贯在镇守边关的二十年并没有像如此这般浑招跌出,相反,他是知兵的,也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封王的美梦冲昏了头脑,只是费尽心思抓稳自己的权柄,将整个大功尽数揽在自己的身上,太祖有云,复燕者为王,而他就站在大门口,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

    只不过,此人做得也太绝了些,本来以前的西军上下对童贯也是有些好感的,要不然童贯也不会从里面拉出一支胜捷军精锐,为其效忠,环庆军上下一体都是听其号令行事,纵然有刘延庆的因素在,下面的人就不会阳奉阴违了?

    说到底,之前的童贯确实是还是得了部分西军将士的拥戴,可是自从北伐以来,这位宣帅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寒了西军将士的心。

    战事失利之下,西军都没了拼命的心思,大不了回转关西便是,可是就在此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然凭借着一股子狠劲厮杀除了一条生路,为当道诸公上下打开了一条再度北伐的大道。

    没有人想到,局面就这样急转直下,易州一下,涿易二州犄角之势顿时不在,燕京之前,防线大开,只要大军徐徐而进,即便是辽人还有数万兵马,又有高粱河作为屏障,可是西军上下又不是打不得硬仗,更不用说,大宋掌兵者历来都是以稳重著称的。

    ps:老妈住院了,有些忙,对不住了,明日恢复三更。

第九十五章 招揽(四)

    童贯虽说一直将老种相公压着打,可是种家在西军当中根深蒂固,几代经营,却不是他能够动摇的。

    从此番吴玠动作较之童贯使臣来得竟然还要快便可以窥得一二。

    就在吴玠沉思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一阵阵欢呼之声,吴玠感到有些好奇,就在他准备出门一观的时候,数骑兵马便直抵衙门之前。

    便是杨凌与汤怀回转,身侧岳飞引见道,“大人,这便是老种相公遣来的吴玠大人。”

    “吴玠?”杨凌吃了一惊,还来不及下马,便是抱拳,“阁下出身可是关西?”

    “正是。”吴玠也是抱拳还礼,二人边走边说,不一时便回返到了大堂,各自坐定。

    “吴军使是否有一位亲弟,唤作吴璘?”这个时候,直呼姓名倒算不上太失礼,只是呼表字更显得亲切。

    可是偏偏杨凌又哪里记得上这两兄弟的表字,只是依稀记得史书之中提过,这两兄弟打仗好像很猛的样子。

    毕竟后世流传下来的史料驳杂不齐,两宋之间更是有些混乱,小说传记当中,抗金风采又被岳飞和韩世忠赚了干净,所以一时之间能够为后人耳濡目染的其他英杰,便是少了许多。

    吴玠见到杨凌竟然对自己家事有所了解,也是有些意外,心中只是在猜测,“难不成此人的手脚已经伸到了老种相公的身边了?否则,某孤身前往此地,已经是极为机密,杨凌此人若不是事先得知消息,又怎会将某家的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吴玠虽然是军伍出身,可脑子活泛,兼之少年时候又读了不少书,一时之间便是想到这里,“确有此事,某那二弟,此刻正在小种相公所属秦凤路听用。”

    杨凌心中了然,这个时候,才发现唐突过问家事,难免显得有些唐突了,“吴军使莫怪,此事是杨某唐突了,某麾下儿郎有一部分是从白梃军转过来的,平日里闲谈之时提到过吴玠兄弟之名,阁下自报名讳之时,杨某恐怕认错了,这才询问了一遭,未曾想今日确是见到真人了。”

    杨凌饶了半天,这才圆过去了,联想这等在史书都能提上一笔的将领,恐怕声名之上,不会太小吧。

    吴玠听此一言,心中也是开朗,原来不是杨凌手眼通天,而是自己确确实实想得太多了。

    吴玠对杨凌的说辞自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当下便是道,“此番,老种相公派遣吴某前来,所为何事,杨都指挥使想必心中已经了然。”

    杨凌点了点头,扯了半天终于到了正事儿上头,却不知这老种,又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吴玠上前,细声道,“据某所知,童宣帅给了杨大人保义郎的差遣,可有此事?”

    杨凌没有否认,“确有此事。”

    吴玠皱了皱眉头,仔仔细细的向杨凌解释道,“保义郎乃是武臣军阶差遣,俺们大宋立国以来都是重文轻武,自始至终,除了少数如狄青一般的功于社稷之臣以外,都难以做到最高的位置上。”

    “所以说,而且武臣行事,自然有文官掣肘,平日里,俺们武臣三四品的军阶,见到五六品的文官也得退上一步,童宣帅如此安排,着实是害人不浅。”吴玠慢慢的道出其中的原委,杨凌也知道他说得没有错。

    不过当初那般情形,难不成,自己还能拒绝不成?

    武臣就武臣罢,大不了自己捏着鼻子认了。

    文官和武官在这个时代的差距有多大,从老种被童太监欺负得不要不要的,便可以看出来。

    种师道毫无疑问,他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武臣的巅峰,而童贯却是以文官差遣领武事,现下已经领了枢密使的官位。

    枢密使是什么官?就相当于现在的军委主席,从他的名字当中便是不难看出,这个部门就是地地道道的军务处理所在。

    可是这里面,却是清一色的文官?这是为什么,就是充分诠释了大宋以文御武的国策。

    原因无他,实在是唐末武人藩镇割据,五代十国动乱不休,人心丧乱,最后导致君不君,臣不臣。

    当年狄青何等风光,以一配军武夫立下盖世功勋,也当到了枢密使这个位置之上。

    可是,狄青功高如此,难免是触动了文官潜规则的底线,最后结局何等凄惨……

    所以说,整个大宋,都是宁愿做文臣当中的一个芝麻官,也不愿意做武臣当中的大人物。

    杨凌假意叹息了一声:“杨某如何不知,可是厮杀之间,哪里有得其他选择,想要在这燕云之地立下不世功勋,不如此,怎能行事?武臣也是臣,总好过……”

    “现下就有一个机会摆在杨都指挥使面前,老种相公在朝中也是所门路,童宣帅虽然已经许了你保义郎的官衔,可是只要公文未曾到达汴梁批红劾审,便做不得数。”对于杨凌的风云际遇,吴玠也是羡慕得紧脱离武臣告身无疑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文武之道一但区分,便难以再转。

    类似杨凌这种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老种相公亲自为其打通关节,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转为文官衔。

    杨凌心中不由得一动,当下便是问道,“吴军使此言何意?”

