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伺机起事
京城北郊。e^看
此时已是深夜,神武军军营内,军士们经过一整天的训练,早已沉沉入睡,只有来往不停走动巡逻的一队队执夜的士兵们,仍握着手中的长矛,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主帅大帐内,仍然灯火通明。
神武军大将军赵虎坐在案前,皱着眉头默默不语,眼皮不住的跳动着。
摆在他面前的是,是一张薄薄的纸,纸上写着寥寥几个字:“时机即到,伺机起事。”
让赵虎皱眉的,便是这几个字。
副将郑岩松静静看着赵虎,等着他开口说话。
赵虎仍然默默无语。对他来说,这几个字,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也许能令他从此飞黄腾达,极尽荣耀,也许又会让他身败名裂,满门无幸。
赵虎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家乡闹饥荒,一家子全蹲在野地里刨野菜充饥,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父亲不巧染上了重病,拖了个把月就撒手人寰,留下母亲和他,日子过得更艰难了。一个家庭没了顶梁柱,迟早都会崩塌的。果然,父亲去世后两个月,母亲实在捱不过去,还没等天气开chun,就活活饿死了。
五岁的赵虎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小小年纪就这样跟着逃荒的饥民,一路走到了京城。为了活下去,他什么苦都受过,甚至吃过死人rou。
当时的潘尚书才刚刚执掌吏部,有一回走在街上,在众多面黄肌瘦的饥民中,他第一眼便发现了这个小孩,尽管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但他的眼中仍闪烁着强烈的求生意志,潘尚书毫不犹豫的吩咐下人将他抱走,养在京城附近的农家,并给他取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名字,赵虎。等到他稍大一点,潘尚书又暗中派人教他识字,教他武艺,并不着痕迹的让他中了武举,投了军中,终于,在赵虎三十二岁这一年,他如愿以偿当上了神武军的大将军,执掌一方兵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虎等于是潘尚书收养的干儿子,潘尚书对他有活命养育之恩。然而这么多年过来,除了潘尚书身边贴身的亲信,没有一个人知道,赵虎与潘尚书之间居然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帐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良久,赵虎轻吁了一口气,将纸折好,伸到灯火前,点燃了,二人默然盯着这张纸渐渐烧成了灰烬。
强忍住心中莫名的恐惧,赵虎低声道:“老大人还有什么话吗?”
郑岩松小心的看了看主子的神se,这才开口道:“老大人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赵虎脸上的肌rou仍然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老大人这是打算谋朝篡位啊!
他到底有几成胜算?若是孤注一掷,我是否应该盲目的跟着老大人一条道走到黑?
关乎生死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的慷慨赴死,尽管老大人对他有着天高海深般的恩情。
不知怎的,赵虎的思绪飘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那个五岁的小孩,饥肠辘辘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顾不上去害怕满地饿死的尸体,如人间地狱般人吃人的景象,睁着麻木而空洞的双眼,茫然的跟着逃荒的饥民,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进了京城,沿途不断有人倒下,然后一群人围上去,一刀一刀的割下死者身上的rou,血淋淋的送进嘴里……
然后他依稀又看到了当时正值中年的潘尚书,含着淡淡的笑容,捋着胡须威严的吩咐下人:“快去!这个孩子快饿死了,快把他抱过来。”
…………
“赵虎,长大了想做什么?”潘尚书的脸慈祥可亲,一如逝去的父亲。
“我要当一个威风的大将军!”六岁的赵虎ting着瘦弱的小xiong膛,像个小大人似的,许下了这辈子的第一个愿望。
“哈哈哈,好!老夫便让你当大将军!”潘尚书笑得很开怀,眼中的疼爱之se溢于言表。
…………
…………
赵虎rou了rou脸,抬头发现,帐内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更昏暗了。
看了看正等着他说话的郑岩松,赵虎苦笑了一声:“赵某这条命是老大人给的,多活了近三十年,从一个快饿死的孤儿,到今日掌兵数万的大将军,够本了。”
郑岩松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道:“将军,……天下没几个人知道您与老大人的关系,其实您若不予理会,就算老大人倒了,也不会连累到将军的前程……”
“住口!”赵虎怒目暴睁,“我赵虎不敢自称是个忠臣,但好歹是一条堂堂正正的汉子!老大人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养育cheng人,便是一条狗,也该知道报恩吧?如今老大人正是需要我之时,我怎可做出那无情无义之事?”
郑岩松被赵虎的怒气吓得后退了一步,诚惶诚恐的跪下道:“末将该死!末将失言!”
疲惫的叹息了一声,赵虎有气无力的道:“……你去传个话,告诉老大人,赵虎愿为老大人效死命,神武军随时准备入城——清君侧!”
最后三个字,赵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迸了出来。
郑岩松闻言眼皮一跳,身子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害怕吗?”赵虎忽然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照she下,显得不可捉mo。
郑岩松摇了摇头,表情坚定的道:“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末将誓死跟随!”
赵虎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郑岩松不敢多言,行礼后退出了大帐。
赵虎无声的笑了笑,清君侧,古往今来,多少luan臣贼子谋朝篡位时用过的借口,有的功成了,黄袍加身,有的失败了,九族被诛。——老大人会是哪一种下场?我呢?
呆呆的坐在大帐内,夜风掀开了帐前的帘子,一团乌云正悄悄的遮住了明月,夜se茫茫,万物无声,赵虎的心也如同被笼罩在乌云之中,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禁宫御书房内。
皇上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稳:“……你的情报是否属实?”
方铮难得正经的点头道:“皇上,千真万确呀,这个情报是影子的一个老弟兄用命换来的……”
“这位弟兄在偷听潘尚书与幕僚的机密谈话时被发现,潘府关着大门在府里搜索了三天三夜,亏得他在潘府的hua园里用土把自己盖住,不吃不喝的埋了三天,这才躲过了搜查。可惜在即将逃出府时,还是被潘府的护院一箭she中要害,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接应他的兄弟,这才断气……”方铮的语气有些伤感。
皇上的脸se丝毫不变,仍然板得紧紧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潘尚书要谋反了?”方铮很好奇,有人跟皇上抢椅子坐,皇上怎么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朕几年以前就看出来了,他迟早会走上这一步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皇上冷笑道。
方铮暗里翻了翻白眼,听听,人家这马后炮放得多漂亮,几年以前就知道了,那你这几年干嘛去了?由着他发展势力,等到他跟你势均力敌的时候你再动手收拾他?
“可是……为了这事儿,咱们有个弟兄赔上了一条命呀……皇上,您不感动吗?”方铮觉得皇上现在的表情很不合时宜,人家为了你连命都丢了,他怎么一点伤心惋惜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别人活该为你死吗?
“感动什么?”皇上淡淡的问道。
方铮不禁有些ji动:“我影子里的弟兄为了给皇上探听情报,死了一个啊!”
身为影子的首领,方铮无法接受属下为国捐躯后,皇上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欠奉,这让方铮觉得属下死得有些不值,莫非人命在帝王眼中就这么贱吗?
“按律抚恤便是了,朕还要做什么?嚎啕大哭吗?”
见方铮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se,皇上叹了口气。
“方铮啊,你如今也算身为上位了,怎么还将喜怒形于表面?难道高兴或者愤怒一定得在表情上体现出来才算数吗?影子里剩下的那几十个人,哪一个不是跟了朕好些年的?朕难道真不伤心吗?可朕是皇帝,是天下共主,若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如何去号令群臣,教化万民?”
方铮释然,但仍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我跟你说分成的时候,你的情绪就很失控嘛……”
“你说什么?”皇上的声调略略高了些。
方铮赶紧陪笑道:“啊,微臣认为皇上简直是英明神武之极,尧舜禹汤算什么,跟您比起来,拍马都追不上,皇上之雄才大略,古往今来……”
“行了行了,你的马屁功夫依然没有长进,拙劣之极。”皇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潘尚书果然准备谋反了,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此事?”
“呃……要不,皇上您先说?”方铮一时拿不准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说错了,难免又是一顿臭骂。
“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哎呀,皇上您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吗?千万别客气,还是您先说吧……”
“朕让你说你就说吧。”
“要不咱们猜拳?谁输了谁先说……”
“方铮!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皇上的脸se不太好看了。
方铮缩了缩脖子,赶紧陪笑道:“皇上,您别发火呀,刚才您不是还教导微臣,喜怒要不形于se吗……”
皇上怒哼了一声。
理了理思路,方铮迟疑道:“微臣觉得,此时若莽莽撞撞将潘尚书抓起来,恐怕也解决不了此事,潘尚书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朝堂和军中皆有他的心腹,抓了他只怕会适得其反,加促了他手下的爪牙造反,所以咱们只能等他lu出狰狞的面目,亮出血淋淋的獠牙,伸出邪恶而肮脏的魔爪……”
“闭嘴!说重点!少给朕卖nong你那点可怜的文采!”皇上实在听不下去了。
方铮还有一大堆形容潘尚书丑恶嘴脸的形容词儿没说呢,到了嘴边被皇上打断了,不觉有些悻悻然。
“……是是是,微臣觉得,咱们应该一边等机会一边抓紧时间布置,特别是潘尚书潜伏在军中的同党,更要趁其不备,一举擒获,否则一旦潘尚书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兵权在他手中,大事不妙啊!”
皇上对方铮的见解颇有几分满意,笑着点头道:“你这官儿倒是没白当,说的确有几分见地。潘尚书现在确实抓不得,抓了天下必将大luan。可是朕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潘党在朝中的文臣朕不担心,你知道潘尚书隐藏在军中的将领有哪些人,各自担任着什么职位,麾下能调动多少兵马吗?”
方铮老老实实道:“微臣不知道。”
皇上皱眉道:“投鼠忌器啊!朕查了这么多年,一直查不出军中到底哪些人死忠于他,查出来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无关大局,这些人隐藏得太深了。若不能将他在军中的羽翼彻底剪除,就算将潘尚书抓了杀了,朕也如鲠在喉,不得安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方铮理解的点点头,确实不好办呐,抓潘尚书容易,可那老东西身后势力如此庞大,又不清楚军中到底哪些将军死忠于他,万一抓了那老东西,忠于他的将领造反怎么办?闹不好就天下大luan了,到时候凑热闹的,等着打秋风的,落井下石的,一股脑儿都来了,老百姓还怎么过日子?他这皇帝还怎么当?
在军中大肆搜捕排查也不靠谱,就算抓到人了,别人承不承认先不说,万一抓错了呢?
比如说,人家没招谁没惹谁的走在街上,忽然从街旁边忽然窜出一个人来,二话不说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结果一看正面,嗯?不对?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被捅的那个冤不冤呐?
目光盯着方铮,皇上眉眼之中隐含威势:“你认为朕该怎么办?”
方铮为难道:“这个微臣可真说不好了,皇上,军中之事甚为敏感,您得乾纲独断才是呀。”
皇上笑了笑,“无妨,朕已有了主张,就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转了转眼珠,方铮道:“微臣以为,在不知道何人忠于潘尚书的情况下,如今之计,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秘密调遣皇上信得过的军中将领,以训练或移防的名义,率军逐渐向京城靠近,然后下令边军戒备,一旦发现某支军队不稳,有谋反的迹象,立马命边军南下,与城外驻扎的军队互成犄角之势,两面夹攻,如此叛luan或可快速镇压……”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方铮心里没底,不知自己说得是对是错,见皇上没表态,方铮试探道:“要不……咱们干脆把潘尚书抓起来得了,然后大刑bi供,叫他把同党的名单交出来,皇上再按图索骥抓人就是了,多简单呀,对吧?呵呵……”
皇上冷笑:“你未免也太想当然了。潘尚书年愈古稀,心志坚定,且hun迹官场多年,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承认吗?换了你是他,若被抓了,你会怎么办?”
“英雄饶命?”
“……你就是一无赖!”皇上怒道。
顿了顿,皇上淡淡的道:“潘尚书那里,你再多派些人盯紧了,务必将此事查得更清楚一些,但你要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朕想看看,君臣数十年,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有何能耐坐上这万王之王的龙椅!”
说完皇上龙目中精光暴she,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喷勃而出。
方铮吓得低垂着头,半晌不敢出声。
好犀利的王霸之气!可你对我喷没用,朝潘尚书喷一喷,没准这会儿他早就痛哭流涕,低头认罪了……
生平头一次,方铮隐隐感到了担心。
形势已经一目了然,一个皇帝,一个叛臣,俩老头憋着力气掰腕子,谁赢了谁就坐龙椅,可万一皇上输了怎么办?以自己和潘尚书之前的恩怨,那老东西如果登了位,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全家的脑袋,来祭他的新国旗吧?
方铮觉得,目前自己能做的,就是将影子下属们全都派出去,玩命的打听情报,好给皇上有力的支持。除了这件事,剩下的,就是求神拜佛,希望潘尚书那老宅男在家里散步时,一不小心跌个跟头摔死了,多省事呀。
抬头看了看皇上,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方铮忽然感到寒mao直竖,皇上这眼神太瘆人了!这么盯着我,打啥坏主意呢?瞧他那xiong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早就有了对付的办法。
“皇上,咱们先说好啊,微臣胆儿小,一般只做幕后工作,冲锋陷阵的事儿您可别找我,再说微臣家里三代单传,千顷地里一棵苗……”方铮觉得丑话说在前面实在是中华民族自古传下来的一种美德。
“谁说要你冲锋陷阵了?就你这胆子,上了战场也只剩掉头就跑的份儿。”
方铮终于放了心,仔细一琢磨,皇上这话啥意思?
“皇上,那倒不至于吧?赶鸭子上架,微臣还是勉强可以上阵杀敌的,就怕宓儿会当寡fu,您看着也不落忍不是……”方铮干笑道。
“钦天监算过你与宓儿的生辰,下月十五乃黄道吉日,你与宓儿那天成亲吧。”皇上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se。
第一百六十七章 满园春色
方铮退出御书房前,看了看皇上的脸se,yu言又止。
他想问问,不知在这次谋反事件中,太子有没有参与进来,毕竟潘尚书是太子的老师,按惯例,师徒俩都是同穿一条ku子的。潘尚书在玩火,太子难道就清清白白吗?
想了想,他还是没问出口。除了不愿过多的牵扯进皇室的纷争外,他还觉得,皇上已经被臣子的背叛nong得有些心力憔悴了,方铮不想再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
走出宫门,方铮伸了个懒腰,秋高气爽,天气很好。但他却感觉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般,谋反,兵变,篡位,这些只有在前世的小说和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狗血剧情,竟然让自己真实的碰到了,而且还身陷其中,实在是造化nong人。
由此看来,封建独裁**还是弊端多啊,人人都垂涎着那个一呼百应,号令天下的宝座。如果像西方国家那样的君主立宪制,甭管谁当皇帝,反正手中没权力,只能吃喝玩乐,顺便做做慈善,向欢呼的人群挥挥手,这样的皇帝就算送给潘尚书做,估计他也不肯做吧?不但不肯做,可能还会誓死反抗,举着板砖对着自己脑袋,“谁要让我当皇帝,我就让你看看里面是什么馅儿的!”
说到底,还是权力害人呐。
京城最近可能有动luan,方铮琢磨着,是否要将爹娘送出京城避一避?这不能怪他自si,国是大家的,家是自己的,保护家人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京城之外不知哪支军队保不准哪天就反了,届时京城之外可能会更luan,任你是华朝首富,在面对刀兵之灾时,跟普通的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再说皇上下旨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方府正是大张旗鼓准备的时候,爹娘怎么可能会离开?
接下来的半个月,方铮陷入了繁忙,除了分析各地不断送上来的情报外,还兼顾着影子营地的新人训练。
杀手哥哥很胜任他的教官工作,所有的训练课程中,他教的课是最苦的,而且是唯一一门有减员情况发生的课程。有几名自认艺高胆大的学员,在杀手哥哥教了一点飞刀绝活的皮mao之后,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承了杀手哥哥的衣钵真传,想挑战一下高难度动作,于是他们便门g着眼睛she飞刀。
结果很显然,误伤了几名看热闹的学员的大tui后,这几名艺高胆大的学员被杀手哥哥痛揍了一顿,并且关了禁闭。
影子的老成员派出去执行任务,不断有情报传来,京城外的几支军队毫无动静,仍像往常一般训练,吃饭,睡觉,没有一点大战即临的紧张气氛。方铮不禁奇怪,潘尚书那老东西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起事?他这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天了,再不抓紧时间,等进了棺材,他造谁的反去?