    吴玠站起身来,“杨大人,只要此番大功能归于老种相公,一个文官差遣自然是跑不掉,而且老种相公说了,你麾下兵马还缺的一个指挥,将会从老种相公的亲军当中选拔,来日俺们泾源军便会当先北上,以你为先,全军殿后,这涿州大功依旧是你的,登上涿州城头的也自然是你。”

    杨凌顿时大惊失色,这一番差遣可谓极其之重,首先文官呢差遣自然是不用说了,老种更是拨付自己身边的亲军为其所用,亲军的战斗力何其之重,毋庸置疑,可以说,老种的诚意,到了这里,已经是极深,更不用说最后还抛出了一个相当重量级的鳌头。

第九十六章 招揽(五)

    只要杨凌此番助了老种相公一臂之力,将来整个泾源军数万雄兵威逼涿州,打得郭药师无力再战之时,只为了杨凌最后率兵破城而入,夺得如此大功。

    杨凌当下便是拍案,“军使此言当真?”

    吴玠点了点头,“老种相公之言,安敢造作半分,某在此立誓,如若虚言,天人共愤。”

    杨凌这个时候便是急忙拉住,“哎呀,吴军使没事儿发什么誓,某这里信了便是,如此多不吉利。”

    吴玠心中只是想打人,既然如此,为啥不不在俺发誓之前拉住俺,这个时候再制止,你不觉得有点晚了么?

    一念及此处,吴玠就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脸颊,“那童宣帅那边?”

    “唉,某这几天偶染风寒,这病有点怪,得四门紧闭,见不得风,且传染性强,实在是不能见客。”杨凌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

    吴玠终于是受不了了,一把拎住杨凌的衣袖咆哮道:“你丫的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装?”

    “俺们sorry……”

    吴玠没有停留,得到了杨凌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快马加鞭返回雄州,军伍之人就是这般,行事雷厉风行,面对杨凌之时,他也没有半分拖沓,几乎就是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比起一般的官场之人,倒是少了不少的心机。

    不得不说,老种相公看人自然是极为准的,阴差阳错的让杨凌识得了吴玠这样一位中兴名将,所达到的效果自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吴玠在马背之上,心中只是爽朗的舒了一口气,野地之外,数名跟随自己前来的径源军将士都是喜悦,前番北伐大军颓败之气一扫而光。

    杨凌已经夺下了易州,大军就可以以此为据点,缓缓推进,进抵高粱河,大宋立国以来,对于燕地的地形都是了然,原因无他,盖此地对于大宋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北伐之初,更是将当年太宗北伐之时绘制的地形图都翻了出来,三军上下都是憋着一口气,据此地便可以险要地势,外加长城屏障抵抗胡虏的入侵,实失却此地,马背民族便可长驱直入,大宋除黄河以外,再无可守之地,京都汴梁随时随地都饱受威胁。

    宋太祖建国之后便是觉得汴梁虽然是龙兴之地,可是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差了些,如此繁华,不过就是因为汉家儿女辛苦经营才换来的结果。

    但是每年黄河泛滥,都是一大威胁,维修河堤所带来的费用都是不再少数,更不用说胡虏兵锋胁迫。

    赵匡胤曾经起了迁都长安的念头,可是遭到了士大夫之辈的强烈反弹,可是依照太祖雄姿,已经是铁了心迁都,便根本不会有动摇,曾经还亲自前往长安巡狩,其中透露出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就在迁都之事基本定下基调的时候,烛光斧影迷案突生,宋太祖赵匡胤英年早逝,迁都一事遂作罢不得行,汴梁为大宋都城便是永久的定下了基调,终其灭亡,始终未变。

    立国百年,就是因为汴梁地理上缺失优势原因,一直受到游牧民族的威胁,西夏,辽,金,前前后后崛起的政权无不是向大宋所要岁币,要说国人心中不引以为耻,那是假的。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辽国衰弱,趁此良机收复幽云十六州,大宋腹地便再无战乱之忧,杨凌这一番功勋可谓是振奋人心,不仅仅如此,杨凌还收编了部分常胜军为自己一部,再度北伐之时,将这些前辽兵马以之为大军前驱,地形困顿,客军作战之忧立时便解。

    再加上西军上下又是能战之军,十五万大军就在高粱河之前驻扎对垒,残弱大辽,休说打一仗硬仗,就是消耗下来,辽国也根本经不起这样架势。

    当今官家虽说不喜兵事,但是掩不住其好大喜功的本性,本来政事一向懈怠,这个时候也对北伐局势关乎得紧,不管是老种相公还是童贯,但有所想,都是能在第一时间直达天听。

    举国上下,对战事胜利呼之欲出,天时地利人和,大宋这边都是占了上风,若是再拿不下燕云,也忒没用了些……

    吴玠这个时候,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快些送到老种相公的面前,以老种相公行事之老辣,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布局,将胜利局面彻底抵定。

    这燕京,还不是稳稳的落在了俺们的口袋当中?

    朝中局势如何变化,他们厮杀汉是管不着的,谁胜谁负都无关紧要,俺们只是想好好的打赢这场战事,策勋三转,荣归故里,总不能让数万弟兄白死了。

    ……

    张浩之这个时候依旧还在赶往易州的途中,比起老种相公行事,童贯整整慢了一日,说到底,还是童贯排场太多了,生了大事,本该自家立即做出决断,甚为大军统帅,这个时候本来就应该有所警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偏生还召集一番幕僚宣赞好生议事。

    本来老种相公得到的消息就已经是早了童贯,等到童贯大事决议,又是晚了半拍,纵然是张浩之行事算得上极快,毫不拖泥带水,这个时候也已经是晚了。

    不过此时此刻,张浩之却是没有丝毫的慌忙之意,虽然他出发的时间自然是极其的早了,但是耐不住行军的辛苦,骑马也是不习惯,一路之上,都是信手游缰,缓慢前行。

    杨凌实在是太小看这个时代的官僚主义作风了,张浩之如此行事,不过就是料想,北伐大军都是在某家宣帅手中掌控,这杨凌难不成还能翻了天不成?总归是要归于宣帅帐下听用的,如若不然,此人今后哪里还有好果子好吃?这个时候如果是站错了队,恐怕一生都难有出头之日。

    更不用说,宣帅对于自家人一向都是厚待,杨凌此子如果识趣,今后总是会保送他一份大大的前程,想到此处,张浩之心中便是大为开怀,仿佛此次出行,正是理所当然的大功到手。

第九十七章 招揽(六)

    杨凌虽然屡立奇功,但是究其根本,最大的弱点便是毫无根基,若是其本身就出身西军将门,自然有人会提拔为其靠山,张浩之不会这么有恃无恐,说到底,这样一个毫无后台之人能得到宣帅的赏识提拔,已经泼天的恩赐。

    张浩之一行人来到易州城中,已经是日暮时分,当然张浩之进城之后便是先遣了一人前去通报,童贯宣帅行帐之下便是如此,虽然大部分时候行事都是极其稳重,也跳不出瑕疵,可是做派排场始终是大了一些。

    杨凌收到消息之后便是准备出迎,先前与吴玠所言不过是戏言,官场之上将就的是即便是政见不同,但是绝对不会打脸,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试想,童贯若是遣使前来,杨凌却闭门谢客,拒之不见,童贯哪怕是与杨凌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个梁子在今日也就结下了,童贯脸面何存?