一晃半月过去,很快到了初九,太子举办的赏hua会在众多官员名士的期待下,开始了。
赏hua会之所以如此被众人看重,除了举办者是未来的国之储君外,还因为这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场所,但凡文人聚会,总免不了yin诗作对,风雅一番。如果自己的诗句作得好,便很有可能获得太子的器重,太子会以举才的名义,向皇上推荐,绕过科举的残酷竞争,轻轻松松当官。所以不少在民间颇有才名,然而科举却总是落第的才子们,对赏hua会可谓趋之若骛,yu求一入而不可得。
赏hua会选在京城被郊的怡红园举行。怡红园是前朝某位官员的别院,后来被太子重金买下。园中种植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珍稀hua卉,从普通的兰荷菊梅,到珍贵的蝴蝶兰,文心兰,雁来红等等,秋高气节,园内桂馥兰香,姹紫嫣红,风景煞是mi人。
园门外有太子府的shi卫们层层把守着,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准入内。
一大早受邀的人们便三五结伴而来,一辆辆豪华尊贵的马车,踏着满地hua香,徐徐进入园中。众人笑语盈盈,往来持礼,风度翩翩。更有那大户官宦人家的小姐闺秀们,趁着这次难得的外出机会,三三两两凑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低声细语,娇笑连连。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心旷神怡,如入画境。
园门外不远处,却有着一副不和谐的景象。
一个贼头贼脑,满脸坏笑的华服年轻人,正在赴会的人群中来回穿梭着。
“哎呀!这不是张掌柜的吗?您真来啦?唉,其实这赏hua会ting没意思的,要不您回去得了,把请柬转让给我行不?”
“为什么呀?这不是你五千两银子卖给我的吗?”张掌柜的不乐意了。
“里面尽是一些纨绔子弟风hua雪月的,咱们都是商人出身,凑那堆人里面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管它有没有意思,我是来谈买卖的,没准哪位有钱的公子哥儿觉得我城南的店铺有前途,肯出银子合伙做买卖呢。”
“得,您赶紧进去吧……”
“哎呀!这不是周老板吗?怎么您也亲自来啦?小弟劝您一句话,赶紧回去得了,这赏hua会没意思,小弟今晚请您上倚翠楼喝hua酒去,——您把请柬送我成不?”
“凭什么呀?这不是你卖给我的吗?hua了我五千两呢。”
“小弟再把它买回来行不?”
“行,你出一万两,我把它再卖给你。”
年轻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去抢啊?才几天就翻了一倍,想钱想疯了吧?”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进去了啊。”说完周老板甩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jian商!无耻!”年轻人在背后狠狠的骂了一声。
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正是方铮方大少爷。
至于他为什么在园门外上窜下跳满世界买请柬,原因很简单,那天跟小公主一起卖请柬留下的后遗症,——卖得兴起,他把属于自己的那张请柬也卖出去了。他本身只是个五品闲官,还没狂妄到敢放太子殿下鸽子的地步,所以便产生了现在这种望其门而不得其入的窘境。
正在感叹为什么这世上的jian商比好人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萧怀远!
这小子怎么也来了?后来一想又释然,这小子本身在太子府打工,出现在这里是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
“哎!萧兄!好久不见,你好吗?”不顾经过身旁的文人雅士的侧目,方铮高兴的挥着手大喊着。
萧怀远站在门口迎客,听见喊声不由一楞。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想忘都忘不了。
但他仍然装作没听到,连头都没回。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方铮跟熟人攀交情的决心。
方铮仍不管不顾的大喊着:“萧兄!萧怀远!是我呀,你最亲密的好朋友,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方铮啊!你怎么不理我呀?”
萧怀远听得牙帮子发酸,横了横心,正打算若无其事的走进园内,躲开这位瘟神的sao扰。园门口站着的shi卫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劝道:“萧先生,您的那位朋友叫了很久了,要不您上去跟他相认一下吧,这……来往的都是文人雅士,大呼小叫的也太不成体统了,小的怕太子殿下会怪罪呀……”
萧怀远仰着头,重重叹了口气,板着脸慢腾腾的走到方铮面前,冷冷道:“行了,别叫了。”
方铮见他终于肯出来相认,不满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耳背了呢?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没听到吗?”
“……你到底想干嘛?”萧怀远实在拿他没办法了。
“废话,我要进去。”
“你不是有请柬吗?直接进去不得了,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干嘛?”
“呵呵,本来是有请柬的,可我这人太大方,东送一张,西送一张,没了。”
“说得好听,是卖了吧?”萧怀远不满的哼了哼,想到方铮抢他请柬,他心里的就来气,本来他想自己卖几张来着,结果一股脑全被方铮抢了。
“嘿嘿,都一样啦,正好看见你了,好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快,带我进去。”
“不带!自己想办法去。”萧怀远扭头就走。
“你不带我进去,我就回家了啊,到时候太子殿下问起来,我就告诉他,压根没人来请过我,我都不知道有赏hua会这回事儿……”
萧怀远停住脚步,仰天长叹道:“……我怎会认识你呀!”
就这样,方铮顺顺利利的被萧怀远带进了园门。
“别绷着脸嘛,多难看呐,你的形象代表太子府呢,来,笑一笑……”方铮一路上开导他。
路过园门口时,方铮听到守在门口的shi卫的对话。
“……真奇怪,今日来了许多生面孔。”
“什么生面孔?”
“好象有不少京城大商号的掌柜,奇怪,太子殿下怎么会邀请他们?这是文人们聚会的地方啊。”
“你认真检查过他们的请柬没有?”
“查过了,请柬是真的。”
“那不就得了,管他呢,只要请柬是真的,就没咱们的责任了。”
方铮听完暗暗一笑,一抬头,却见萧怀远狠狠瞪了他一眼。
将一张银票拍在萧怀远手中,方铮笑道:“好啦,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别扭的。这是给你的分红,这事儿咱们两清了啊,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方铮挥一挥衣袖,潇洒的走开了。
萧怀远展开一看,不禁气得火冒三丈:“一百两?这个hun蛋!打发叫hua子呢?”
怡红园的hua卉是京城最出名的,由于终年有太子府的shi卫把守,寻常人家根本无缘见到这些争奇斗yan的各种名贵hua卉,今日太子广邀宾客,倒是令那些小姐闺秀们惊喜了一把,于是乎园内处处皆是女子的身影,娇笑打闹,赞叹惊奇,莺莺燕燕,环fei燕瘦,给本就繁hua似锦的园子更增添了几许沁人心脾的脂粉芳香。
方铮一踏进园子便看见一个异常臃肿fei胖的身影,如同一只营养过剩的hua蝴蝶一般,在一堆小姐闺秀中奋力的穿梭着。
“啊,这位小姐,此hua名叫百合,取百年好合之义,种在家中,兆头吉祥,小姐说不定很快便遇见像我这么风流倜傥的如意郎君呢……”
“呀!真的吗?奴家……奴家还未出阁呢……”小姐无限娇羞状。
“是吗?未出阁好呀,呵呵,在下不才,愿找个僻静之处,与小姐细细分说种这百合hua的诀窍……”
方铮噗嗤一声笑了,这死胖子,泡妞的技巧如此低劣,好歹也是每日流连于青楼妓馆的风流人物,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悄悄走到胖子身后,使劲一拍他的肩膀,方铮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子,不要命了?敢勾引我家娘子?”
胖子一惊,头都没回,下意识双手抱着脑袋,颤声道:“……这位兄台,误会,误会了呀!”
嗬!动作还ting熟练,看来这死胖子没少勾搭有夫之fu呀,而且肯定吃过不少瘪。
被调戏的小姐其实长相很普通,而且脸上还点缀着一些雀斑和麻子,听得方铮如此一说,不由羞得满脸通红,狠狠一跺足,啐道:“呸!谁是你家娘子?不要脸!”说完捂着脸飞快的跑掉了。
胖子赶紧回头,见是方铮,不由一楞,随即大怒:“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mao病呀?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来看看我,一见面就吓跑了我好不容易看上的美人儿……”
说完胖子一脸不舍的望着那位飞身远去的小姐,还意犹未尽的咂mo咂mo嘴。
方铮撇嘴道:“得了吧,你那什么眼光呀,就那砢碜样儿,能叫美人儿吗?一脸的美人痣,满身的守宫砂,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一盆水泼脸上都不带往下滴的,——我说胖子啊,你好歹也是个王爷呀,怎么就不挑食呢?”
胖子闻言一窒,接着一tingxiong,嘴硬道:“我就喜欢麻子,就喜欢长得很有层次感的女子,怎么着?不行吗?”
方铮苦口婆心劝道:“别跟自己过不去呀,你的心脏本来就有mao病,若半夜醒来,一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一张如同被猪亲过的麻脸,万一承受不住刺ji,被吓得血气逆流,蹬tui了怎么办?回头官府再告人家姑娘谋杀,你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胖子苦笑道:“你……你这嘴也太毒了吧……”
方铮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得好好培养一下你的审美观,再这样下去,将来你儿子你孙子只会一代比一代难看,想想就心酸呀。”
胖子与他玩笑了几句,接着将方铮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四顾看了看,低声道:“哎,方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最近几日京城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方铮眨了眨眼:“怎么不对劲了?”
“我也说不上来,其实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瞧不出什么变化。但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下暴雨之前那种闷闷的感觉一样,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你在朝为官,跟我说说,最近是不是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啊?”胖子的脸se有点难看。
方铮含笑看着胖子,他是自己的患难之交,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逛过青楼,男人的几大铁,他和胖子似乎都占齐了。幸运的是,胖子只是个不能cha手政事的闲散王爷,所以被排除在了风云诡谲的朝堂之外。可万一有一天,皇上年老驾崩了,太子登位,胖子这位闲散王爷还能如此逍遥吗?要知道,他一直与太子的关系不太好,以太子的为人,容得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如果胖子成为太子,那该多好呀。
方铮一惊,自己怎会这么想?是否有点大逆不道?可话说回来,身为皇上的亲生儿子,难道胖子真的从没想过跟太子争一争吗?莫非他就甘愿当一辈子的逍遥王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难道就没替自己想过,万一太子登位,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吗?
“胖子啊,你有没有想过……”方铮刚开口又改变了主意,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至少得等潘尚书倒了再说。
胖子一脸问号的望着他:“想过什么?”
方铮转移话题道:“……其实皇上这段日子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没事的话,多进宫去陪他说说话,别怕,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怕的,他除了是天下共主,其实还是一个孤独的老人,需要子女们陪他的……”
胖子脸se凝重的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掠过几分了然。
笑着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方铮道:“别搞得这么沉重,今儿咱们是来玩的,别lang费泡妞的大好时光……”
胖子笑道:“对对对,我还想看方兄施展泡妞绝技,我跟着学几招……”
于是hua红柳绿的小姐闺秀们中间,多了两只不停穿梭忙碌的hua蝴蝶。
“哎呀,这位姐姐生得如此美貌,哪还用得着出来赏hua呀,姐姐一出现,整个园子的hua儿都黯然失se,这可是姐姐的罪过呀……”
“咦?这位姐姐的纤纤yu手生得如此秀气修长,真乃小弟我生平仅见呀。小弟对易经算卦略有研究,不知姐姐可愿让小弟为你看看手相……哇!姐姐的小手好柔软啊!小弟能mo上一mo,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姐姐芳龄几何,家住何处呀?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
“…………”
胖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方铮施展泡妞**,心中钦佩不已,方兄不愧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呀,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若能有他三成功力,何至于连个满脸麻子的姑娘都泡不到?
方铮正在脂粉堆中如鱼得水,惬意畅游之时,一位中年文士分开众小姐,朝着方铮拱手笑道:“在下失礼了,不知阁下是否忠勇伯方大人?”
方铮一楞,点头道:“正是,请问你是……”
文士笑了笑,举手投足透着几分优雅:“在下姓范名瑞,乃太子殿下身边一名小小的执事,奉太子殿下之命,请方伯爷入闲雅阁一叙,还请方伯爷赏光。”
方铮眨了眨眼,又不舍的看了看围在周围的莺莺燕燕们,为难道:“……可是,我现在有点忙啊……”
泡妞正泡到紧要关头,有几位大家小姐已快将她们的贴身手绢儿送给方铮做订情信物了,这会儿太子跑出来捣luan,这不为难人么?
范瑞闻言一窒,心中不由生了几分怒意。太子殿下单独邀请,这是多大的面子,此人怎的如此不识好歹?
若非此人对太子太过重要,范瑞真恨不得当场拂袖而去。
方铮察言观se,马上哈哈大笑:“范先生莫见怪,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太子殿下相召,我怎敢不去呢?哈哈,咱们这就走。”
说着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的朝众小姐们挥着手,边走边喊道:“各位姐姐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哎,那位姐姐,你的手绢儿绣得很好看,给我留着,莫要送给别的臭男人了,特别是莫送给你们旁边的那胖子,那家伙人品没我好……”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只留下满头黑线的胖子,和一众咯咯娇笑的小姐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由来薄幸是男儿
怡红园的闲雅阁原本只是一处建于百hua之中的亭子,后来太子将其改建为一所占地较广的大屋,以方便他在此设宴款待贵客,闲雅阁这个名字倒是没换,一直沿用了下来。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方铮走在羊肠小径上,一路闻着扑鼻的hua香,有浓郁,有清淡,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多hua,如果全都摘了,然后蒸馏出高浓度的酒精,将hua瓣榨出的汁液掺入酒精里,可不就成了古代的第一瓶香水么?瞧,本少爷其实并非废材,发财致富也是有办法的,只是懒而已。
范瑞走在前面领路,不时回过头与方铮说笑几句,介绍一番小路两旁的各sehua卉,言语间不卑不亢,颇有修养。方铮眯着眼看了看他,这家伙不简单呀,所谓太子府执事云云,恐怕是他谦虚了,多半是那种幕僚谋臣之类的角se。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闲雅阁。闲雅阁是一栋木构建筑,南宽北窄,呈南北向不规则长方形,墙壁为夯土所筑,两扇水曲柳所制的木门半掩半开,整个屋子看起来大气而不失雅致,丝毫没有皇家的华贵气息,反倒像乡野老农的住宅一般朴实。
太子不愧是个雅人,难怪办个赏hua会这么多名士才子趋之若骛,除了太子本身的名气和地位外,恐怕太子自己也是个有才华的人。
试想,万hua丛中一栋古朴雅致的屋子,每日沐浴在四季不败的hua香中,屋内焚上一炉檀香,读着诗书,漫口yin哦,随着微风轻拂,不时飘进几片姹紫嫣红的hua瓣,在书桌上调皮的轻轻起舞……
此时应景的,自然是一杯淡淡的清茗,而绝非一杯卡布其诺咖啡。
这种复古型的小资意境,每一个读书人都为之向往吧……
站在屋外,方铮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范瑞看着方铮的表情,自傲的笑了笑,道:“方伯爷,此间如何?”
难怪范瑞自傲,此间每一处每一景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布置,来过此地的客人无不拍手称赞,称此处乃人间仙境,集世间雅致之大成,匠心独具,入诗入画。想必眼前这位不学无术的伯爵大人,除了说个“好”字外,找不出别的词儿来形容了吧?
果然,方铮不由自主点头,对这间屋子表示了极大的好感:“不错,——若在屋外的空地上铺一张特大号的毯子,然后将秦淮河上的红牌姑娘请十几二十个,大家在毯子上脱光了衣裳玩老鹰抓小**,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说完方铮陶醉的闭上眼,yy着那羞涩而又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哎呀!羞死人了!如此不清纯的画面,实在是太为难本少爷了,十个八个还行,二十个恐怕有点吃不消……
范瑞愕然:“…………”
…………
何谓“夏虫不可语冰”?何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何谓“焚琴煮鹤”?
眼下这种情况大概就是了。
范瑞铁青着脸,气哼哼的在前面带着路,方铮满脸无辜的走在后面,嘴里含含糊糊嘀咕:“我说错什么了?这家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言语间似有无限委屈。
走在闲雅阁外的回廊上,方铮思忖间一时不察,忽然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体,吓得他急忙后退一步,只听得一声娇呼:“哎呀——”
确定了,撞上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此女二八年华,眉目如画,面赛芙蓉,许是被方铮撞疼了,正轻蹙黛眉,似羞似恼的看着他。
方铮不由一呆。——好白菜呀!
方铮是个懂礼貌的人,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手扶住她柔柔弱弱的娇躯,口中慌忙道:“不好意思,有没有撞伤?撞到哪儿啦?我来帮你看看……”方铮不由分说便开始从她柔若无骨的yu手开始检查,一直到手臂,一直往上,往上……
女子开始挣扎,面se羞得通红,急道:“放手,放手呀!”
方铮一楞,不由悻悻住了手,讪然mo着鼻子道:“……呵呵,想不到姑娘的弹性如此之好,一碰之下居然将我弹开好几步,佩服佩服……”也不知他到底在佩服什么。
姑娘羞红着脸,杏眼含怒的瞪了他一眼,急匆匆的轻移莲步,跑掉了。
“连跑都跑得如此娇媚婀娜,真**啊……”方铮垂涎的望着女子远去背影,口水渐渐不受控制的流出……
“方伯爷,方伯爷!”范瑞隐含怒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嗯?……什么?”方铮回过神道。
深呼吸了一口气,范瑞硬生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太子殿下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方铮蓦然醒悟,赶紧大踏步一脚跨进闲雅阁,发现太子正坐在前堂主位上,含笑看着他。
二话不说,纳头便拜:“累太子殿下久候,微臣实在罪——该万死!”
太子快步上前,搀起了方铮,不悦道:“此处并非朝堂,方大人若还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可就见外了。”
方铮嘿嘿笑道:“太子殿下王霸之气四溢,微臣这是情不自禁的向您叩拜。”
太子闻言颇为开心:“哦?是吗?王霸之气,呵呵,好!来人,摆酒设宴,孤与方大人一醉方休!”
方铮暗里咧了咧嘴,穿越者的优势在哪儿?不是穿过来就搞什么发明,也不是牢牢把握住历史的走向,而是你骂古代人,古代人听不懂,还以为是什么好话呢。王霸之气,啧啧。
酒宴设好,太子与方铮分主客位坐着,许是在这古朴风雅之地,大家都沾上了一点古风,酒宴并非是大家同坐在一张桌上,而是仿前秦之遗风,各人隔得远远的,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铺一张席子,大家都除了鞋子跪坐着。每人面前有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食盘。盘中有几样时鲜的小菜,和几道不知名的荤菜,分量不多,但看起来赏心悦目,端的you人。
方铮没经历过这架势,不过倒也不陌生,特别是眼前的食盘,看来看去,特像前世大排挡里五块钱一份的快餐似的,嗯,越看越像,越看越像……方铮忍不住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这叫什么?这叫“乡愁”啊!
太子与范瑞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太子笑道:“有酒有菜,岂能无歌?方大人,可愿闻孤之乐伎歌奏一曲,以助雅兴?”
方铮闻言精神一振,来了,终于来了!太子这个封建社会的大yin棍,妄图拉拢腐蚀我这个社会主义的纯情小少男,哼哼,脱衣舞,钢管舞,尽管来吧!本少爷受得住!
矜持的笑了笑,方铮正se道:“太子殿下既有雅兴,微臣敢不从命。”话说,——这样跪坐着好累啊,膝盖好象麻了……
太子微笑着拍了拍手,堂角屏风处,盈盈走出一位绝se女子,怀抱琵琶,眉宇轻蹙,似有无限哀怨。
方铮吃了一惊,这不是刚刚在门外把我撞得弹开好几步的女子吗?仔细盯着她高耸的xiong部端详了半晌,方铮点了点头,身怀如此利器,难怪将我弹开好几步,有机会我得跟她再切磋一下才是。
女子行至堂前,向太子福了一福,然后自顾坐在堂中一张绣凳上,修长的yu手轻轻在琵琶上一抹一挑,试了试音,未成曲调先有情,眼bo流转处,含媚瞟了一眼太子,随即yu指一勾,宛转嘈嘈的琵琶曲在她手下如行云流水般倾泄而出。
女子开口唱道:“东风又作无情计,yan粉娇红吹满地。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谁知错管chun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hua能几醉。”
女子声音似含无限幽怨,娇莺初啭,令人沉醉不已,直陷入歌中惜hua怨chun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直到女子一曲歌罢,堂中太子与范瑞久久未发一语,半闭着眼睛,似乎仍陶醉在女子娴熟的琵琶之技和美妙的歌喉之中。
方铮也半闭着眼,不过他可没陶醉。他在肆意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弹琵琶的女子。真水灵啊!到底是太子,上哪儿找到的这么漂亮的姑娘?说她cha在一堆牛粪上吧,又不太合适,比起温文儒雅,相貌俊秀的太子,方铮觉得自己更像牛粪。
良久太子回过神来,拍手笑道:“思思的琵琶弹得更好了,歌也唱得更好听了。”
原来这妞叫思思。
思思听到太子的夸奖,显得很是高兴,美目望着太子,眼中流lu出毫不掩饰的爱意,浓郁而深情。
思思盈盈一福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太子眼神一转,望向方铮,笑道:“方大人觉得此女如何?”
方铮眼珠转了转,笑道:“非常正点,……咳,此女才貌双绝,国se天香,简直是仙女下凡啊……”
太子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se,接着大笑道:“古人说君子有通财之义,孤今日便做一回通se的君子。思思,去陪方大人,与方大人斟酒。”
思思闻言脸se霎时变得惨白,不敢置信的望着太子,见太子脸上的坚决,思思眼圈一红,抱着琵琶的小手狠狠抓着琵琶的覆手之处,指骨都泛白了。
不管太子如何宠她,她只是个乐伎而已,太子的si人物品,他想将她送给谁便送给谁,在自己成为乐伎的那一天,便早该知道今日的命运。可笑自己还为太子动了真情,傻傻的以为将来他登位之后,自己会成为他曾许诺过的贵妃娘娘,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仍只是一件物品……
微微福了一福,暗暗擦去两行屈辱的泪水,思思凄声道:“是,太子殿下。”
说完放下琵琶,款款向方铮行来。
方铮假意推却道:“太子殿下,这不好吧,微臣刚正不阿,坐怀不luan,不是那种人……”
思思已走到方铮身边跪坐下,yu手轻执酒壶,为他斟满酒。刚才的屈辱之se已完全不见,她脸上带着一股mi人的媚笑,娇声道:“大人真是坐怀不luan么?思思倒想试一试……”
说着未等方铮反应过来,思思以极快的速度坐在了方铮的大tui上,yu手搂着方铮的脖子,柔软的丰tun还在方铮的关键部位故意扭动了几下。
方铮“哦——”的一声呻yin出来。这娘们天生媚骨,简直是男人的克星啊,怎么办?脑子里努力想做个正人君子,可是……下面的小方铮明显不太乐意……
思思眨了眨眼,俏面浮上几分桃红,格格娇笑道:“大人原来在说谎……”
太子含笑看着方铮和思思,眼中的复杂之se越来越深。
思思仿佛完全放纵了自己,见方铮跪坐着没有动静,她一把拉住方铮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起伏的酥xiong上,让方铮的手感受着她xiong前的两团柔软,身子却无力的靠在方铮肩上,充满魅huo的道:“大人,思思的心跳得快不快?”
方铮羞涩的躲闪着,口中软弱无力的拒绝道:“别……别这样……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心中隐隐冒出个想法:这娘们是不是拿我当泄yu工具了?女人家家的,有你这么猴急的吗?当着别人的面公然调戏纯情少男,完全不理会人家害不害羞,太不顾及我的感受了,再这样我可要报复了啊……
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和范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平静,表情如常。可思思的表现,却像一个刚失恋便跑到酒吧吊凯子,以此来报复前任男友的不懂事少女。
方铮并不笨,细细一琢磨,立马就明白了。
靠!还以为太子多大方呢,闹半天把自己的枕边人当人情送我了,话说古代人都喜欢主动给自己做一顶绿帽子戴吗?你发扬风格够高尚了,我可不敢要。哪天你当了皇帝,回想起今儿这绿帽之仇,跟我来个秋后算帐,我是自个儿吊死呢,还是自个儿毒死?
方铮马上打消了满脑子旖旎的念头,ting直了腰板,轻轻的推开了思思娇媚柔软的身子,脸se正经得像一个不举的正人君子。
思思一楞,媚笑道:“莫非大人不喜欢思思?”
声音软绵绵的,似怨似嗔,令人忍不住心猿意马。这小妖精!也不知太子为什么没被她榨干。
方铮心旌一阵jidang,刚刚的君子模样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se眯眯的笑道:“喜欢,怎会不喜欢呢,你会不会唱十八……咳咳……”
使劲甩甩头,方铮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双手按上思思的肩膀摇了摇,然后正se道:“姑娘请自重,咱们还是清白点好。”
接着朝太子拱了拱手,方铮一脸的正气凛然:“太子殿下,微臣不是那种好se之人,还请殿下让思思姑娘退下,微臣愿与殿下好好喝几杯,如何?”
太子和范瑞互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鄙夷。这小子居然好意思说他不是好se之人,刚才在门外是谁见了思思便走不动道儿的?这会儿倒来装清高了,实在是无耻之尤!
淡淡的挥了挥手,思思退下了,临走看了方铮一眼,眼神中有释然,有感ji,甚至还有些许……失落。
方铮望着思思婀娜的背影,暗里吞了吞口水。如果此娘们没被太子碰过该多好啊,太子送我我说不定半推半就的就收下了。可惜啊,现在人家姑娘身子是太子的,连心都牢牢牵挂在太子身上,糟践了一棵好白菜啊……
屋内只剩下三人,方铮明显放得开了,长久的跪坐姿势让他的双tui失去了知觉,此时他不管不顾的盘着tui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便吃。
酒过三巡,太子微笑道:“方大人,孤还是明说了吧。今日请你来此,是想问问,父皇是否将影子全都交予你了?”对方铮,太子觉得还是直接了当的说比较好,他实在不愿跟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讲得太隐晦,那简直是在折磨自己。
方铮一楞,心绪如电转,太子说这话啥意思?莫非他在打影子的主意?他要影子干嘛?至少可以肯定,太子不会让他们去给府里打扫卫生。
组织着语言,方铮迟疑道:“……微臣只是代皇上暂时管理一下而已,真正命令影子的,还是皇上。”
太子笑了笑:“方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孤听说父皇已完全将影子交托于你,影子办差只须向你一人负责。不知孤可有说错?”
方铮吞了吞口水,妈的!宴无好宴,又是请喝酒,又是送美女的,天下哪来白吃的午餐?看来今日太子是想要影子了。
转了转眼珠,方铮忽然笑道:“其实微臣也不想管这破事儿,太子殿下您是知道的,微臣的本质,只是一个hun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哪来的能力管别人?影子属下跟了我,平日顶多也就调戏一下良家fu女,敲诈敲诈街上的商户,张家偷只ji,李家mo只狗,顺便搭个人梯让我偷窥一下刘家寡fu洗澡,半件正事儿都没干过。太子殿下对微臣手下的这批人有兴趣吗?那敢情好,皇上昨儿个还骂了我呢,说微臣lang费了人才,要治微臣的罪。若太子殿下对那批杀才有兴趣的话,微臣正好将他们拱手送上,如此倒是解了微臣的烦恼,微臣不胜感ji,呵呵。”
说完方铮眨了眨眼,一副可爱讨喜的模样。
太子闻言一窒,飞快的与范瑞对视了一眼,心中委实有些气恼。
这个不要脸的小子说得明明白白,影子跟着他就是一批hunhun,若强行要过来,反而显得这个太子做事太没品了,连群hunhun都好意思开口要。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铮将皇上抬了出来,听他的口气,好象皇上有收回影子直接管理的意思,虽说这小子说话半真半假,可谁听得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万一皇上真有这意思,影子人多嘴杂,只要跟皇上一报告,说太子曾经吩咐他们做过什么什么事,皇上会怎么想?他这太子之位还坐得稳吗?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方铮美滋滋的喝着酒,仿佛对眼前尴尬的气氛浑然未觉。
范瑞看了一眼脸seyin沉的太子,笑道:“方大人,太子殿下对你可是器重得很呐,以后殿下若有事请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诿啊。”
轻轻搁下了筷子,方铮酝酿了一下情绪,接着眼圈一红,鼻子抽抽了两下,充满深情的道:“太子殿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此恩之大,如同再造,微臣无时无刻不想报答太子殿下大恩于万一,太子但有差遣,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若敢稍有犹豫,就让我他妈不得好死!太子殿下啊,您是未来的国君,也是微臣未来的皇上,您想要微臣做什么,只管开口,上房顶揭瓦,下池塘捉鳖,微臣定然不辜负您的厚望。”
太子犹疑的看了方铮一眼,这家伙话说得太过虚伪,可是表情却又有几分真实,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脸皮功夫到底怎么练出来的,这得多少年的功力才能做到啊。
惟恐太子不信,方铮使劲眨了眨眼,“真的!微臣对太子之心,唯天可鉴!”
淡淡的笑了笑,太子道:“罢了,今日乃孤的赏hua会,我等勿再说些世俗琐事,扰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来,方大人,请满饮此杯。孤尚有一坛百年老酒,全天下仅此一坛,稍后孤将其献出,与天下的名士才子们共同分享。”
方铮心里松了口气,影子的事算是暂时交代过去了,也不知太子对我有没有暗中生了嫉恨,如果真恨上我了,以后他当了皇帝,本少爷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将这个问题引申一下,如果太子真恨上我了,那我刚才还不如把那位思思姑娘笑纳了呢,这世上若要得罪人的话,总得让自己落点好吧?凭什么本少爷既得罪了人,又没得到半点好处?本少爷像那么傻的人么?
与太子一起从闲雅阁走出来,太子先行一步,要去招呼那些受邀前来的名士才子们,方铮却像一只灵敏的山猫,一闪身窜入了屋旁一片yan丽的hua丛中。
他围着闲雅阁的四周转啊转,脑子里在思考着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太子说有一坛百年老酒,天下仅此一坛,我如果是太子,会将它藏在哪里呢?真的很好奇啊……——
以下不算钱——
思思美女唱的那首曲是北宋晏几道的《yu楼chun》,本书是完全架空,可以理解成晏先生也穿越了,ok?
有些喜欢与历史较真的读者们就别追究了,应个景儿而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偷酒(上)
在方铮的观念里,偷酒是一件很风雅的事儿,跟偷名人的字画,偷绝迹的古书一样,无论被偷物品本身的价值,还是偷这些东西的意义,都算是一件雅事儿。——相对而言,你偷个下水道井盖就绝找不到这种心理上的成就感。
至于偷了那坛百年好酒以后,太子拿什么出来招待客人,已不在方铮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反正他没见过哪个贼偷了东西还为主人家担心的。
打定主意,方铮转身找胖子去了,他觉得,干坏事必须要拉个人下水,这样才能够分担失手以后的舆论谴责,胖子无疑是个很好的分担人选,肥肥胖胖的,多有安全感。
胖子正扎堆在一群美女中间,现场观摩了方铮的泡妞过程后,胖子的泡妞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他已经明白,用钱砸躺下的美女,和用手段勾搭上的美女,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位小姐,我看你红鸾星动,今年之内肯定会出嫁。”胖子贪婪的抚摸着不知哪位大户人家小姐的手,一双色色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胸部,表情却一本正经,仿佛他天生就是吃算命这碗饭的。
小姐羞涩的道:“奴家才十五岁,还没定亲呢……”
胖子严肃的肥脸显得很权威,小眼睛却闪过几分与他宽厚的外表不对称的狡黠。
“姻缘天注定,说来便来了,这位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将芳名与住址告诉我?我保证,三天之内必有人上门提亲……”
“呀!真的吗?”小姐羞红了脸,既兴奋又紧张:“你能算出提亲的是哪户人家吗?”
胖子两眼翻白,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笃定道:“你未来的夫婿乃大富大贵之人,位封王爵,对女人温柔体贴,实在是不可多得之良配,就是人胖了点儿,不过房事方面却是他的强项……”
听不下去了!这死胖子简直就是个妖孽!本少爷高尚的一面他一点都没学到,这种无耻猥琐的阴暗面倒是学得像模像样的,所以说社会是个大染缸呐,以前的胖子多纯洁呀……
大步走向前,方铮提起胖子的衣领,二话不说将他拉出了脂粉阵。
胖子大怒,转头一看,又是方铮,不由叹气道:“方兄,为何我每次跟美人儿勾搭的时候,你总会跑出来坏我好事?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
方铮不耐烦的打断道:“得了,什么成人之美,你倒是成人了,也没见你美到哪儿去。跟我走,别说兄弟没关照你,这回咱们一起去做一件好玩的事儿……”
胖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左右望了望,凑到方铮耳边坏笑道:“……莫非你打算把这园子也一把火给烧了?”
方铮点火烧自己房子,被满城百姓争相追杀的光荣事迹早已全城皆知,胖子也一直拿这件事取笑他。
方铮两眼一亮:“咦?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对呀!相比之下,烧房子好玩多了,尤其是烧太子殿下的房子,说出去多有面子……”
胖子脸色一白,身上的肥肉不自觉的抖了几下,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开玩笑的吧?”
方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我得多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点子啊……嘿嘿,烧房子,这么有趣的事儿我怎么没想到呢?”
“………”
胖子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明知他是一个胆大包天,什么祸都敢惹的人,好死不死的干嘛跟他说这个?
胖子强自挤出个笑脸,干笑道:“……那啥,放火烧太子的别院,罪名可不小,方兄你跟太子又没有深仇大恨,不必玩得这么狠吧?”
方铮笑道:“我与太子当然无怨无仇,可我一个朋友跟太子却不太对付,你也知道我是个义薄云天的人,今儿我就为朋友插两刀了。”
胖子愕然道:“你哪个朋友跟太子不对付?”
方铮笑眯眯的道:“你呀,你不是一直跟太子合不来吗?”
胖子脸色更苍白了,急忙拉住方铮低声道:“方兄,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和太子大哥一直兄友弟恭,相处和睦……”
方铮没等他说完,一把扯着他往闲雅阁走去:“走啦,废什么话!待会儿你来望风,我来点火,就这么说定了!”