    即便杨凌眼下风头正劲,可是与童贯这个庞然大物比起来,自然是极其的弱小,虽然说各路城防都是要人手,而且哨探人马也站了不少,即便如此,杨凌依旧是抽调了除了数百亲军精锐在州衙之前整待。

    此时的杨凌已经褪去戎装,一身便衣迎候在大门口,杨凌的亲军有一部分是白梃兵,有一部分是以前西军各路人马编制而成挑选出来的,还有极少的甚至是常胜军之中编管而出,总之都是百战余生,久经战阵之人,就这样两厢站立之下,肃杀之气充斥其间。

    这些兵马就这样半跪在侧,全军上下,没有一个对其不是打心底里佩服,能够指挥这样一场夺城战事的少壮派指挥官,其果断的性子,令得下首众人都是深深的敬畏。

    此时此刻,杨凌虽然说已经不穿那沉重的盔甲,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已经是将麾下数千男儿折服。

    易州夺城,当日厮杀虽然是只是在黎明短短的一会儿,但是一寸土一寸血,就在那东门狭窄的瓮城之处,起码就堆下了不下数百具尸首,杀到最后,纵然是久经沙场的厮杀汉,也忍不住手有些发抖起来。

    杨凌从衙门之中迈步而出,这个时候,便是一声笑骂道,“都跪着干什么,全都起码罢,不就是一个宣赞前来,有什么打紧,唤你们前来,不过就是因为晓得宣帅中人排场甚大,给个颜面,各自两不相干,某家已经选了老种相公,这个时候再说其他已经是不多说了,今后不管是打甚硬仗,总归是要将你们锻炼成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军,将来燕京城头,说不得某杨凌也要在上头刻下杨凌到此一游的字迹。”

    杨凌说到此处,在场的众将士都是爆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就在此时此刻不远之处,张浩之的队列已经缓缓而来,牙牌车马,一应仪仗都是齐全,这个时候杨凌也忍不住正了正身形,在场将士也是止了笑声。

    张浩之下了马儿,这个时候纵然是四肢无力,走路也有些蹒跚不稳,但是依旧是官威不减,“某乃宣帅行衙赞画张浩之,何人乃是杨凌?”

    杨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奶奶的熊的,老子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周遭将士都是清一色的戎装靠边战立,除了我长得这么帅以外,还有啥人能叫杨凌……

    杨凌看着张浩之穿着青色官服,戴着乌纱璞头的文官,被人簇拥着而来,就是当先问了一句话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便是等着杨凌回话而已。

    “在下便是杨凌!”杨凌长长的作了一揖,纵然是张浩之此番前来已经白跑了,这个时候不能缺了礼数。

    随着张浩之前来的还有几个胜捷军,与杨凌麾下的军汉之中,也已经是有些熟了,这个时候,张浩之一路进城,已经是得知老种相公已经差人来过了,当下也不露声色,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

    张浩之身边胜捷军军官已经大呼:“这是俺们宣帅府中的赞画,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入城宣慰将士!”

    站在一旁的雷远文,这个时候却忍不住心里骂道:“不就是前来分些功绩,说得好听,这等前线血腥味都是极重的地方,这些文官平日连来一趟回去都得换身衣服,这个时候却是来凑什么热闹!好在俺们老种相公已经抢先一步,杨大人依附了老种相公,总归是老种相公给出极重的对待,这功劳都是俺们弟兄拿性命拼出来的,却是都门大头巾都是想分一杯羹。”

    张浩之的政治嗅觉也是极其敏锐的,这个时候,周围将士的眼色他如何让看不出来,当下心中就是暗暗咒骂,老种小种狡诈如狐,手脚也恁快了些!这一番抢夺功勋便是要和俺们宣帅死磕到底了,这杨凌也非是可靠之辈,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竟然就这般倒向了老种,小种。

    张浩之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已经是极为的快了,可惜的是,种种桩桩凑在一块儿,还就这样被老种抢先了一步,看着杨凌已经是难以争取到了。

    张浩之想到临行之前童贯的嘱托,便是忍不住心里拉不下脸来,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某且问你,老种相公是不是差人来了?”

    “确有此事!”杨凌未作丝毫的隐瞒,只是坦诚的相告。

    张浩之忍不住便是对杨凌喝问道,“北伐三军,号令之下,只听宣帅一人而决,老种相公亲自差人前来,又是什么道理,此处边关,又没有大军在侧,怎能轻易动作?到了最后,总归得宣帅稳重部属,派军前来接手易州防务,然后再派人接洽,老种相公,这般行事,怕是不好吧。”

    杨凌却也是打起了太极,“嗨,这些事情我怎么清楚,兴许是老种相公麾下的哨探,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迷了路,就到了某这易州来了,来都来了,都是友军,俺们也不好不招待一碗茶水,张宣赞,你说是不是?”

第九十八章 招揽(七)

    杨凌这一番油滑的说辞可谓是使得张浩之恨得牙齿直痒痒,此子……不按套路出牌,完全就是耍流氓!

    张浩之忍不住拂了拂衣袖,最后终于是道,“如此本官自然是无话可说,某这里宣帅已有方略示下!”

    杨凌听罢,也是半鞠而下,周遭将士更是半跪于地,见到此处,张浩之这才恢复一丝从容之色,“杨凌所部赖有功于社稷,易州大功闻道三军,无不振奋士气,鼓舞人心,应谨守易州,待我大军赶至,运转于此,为官家收复幽云……”

    ……

    张浩之前来,杨凌对其派头只是视若不见,一应用度,都是周全到了极致,张浩之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这就是在这个时节而已,张浩之也不敢对杨凌轻易发难,即便是杨凌此时此刻已经是明显的占到了老种相公一边,逗留两日之后,张浩之也只得灰溜溜的回返雄州去了。

    老种相公虽然是被童贯所压制,可是其北伐大军都统制官衔依旧是活生生的摆在这里,运转调动,即便有所局限,起码径源军一部是指挥得动的,至于小种,或者是姚古等部西军将士,虽然心中都是想着老种,可是行事之下难免绕不开童贯,双方又不愿意直接撕破脸皮,到了那一步这样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大宋立国以来,虽然朝堂士大夫之辈也有政见不同,党派之争,但是说到底,真正做到绝处的还是很少,一般都是将对方斗到贬官,降级便作罢,苏东坡够惨了吧,可是终其一生,最多也不过是被降海南为官,大小也是个官,不会有性命之虞。