“方兄,方兄……你可别害我啊,千万要冷静,三思……”胖子被扯得直踉跄,不停的挣扎着,豆大的冷汗前赴后继的往外冒。
好酒,特别是百年好酒,当然得藏在离地面很深的地窖里。所以方铮在打上那坛好酒主意的同时,就把目标锁定在闲雅阁附近,强行拉了胖子来后,他便围着闲雅阁一圈一圈的找起了地窖的入口。
“方兄,你可别犯傻啊,太子对这怡红园很是看重,你若真一把火烧了,麻烦不小,你可要三思啊……”胖子仍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
方铮眼睛四处瞄着,心不在焉的道:“……行了,我也不吓你了,放心,我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烧太子的房子,我来是有别的事……”
胖子闻言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轻松自在:“不烧就好,不烧就好,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方兄能够悬崖勒马,小弟我实在为你感到无比……”
“我是来偷东西的。”方铮头也不回的打断了他。
“……自豪。”胖子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似的,艰难的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是吗?我也为自己感到自豪耶。”方铮高兴的道。
怡红园只是一个花园子,有资格进来赏花的,自然都是太子的贵客,所以尽管园外有太子府的重兵把守,但园内却没有任何守卫。显然太子是个君子,他相信能进怡红园的人自然不是那种偷鸡摸狗之辈,因此没必要派兵在园内把守,给谈风论雅的贵客们心里添堵。
不过他失算了。
至少今天的怡红园就被放进来了偷鸡摸狗之辈。
而且还不止一个。
方铮好不容易摸索到闲雅阁的后部,功夫不负有心人,隐蔽的地窖入口终于被他发现了。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翘着屁股,结结实实的堵在地窖的门口,正专心致志的撬着锁。
他仿佛已笃定了这块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所以撬锁工作进行得异常专心,心无旁骛,丝毫没注意外界的动静。毕竟此处是太子的待客之所,来的人都是文人雅士,都有着良好的修养和道德观念,没被邀请的话,自然不会贸然跑来自找没趣。
方铮一见他这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
上次他害得本少爷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开始也是鬼鬼祟祟的撬锁,这么久过去,这小子也不说好好去学学撬锁的技术,干起这勾当来仍是显得如此的笨拙可笑,丢尽了整个偷窃行业的脸。
令人很庆幸,或者很遗憾的是,每次方铮想干什么坏事时,总有萧怀远的影子,这家伙就像个方铮使坏之前派出的排头兵似的,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方,方铮对他实在是又恨又喜,感情复杂万分。
是的,这个笨贼就是萧怀远。
方铮这次长了心眼儿。这小子跟自己不同,自己干坏事有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性,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或者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可萧怀远每次干坏事总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上次在影子的新宅子撬锁,估计是想偷听什么情报,或者直接偷东西。这次他又为了什么?难道太子别院的地窖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管他的,先踹了再说。
二话不说,方铮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右腿,狠狠一脚朝萧怀远的屁股踹去。
只听“哎呀”一声,萧怀远被踹得在草地上翻了俩跟头,一脸怒意弹起身来,正待发火,一见此人竟然是方铮,顿时泄了气,蔫蔫的摸着鼻子道:“原来是方兄,久违久违……”
方铮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萧兄,我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蟊贼呢,敢在太子殿下的别院干这溜门撬锁的勾当。”
萧怀远眼珠子骨碌一转,试探道:“你来干嘛?这位是……”
方铮还未来得及介绍,胖子在旁抢着开口道:“好说好说,在下周无,乃方兄的朋友。”
萧怀远赶紧拱手:“幸会幸会,在下萧远,也是方兄的朋友。”
方铮叹了口气,瞧瞧这两人的心机,跟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狐狸似的,见面没一句实话,连名字都硬生生抽了一个字出去,为什么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没一个厚道点儿的?
方铮语气不善道:“你在这里干嘛?”
萧怀远楞了楞,眼珠一转,凑到方铮耳边轻声道:“听说太子殿下弄到一坛百年好酒,在下只想进去开开眼界,就是这把锁有点难办……”
方铮冷哼一声,心中对他鄙视不已。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居然偷东西!人品之低劣,由此可见一斑。可耻!
动作自然的蹲下了身子,方铮仔细端详着地窖门口的这把锁:“这锁有点复杂……估计光拿铁丝可能捅不开。”
“可如果硬掰开的话,未免失了趣味。”萧怀远明显跟方铮一样,属于雅贼一类,讲究做案的完美性与艺术性,反对偷窃过程中掺入暴力因素。
“那就只好去偷钥匙了……”
“………”
“………”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着撬锁的方案。
胖子也凑了上来,看了看,摸着下巴沉思道:“……这是暗门双鱼锁,取‘不瞑守夜’之意,不好套弄啊……如果有两根铁丝或许可以试试……”
方铮和萧怀远惊奇的互视一眼,齐声道:“嗬!看不出,原来是行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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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偷酒(下)
胖子一窒,接着脸色一白。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弟弟撬哥哥家的锁,这事儿说出去可不好听,更何况他哥哥是当朝太子,而他,则是皇族亲王,如今像个蟊贼似的蹲在哥哥家的地窖门口,研究怎样把门锁撬开,胖子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
飞快的站直了身子,胖子咳了咳,朝正在套锁的方铮和萧怀远拱了拱手:“……两位忙吧,我有事先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转身抬腿欲走,他只希望这两位专研于套锁大业中的蟊贼心不在焉的挥挥手,让他赶紧消失,如此,不管这两位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狗屁倒灶的事儿,他都可以当作不知道,也省了面对太子时的尴尬。毕竟胖子跟太子的关系虽说不算太好,可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地步,再怎么暗里不和,但也没到偷他家东西的份上,身为亲王,这么做也太丢面子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一只手神出鬼没的伸出来,有力的拉住了他。胖子回头,见方铮一张笑得比百合花还纯洁的脸正看着他,胖子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放过他。
“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百年的好酒啊,你不动心吗?不想亲口尝尝吗?”方铮眼中异彩流动,仿佛在对胖子催眠。
胖子咽了口唾沫,努力的拒绝道:“这是太子殿下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说不定马上就会派人来取了,如果咱们被人发现,只怕以后都不好意思见人了,方兄,咱们还是抓紧时间……”
“对呀!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赶紧把这锁弄开,胖子,你的提醒总是这么及时,论深谋远虑,你比我强多了……”方铮打断了胖子的话,兴致勃勃的道。
“啊?”胖子傻眼了,急忙口齿不清的解释道:“不……我不是那意思……”
方铮没理他,蹲下身子催促正在用铁丝套锁的萧怀远道:“哎,你行不行啊?弄了半天都没弄进去,你若实在弄不进去让我来。”
萧怀远苦笑道:“方兄,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啊,我只是在套锁而已,别说得那么暧昧成么?”
方铮站起身来拍着胖子的肩膀笑道:“待会儿把酒偷到手了,让你先尝尝。”
胖子神色紧张的不住往后张望,生怕被人逮个现行,闻言擦着汗强笑道:“……不用了,我最近忽然信佛,戒酒了……”
方铮勾着胖子的脖子,神色猥琐的朝他挤了挤眼:“太子地窖里的宝贝肯定不少,说不定还藏着金银珠宝,春宫画册,绝世神兵什么的,你就没一点想法吗?”
还没等胖子回答,萧怀远那头兴奋的道:“奶奶的!总算让我弄开了!”
方铮大喜,急忙跑了过去。
胖子听到锁被弄开了,神色更加惶急,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像是想起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事似的,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突然想起,家中爱妃给我炖了汤,正等着我回去喝呢,我没回去她会伤心的,各位,后会有期……“
说完胖子不待方铮有所反应,火烧屁股似的,肥胖臃肿的身躯显得身轻如燕,一溜烟儿就窜得没影了。
方铮和萧怀远惊异的对视了一眼,半晌,萧坏远开口赞道:“……好轻功!”
方铮点头附和:“一骑绝尘啊……”
萧怀远斜睨了方铮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他就是福王殿下吧?”
方铮惊道:“你怎么知道?”
萧怀远冷笑道:“除了亲王之尊,谁会称家里的老婆为‘爱妃’?当我傻子呢?这都听不出来,这么多年我白混了。”
方铮懒洋洋的道:“现在只剩咱们俩了,说吧,你跑到这里来撬锁,到底有何目的?别告诉我你是来偷酒的啊,你侮辱我的人格没关系,可别侮辱我的智商。”
萧怀远目光闪烁道:“我真是来偷酒的……”
方铮嘿嘿笑道:“算了,咱们也用不着睁着眼睛说瞎话,挺没意思的。先进去瞧瞧再说吧。”
说完方铮推开地窖的门,当先走了进去。
萧怀远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跟在方铮身后往里走。只听方铮走在前面边走边不满的嘀咕着:“不跟老子说实话,待会儿偷了酒,就去跟太子告状,全赖你身上……”
萧怀远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地窖很干燥,而且通风条件很好,靠墙立着长列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很多东西。方铮一直以为古人的地窖只是用来保存易腐烂的食物,比如时令的蔬菜瓜果腊肉什么的,现在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基本上,所有需要妥善保存的东西都放在地窖里。
比如名人的字画真迹,孤本的藏书,容易破损的瓷器等等,全都放在地窖里。
方铮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宝贵东西,心中开始以惊人心算速度给这些东西估价。
啧啧,太子果然有钱啊,如果我弄几辆马车来,把这个地窖给搬空了,拿回去一卖,少说几十万两银子是跑不了了,要不,我现在就跑去跟太子求求情?就说本少爷想偷你的东西,麻烦你让我把马车弄进来,不然一次一次的搬太麻烦……
深思熟虑后,方铮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太子估计不同意……
萧怀远一进来便朝放着书的架子走去,抽出书架上的藏书,一本一本的翻着,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方铮拍着他的肩道:“哎,你到底在找什么?说出来,我帮你找。”
萧怀远小心的将书放回原位,转过头正色道:“方兄,我不能说,但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坏人……”
方铮没等他说完便“嗤”了一声:“你若不是坏人,那我岂不是成圣人了?老萧啊,你的秘密不想说没关系,但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可就不对了,这世上好人坏人能分得清吗?若好人都长着一副忠君爱国的脸,那些奸臣们还怎么活?就比如我,瞧我这模样,像坏人吧?而且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那种坏人吧?可事实是,我他妈却是个好人!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这世道乱得不像话,好人肯定活不过坏人,平素里个个道貌岸然,整天子曰诗云,装得像什么子的第几代孝子贤孙似的,一旦见了美女,见了金银,平日里念叨的那什么子就全扔九霄云外去了,就像他妈的采花和尚念阿弥陀佛似的,全成了口号,前儿个我做梦梦到孔子,我问他这世道怎么这样啊?你们还管不管了?孔子那老家伙一摊手说:我也没辙……哎,我在问你到底在找什么呢?怎么扯到孔子身上去了?别打岔行吗?哎!醒醒!你怎么了?”
萧怀远呆呆的看着方铮,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句“不是坏人”竟然引来方铮如此大篇的牢骚,而且临了还怪他打岔,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萧怀远相信,这会儿如果翻开书,指着“无耻”俩字问方铮,他肯定不认识……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萧怀远小心翼翼道:“方兄……您,说完了吗?”他难得的用上了敬语,他觉得能将“好人坏人”这个话题凑一起说半天,却让听众不知所云,如坠云雾的人,肯定很不简单,这样的人至少他惹不起,必须得尊敬。
“说完了。”方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咂摸咂摸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办完正事了,我再跟你说说好人与坏人的辨证关系,等你弄明白了,我也就放心了。子曾经曰过: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就是说,我今儿早上把道理跟你掰扯清楚了,到了晚上你就可以去死了……”
萧怀远跟胖子刚才一样,脸色有点发白,结结巴巴道:“我……我为什么要……去死啊?”
方铮哼道:“问得多新鲜呐,我怎么知道?这话是子说的,你问他去呀……”
“………”
使劲甩甩头,萧怀远觉得还是赶快切入正题比较好,再被他念叨下去,自己会变成疯子。
小心的朝地窖门口看了看,萧怀远压低了声音道:“方兄,你也知道最近潘尚书不稳了吧?”
方铮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的?目前知道潘尚书要造反的人,除了皇上和自己,就只有影子里面少数的一两个人,估计连老潘阵营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蒙在鼓里,这小子打哪儿知道的?
眨了眨眼,方铮一副迷糊的模样,疑惑道:“老潘不稳?什么意思?是走路不稳还是坐车不稳?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稳也是很正常的事嘛,这有什么好说的?”
萧怀远哭笑不得:“你若再装糊涂,我可就什么都不说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方铮飞快的换上一副阿谀逢迎的表情,谄媚的笑道:“萧哥,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兄弟谁跟谁呀,何必见外呢?你上回踩死我的小灰灰我也没把你怎么着呀,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萧怀远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潘尚书最近可能要造反,这事儿可能你早就知道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还不知道,军中的哪些将领跟潘尚书暗中勾结篡位吧?”
方铮两眼放光,飞快的点头道:“对对对,这事儿我还真查不出来,莫非你知道?”说完方铮用万分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暗中打定主意:如果这小子真知道,说什么都得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把名单弄到手,然后到皇上面前邀功去……
萧怀远苦笑着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方铮闻言脸一垮,语气不善道:“耍人很好玩是吧?不知道你还搞得这么神秘,存心逗我呢?”
萧怀远笑道:“我不知道,但太子知道呀。潘尚书和太子虽说是师生关系,但近来已明显处于敌对态势,潘尚书造反,要抢的可是太子的江山呀,太子怎能容得他?所以我相信太子肯定暗地里用他的力量在查潘尚书,更有可能太子手里已经有了一份完整的潘党名单,——其中包括军中的将领。”
方铮疑惑道:“太子既然知道潘尚书要造反,为何不把名单交给皇上?”
萧怀远的笑容充满讥诮:“皇帝的宝座是个好东西,太子估计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呢,不管谁输谁赢,对他来说都有好处,鹬蚌相争,太子想做那个渔翁,把名单交上去了,他还怎么得利?”
方铮恍然,论政治敏感,他如今的水平跟白痴差不多,当官这么久,若没有皇上罩着他,一百颗脑袋都不够别人砍的,看来自己以后还得精明点才是。
四下扫了一眼,方铮道:“刚才你一进来便冲着地窖里的藏书去,莫非你认为太子查到的名单藏在这些书里?”
萧怀远苦笑着摇头:“我只是进来碰碰运气而已,毕竟太子府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这个花园子我还没来过,想试着找找……”
“找到了吗?”
“你看我的表情,像找到的样子吗?”
“不像,倒是有点像老婆跟人跑了的样子,——很失落吧?觉得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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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远在忙活,方铮也没闲着,四处找了找,终于在架子的底部找到了那坛传说中的百年好酒。
大喜之下,方铮抱起酒坛,小心翼翼的拍碎了封坛的泥盖,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整个地窖。
萧怀远抽了抽鼻子,惊道:“好香啊!”
方铮得意的一笑:“百年好酒,当然香。也不知哪个傻蛋埋的,埋了一百年也不舍得喝,这下好,全便宜我了,哈哈……”
萧怀远吞了吞口水,急忙纠正道:“错了,是便宜我们,你可不能吃独食啊……”
酒其实只有半坛,封得再严实,这么多年过去,坛中的酒也挥发了不少,仔细瞧了瞧,酒呈琥珀色,像一块大号的天然玛瑙,在坛中盈盈闪着褐色光芒。多年的发酵,酒已变得浓稠无比,稍微晃动一下,就像一坛粘糊糊的浆糊似的。尽管从没喝过百年好酒,但方铮知道,这坛酒肯定不能直接喝,据说要以七比三的比例,兑三成新酿的新酒,掺着喝,才能喝出味道来。
四处找了找,方铮终于又找到了几坛新酒,按比例将新酒兑入老酒之中,晃了晃,然后拍了拍萧怀远:“哎,你来尝尝,看好不好喝,小心别洒了啊,这酒全天下就这一坛,洒一滴都是对全人类的犯罪……”
萧怀远酒虫上脑,也没理方铮,兴冲冲的端起酒坛,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站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口气喘不上来似的,方铮吓了一跳,靠!这酒该不会是太子设的套,里面下了毒吧?幸好是他先喝了……
过了半晌,才见萧怀远将这口气长长透了出来,两眼发亮,脸上神采飞扬,赞道:“不愧是百年好酒,名不虚传啊!”
转头看向方铮,萧怀远疑惑道:“你怎么不喝?”
方铮眼珠子转了转,神色古怪道:“……我不急,待会儿再喝。”
一柱香时间过去。
方铮仔细瞧了瞧萧怀远的脸色,然后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萧怀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方铮满意的笑了,捧起酒坛,小小的喝了一口,细细品位了一番,大声赞道:“好酒啊,这辈子喝上一回,死都值了!”
萧怀远不解道:“你刚才为何不喝?现在怎么又喝了?”
方铮笑道:“万一里面有毒,我的死岂不是轻如鸿毛?所以我得等等,你若喝了没死,我再喝也不迟嘛,呵呵……”
合着这小子拿我试毒呢?太无耻了!
萧怀远不满的哼道:“你不是说喝上一回死都值了吗?还怕什么毒呀?”
方铮愕然道:“我说的场面话而已,这你也信?太天真了吧?”
“………”
二人进地窖的时间不短了,萧怀远一直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商量了一下,二人决定撤退,不然被人发现可就不妙,方铮现在好歹是个官儿,太子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萧怀远的下场就比较凄惨了,严格来说,这家伙属于“家贼”那一类,搁谁手里都是一个死字。
见方铮抱着酒坛子兴冲冲的往外走,萧怀远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担心起来。
“哎,方兄,这酒尝尝味道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还抱走?你还真想偷了它啊?”
方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儿吧?我今儿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这坛酒,不抱走它,难道要我在这儿把它喝完?”