    北宋政争一般都是不甚严重,不过就是御史言官弹劾官员,一时间也算得上政治清明,党争变得激烈还要从王安石变法说起。

    王安石变法在整个大的历史潮流上来说,是毋庸置疑的正确之举,变法所实施的条例,对老百姓是极有好处的,从苏轼苏东坡此人前后的变化便可以管中窥豹,苏东坡本来最初是极力反对王安石变法的。

    作为反对变法的刺头,王安石当时身为宰相,是一定要打压的,所以苏东坡被寻了由头,贬到地方,可是到了地方之上,苏东坡渐渐的了解到了民生疾苦,也看到了王安石变法的可取性,所以又提倡起王安石变法。

    可是正在苏东坡转变思想之后,宋哲宗元佑元年,司马光为相,尽废神宗、熙宁、元丰间王安石新法,恢复旧制,苏东坡又被贬官,他便开始了一生的起起伏伏,三起三落……

    到了宋徽宗当朝,蔡京为相,勾结宦官独专朝政,蔡京为了自己把持朝政,就给反对他的司马光等三百零九人扣上“元佑奸党”的帽子,在德殿门外树立“党人碑”,上面刻写三百零九个党人恶名,昭示全国。

    本来王安石变法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反对者也不过是政见不同,谈不上真正的谁对谁错,可是变法就这样被利用,成为了党争的工具,一时变得肮脏而不可闻,被刻上党人碑的官员,重者关押,轻者贬放远地,非经特许,不得再进入汴梁中枢。

    党争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但从这里,政争开始变得激烈,文官开始不折手段,将一向挂在嘴边孔孟之道践踏得体无完肤。

    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的权力就这样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到了宋徽宗赵佶这里,朝中大事官家要么不过问,过问之时便是一锤定音,绝对不允许,也不会有其他声音的出现。

    可是士大夫之辈的实力就真的这样被削弱了吗?我看没有,在面对武臣的时候,他们依旧忌惮如初,不论对错,这个时候态度变得出奇的一致,合力打压,显得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实在是难以想象,日后杨凌入了中枢汴梁是会多么的举步维艰。

    老种相公和童贯也是如此,虽然是彼此都看不过眼,但是也不会到捅破最后那一纸的地步,所调动的也就是径源军本部,这个时候,径源军兵马已经是动了起来,起码半数都是在运转了,杨凌的告身也被种师道请了下来,虽然都门那边的蔡京老公相已经被童贯王黼一党斗得贬斥在家中养老,可是蔡京经营政事堂到如此局面,说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也丝毫不为过。

    其残留的势力根深蒂固,任谁看了都头痛,也不是王黼一党能够一时间拔除的,都门中人,只要不是存了心要拖沓,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大宋冗官众所周知,官员是很多的,这个时候,老种基本上一句话的事儿,杨凌的官位便升了起来,不低,兵部左司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衔。

    两人达成的协议也就此开始铺张开来,一辆辆粮草运转都是极力的往易州之中输送,大批兵马也是北上,为的便是整个大宋要将易州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容许出现半点差错。

    童贯此时,也是坐不住了,老种相公的一举一动他安能不放在心中,“老种倒是好大的手笔,从五品的文官告身,怪不得杨凌此人能为其所用!”

    赵良嗣眼中阴晴不定,向着童贯便是道,“宣帅,下官早就看出,此人心机颇重,不能为我所用,当下局面已经至此,宣帅此时应该当机立断,做出应对,此时局面,断然不可让老种独揽大功……”

    童贯捋了捋他那两根长得极为自豪的胡须,下首便是问道,“良嗣,依照你看来,此局,应当如何破之?”

    赵良嗣自从上次坐了冷板凳之后,对杨凌的恨便是更加的彻骨,但是此人也非庸碌之辈,自然是懂得隐忍,奈何杨凌此人自己作死,投了老种相公一脉,自然不为宣帅所喜,自家地位便是有重新恢复,此时此刻,赵良嗣心中如何不得意?

    “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向北,大军转运,总少不得宣帅调度的功劳,更是对杨凌示之以好,这转折功劳总不能让老种小种包圆,待此番过后,杨凌此子,还不是任我等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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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招揽(八)

    易州之处所在,径源军长长的队列已然可见,无数甲士陆续前来,一顶顶范阳笠在城头望去,委实是蔚为壮观。

    随之而来的还有粮草物资,不断运转,易州城中,一时之间就是人声鼎沸,这座大城,在源源不断的人口和资源的到来之下,生气到达了一个顶峰的阶段。

    所谓的军中士卒也是自有规划,先是草草的按扎了不少营帐,随后便是立寨,一座座寨墙就在城外拔地而起,让杨凌不得不对这个时代人民的创造能力唏嘘不已。

    这些营寨一如当日的雄州城外,呈现拱卫的架势,若是有敌来犯,休说夺城,便是这外围结结实实相互遮应的营寨,要想拔下来,非得付出万人以上的伤亡是不能办到的。

    杨可世所部白梃军作为径源军数一数二之强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当先到的便是其部,白梃军虽然是以重骑建军,可是其麾下步卒自然也是多过骑兵的,值得一提的是,饶是这些步卒,也是从十万精锐之中拣点而出,没有一个人敢于小视。

    杨凌这个时候已经得到了老种相公的援应,麾下又多了五百径源军将士,这数百劲卒都是从老种相公亲军当中拨付而来,自然算不得差,就是见识过强军的雷远文,也是对这几百人直流口水。

    杨凌的建制已经是齐整超编,易州城防当然是不用他一一布置,径源路兵马都是久经战事百年,对这些工事防务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杨凌也不是迂腐之人,这个时候便是让出了守城职责,由径源军接管,而杨凌下一个步便是将主要精力放在涿州上头,或许可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向涿州缓缓压进。

    老种已经许了自家如此大功,自己又怎么能够浪费了这番心血?总得自己先将情况探明,随后大军压进,虽说自己已经将历史改变了一些,可是大体上的人物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涿州到手,应当问题不大,说到底,到时候,大军围城?郭药师手中顶天不过数千兵马,其中还有一些乡兵,就真的存了与涿州城玉石俱焚的心思?

    这一点,打死他都是不相信,此时此刻的杨凌正在衙署之内收拾行装,这住处怕是得让给接下来的大人物,并不是强取豪夺,就算是这里给杨凌留着,杨凌也住不了多久,毕竟他还要带着儿郎,直驱涿州,将此大功彻底包圆。

    马小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身戎装,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杨凌握住马小英的手,脸上的处子绒毛几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小英,跟着我,颠沛多地,受苦了……”

    马小英白了杨凌一眼,自从当日在白沟河相遇,二人患难之间不离不弃,已经是金石情感,这个时候却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男儿事业,纵然使人热血沸腾,可是其间却是实实在在要将一些感情之事,往后推,曾经在书里面看到胡虏未灭,何以为家的豪言,杨凌只不过以为是一个笑话,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杨凌才深深的明白,此言非虚。

    “二郎说的是什么话,总归是生死都在一起,吃些苦,又算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一切都好!”马小英只是深情的望着杨凌,这些日子以来,杨凌更加销瘦,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男儿气概却是更加成稳大气。

    “太平时节,若是相遇,此刻定然结为连理,可是值此乱世,七尺之躯,已许国,难再许卿……”杨凌实在是难以对马小英做出承诺,要的便是将这幽云之地彻底抵顶,届时安安分分的做个富家翁,和马小英一起过着田园的生活。

    当先之事,便是将这风云拨动,重见乾坤而已。

    马小英面色微微一变,也是双目含情:“总之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一起就好,婢子不求其他,能得二郎此言,已经够了。”

    二人携手迈步,却将这个时候冲着衙门而来的一员约摸快到四十岁的虎将大步流星的进了来,杨凌定睛一看,却是杨可世,“哈哈哈哈,贤弟,当日一别半月,未曾想,今日却是又见面了……”

    杨凌上前,也是笑道:“大哥来了易州,怎地不提前知会老弟一声……”

    “嗨,行军之中,哪里有什么知会不知会之说,某今日来便来了,白梃军也将易州接防过手,却是托了你的福!”杨可世说到尽兴之处,又是拍了拍杨凌的肩膀。

    一旁的汤怀见此情形,二人叙旧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善了,便与马小英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杨凌见杨可世如此热情,也是礼貌性的回道,“哪里是托了小弟的福,都是官家英武,老种相公运筹……”

    “少跟老子来那些没有用的,别人不知道,俺杨可世这双招子可不是瞎的,易州千人夺城,已然在大宋百年都是未闻之战例,这一战可真是打出了俺们西军的士气,俺麾下的雷远文,刚才碰到俺,都是把俺身边的人给馋的,奈何运道不好,这夺城大功,偏生就没有他们的份儿……”杨可世的性子便是如此,爽朗利落。

    这个时候,杨凌便是道:“大哥休要如此说,西军上下,都是敢打敢杀的好儿郎,这燕云大地,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打下来的,总有大把大把的功勋等着他们空手赚取,鞑子头颅,也只等他们排头杀来!”

    “好,这番话说得倒是硬气,俺就是喜欢你这等气魄,辽人又有甚了不起的,刀枪横竖不过就是一道疤。俺就一直想不明白,先前白沟河一战为什么给耶律大石败得如此之惨,只要俺们上下一心,这燕云功劳,怎么会艰难到了这一步田地,需知西贼,俺们还不是等闲杀之,现今依旧只能挽弓于横山之西,再也不敢东顾!”杨可世的眼中透露出一声疑惑。

    他怎会看到,这西军儿郎拿性命去争的,只是这满堂文臣勋贵的晋升本钱。

第一百章 招揽(完)

    略微叙旧之后,杨可世和杨凌便彼此相互告别,军务在身,也没有说过多的留客吃饭之类的话语,至此时节,杨凌所部五个指挥两千六百余人全部撤出易州城,但是他们的使命没有结束,而是全军向涿州而进。

    杨凌所部,位置是极为尴尬的,以前杨凌作为都头的时候乃是直属杨可世麾下,可是后来,直接听命于童贯,直到现在,与童贯可以说已经撕破了脸皮,背后站着的人乃是老忠相公,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真正的属于径源军麾下,说起来,倒有些类似于独立团的味道。

    两千多儿郎,有一些大杂烩的味道,表面上看起来是各方兵马都有,这种军队,在这个时代本来应该是没有多大战力,碰上一个正规建制,几个回合就是四分五裂,可是从上自下,每一人都是士气昂扬,行军之间宛然犹如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强军模样。

    这一切无非就是前方那个看似销瘦的都指挥使赋予这支大宋军队的新生,杨凌的身边,马小英自始至终都是陪在他的身边,行军之中,总是咬牙跟随,厮杀汉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杨凌本来就已经算不得上健壮,身边的女娘虽然是穿着戎装,可是依旧掩盖不住那苗条的曲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性别。

    每日行军,杨凌比马小英更加不堪,毕竟是后世觥筹交错的灵魂,虽然是已经逐渐的习惯了军伍生活,可是依旧需要日子打熬,每到安营扎寨时分,下了马双腿几乎都在打颤,两腿之间,被磨得鲜血淋漓,第二日行军,新肉还没有长出,又是添了新伤。

    可即便是如此,杨凌依旧是一声不吭,麾下将士打死打生的情景经历得比他还少了?若是这一点苦处都不能咽下,还有什么口气敢说在这风云际会改变时局。

    两千余人,护在杨凌最里间的自然是汤怀所部两百亲军,这些亲卫都是最能打熬的,这个时候,杨凌所系已经是此君灵魂所在,出不得半点差错,最前的乃是罗延庆所部指挥营。

    其后便是岳飞和薛永两部,殿后的便是雷远文的重骑,居中的乃是方从老种相公所处调拨而来的五百径源军甲士,以前是叫径源军,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叫什么军,杨凌对此也是有些无语,毕竟一只部队没有番号,就少了一些凝聚力,假使杨凌身死,这支军马便是立刻分崩离析。

    这一点从很多历史上的例子便可以看出,一些强军虽然说前辈亡故,但是其番号还在,总会有后来人将其大旗扛起来,往往一军当中血勇军魂会延续百年都不是问题。

    北宋灭亡之后,西军便是如此,这支军马虽然说在遭到女真南下,菁华到损失十不存一的情况下,依旧在为汉家存亡挣扎出一条生路,直到后来的南宋灭亡,于合川钓鱼城,炮击死蒙古大汗蒙哥,数万军民在钓鱼城屡屡大败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前仆后继几代守将,在南宋灭亡仅剩这一座孤城的情况之下,坚持了十几年,最后打得弹尽粮绝,守将这才以保全全城军民性命为条件,开城投降,在其中依旧可以隐约见到当年西军的影子。

    杨凌这几日以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番号一事必须尽快上报敲定,不过要自成一军所面临的问题又来了,这就意味着杨凌又要扩编,靠什么扩编?只有不断立下大功,才能有这个机会。

    而当下,易州陷落,唯一可以搏此功名的便是涿州,这也正是杨凌迫不及待就发兵涿州的原因。

    这个时候,杨凌心中已然有了底子,可以大胆的向涿州城压过去,毕竟守将郭药师手中兵马能战的也不过两三千人,其余的乡兵根本不足为虑,野战之时,和自己不过五五开。

    而野战郭药师所要顾虑的又有很多,若是郭药师有胆子野战放手一搏,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更或者说被杨凌死死的咬住,后面陆陆续续的扑来的径源军大队兵马便是为郭药师敲响了丧钟。