萧怀远苦笑道:“太子若派人来取它招待客人怎么办?”
努了努嘴,方铮道:“没看见吗?我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坛子搁那了,里面装的是新酒,反正是喝酒,新酒老酒不都一样。”
那能一样吗?萧怀远翻了个白眼:“太子若查出来了怎么办?”
方铮瞠目道:“关我什么事?地窖是你先找到的,门上的锁是你套弄开的,书架上的书是你翻的,就连这酒,也是你先喝的……”
说完方铮一脸警戒之色,瞪着眼道:“莫非你想栽赃于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举事在即
萧怀远的脸se很难看。~~
他觉得又被方铮算计了,与方铮认识以来,他似乎从没占到过便宜,那家伙总是能够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最大限度的得到他想要的好处,并且尽一切可能的让别人帮他背上黑锅。更让人抓狂的是,他似乎从未对此感到过羞耻,仿佛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
萧怀远深深的觉得,在自己还达到方铮那般无耻的境界之前,还是与他保持点距离为好,不然吃亏的总是自己,可能会影响到以后做任何事都失去了对人性美好一面的信心。——这个世界像方铮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幸好不多。
在地窖里搜寻良久却一无所得的萧怀远,神se索然的向方铮拱手而别。至于紧紧抱在方铮怀中的百年老酒,萧怀远更是看都没看一眼。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知道,被方铮看上的东西,肯定没他的份了,不如眼不见为净。
方铮对萧怀远的识趣而别感到很满意。
说实话,他也压根没打算与萧怀远分享这坛好酒,两人虽一起合作当了一回贼,可大家的目的不同。他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但自己找到了,没道理将自己看上的东西跟他分享。什么叫“盗亦有道”?这话看自己怎么理解,方铮认为,这个词儿的意思是告诉那些合伙做贼的,先得明白自己要什么,然后划下道道来,我想要的,谁都别想沾,我不想要的,你可以拿去,这就叫“盗亦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方铮一直对自己超强的理解能力感到自豪,他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萧怀远走后,方铮在地窖里寻mo了两个装水的皮囊,小心翼翼的将坛子里的酒灌进去,然后掀开外衣,将皮囊仔细系在腰间。
至于地窖里面其他的宝贝,方铮不舍的望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
占便宜的事儿不能做得太过分,凡事讲究个分寸,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熟女与萝莉难以双飞……
拍了拍腰间的皮囊,方铮感到很充实,从地窖出来后,他没有跟太子打招呼,施施然便出了怡红园的门,他打算回去了。里面那帮傻文人摇头晃脑yin诗作对,方铮没打算跟他们一起瞎掺和,做人还是低调点好,前世背了那么多经典绝妙的唐诗宋词,随便念个几首出来,那帮文人们还活不活了?
至于尊贵的太子殿下发现拿来与客人们炫耀的百年老酒不翼而飞,会有怎样的反应……
咳,本少爷很忙,没空理会这种小事,再说了,这事儿是萧怀远做的,与本少爷有何关系?
上了马车,方铮赶紧吩咐车夫赶车,马车飞快的离开了怡红园。
方铮在马车里笑得很开心,一只偷了ji却没被猎人逮到的小狐狸,此时的心情肯定是非常愉快的。
“方大人,能慢点儿吗?属下晕车……”毫无预兆的,温森那张平凡至极的脸从马车的后厢伸到方铮面前,满脸不适,表情痛苦。
“哇——”方铮惊恐的大叫,马车在方铮的惊叫声中渐行渐远。
“砰!”
“………”——
潘尚书府。
赵虎单膝着地,跪在潘尚书面前,如同信徒在跪拜自己信奉的神明,虔诚而专一。
潘尚书伸出橘皮般的枯手,轻轻按在赵虎的肩上,声音嘶哑而干涩:“赵虎啊,你不该来此啊……”
赵虎是神武军的领兵大将,他有着一张军人特有的坚毅的脸,跟所有的军人一样,冷静,残酷,坚忍和服从。军人该有的气质他都具有,而且更突出。
赵虎恭谨的道:“老大人,时值非常,末将不能不来看看您。”
赵虎实际上是被潘尚书收养的,但这个绝大的秘密,外人一直不知道,不论在任何场合,赵虎都是称呼潘尚书为老大人,自称末将。
潘尚书叹了口气道:“如今外面风声鹤唳,眼线众多,你来我府上若引起人注意,对我们的大事不利啊。”
赵虎平静的笑了笑:“老大人请放心,末将进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赵虎带兵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潘尚书面上渐渐浮出几分笑意,望向赵虎的眼神中,满是疼爱和欣慰。当初的一时善心,没想到老天却给予了如此丰厚的回报。赵虎手中的神武军,总共近五万人,全在他麾下,若非当初收养下他,又助他中了武举,入了军中,今日问鼎天下,又怎会多出如此强大的一股助力?老天待我不薄啊。
“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老夫的两个儿子若能有你三分的本事,又何至于今日有后继无人之患?”潘尚书叹了口气,子不类父,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
赵虎低着头,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眼中尽是讥诮之se。
老大人的那两个儿子,全都是废物。整天只知道喝酒赌博玩女人,连自己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老大人的大事若成,位登九五,百年之后,难道要将这大好江山交给这两个废物吗?他们有本事将这江山治理好吗?说起来,自己也算是老大人的养子,自幼熟读兵书,xiong列战阵,而且手中还掌着兵权,岂是那两个废物能比的?我若不争一争,将来怎能对得起自己?说不得,起事之日,趁luan找个机会结果了他们……
想到这里,赵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转瞬即逝。对我有恩的只是老大人,他的儿子与我可没有半点瓜葛。对于恩怨,赵虎分得很清楚,理智得可怕。
压低了声音,赵虎恭声道:“老大人,请恕末将放肆,末将斗胆问一句,此事,老大人可有几分把握?”
潘尚书淡淡的笑道:“成败总在五五之数,算无遗策,谋而后动,我等尽力便是了。”
说着他的脸上浮出几分恨意:“……若非,若非他一再苦苦相bi,老夫又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望着赵虎那张平静无bo的脸,潘尚书忽然问道:“赵虎,你不后悔吗?老夫行的,可是luan纲常之事,你就不怕将来天下人对你唾骂?”
赵虎冷冷的笑了笑,君臣?纲常?对自己来说算什么?三十年前,为了活下去,挖草根,啃树皮,甚至是吃人rou,当自己饿得只剩一口气时,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哪里?可曾理过自己的死活?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三十年后的自己来遵循这可笑的君臣纲常?
赵虎没有回答潘尚书的话,但他脸上的冷笑给了潘尚书答案,潘尚书满意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已经垂垂老矣,站或坐的时间稍长一会儿,他就会觉得很累。但只要一想到金銮殿上那张令人为之疯狂的龙椅,他整个人就会陷入亢奋状态,他的日子不多了,哪怕能在那张龙椅上坐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此生也算不枉。
潘尚书半闭着眼,声音充满了疲惫:“赵虎,老夫看着你从小长大,你是老夫最信任的人。老夫在此跟你交个底吧,在昨日以前,已有四路大军的领军大将,向老夫宣誓效忠了,所以你不必担心自己是孤军奋战,老夫hun迹朝堂几十年,若无八分的把握,又岂敢做这灭九族之事?倒是你的神武军中,准备得如何了?”
“末将手下的心腹将领已渐渐掌握了全军,有那顽固不化者,已被末将暗中卸了军权,监视起来了,只等起事之日,末将便杀了他们祭旗,请老大人放心。”
“军士们呢?他们都会跟你走吗?”
赵虎平静的笑道:“军士们没问题,他们只在意谁给他们饭吃,谁给他们发饷银,至于朝堂纷争,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顿了顿,赵虎望着风烛残年,老态毕lu的潘尚书,低声问道:“老大人,不知举事的日期可定下来了?”
潘尚书眼睛向窗外,声音遥远而不可捉mo:“快了,也许就在这几日。……蛟龙出海之日,便是吾等起事之时。”——
马车因道路颠簸而不停摇晃着。
马车内,温森面无表情的坐在方铮的对面,一切如常,——除了他左眼眶新添的一道淤青。
方铮望向温森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当温森撇着嘴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时,方铮心中的愧疚也越来越深。
“咳咳……”气氛很尴尬,方铮不得已,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知道错了吗?”尽管心里愧疚,但倒打一耙已成了方铮的习惯,将不好的事推给别人,对方铮来说,已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知道了。”温森逆来顺受,如刚过门的小媳fu般温顺。
“你错哪儿啦?”
“属下不该以这种吓人的方式出现在大人面前……”左眼眶的淤青告诉温森,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方大人,在受到惊吓后,爆发力是非常惊人的。当方铮被忽然出现的温森吓得放声尖叫后,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二话不说,一招凌厉无比的“直捣黄龙”,狠狠的打在了温森的眼眶上,对温森来说,这是个很惨痛的教训。
哼了哼,方铮板起脸训斥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前就跟你说过,在本官面前出现时,一定要以最正常的方式,你倒好,每次都吓我,能怪我揍你吗?你说你这一拳挨得冤不冤呐?”
“我就不明白了,是不是干你这一行的都这德性呀?咱们影子是经过朝廷认证的官方合法组织,一没偷二没抢,又不是民间的邪教,你犯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吗?说得好听呢,你这叫机警,说得不好听呢,你这模样就像个土贼。你好歹也算是影子里的二号人物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影子若都学得你这样,好么,一窝土贼,牵外面遛一圈儿,像一群下三滥游街示众似的,老百姓会笑掉大牙,丢不丢人呀?”
方铮越说越觉得刚才那一拳揍得对,太纵容属下,以后都像个鬼似的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活生生把自己吓死了,谁来赔命?
温森也将脑袋越埋越低,平白挨打的委屈一扫而空,他越来越觉得方大人的这一拳揍得对,自己是罪有应得,大人不揍这一拳,老天都不容。
“你来找我干嘛?”训斥过后,方铮觉得神清气爽,这才问到正题。
温森讨好的笑道:“大人,属下给您送情报来了……”
“什么情报?”
“关于潘尚书谋反一事,已有了点眉目,属下们日夜打探,经确认,有两路军中最近不太平静……”温森凑到方铮耳边细细说着。
“嗬,这都让你们打探到了,本事不小啊。”方铮两眼发亮,心中对影子的能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难怪太子想打影子的主意呢,自己手下的这群人确实都是人才啊。话说军中戒备那么森严的地方,他们是怎么探到的情报?
“托大人的福,这都是属下们吃饭的手艺,呵呵,还算是差强人意吧。”温森谦虚的笑道。
“不错,很不错!老温啊,你干得ting好,你的功劳我帮你记着,以后跟着本官,升官,发财,搂女人,一样都不能少!”
“传我的令,探到这个情报的弟兄,将他们的功劳记在功劳簿上,每人赏银一千两,以示嘉奖。”
温森大喜,连连拱手道:“多谢大人赏赐。”
“你有没有将此事向皇上报告?”
“还没有,大人您是属下的上官,有什么事属下肯定是第一个向您报告。”挨过揍的温森比以前更乖巧懂事了。
方铮满意的笑了,老温这人不错,识大体,不跟上司抢功劳,这么重要的情报,当然得由本少爷亲自向皇上报告嘛。
“老温啊,本官再单独赏你一千两银子,以后要好好保持你这种不骄不躁的状态,我看好你哟……”
温森闻言笑开了颜,左眼眶的淤青令整张笑脸看起来很不协调,就像白嫩的包子上叮了一只苍蝇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老温啊,回家拿热mao巾敷一敷眼睛,淤青没消以前,尽量别笑了,ting难看的。”方铮犹豫了一下,出于对影子整体的形象考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
御书房内。
皇上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望着一旁陪笑的方铮,沉声道:“你说的可都属实?”
方铮赶紧哈腰,“属实,绝对属实!微臣若有半句虚言,情愿为皇上洗半年龙内ku……”
“何谓‘龙内ku’?”
“真龙天子穿的内ku,当然是龙内ku。”
“哦?还有这说法?”皇上笑道:“那你穿的叫什么?”
“回皇上,微臣一般不穿内ku,呵呵,通风……”
“………”
沉yin了半晌,皇上摇头道:“不对,他肯定不止这两路大军。况且这两路大军皆在边塞,若要领军攻打京城,半路就会被朕所灭,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呃……也许不止吧,不过微臣已命影子速速查清,再等几日,想必会有消息。”
皇上叹气道:“再等几日?你以为他还会让你等几天?怕是就这几天,他便要动手了。”
方铮闻言大急,姓潘的老东西年纪一大把了,怎的还如此猴急?多等几天再造反不行吗?他那头准备好了,我们这头连他的底细都没mo清,这仗还怎么打?
“皇上,那怎么办呀?影子那边还在训练人手,如今派出去的都是些老弟兄,人手不够呀。”
皇上淡淡的道:“你们尽力便是了,朕自有主张。”说着皇上冷冷一笑,眼中she出一道精光:“朕受命于天,掌管这天下数十年,区区一场叛luan,便能轻易推翻吗?哼!潘逆与朕相识数十年,自以为了解朕,未免也太想当然尔!”
皇上的语气充满傲意,睥睨天下,虎视群雄,久处上位的气势散发出来,令方铮不自禁的抖了抖,这,才是真正的王霸之气吧?
身为臣子,肯定得说上几句,配合这难得喷发一回的王霸之气,如此才能令龙颜大悦。
方铮抓耳挠腮,憋得满脸通红,终于让他憋出了两句与众不同的马屁:“皇上……皇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听到这两句拙劣之极的马屁,皇上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哭笑不得的道:“你……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方铮一副当仁不让的神se,献媚的笑道:“那是,微臣可是出了名的忠贞不二……”
mo了mo腰间,从太子那儿偷来的酒还在,要不,干脆把皇上拉下水吧,这样以后太子就算查到我头上了,自然也有皇上帮我背这个黑锅,嗯,这主意委实不错……
“皇上,微臣近日nong到一坛绝世好酒,皇上可有兴趣试一试?”方铮笑得像个善良的天使。
“哦?难为你对朕如此有心,呵呵,朕的那几个儿子都不如你啊。”皇上不知是否心有所感,轻轻的叹了口气。
“微臣马上就要做您的女婿了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女婿孝敬丈人是天经地义的……”
当下皇上吩咐小黄门摆上酒盅和几样小菜,挥退了yu上前来先行试毒的御膳监太监,君臣二人就在御书房内喝了起来。方铮望着小黄门临走时眼中惊骇的神se,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方铮却是不知,皇上还从未开过在书房与臣子喝酒的先例,这不是在前世,想喝个酒只消打个电话叫几个哥们出来那么简单。这是古代,阶级之间有着森严的界线,稍微跨出一步,便是在挑战着统治阶层定下的规则。
皇上愿意与他在书房喝酒,足可见他对方铮的恩宠是如何深厚了。
一小盅酒下肚,皇上闭着眼仔细品位了一会儿,半晌,才抚着长须大笑道:“好酒!朕可多年未喝过如此好酒了!”
方铮再次给皇上斟满,陪笑道:“此酒虽淡,可多饮伤身,皇上还是别喝多了,注意龙体呀,要不长平将来还不得骂死微臣啊。”
皇上仰头又饮了一杯,呵呵笑道:“无妨,朕有分寸。”
看了看方铮,皇上觉得满心喜悦,这个年轻人虽说性子油滑卑鄙了些,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而且交给他办的差事都办得很不错,长平嫁他为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自己也得了一个好女婿,在朝堂多历练几年,想必性子会沉稳些,以后或可为肱股之臣也未知。
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此时的皇上已然忘了,以前的方铮是怎样的惹他生气,忘了每次与他谈话最终都闹得不欢而散,忘了他是怎样想方设法占自己占朝廷的便宜。也许是酒意醉人,现在的方铮在他眼中,竟是如同一块天然的璞yu一般,稍经雕琢便是价值连城。
方铮在皇上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在,皇上的眼神如此诡异,莫非他在打我这坛酒的主意?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这坛酒是自己辛苦得来的,皇上若想要,送他一半倒也无妨,就怕他想黑吃黑,一股脑儿全要了,我还想留点儿自己回去喝呢,他若真要的话,给还是不给呢?
“方铮,你这酒味道不错,有年头了吧?”皇上试图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与他拉拉家常。
果然如此!本少爷算无遗策,一猜就被我猜中了,皇上想黑吃黑。
“皇上,这酒可有一百年历史了,严格的说,这不是酒,是古董呢。”
“哦?天下竟有百年的酒,朕可从未听说过,你从哪里得来的?”皇上开始对这酒感兴趣了。
方铮忸怩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道:“……今儿太子殿下办了个赏hua会,微臣从太子殿下的地窖里偷来的……”
“噗——”皇上含在嘴里的一口酒喷出老远。
“哇——皇上神武!您练过内功吧?”方铮两眼冒hua,适时对皇上lu的这手喷酒功夫表达了崇拜之情——
以下不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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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堂弹劾
方铮最后还是被皇上赶出了御书房,那两皮囊偷来的酒,也被扔出了书房外,最后皇上还冷冷的丢了一句话出来:“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这下方铮楞了,扯着嗓子在书房外喊了半天:“皇上,那不是泉水,是酒啊……盗泉是什么泉?”