    更何况,在涿州,还有一个萧余庆,此人在郭药师身侧,郭药师便是睡觉也不得安宁,杨凌判断之下,根本就没有多做考虑,之间压过去便是,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便是阳谋,明知其行军动向,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静静的等待兵临城下而已。

    即便是如此,可是行军难免是要谨慎行事才好,罗延庆远远的将哨骑放出去老远,遇到常胜军哨骑就是将其远远的驱散,常胜军也是久经战事之辈,第一两日还与罗延庆所部哨骑厮杀了一番,可是到最后,总是有源源不断的骑军加入进来,让他们节节败退。

    到了这种时节,常胜军哨骑哪里还有回不过味儿来的道理,宋人便是很明显的有军马开过来,这一次并不是如前番那般查探,而是彻彻底底的往州城打过来了。

    想通此关节,所谓的常胜军哨骑便是远远的监视着宋军的行军进度,有的时候还远远的放上几箭,更是取不到一丝一毫的成效。

    本来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派出一部分机动性兵马趁其休息之际袭扰,杨凌所部即便是这般死死的压制过去,到最后也会是被弄得疲惫不堪,到了涿州城下,也是难有战意。

    可是郭药师本来就兵力薄弱,也是万万分不得兵,杨凌所部又不是没有骑兵,若是贸然袭之,恐怕就会被吃得连渣儿都不剩下。

    一场雨之后,杨凌正围坐在一群军汉之间谈笑,在侧的就是汤怀了,自家亲军也就是这个时候方能稍稍的歇一口气儿,汤怀将水壶递给杨凌,“大人,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再有两日,便是可以直抵达涿州城下。”

    杨凌盘膝坐下,“未曾料到此番进展如此之顺,如此将两日行程放缓至四日,这般行事已经算是孤军深入了,总得将后路大军等到再为行事方才稳重,老种相公,快来吧,麾下的将士早已是**难耐了……”

第一百零一章 涿州(一)

    涿州城的夜里显得是一片死寂,除了来来往往的巡逻的常胜军士卒以外,基本上是难得见到人的,郭药师所在衙署这个时候更是戒备森严,外间哨探兵马除了少数要兼顾宋军的动向以外,其余的便是尽数收拢到了城中,加上乡兵在内,总共也有五六千之数。

    虽然是如此,可是每个常胜军士卒都是对这战事不怎么看好,且不说宋人大军来至,就这几千号人还能行螳臂当车之事?就是军中的粮草也已经是为数不多了,涿易两州的粮草全都囤积在易州城中,涿州之内就算是有些余量粮,也不过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这便是郭药师一直以来被萧余庆牵制拿捏的原因,可是这个时候,易州陷落,对涿州之中的郭药师常胜军的影响自然是不必说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常胜军上下,是与宋人死磕到底,还是效忠这个大辽这个后娘,都只是在郭药师的一念之间而已。

    可是按照目前的态势来看,郭都管纵然是已经没有了辽人粮草的顾忌,在这横竖都是守不住的情况下,却对萧余庆待遇好到了极致,莫说普普通通的常胜军低层厮杀汉,就连一些校尉军官都次都是不解。

    这大辽已经是末世局面,俺们常胜军还死死的踩在这条船上等着翻沟里不成?

    萧余庆在涿州城之内横竖不过几百人,郭都管更是没有粮草之上的顾忌,怎生还不行事,这个时候将涿州城给宋人献了出去,好歹也能混口饱饭,听说宋人对待南来之人极为宽厚,总好过为异族之人拼死拼活,还是饿着肚皮,直娘贼的奚人怎么就这么看俺们汉人……

    衙署之内,灯火通明,郭药师之前展布着一块大大的地图,虽然战事如此,可是郭药师未曾发乎,全军上下还不是都得陪着死在涿州之内,几员将佐在下首只是对各处城防争论得面红耳赤,郭药师捋着胡须,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按照俺说,还是应该在西门之处再设拒马,瓮城之处,直接就下了千斤闸,宋人一贯的打法就是围三缺一,到时候……”

    对于周遭的议论之声,郭药师充耳不闻,最后只是道,“某常胜军自起兵以来,见过了阵仗还少了?不过就是守城而已,自家且去各自防线安排便是,哪里出了问题,到时候某只管看归谁管而已。”

    郭药师虎目一一扫过诸位虎将,在场之人,有大半都是跟随其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一部分是郭药师亲手救过性命的关系,这些人就是整个常胜军的骨干。

    郭药师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众人都是不再言语,这个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料定,郭药师心中早已经是有了方略,“宋人先锋兵马也不过两千余人,断断不会轻易扑城,本分值守便是,天塌下来,有某先顶着。”

    甄五臣沉吟片刻,有些疑惑的道,“都管,据我所知,宋人领兵者乃是杨凌,此人前番攻取易州,便是出奇兵将易州而下,都管为何料定此人不会故技重施?”

    郭药师将手微微垂下,“此人性子里虽然极为行险,可是夺取易州毕竟是有内应在侧,你们说说,在俺郭药师直领帐下,有内应吗?”

    众人闻罢,都是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是静静的听着吧,郭药师点了点头,“赵鹤寿那厮自家不争气,给人混了进城犹不自知,可是这涿州某已经经营得跟铁桶一般,如果说要找出破绽,那么就只能是……”

    “辽人!”甄五臣听到此处也是不由得直接脱口而出,随即自觉失言,好在此处均是自家兄弟,也没甚大事,当下甄五臣不由得讪讪的道,“都管,这辽人跟咱们毕竟不是一条心,他们便是铁了心将俺们几千弟兄做弃子丢在此处,给宋人一个痛处!都管,不能如此下去了,俺们先发制人吧,做了他娘的。”

    郭药师陷入了沉寂之中,良久之后,才缓缓的道,“糊涂,其中利害某还看不出来?这件事一但坐实俺们和辽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俺们当下,连宋人的面都没有过,收拾了萧余庆之后,俺们如何自处?万一宋人不收容怎么办?俺麾下几千儿郎就这样没个倚靠所在?”

    下面的众位将领一听,便是立即会意,原来都管心中早就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算计,还是自己看得太短浅了些,这乱世之中,非辽即宋,将来或许还有女真,当然,割据自立为王也算是一个出路,可是常胜军本钱不多,最后一个出路自然是不成。

    当下思来想去,还是投了宋人稳当,郭药师此时此刻也是有些矛盾,他自然晓得自家的处境,当下也唯有献城才有出路,可是门路呢?自己与宋人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谁会相信,谁会收容,主要中间还缺了联络人。

    而郭药师思虑的还不仅仅只是这些,更还有投了宋人之后如何将自家的实力保全下来,男儿生于此间,总不能就这样卸甲做个富家翁,遥领一个虚衔,这般日子郭药师绝对不活不下去。

    这乱世当中,总归是要有兵有马,搅动风云,做出一番大事业,方才不虚此生。

    郭药师就是在等一个机会,时机一到,自然是全军向南而拜,而且要将自己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其中拿捏的分寸极为重要,降早了不行,降晚了更加不行。

    走出去的时候,一种常胜军军官都是行色匆匆,郭药师所言已经是给他们透露了一番口风,但是这个口风只能到他们这里,最底层的士卒自然是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方才知晓,其余的时候不过就是跟着自家的上官行事而已。

    即便是这些将领口风把得十分的紧,可是一出衙署,在这个当口,空气当中弥漫的都是火药味,不少军中悍卒都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时之间,涿州城中,一触即发的神经绷得如挽弓之弦。

第一百零二章 涿州(二)

    萧余庆安扎之处,就是靠近北门,夜里营帐之中都是灯火通明,这种情况之下,奚人子弟没有放松警惕,尤其是在当下,虽然郭药师容了自家寄居,一应军资都是供应的挑不出差错,说到底都是不放心把自家身家性命都交给汉人。

    总共跟随萧余庆来此涿州的奚军已经不到四百人,可是来来往往巡夜的奚人子弟已经不下百人,就在这稳稳当当的城里,警惕性都是提到了极高。

    萧余庆正襟危坐在案后,连日以来的忧虑已经使得他的白发多了不少,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便是一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书信,萧余庆缓缓读完,最后将信放到蜡烛之前烧尽。

    下首一员亲卫只是叩首,“如若不是大王英明,当年重整常胜军的时候便是埋下棋子,想必今时今日,我等都要被他蒙在鼓里,郭药师不臣之心已然尽显,大人,接下来应该如何去做?”

    萧余庆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面色也是阴晴不定,事到如今,郭药师的一举一动还不是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说到底,还是四军大王萧干从怨军之中挑选了劲卒组成的常胜军的事情,萧干英豪之处便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常胜军虽然重组,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起见,萧干依旧在里面布了一手棋,虽然一直都没有动用。

    直到萧干与耶律大石前番在白沟河大胜北伐宋师,班师回朝后,这颗棋子便是到了萧余庆的手中,平日里,这颗棋子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在此风云际会的紧要关头,这颗棋子的作用便是左右胜局的关键。

    萧余庆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时局不利,万万不得轻举妄动,告诉麾下儿郎,且小心一些便是,常胜军士卒一踏进俺们百步范围便是杀无赦,某家的军令先立在这里,谁若和常胜军还有关联的,便是同样下场。”

    那亲将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说大辽军将对于燕地汉人是看不上眼的,待遇也是苛刻得不行,可是一般来说,对于自家契丹人,奚人兵将一向优渥得很,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靠得住的便是契丹军和奚军,就是这点本钱也不过就是数万人,死一个就少一个,平日里就算是稍稍违了军纪,也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是萧大王,在与宋军决战之前,还不是放任士卒烧杀抢掠方圆数十里,其中遭了灾的又岂是宋人百姓?

    兵马一乱起来,谁都约束不住,辽人境内不少百姓也是受到牵连,马夫人的惨事便是那时节生出来的。

    幸亏大石林牙见机得早,及时将一部分百姓人口往燕京迁去,这才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可就是如此,也未曾见萧干惩戒过一个犯了律令的士卒,这个时候,还得全凭厮杀汉卖力气。

    萧余庆的话自然是让得亲将心里面吃了一惊,不由得呆住了,萧余庆重重的道:“怎么了,某的话不管用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俺们与常胜军又有甚关系,说到底还不是打心底瞧不起反复的汉狗,虽然说这律令重了一些,可只要约束得好,便没甚打紧的。”那亲将也是终于缓过神来了。

    萧余庆点了点头,“某本来的计划便是依托涿易二州防线,将宋人死死的拖在此处,虽然难以阻挡其北上的道路,可是总归能挫其锐气,届时也能将郭药师常胜军这个麻烦兵不血刃的解决掉,宋人即便是拿下了涿易二州,也是师老兵疲模样,异日高粱河再战,大石林牙和萧大王也能多几分胜算!”

    那亲将也是头一遭听到此番盘算,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叹,这番算计倒是不错,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易州轻易之间就被一队宋兵抢城拿下,说到底,这亲将也是服的,宋人的指挥高层,历来都是年事较高,这一点几乎都是如此,身居高位的大宋指挥官,例如老种,小种,童贯,刘延庆,都是六十以上的岁数。

    年岁大了,暮气渐深,可也不是没有好处,行军作战,一个字要诀就是稳,况且大宋有这个经济实力,即便是打不赢,深沟高垒对峙,凭着强大的国力后勤,拖也能拖死一头马。

    可以说这个策略能取得成效,西夏党项不就是如此被打得没了脾气,最后还是要求和互贸……

    可是宋人这一次行事让任何人都是没有想到,以精锐直扑易州,仅仅是有几个内应就能成事?其关键还是指挥者有这个胆气和魄力敢行此事才是关键。

    没什么不服的,能行此之险便是男儿风范,打输了,丢了城只是自己本事不够,来日在战场之上找回场子,一雪前耻便是……

    萧余庆念及此处便是长叹一声:“可恨宋人竟然抢夺下易州,涿易二州,犄角互守之势荡然无存,汉人常胜军所部本来就是首鼠两端之辈,这样一来,郭药师本来还存着观望之心,这样一来更是将其反叛之心坐实了,某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这涿州城,俺们须得步步小心,总归是不能让郭药师降了宋人。”

    时节至此,萧余庆也是顿感一阵无力,仿佛就是老天爷活生生的让大辽没有了运数,两百年之前,五代十国割据,人心丧乱,汉家政权变跌最快,政权最多,内耗最重的时代来临。

    后晋儿皇帝石敬瑭为了兵变登基,将幽云十六州送予辽人换取兵马,从此汉家再无藩屏,后辽太宗耶律德光皇帝南侵,造尽杀孽,更是一度占据汴梁,揽尽中原半壁。

    后汉皇帝刘知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集尽汉家儿郎菁华,才将其逐回幽云十六州,可是收复幽云十六州何其难也,汉人穷尽数百年心血,最多也就只能在高粱河之前远远的望上燕京城一眼。

    而现在,时事转变,被他们压了几百年的汉家朝廷,在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磨刀霍霍,直欲将几百年压抑在心中的苦闷发泄出来,当年如何失却的,而今却要亲手讨要回来。

    ps:朋友突然叫出去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回来再写,今天还有章节的,可能会晚一点,估计得凌晨过后了,有事儿的同志们早点睡哈,别明儿耽误了。