御书房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回音,方铮心疼的拾起扔在门口的皮囊,悻悻的往外走,边走边嘟嚷:“真矫情,喝都喝了一大半了,这会儿你又跟我说什么不饮盗泉之水,早这么说我不就省了吗……”
快走到宫门口时,一只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奇准无比的一把揪住了方铮的耳朵。
“啊——谁呀?再不松手我咬人了啊!”方铮痛得大叫道。
“你个hun蛋!这些日子死哪去了?也不说来看看老娘!”声音娇滴滴的,可说的话却粗俗得像个跑江湖的纯爷们。
不用看就知道,此人正是长平公主,方大少爷未来的老婆。
“你先松手!靠!有人看着呢,你老公我的面子丢尽了。”方铮大叫道。
长平侧头一看,见守在宫门的禁军军士们纷纷用好奇戏谑的眼光看着他们,长平脸一红,赶紧将手松开,随即俏眼一瞪,恶狠狠的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挖了你们眼珠子!”
军士们顿时站立如松,目不斜视。
长平扯着方铮的袖子往宫里走去,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住,转过身瞪着方铮道:“说!我被父皇关进宫这么久,你为何不来看看我?”
方铮笑道:“公主殿下,咱们再过几天就成亲了,你用不着这么猴急吧?我这些日子不是忙着咱们成亲的事儿么……”
长平狐疑道:“真的吗?你有没有跟别的女子勾勾搭搭?”
“没有!绝对没有!”方铮一本正经的保证,随即笑眯眯的凑到长平身边道:“……你老公我最近养精蓄锐,就等着咱们的新婚之夜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把青chun献给你……”
长平羞红着脸,笑骂道:“去死!当我稀罕么?说,那天我走后,凤姐有没有勾引你?”
方铮奇怪道:“我真是纳闷啊,嫣然,小绿你都能接受,为什么老看凤姐不顺眼?她招你惹你了?”
长平冷哼道:“我就是不喜欢她!瞧她那狐媚样儿我就来气,老是直勾勾的拿眼睛瞟你,就像要勾你的魂儿似的,哼!”
看来想收凤姐入后宫的愿望任重而道远啊,这位方家未来的大少nainai不同意,老爹老娘那里肯定也不同意儿子娶一个寡fu,嫣然和小绿可能不会反对,但她们明显没有发言权,就连凤姐她自己,恐怕也不愿意进门受人家白眼,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方铮苦恼的摇摇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闹心啊!
长平看了他一眼,委屈的道:“怎么了?我不过就说了她几句,你就不高兴了?你不会真被她勾引了吧?”
方铮苦着脸道:“说句实话吧,其实是我在勾引她,而且还未遂……”
“………”
享受了一顿拳脚大餐的方铮,被长平踢出了宫门,恶狠狠的丢出来一句:“这几天给老娘老实点儿,等着娶老娘过门!再让我知道你去找那狐媚子,老娘掐巴死你!”
接着在禁军士兵同情的目光下,沉重厚实的宫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气得方铮冲上前去狠狠的踹了宫门一脚,说了句很没威胁性的狠话:“……下次再这样别怪我批评你!”
悻悻的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方铮朝守在宫门的禁军士兵们挤了个笑脸,嘴硬道:“……这娘们,一天不收拾就不长记性。”
禁军士兵们纷纷笑着点头附和:“理解理解……”——
接下来的几天,方府陷入一片忙luan之中。
离迎娶长平公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很多准备工作必须得提前做好,礼部派了好几位官员进驻了方府,指导方家的准备工作,以求达到皇族嫁女的规格标准。在这个奉行礼仪的国度,婚丧嫁娶都有着严格的程序,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容许出错。
与此同时,方家将要迎娶公主殿下的消息,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皇家将公主赐婚臣子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毕竟公主都得嫁人,而全天下皇族最大,所以公主出嫁一般都称“下嫁”。但是以往皇家都是与那些门阀世家或世代为官的大家族通婚,而方家世代都是行商,到了方铮这一代,才出了他这么一个五品官儿,论出身的话,方铮只是一个比平民身份更低的商贾出身,皇上愿将公主嫁给他,不得不说,此人受圣眷之隆,无人可比。
京城的闲人多,一说到这个热门的话题,自然又引申了许多别的事出来,比如说方铮以前的“太岁”外号,未当官以前是如何的hun帐,仗着老爹的财大气粗,欺男霸女,吃喝嫖赌,后来又如何开了窍,天上星宿附体,为国屡立奇功等等,说得天hualuan坠,神乎其神。
方家本来就是华朝首富,眼下看着方家即将成为皇亲国戚,从此一跃成为门阀世家,京城的各大商号,以及各级官员非常的识时务,纷纷上门拜访道贺,方老爷乐得眉眼不见,老脸的皱纹一直没松缓过,晚上睡觉都在呵呵的笑着应酬,直把方夫人气得够戗。
成亲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方家的后院小门里接进了一位客人,方铮表情严肃的亲自在小门内迎接他,并且屏退了众下人,显得很是神秘。
那位客人是吴公子,被方铮接进来后,在小院的厢房里与方铮谈了近两个时辰的话,杀手哥哥一直站在外面小心的戒备着,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半步,谁都不知道他与方铮谈话的具体内容。
吴公子走后,陆续又有不少人进了方铮的小院,都是影子机构的成员,他们以温森为首,恭谨的听完方铮的布置后,纷纷应命,然后在夜幕的掩护下,各自奔向不同的地方。
目注着影子属下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下,方铮眼中浮上了几分难得一见的焦虑。
起风了,时值晚秋,寒气bi人,方铮站在院中,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你在害怕?”杀手哥哥仿佛一眼能看穿他的内心。
方铮老老实实的承认:“是啊,我确实在害怕。”
“你不是都布置好了吗?还怕什么?”潘尚书谋反的事,方铮并没有瞒他。
方铮苦笑,这点布置还不知管不管用呢,只能寄希望于皇上那里还有别的准备了。
杀手哥哥见方铮默然无语,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本来我不想掺和这些事的,但是……我想我可以保你不被人杀害。”
方铮眼眶霎时便红了,跟杀手哥哥认识这么久,终于听到他说了句暖心窝子的话。方铮觉得人性还是美好的,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多少还是有了些感情,想想以前杀手哥哥那副只认钱不认人的势利嘴脸,再看看现在杀手哥哥人性化的一面,变化多大呀,所以说,这世上总的来说,美好的一面永远比丑恶的一面要多得多,——连心性冷酷只认钱财的杀手哥哥都能改变,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呢?
大力的握住杀手哥哥的手,方铮感动得热泪盈眶:“啥都不说了……疾风识劲草,日久见人心啊……”
杀手哥哥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一把甩开了方铮的手,酷酷的道:“……保护你的难度比较大,所以价钱翻五倍。”
“…………”
这世上的事儿ting复杂的,人性这个东西,哎,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没那么简单……——
方府兴高采烈的准备着婚事,方铮也没闲着,不过跟婚事无关,这方面他不懂,想帮忙都帮不上。他这几日做的事情比较多,难得正经的做了几件正事。
这几天他先后拜访了朝中好些官员,包括兵部尚书魏承德,礼部尚书杨笃清,户部shi郎刘悦林,和朝中潘党以外的清流派官员。
然后他便在影子新建的营地和皇宫之间两头不停的跑,忙得脚不沾地。态度之端正,表情之严肃,令人不得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鬼上了身,何时见他对朝政公务如此认真过,难道男人一旦要成亲了,整个人都会彻底的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连嫣然都不太理解他最近如此奔忙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一个ji情倾泄过后的夜晚,嫣然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喘息着问他原因。
方铮只有苦笑,当我愿意这般累死累活么?我他妈这是为了给一大家子保命呢,再不努力干活,过不了几日,咱们都得玩完,什么三妻四妾,什么富贵荣华,全都没指望了。
京城最近的天气yin沉沉的,时已晚秋,日渐寒冷,城内的百姓们若非为了生计,一般都没人愿意在这yin沉沉令人闷得慌的天气里出门。大街上摆摊做买卖的人都少了许多,行人急匆匆的来来去去,见了熟人也只是拱手为礼,连寒暄都没一句便匆忙擦身而过。
这两天不知怎么了,京城四门忽然多了许多军士把守,对进出城百姓的盘问也比以往严格了许多,城内巡城的捕快衙役早已换成了军士,而且携上了战时才允许配挂的连弩,一队队表情冷冽的军士们全副武装的在城内巡视着,寻常百姓们怎能不紧张?
浓浓的yin影笼罩在百姓们头上,一没听说有外敌入侵,二没听说哪个地方造反,为何京城无缘无故开始戒备森严了?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打仗了呀。习惯了天子脚下安逸舒适生活的百姓们,在沉闷的气氛中疑huo着,他们忽然感觉到了战争的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华朝的军队要跟谁打仗,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就在百姓们为京城内忽然增多的军队惊惧不已时,一道从皇宫发出的布告,将京城内的紧张气氛再次升级。
“敕命:金陵府尹陈久霖,治下不力,致使城内命案频发,盗贼猖獗,百姓惶然,今上特旨,革其金陵府尹一职,打入天牢,着刑部问罪,大理寺会审。即日凡京城四门之内,一更三点,至五更三点实行宵禁,全城无论官员百姓,犯夜者即鞭笞二十后入狱。钦此。”
这一道布告发出,如同在平静的湖泊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整个京城人人皆惶。百姓们关上家门议论纷纷。
“命案频发,盗贼猖獗?……没这么严重吧?咱们天天待在京城里,没听说发生过什么命案呀,盗贼更连影儿都没见着。”
“是呀,若说这世道确实艰难,但也没布告上说得那么邪乎吧?好好的还宵禁,以后咱们晚上串门子都不行了,咱京城可有好几十年没宵禁过了,开chun的时候突厥大军南下,连下数城,眼看就快打到京城了,皇上都没下旨宵禁呀……”
“你们懂什么?这布告里有文章呀。府尹陈大人被撤,什么命案,盗贼,那只是做给咱百姓看的借口,我估mo着朝廷里最近可能要出大事,没瞧见满城的军士吗?看样子这是要打起来了……”
“啊?真的?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可都是本份的百姓呀。”
“luan世之人,命如刍狗,咱们还是好好活着吧,不该咱们cao心少瞎想。”
“唉……”
百姓尚且如此惊惶,京城的官员们就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了。
能在京城里当官的,都不是简单角se,皇上发的那道布告,他们第一眼便从中看到了蹊跷。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感到惶然。
所谓“命案”,“盗贼”云云,自然是骗不了明眼人的借口,关键是这道布告的背后,皇上究竟有何用意,调兵入城,实行宵禁,将陈久霖撤职查办,在某些心中有数的官员眼中,皇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表明了一个足以震惊朝堂所有官员的态度。
皇上,要向潘尚书动手了——
布告公布的第二天早朝,注定是一个令群臣头晕目眩的日子。
按惯例山呼万岁后,群臣各自排班站好。由于近日京城内气氛紧张,yin云密布,群臣们心中惴惴不安,所以当皇上身边的小黄门手执拂尘,高喝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群臣们却没有一人出班奏事。他们有一种预感,今日的早朝,主角另有其人。
是的,主角确实另有其人。
等了许久之后,方铮不负众望的越众而出,一脸平静的跪奏道:“微臣有本要奏。”
皇上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准奏。”
方铮朝着文臣列班最靠前的一个空位置看了一眼,然后笑了笑。
那个位置是潘尚书的。如今潘尚书以年迈病重为由,辞了朝务,安心在家养病,所以朝班中属于他的位置便一直空着,没有哪个大臣敢站在那个位置上,那是潘尚书在朝堂中mo爬滚打三十多年才站上去的位置。
方铮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恭声奏道:“微臣弹劾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成国公潘文远。”
潘文远,是潘尚书的名字,这个名字已有多年未被人提起过了。满朝文武都称他潘尚书,潘大人,潘太师,老大人,或直接称恩师,就连皇上,也以“老尚书”称之,从未直呼其名。
方铮这句话说出口,满朝文武顿时惊呆了。
朝堂博弈,向来都是幕后cao作,暗中指使。大臣之间便是有天大的仇怨,表面上仍保持着一团和气,演给皇上看,演给别的大臣看,甚至是演给对手看。绝少有这样撕破脸皮直接在金銮殿上弹劾的,如果哪位大臣这么做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失去理智了,二嘛,就是他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有把握将罪名落实在被弹劾的人头上,否则没人会这么做。
方铮只是个五品闲官,而他弹劾的,却是执掌吏部三十年,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并且兼为太子恩师的潘尚书。
群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存着同一个念头,这小子疯了吗?或者,这是皇上要向潘尚书动手的一个信号?
金銮殿内鸦雀无声,群臣们的心提得老高,大气都不敢出,等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良久,皇上的声音远远传来:“方爱卿详细奏来。”
方铮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当着群臣的面展开,逐字念道:“……微臣弹劾潘文远之罪状,其罪有十。一,欺君罔上,二,陷害忠良,三,贪墨受贿,四,结党营si,五,图谋不轨……”
一条条罪状直指潘尚书多年来犯下的累累恶行,满朝文武表情震惊的看着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跪在金銮殿光滑的金砖地板上,面se从容,声音平淡的念着潘尚书的罪状。
“简直是一派胡言!”
方铮控诉潘尚书的十条罪状还没念完,有人便忍不住出班斥责了。
说话的人是吏部左shi郎江中成,潘党中的死忠份子,杀手哥哥因为杀了他的儿子下了大狱,后来又被方铮救了出来,所以朝中与方铮结怨最深的,除了潘尚书,就是他了。
方铮手中奏折展开了一长列,正念得摇头晃脑之时,忽然杀出个程咬金,于是很不高兴的抬头瞪了他一眼,“哎,懂规矩吗?我还没念完呢,你窜出来干嘛?再说了,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出班奏言不用下跪的?我跪着是向皇上跪的,你这么站在我面前,满朝文武还以为我向你下跪呢,怎么着?你莫非认为在这金銮殿上,有资格受大臣们的跪拜?”
方铮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古代律法里,有一条很重的罪名,叫“逾制”。逾制不光是指官员百姓在服装,住房,车辆,用品等方面超出自己身份所允许的范围,其中还包括“僭礼”这一条,所谓“僭礼”,就是官员百姓接受了不符礼制的行为。江中成现在犯的,就是僭礼。
江中成一听脸se便发了白,再一看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挡在皇上和方铮的中间,给人形成一种视线上的错觉,好象他正在受着方铮的跪拜。
江中成忙不迭往旁边挪开几步,扑通一声朝皇上跪下,颤声道:“皇上,臣万死!臣是无意的啊!”
皇上的脸se已布满寒霜,僭礼逾制,对皇族天家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挑衅,此罪等同于欺君谋反,方铮的几句煽动挑拨的话,真要追究起来的话,说不定能将江中成置于死地。
不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上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问罪于江中成,冷冷哼了一声后,皇上道:“罢了,你有何事要奏?”
江中成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已恢复了镇定,闻言抬起头来,指着方铮道:“臣弹劾散骑常shi方铮构陷忠臣,颠倒黑白,君前妄语。”
方铮闻言懒洋洋的翻了翻眼皮子,道:“敢问江大人,我怎么就构陷忠臣了?怎么就妄语了?”
江中成冷笑道:“潘尚书为国cao劳大半生,劳累成疾,这是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们有目共睹的,你所说的这些罪状,可有真凭实据?可有人证物证?皇上英明无比,岂会受你这小人的门g蔽?”
说着江中成指着方铮手中展开的一长列奏折道:“皇上请看,此人细数潘尚书的罪状,一条条一件件,说得煞有其事,但他连手中的奏折都拿倒了,足可证明此人乃空口白牙,恶意构陷,望皇上明查!”
满朝文武惊讶的齐声“嗯?”了一声,纷纷朝方铮手中望去。
方铮低头一看,靠!还真是拿倒了,十条罪状都比较简短,方铮随便看了几眼便记住了,当着群臣的面掏出奏折念,无非就是摆个样子,显得郑重其事而已,没想到拿倒了,给了江中成攻击他的借口。
恼羞成怒的狠狠合上奏折,往怀中一塞,方铮梗着脖子大声道:“……拿倒了怎么着?我读书认字就是倒着看的,不行吗?我事先就背熟了,不行吗?这点事儿还拿出来说,你这人是不是有mao病啊?”
“皇上!臣再告方铮君前失仪,辱骂大臣!”
“靠!有完没完,来劲了是吧?信不信我扁你?”
“皇上!臣再告方铮恶意威胁大臣,意yu行凶!”
“你以为就你会告状?我也会!皇上,微臣告江中成在大街上调戏老太婆!那老太婆八十岁了,他居然下得去手,微臣乃是亲眼所见,禽兽不如啊……”
“胡说……”
“…………”
“…………”
一场你来我往互吐口水的朝堂扯皮,在满朝文武百官惊愕呆楞的目光注视下,正式开演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诬告
朝堂上的争吵还在继续,众人在欣赏方铮和江中成吵架的同时,眼睛都不住的瞟向皇上。“域名请大家熟知”今日发生的事非同寻常,群臣们没有一个出来阻止二人的争吵,因为他们自己脑子里在不停的运转着,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突然发生的大事。
以往在这金殿之中最注重规矩礼仪的皇上,今儿不知怎么了,见两人吵得跟菜市场买菜的泼fu似的,皇上也毫无表示,只是面se平静的看着他们,眼中的神se如一滩死水,看不出半点涟漪。
“…………”
“你……你无耻!你血口喷人……”江中成已被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怎么无耻了?你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说出来就无耻了?那你岂不是比我更无耻?”方铮彻底恢复了本性,鼻孔朝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金銮殿上显得格外刺目。
“皇上,……微臣还告江中成盗墓!”方铮打算将诬告进行到底,反正潘尚书倒了以后,这家伙肯定也活不了,得罪便得罪了。
方铮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又是一阵哗然,今日的早朝实在是太热闹了,**一bo接着一bo呀,堂堂的吏部shi郎,江中成怎么又多了一条盗墓的罪名?尽管明知两人打着毫无意义的口水仗,互泼脏水诬告,大家仍饶有兴致的看着,如同坐在茶馆里听说书看大戏。
“你……你放屁!”江中成已气得口不择言了。
方铮冷笑:“你还不承认?哼哼,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将自己用的夜壶埋到地里,每天给它浇大粪,一年后刨出来卖给别人,硬说它是秦始皇用过的夜壶……”
“你……”江中成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深深呼吸了几次,江中成提醒自己,不要跟他多言,此人是个痞子无赖,跟他吵自己占不到便宜的。
“皇上,方铮此人出身商贾,不学无术,行事乖张,胡搅蛮缠,且品行低劣,粗鄙不堪,臣以为,此人不够资格为官。”江中成的话在潘党大臣中引起了共鸣,不少人点头附和。
“哈哈,笑话!你说我不够资格,我就不够资格了?莫非我当官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成?众所周知,我的官爵乃皇上钦封,你说我不够资格,言下之意,就是说皇上没有识人之明了?江中成!你好大胆子!你不守臣子本份,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皇上含沙she影,你可知罪?”方铮说到最后,已是声se俱厉。
江中成吓得脸se一白,刚才在皇上面前僭礼,他的心中已然惴惴不安,现在方铮又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实在令他担当不起。江中成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se,见皇上面se平静,但望向他的目光却是一片冰冷,江中成心下凛然,方铮此人说话,句句拿着皇上做幌子,与此人斗嘴,一不小心便着了他的道,算了,此时不宜再与他斗嘴皮子了,否则龙颜大怒之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吏部shi郎吃罪得起的。
“皇上,臣万死!”江中成毕竟也是hun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心知再与方铮吵下去,没准皇上真会拿他开刀,顿时非常光棍的直接退出了争吵。
方铮冷冷的扫视了一周,见群臣们都在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有敬佩,有仇恨,也有讥笑。
哼哼,你们这帮家伙尽管恨吧,潘尚书一倒台,你们之中起码有一半得掉脑袋,看谁笑到最后。
“方大人,你弹劾潘尚书的十条罪状,请问可有确凿的证据?”一位大臣缓缓走出列班,一字一句的问道。
此人名叫吴潜,乃监察御史,朝堂言官之首,也是潘党的中坚份子。
“证据?有的有,有的没有,怎么着?”方铮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将吴潜气得窒了半晌没出声儿。
“捉贼拿脏,捉jian捉双,你所说的那些罪状,可有亲眼瞧见?”吴潜冷笑道。
方铮笑眯眯的道:“吴大人的话恕下官不敢苟同,比如说,下官调戏了你女儿……”
见吴潜眉mao一竖,便待发怒,方铮赶紧笑道:“比喻,下官只是打个比喻而已……”
吴潜重重一哼,狠狠的一拂衣袖,转过头去没理他。
方铮接着道:“……比如说我调戏了你女儿,——对了,你有女儿吗?”
吴潜一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头道:“…即察觉失言,但话已出口,只得怒瞪了方铮一眼。
方铮一拍大tui,笑眯眯的道:“有女儿就好,呵呵,有女儿就好……比如说,我调戏了你女儿,然后你女儿把我告上公堂,可她又找不着证据证明我调戏了她。捉贼没有拿到脏,捉jian没有捉到双,敢问吴大人,令千金这算不算白白被我调戏了?”
方铮这话说得比较恶毒,吴潜顿时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方大人,你为官日久,不用我说想必也知道朝廷律法,若无证据就弹劾朝廷大臣,实难令大臣同僚们心服,方大人你自己,只怕也会背上个‘构陷大臣’的罪名,朝廷律法乃治国之根本,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英明无比,纵是对你百般恩宠,只怕也容你不得。”吴潜冷笑道。
嗬,这老小子先拿话把皇上的嘴堵上了,啧啧,智商比江中成高多了嘛。
方铮冷笑道:“吴大人,既然你跟我说朝廷律法,那我就好好跟你谈谈。我华朝律法里有一条,事涉朝廷官员的案件,当由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将案情调查清楚之后,直接呈送皇上御览。吴大人乃监察御史,言官之首,跟刑部,大理寺八竿子打不着,我倒想问问,你有何资格询问此案?”
吴潜一窒,方铮的话没说错,华朝事涉朝廷官员的案件确实如他所言,自己这个监察御史是cha不上言的。
方铮得理不饶人,贼兮兮的眼睛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吴潜,笑眯眯的道:“下官弹劾潘尚书,乃是为皇上尽忠,为百姓除害,可下官却想不通,吴大人此时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帮潘尚书说话,到底所为何来?莫非吴大人与潘尚书si交甚笃,早已暗通款曲?”
朝班中不少大臣“噗嗤”笑出声来。
暗通款曲一般是指男女偷情,方铮却将这个词儿用在吴潜和潘尚书身上,实在太过龌龊。
吴潜脸se青一阵白一阵,羞恼之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方铮接着道:“潘尚书乃朝中重臣,权势熏天,下官若无证据,又岂敢轻捋虎须?但是,潘尚书横行不法的证据虽在我手上,却不是给你们看的,下官必须直接呈送给皇上,请皇上定夺。”
潘党中人闻言互视一眼,面seyin沉的不发一语。
方铮与江中成,吴潜吵吵闹闹一番,没想到他虚晃一枪,干脆不跟他们吵了,搬出华朝的律法死死的扣住了他们,令大伙儿作声不得。此时若再强自出头为潘尚书辩护,那就不合时宜了,否则皇上会怎么看他们?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方铮煞有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恭恭敬敬的交给站在金殿龙椅下方的小黄门,由小黄门直接送到皇上手中。
群臣见状大哗,原以为方铮只是声张虚势,没料到他竟真拿出了所谓的证据,群臣现在最好奇的是,这个薄薄的本子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难道说潘尚书真有把柄抓在他手里了?
皇上接过本子,随便扫上几眼,然后合上,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悠远的望向远处,用无限怀念的语气道:“朕与老尚书认识几十年了,对老尚书的为人和德行,朕是非常信得过的,这几十年来,无论大小公si事务,朕都习惯与老尚书商议,朕待老尚书亦师亦友,si交甚深,实在不信方铮弹劾老尚书的这些罪状。老尚书上回yu辞官归乡,朕因不舍他离朕而去,故而未准,万没想到,没隔多久,却有人弹劾于他,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皇上这番话说出来,包括潘党中人,满朝大臣皆为这君臣相得数十年的深厚情谊感动不已,皇上还是念旧情的,潘尚书能在皇上身边相随数十载,位极人臣,充分的反驳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不少大臣面带愧se,早朝之前他们听到一些关于皇上和潘尚书的传言,说什么皇上要对付潘尚书了,当时他们还信以为真,如今听完皇上的这番话,为自己误信谣言惭愧不已。
顿了一下,皇上冷眼看着殿中群臣的反应,接着道:“……但是,国有国法,方爱卿既然上了奏折弹劾潘尚书,就要按我华朝的律法来办,律法面前,王子与庶民平等。朕责成刑部刘尚书,以及大理寺赵寺卿亲自出面审理此案,务必要将此事查明,希望你们能还潘尚书一个清白!”
朝班中走出两人,凛然应命。
皇上冷冷的扫了方铮一眼,淡淡的道:“方爱卿,弹劾潘尚书的十条罪状是你提出来的,你最好求神拜佛希望这些罪状能坐实,潘尚书乃国之重臣,为华朝的百姓cao劳一生,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潘尚书都是德高望重的,若然查出你所说的这些不属实的话,那么无端构陷大臣的罪名,你可就担定了!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皇上声se俱厉,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静谧的大殿上回dang,龙颜大怒,天下皆惊,满朝文武尽皆变se,齐齐跪倒高喝道:“皇上息怒!”
皇上冷冷的瞪了方铮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方铮似乎被吓住了,浑身不自禁的一抖,跪在地上呐呐道:“皇上,微臣刚才所奏的那些,其实……或许,可能也不太完全……”
方铮一边说眼珠子一边luan转,显得很是心虚的模样。
皇上冷笑道:“既然奏折已呈上,你告潘尚书一案便算成立了,此时再反悔,已然晚了!刑部与大理寺若查出此案不实,你就等着被问斩吧!”
“什么?”方铮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皇上:“没那么严重吧?告个状而已,有必要砍脑袋吗?”
“哼!你刚才与吴御史谈律法,谈得很好,那么朕便再告诉你一条律法,凡诬告大臣者,一经查实,则与诬告罪名反坐之。”
“何谓‘反坐之’?”方铮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问道。
吴潜这时走了出来,冷笑着解释道:“反坐之,就是你告潘尚书的那些罪状够得上什么刑罚标准,这个标准便会加诸到你头上,比如说,你告潘尚书欺君罔上,这是杀头的罪名,若查明你是诬告,那么便要杀你的头。”
吴潜和潘党中人这下得意了,瞧方铮那副心虚的模样,看来他所呈上的那些所谓证据,恐怕不足以告倒潘尚书,此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不知朝堂凶险,以为弹劾大臣就像吃饭喝水般容易,天下事岂有那么简单的?这回便好好看看这位少年得意的臣子怎生掉了脑袋。
方铮听到吴潜如此一说,不由浑身一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道:“吴……吴大人,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吴潜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加笃定方铮告潘尚书乃是信口开河,没有有力的证据支持,刚才担的那些心事算是自己多心了,想及至此,吴潜冷笑道:“皇上说过了,国有国法,方大人,且让吾等拭目以待吧。”
方铮顿时面如土se,转过头来,哭丧着脸道:“皇上,微臣能否拿回刚才那份告潘尚书的奏折?微臣刚刚想起,好象有个标点符号打错了,想拿回来修改一下……”
皇上怒道:“臣子上给皇帝的奏折,宫中须得存档备案,想上就上,想拿就拿,你当国家大事是儿戏么?”
方铮眼眶一红,低着头委屈的道:“……皇上,我错了,真的……原谅我吧,微臣不到二十岁,其实还只是个小孩子……”
群臣纷纷鄙夷的望着他,看到方铮的表现,满朝文武到此时终于确定了,方铮原来真的是诬告。所谓的潘尚书十大罪状,只是这个mao头小子挟si怨公然报复潘尚书而已。
皇上淡淡的道:“有的错,犯了就不能改了。今日为了让各位爱卿心服口服,朕决定,在刑部,大理寺彻查此案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潘尚书府上,朕会派兵日夜保护尚书府,以免有人以为老尚书湮灭证据,互串口供,坏了老尚书的一世清名,也为了防止某些心怀不诡的人,情急之下,对老尚书和他的家人造成伤害。”
毫无疑问,皇上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是指方铮了。
皇上对潘尚书恩宠至此,令群臣觉得感动不已,群臣纷纷跪拜高声道:“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少数几个潘党中的核心成员,在听到皇上派兵保护尚书府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之se。
方铮仍是一副悔恨无比的模样,趴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口中不停的道:“皇上,求您了,您把奏折还给我吧,我书读得少,真的打错标点了,您让我修改修改啊……”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婚(上)
御书房内。
方铮笑得很谄媚,眉毛眼睛挤成了一团,他这副模样谁若说他不是奸臣,那简直是昧良心。
“皇上英明神武,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之中,又什么什么之外,微臣对皇上实在是敬仰不已……”
“行了行了,把你那拍马屁的功夫收起来吧,朕都听腻了。”皇上没好气道。
看来皇上对我拍的马屁已经产生不了快感了,这怎么行?回家得多练练,拍马屁是做臣子的基本功呀。
“是是是,皇上,呃,您派兵包围尚书府,这个,虽说是保护潘尚书的安全,可潘尚书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您的用意?您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吗?”
朝堂上你来我往,又是诬告又是调查的,皇上与方铮合作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派兵将尚书府包围起来。
如今看来,皇上的这个目的达到了,方铮这支枪使得也很顺手,从表面上看,今日的早朝很圆满,一切都在皇上安排好了的计划之中进行得井井有条。
“朕与潘逆走到这一步,彼此已是心照不宣了,他绝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想谋反的事情会瞒得住朕,同样,朕也不会以为他会相信,朕派兵包围尚书府真是为了保护他。如今这个暂时僵持的局面,朕与他都不会甘心,等着吧,很快,他便会有新的动作了。”
“皇上,为何不直接派兵攻进尚书府,把他抓起来呢?所谓擒贼先擒王,把他抓了,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吗?”
皇上摇头道:“不能抓,天下人都在看着朕呢,若抓了潘逆,恐怕他的门生故吏们会立刻率军攻打京城,这样反而会让朕乱了阵脚,就算暂时镇压下去,以后他们还会反的。朕等的,就是他们自己主动发兵,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朕不想给子孙后代留下一座隐患重重的江山。”
走一步,算百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吧?方铮忽然觉得,自己穿越到一个任嘛事不懂的商贾纨绔子弟身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穿越到太子,或者胖子身上的话……方铮忍不住摇了摇头,像自己这样的政治白痴,穿越到这些皇族子弟身上的话,恐怕活不过一个冬天吧?
“你与宓儿的大婚,还是定在本月十五吧,不能因为此事耽误了你与宓儿成亲。”皇上望着方铮淡淡一笑。
“啊?不用了吧?这都火烧眉毛了,哪有工夫成亲呀,微臣再等等没关系的……”方铮下意识拒绝道。
“胡说!钦天监算好的日子,岂是你说改就改的?一场小小的叛乱而已,哼!你怕什么?”皇上不悦道。
靠!“小小”的叛乱,说得轻巧!城外指不定哪支大军就会突然杀进城来,把你这皇宫一锅端了,这会儿还有闲心嫁女儿,真不知这些所谓的帝王每天心里都瞎琢磨些什么!
方铮苦着脸道:“皇上,这场叛乱不小啊,您和潘尚书明里暗里斗了好些年,就等这一哆嗦了,能小得了吗?要不您两位好好打一场,微臣在旁边为您摇旗呐喊,您打赢了微臣再成亲,双喜临门,多好……”
“不行!平叛和成亲,完全是两码事,朕已决定了,本月十五,朕下旨赐婚。”皇上态度坚决的拍了板,眼中闪过几分复杂难明之色。
唉,得了,成亲就成亲吧,你是皇帝你最大。方铮垂头丧气的回家准备婚事去了,走在路上他在想,皇上和潘尚书两位大佬掰腕子,万一潘尚书掰赢了怎么办?皇族肯定一个都没跑,全部死啦死啦滴,我方家肯定也得跟着倒霉,谁叫自己是皇上的女婿,而且还把潘尚书得罪得死死的。
如此说来,和长平的婚礼搞不好就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婚礼了。都说婚姻是人生的坟墓,这话果然没错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过把瘾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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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衣甲鲜明的军士浩浩荡荡的从皇宫开出来,气势汹汹的直奔潘尚书府上,这队军士是负责皇宫警卫的禁军,是皇上最信任的军队。
军士们的行军速度很快,沿途撞翻了不少货摊,马车,百姓们避之不及,军队所经之处,一路人仰马翻。到了潘尚书府门外之后,为首的将军将手一挥,禁军们分成两队,沿着尚书府的围墙,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
将军满脸冷冽,刚毅的眼神直视门口已经瑟瑟发抖的潘府家丁们,口中暴喝道:“奉皇上旨意,末将带兵保护潘尚书一家老小,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
潘府内,林青山面无人色的急匆匆奔向书房。
“老大人!老大人!不好了!”林青山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恐惧。
他只是个落第的书生而已,他可以帮老大人出谋划策,他可以从容的指出一份计划的错误和遗漏之处,但他无法安然的面对真正兵戎相见的那一刻。从门缝中看见禁军士兵手中那似乎散发着血腥之气的长矛钢刀,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着一件怎样危险的事情。
“何事惊慌?”正在看书的潘尚书不悦的看了林青山一眼。
“老大人,府……府外被禁军围了!”林青山身子忍不住哆嗦着道。身为一个读书人,他本不该表现得如此失常,可谁又能真正从容的面对死亡?更何况林青山只是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文弱书生。
潘尚书枯如树皮的老脸狠狠的抽动了一下,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还是要动手了。”潘尚书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步。
林青山嗫嚅着嘴唇,呐呐道:“如何应对,还请老大人定夺。”
潘尚书看了林青山一眼,眼神中渐渐浮现出几分失望。
“老夫自有主张,你放心的回房吧,他们不敢进来的。”重新拾起书桌上的书,潘尚书专注的一页页翻着。
犹豫的张了张嘴,林青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恭敬的朝潘尚书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这次他走路的姿势已不复方才那般慌张,一步一步走得规规矩矩,胜似闲庭信步。
三天,还有三天!