第一百零三章 涿州(三)

    虽然之前郭药师这个时候已然有些不听号令行事的味道,可是再怎么说,萧余庆也没有料到其反叛之心这么快就生了,料想到的总归是常胜军和宋人拼杀一阵,到时候自家就率领麾下数百轻骑突围而走,涿易二州已然不足守,总归是要弃的,可是而今这封书信的到来却是让得萧余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一阵不安的味道。

    “郭药师为之奈何?”萧余庆目光有些呆滞,郭药师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他心中只是有些数了,现而今,难道就这样坐着等死?总归谁先准备得周全无疑就占得上风了。

    ……

    易州之中,短短几日已经是人声鼎沸,虽然说大军都是在城外扎寨,可是城里也是兵马不少,但俱是少数精锐,将主约束之下也不会行扰民之事,在此地已经是杨可世麾下白梃兵的主力,数千重骑,再加上数千步卒,已经就上万人规模,径源军其他兵马也来了一些,满满当当就是两万余人。

    城中差遣都是奉了杨可世号令行事,易州衙署也就成了杨可世起居办公之所在,杨可世自上阵以来,军伍岁月也有二十载了,一应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杨凌所部粮草跟进,还有兵力援应,都已经是派遣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却是童贯又遣了人前来,这一番,却依旧是赵良嗣当先,随之而来的还有胜捷军千余轻骑兵马,领军的自然就是胜捷军都统王禀。

    童贯遣人而至,说到底也是为了分润功绩,这个时候,比起老种相公,不知道动作就是慢了好多步。

    杨可世不敢托大,便是来到了衙署之前迎接,赵良嗣的派头比之张浩之更是要大些,就是那胜捷军,哪一个不是膀大腰粗,剽悍威武的汉子,一路行来,都让人不由得侧目相看。

    “杨将主却是在此久候了,赵某何德何能,实在是愧不敢当!”赵良嗣远远的便是看见了杨可世,作为西军当中的重将,赵良嗣是给足了面子,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礼数做足。

    杨克摆手笑道,“俺一个粗人,又有什么不敢当的,怎地,这一次却是正臣也来了?”

    身后的王禀与杨可世也是许多年的交情,这个时候也不见外,只是如实相告道:“义则,这易州之地,你来得俺却来不得?”

    “哪里,哪里,易州城头,已经是我大宋皇旗,凡我大宋治下臣民,皆可来此!”杨可世也是轻描淡写的将这个尴尬的问题绕了过去,却听见王禀温和的道,“哈哈,此番前来,某比不得你,我所领的胜捷军,不过就是听凭赵宣赞号令行事。”

    胜捷军乃是童贯亲军,不管童贯出席何等场面,胜捷军都是尾随身侧,轻易不得调动,而现今,一动就是千人规模,杨可世也是见过场面的,更不用说这个时候胜捷军都统王禀作为童贯爱将亲自来临,事情就已经是正式到了极致。

    若真的是王禀前来还好说话一些,毕竟两人也是十几年的袍泽情谊,再怎么有派系之别,也是私交好友,偏偏此次前来的,还有赵良嗣这么一个文官,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杨可世算是看透了,前番北伐,北伐大军副帅王黼身为当朝宰相,气度见识也算是不凡了,可最远之处不过就是行到了河间府,大军溃败之时,就是死也不往前挪动一步了。

    相比之下,童贯再怎么说也是顶在他的前头,还算是好的。

    可是这帮子大头巾打仗虽然是不行,可是要是论到压制武臣,这可就是文臣看家的本事,没毛病也能挑出毛病,包管治得服服帖帖,说到底,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如今这个赵宣赞插手易州事务,恐怕自家的小鞋得穿好多双。

    “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都进去说话吧!”杨可世面不改色,将二人引进了衙署,各自坐罢,至于胜捷军甲士,则是自有安排去处。

    主次坐定,杨可世便是抬手,近前问道:“赵宣赞,俺们厮杀汉不懂礼数,你莫要见怪,俺就直接了当的问了罢,不知童宣帅遣宣赞至此,有何方略示下?”

    赵良嗣方才喝了一口热茶,便是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杨可世才仔仔细细的看到,赵良嗣较之以前见面,此时此刻已经是黑瘦了许多,北伐大战到了现在,不管是上面的童宣帅,还是下面的厮杀汉,自上而下都是倾尽了心血。

    尤其是赵良嗣,为此奔波到了极致,整个人销瘦得飞快,“某南归之人,得官家信赖,宣帅器重……”一套陈词滥调总归是要先搬上台面,杨可世直听得昏昏欲睡。

    “义则,义则……”杨可世睡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却见赵良嗣本来已经有些黑的脸更黑了,王禀将杨可世叫醒之后总归是呵斥了两句,“义则,不是俺说你,这里说着正事,你竟然是……成何体统!”

    杨可世也是讪讪的觉得甚为不好意思,王禀此番教训般的语气是为他开脱,当下也只得是连连的赔笑,“赵宣赞,却是俺孟浪了些,今日实在是军务甚为繁重,城中一切事宜都是理不出思绪,俺这双眼睛可是实实在在熬得跟兔儿爷似的……”

    杨可世一番言语说得跟真的似的,赵良嗣对此也不愿意深究,只是淡淡的揭开过去,毕竟此番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定下来,实在不值得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锱铢必较,“宣帅有所方略示下,特地遣某前来易州,照应一应事宜,杨将主,届时还望多多指教才好……”

    王禀略微带有深意的看了杨可世一眼,这番事情说句实话,他也不知该怎样说出口,毕竟这意思便是要夺了杨可世的镇守之权,杨可世脸上却看不出喜怒,最后只是笑道,“赵宣赞说的是甚话,要说到上阵杀敌,俺自然是丝毫不惧,可是这治理之上,还是你们文臣顺手,俺这里就将易州交给胜捷军,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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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60年正月初二,龙抬头,宋太祖赵匡胤于陈桥驿发动兵变,黄袍加身登基称帝,定国号大宋,年号建隆,史称北宋,中国历史上继盛唐之后最繁荣的汉族政权正式成立,北宋共历9帝,国祚167年。
宋徽宗宣和四年,宋,金两国结成海上之盟,合击辽国,徽宗遣童贯奉皇命北伐大辽,欲图收复幽云十六州,成太祖太宗未竟之业,惨遭大败,二十万大军止步雄州,尸骨累累,仓惶北顾。
现代创业大学生杨凌意外穿越,来到这个大变将至的时代,兵戈四起,国土疮痍,三年之后便是历史上血海焚天的靖康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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