潘尚书在心里默默数着,翻书的手已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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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平静无波了数十年的京城,正笼罩在一片阴沉低压的气氛之中。一如这晚秋的天气,灰蒙蒙的,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人们对危险总是保持着一种动物的警觉性,百姓们如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足不出户。如非必要,都不敢上街,以往热闹繁华的商铺,也纷纷关门上板,不再做买卖。冷清的街道上人迹罕至,空荡荡的如同一座死城。只有一队队手执长矛,腰挂连弩,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面无表情的来回巡弋,更令百姓们心中平添了不少恐惧和担忧。
一阵秋风呼啸而来,吹起地上零落的树叶,漫无目的的飘向远方。
要变天了。
太子府内。
太子正在向范瑞面授机宜。
“……用军中的信鸽向驻守杭州的陈将军,和城外的刘将军下令,命二人枕戈待旦,随时注意京城的变化,若潘尚书得手,则命他二人马上从西门攻入,一举击溃叛军,进京勤王。”
范瑞恭声应是,又忍不住问道:“若皇上胜了呢?”
太子闻言笑了,温和的笑容呈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格外阴柔。
“若父皇胜了,则命他们不必妄动,父皇胜了,便是孤胜了,这江山,迟早还是孤的。”
“孤要做的,便是不能让这江山,被外人得了去,孤的老师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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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军中。
赵虎瞪着血红的双眼,扫视着麾下噤若寒蝉的部将们,他的手中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钢刀,帅帐之内,已有三名不愿服从他的将领倒在了血泊之中。
浓郁的杀气,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帅帐内弥漫着,部将们早已面如土色,呆楞的望着这位平日待人和气的赵将军,此刻的他,是如此的狰狞,如此的陌生。
良久,赵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干涩。
“今上宠信小人,近奸臣而远贤臣,百姓流离,外敌窥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本将欲领军入京,以血肉之躯,向吾皇万岁兵谏,誓杀奸臣,清君之侧!尔等与本将乃多年兄弟,本将问你们,可愿与本将一起,为天下的百姓请愿?”
已有三人倒在血泊之中,此时谁敢说不?可若是答应,这便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部将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兀的声音在帅帐的一角响起。
“赵贼!你居然敢领兵作乱!朝廷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这是要把兄弟们往绝路上逼啊!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唰!”
郑岩松的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说话之人的胸膛。
第四个了。
赵虎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令人望而生畏。
“还有哪位兄弟反对?”
部将们咬了咬牙,终于一齐拜倒。
“末将愿跟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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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出行。
天还没亮,整个方府就沸腾起来了,下人们来来往往,匆忙的准备着迎娶公主的一应物品。
披红挂绿的高头大马,喜钱喜饼,白酒,粳米,长命缕,五色丝……
“杨尚书呢?杨尚书在哪儿?”方夫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偏厅。
“杨尚书早就拿了通婚书去宫中纳采了。”一位下人擦着汗道。
纳采是古代成亲的第一个步骤,简单的说,就是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并呈上通婚书,女方若同意,男方就可以正式求婚了。
“杨尚书带活雁去了吗?这可不能忘了。”方夫人不放心的问道。
“带了带了,与通婚书一起带去的。”
“很好。”方夫人点头,见偏厅内,方老爷好整以暇的端坐上首喝着茶,方铮低眉顺目的聆听着方老爷的宝训,如皇族嫁女规矩繁多,切不可在婚礼上胡闹,让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们看了笑话,婚后要好好做人,善待公主,莫让公主受了委屈,不然小心尔的项上狗头云云……
“你们俩还坐着干什么?”方夫人柳眉一竖,舌绽春雷暴喝道。
方老爷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晃,整个人如中天雷,浑身不自禁的抖了一抖,目光惊惧的望向夫人。
“一家子都忙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喝茶训儿子,赶紧给我换吉服去!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方夫人凛然如天神下凡,大有一言不合便上前拾掇方老爷的意思。
“咳咳,老夫换衣服去了,铮儿,老夫刚才与你说的话……”
“赶紧去!废话那么多!耽误了吉时看你怎么担当得了!”方夫人不由分说,一把将方老爷推进了内院。
方铮楞楞的看着老娘大发雌威,心中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老娘将自己隐藏得很深,很深……
“你还楞着干什么?”打发走了方老爷,方夫人转过头对方铮道。
“我……我应该做什么?”方铮现在很茫然。
“换衣服去呀!待会儿问名的人就要出发了,快去把衣服换好!”
“不用了吧?娘,我这身衣服挺干净的,迎亲的时候再换不行吗?”
“砰!”方夫人懒得跟他废话,一脚将方铮踢出了偏厅,转身又风风火火的命令道:“哎!那个灯笼,挂高点!再挂高点!”
“…………”
老爹年轻时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铮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嫣然,小绿,凤姐都在,见方铮来了,一齐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三女同时伸出手来,帮忙除去方铮的外套,七手八脚的给他换吉服。
“啊!你们干什么?”方铮惊恐的叫道。
“哎……你们……你们别那么猴急呀……人家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惊恐换成了羞涩。
“哎呀!谁在后面用东西顶着我……”
“啊!谁摸我那里?淫贼!”方铮羞不可抑。
“…………”
“…………”
“哎,你们这是合伙耍流氓啊,干嘛光脱我的衣服,你们自己怎么不脱?”换好吉服的方铮不满的道。
说完他还贼兮兮的在三女身上瞄来瞄去,心中打着如意算盘,长平娶进来之后,得赶紧把这三个小老婆也收了,以后与她们每日大被同眠,四女雨露均沾,如此美好的生活,岂不比当皇帝更过瘾?
凤姐一掌狠狠拍在方铮背上,羞红着脸啐道:“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换好衣服赶紧到门口去,问名的人快出发了。”
问名是婚礼的第二个步骤,就是男方托媒人请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准备合婚。
方铮翻了翻白眼:“急什么,黄昏以前去迎亲不就得了,我就不信晚了一点长平就不嫁我了。”
凤姐笑骂道:“占了便宜还卖乖,你就得意吧!”
嫣然和凤姐是方铮早上派人接进府的,二人本不愿来,无奈方铮下了死令,必须要来,而且这几天必须住在方府,哪儿也不准去。
二女对方铮的决定很疑惑,不知方铮为何要她们住在方府。
方铮也没跟她们明说,只说最近京中不太安全,她们住在外面方铮不放心。
小绿端着一盒胭脂进来,伸手便欲往方铮脸上抹。
“你干什么?”方铮反应机敏的往后一跳,警戒的望着小绿。她手中端的,正是如玉斋新出的一款胭脂。
“少爷,夫人吩咐了,要给你抹点粉,这样人看起来精神。”小绿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无辜的道。
“不行!绝对不行!哪有大老爷们抹这玩意儿的?这不恶心人吗?你若敢往我脸上抹,我就……就……”
“就怎样?”小绿的贝齿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很有威胁性。
“……我就死给你看!”打肯定是打不过她了,但纯爷们的尊严不容亵渎!
小五一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少……少爷,夫人催您快点儿到前厅去。”
收拾停当的方铮赶紧撩起下摆往前厅跑去。
沿途下人们急匆匆的走来走去,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脸上一片喜洋洋的神色。少爷与公主成婚,他们也与有荣焉,做起事来格外卖力。
主贤仆勤,大伙儿安居乐业,多么和谐的场景呀!方铮不禁对未来的日子开始有所期待。有了老婆,有了官职,家中产业庞大,不缺钱花,这辈子,值了!
前厅中人各自忙碌着,方夫人已忙得不见踪影。
方铮被前厅正中的几个笼子吸引住了。
“这里面装的什么?”方铮好奇的道。
“里面是白雁,成亲要用的,听说活的很难买到,夫人还是托人从杭州府买来的。”小五在旁答道。
古代成亲的六个步骤,其中有五个必须要用到活雁,古人以雁为礼,是因为雁乃候鸟,顺乎阴阳,而且配偶固定,代表着忠贞。
“大雁啊,嘿,好东西呀!”方铮兴致勃勃的蹲下身来,前世读小学时不是有那么一句吗?“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它们一会儿排成‘s’型,一会儿排成‘b’型……”
今儿可算见着活的了。
指了指笼子,方铮道:“打开,我看看。”
小五为难道:“这……少爷,不好吧,待会儿它们跑了怎么办?这可是成亲最重要的东西呀。”
狠狠的敲了小五一个爆栗:“废话那么多!少爷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小五委屈的打开了笼子,方铮伸进手去,一把将白雁抓在手。
“哇!原来这就是大雁啊,长得其实也很普通嘛……”方铮惊奇的睁大眼睛品评着。
“小五,成亲之后,你准备个炭架子,几根铁叉,还有胡椒,细盐,孜然……”
“少爷,您要这些干嘛呀?”
“成完亲,这几只大雁也用不着了,但咱们不能浪费呀,赶明儿把它们脱得精光,让它们赤身**站成一排,嘿嘿,少爷我搞一次家庭烧烤,不知这大雁肉好不好吃……”
小五满头黑线:“…………”
方铮手中的大雁似乎察觉到抓住它的人对它不怀好意,奋力的挣扎了一下,方铮一时没拿稳,大雁竟挣脱了方铮的手,扑扇着翅膀往外边跑边准备起飞了。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小五眼睁睁望着大雁往外低空飞行,反应过来后的他大叫一声:“完了完了!我死了!快!快抓住它!”小五面色苍白,冷汗不停往外冒。
成亲最重要的道具飞跑了,方府数十年来最荣耀的时候,出了这种幺蛾子,方夫人会怎么收拾他,不用想都知道。
方铮也急了,大雁若飞跑了,自己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这不像在菜市场买鸡,飞跑了一只还可以再买《》这几只大雁还是托人从杭州府买来的,它若飞了,可以肯定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再凑一只出来。
“快!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方铮二话不说,飞快的窜出前厅,边追边命令府中忙活的下人们。
下人们见两人着急忙火追着一只白色大雁顿时傻眼了,少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呀?
众人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从不同的角度追赶着那只怎么也没飞起来的傻雁。
整个方府顿时陷入一片乱糟糟的鸡飞狗跳之中,大人吵小孩哭,喜钱喜饼撒了一地,方铮穿着的吉服早已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大雁仍奋发图强的在众人围捕下四处奔逃,试图杀出一条血路顺利突围。
然而事情的发展可以用“峰回路转”四个字来形容,就在众人已渐渐绝望之时,忽然出现了转机。
这个转机便是杀手哥哥。
杀手哥哥在方府的公开身份算是护院,不过他只负责保护方大少爷的安全。
眼见大雁即将突出重围,欲振翅高飞时,杀手哥哥负着手悠闲的从一座假山后面转了出来。
方铮见到杀手哥哥,面色一喜,大叫道:“杀手哥哥,快,快帮我抓住它!”
杀手哥哥古井无波的双眼瞟了瞟鸡飞狗跳的场景,又看了一眼扑扇着翅膀即将飞走的大雁。杀手哥哥信心满满的一笑,笑容中透着强大的自信,接着貌似随意的将胳膊一甩,他终于出手了!
刀!
飞刀!
例不虚发的飞刀!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扑扇着翅膀的大雁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似的,以一种奇异的姿势飞快的倒飞着。一直到它被死死的钉在一棵大槐树上。
它的脖子上插着一柄小巧的飞刀,在灰蒙蒙的阴天里,散发着亮灿灿的精光。
不用说,大雁早已断了气。
杀手哥哥轻松的拍了拍手,走到大雁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的准头感到很满意。
然后,在众下人或崇拜或惊呆的眼神中,潇洒离去,挥一挥衣袖,带走了飞刀,留下了一只死不瞑目的傻鸟。
“呜呜呜……少爷,明年的今日,你要记得为我烧纸啊,帮我转告兰儿姐,别为我守寡了……呜呜……”小五悲伤的扯着方铮的衣袖,交代着遗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婚(中)
刚才还不算麻烦,现在才叫真正的麻烦。
方铮手里提着早已香消玉陨的大白雁,心中一片茫然。
不知是哪位老前辈定的规矩,成亲必须要用大雁,而且必须得是活的大雁,现在的情况是,杀手哥哥辣手摧鸟,当场格杀了一只,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小五哭得很伤心,因为关着大雁的笼子是他负责看管的,这下出了事,估计方夫人饶不了他。
“少爷,小的该怎么办呀?”小五抽噎着道,他不敢找杀手哥哥理论,只好向方铮求助。
方铮挠了挠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
瞧着小五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也不落忍,挠破了头皮才想到了一个万般无奈的办法。
他们找了一只鸭子,将它放到面粉里滚了两圈,然后关进了笼子,粗一看上去,倒也跟白雁差不多模样。
“行不行啊?”小五担心的望着笼子里毫无说服力的冒牌货,心里非常忐忑。
“行,当然行。”方铮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五听到少爷的保证,终于放了心。
随即他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少爷,出了这事儿,会不会影响小人的前程?”小五问得很严肃。
“…………”
方铮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小五,想得头疼都没想到答案,一个伴读书童的前程……还是伴读书童吧?
从早上开始,前来道贺的京城各大商号东主已陆续登门,孙管家一一将他们安排妥当,方老爷重金请了两台戏班子,还有说书先生,杂耍班子,全都在府搭台登场,一时间方府热闹得像个繁华的集市,大人笑,小孩跑,丫鬟家丁在人群中端着各色果盘零嘴儿穿来梭去,忙碌而有序。
整天的忙碌,令方铮身子骨仿佛散了架一般,照这般折腾下去,今晚的洞房多半是没力气动弹了,除非长平那丫头在床上能继续保持她热情奔放的一面,采用男下女上式,不然喝完合欢酒,大家还是洗洗睡吧……
府里的宾客越来越多,快到黄昏时,朝中的官员们也纷纷登门了,每位官员后都有几名家丁抬着厚重的礼品,听听,“抬”着的。方铮满眼放金光的瞧着一担担礼品在孙管家的指挥下,搬入了库房,发了,又发了!这帮当官的在任时油水捞得足足的,众所周知,方铮是皇上的心腹亲信,深受圣宠,今日又成了皇上的女婿,更是一脚迈入了皇亲国戚的行列,对这样一支有着重大发展前途的潜力股,官员们送的礼又岂会寒酸?
招呼完各路官员,已是黄昏,此时已进行到婚礼的最后一步——亲迎。
在礼部尚书杨笃清和方家众下人的陪同下,在爹娘和众宾客的祝福声中,方铮骑上了一匹通体被刷得雪白的高头大马,意得志满的前往皇宫,去迎娶长平。跟着出门的,还有纳征的六礼,以及一大堆连方铮也说不上来的聘礼。
锣鼓手唢呐手不停的跟着队伍吹吹打打,沿街看热闹的百姓层层叠叠,方铮的婚事令京城最近低迷压抑的气氛得到了缓解,百姓们暂时忘却了笼罩在心头的浓浓阴影,纷纷走上街头,好奇的看着坐在马背上向他们频频挥手致意的方铮。
“那是谁家的小子呀?成个亲而已,用得着那么得意吗?”
“嘘!小声点儿!不要命了你?这位方太岁你居然不认识?他娶的是皇上的二女儿,长平公主,自己掂量掂量,这两人你惹得起吗?”
“方太岁?名字挺熟啊……”
“真是忘恩负义啊!若非这位方大人,你全家老小包括你在内,没准都在突厥人的草原上给他们当奴隶呢!”
“啊!原来是他!”
“…………”
方铮丝毫没在意百姓们对他的围观,他现在甚至觉得很得意,于是他表现得很有亲和力,不停的朝沿途的百姓们挥手,问候,就像国家级领导下基层视察似的。
中午时分杨笃清来了方府,告诉方家二老,钦天监合算了方铮和长平的生辰八字,得了一句八字批语:“既富且贵,天作之合。”
方铮心想,我家有钱,你家有权,可不“既富且贵”吗,这钦天监的官员们也忒会讨巧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天仍是灰蒙蒙的,除了这倒霉的天气,今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铮又回头望了一眼长长的迎亲队伍,以及——跟在队伍中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鸭子。若说有什么担心的话,只有这只冒充大雁的鸭子了,希望到时不会被人识破。
队伍很快来到了皇宫的西门,出来迎接方铮一行的,居然是胖子,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一个个笑吟吟的看着方铮。
今日的胖子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喜气的红色王爷蟒袍,平日看来白白胖胖的脸,今日竟然红通通的,远远看去,像个特大号的畸形红苹果,这让本就显得憨厚的胖子更多了几分滑稽的感觉。
方铮下了马,疑惑的朝胖子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胖子笑道:“我一个人难道还不够?莫非你还想我父皇亲自出来不成?”
方铮摇摇头,仔细打量了胖子一眼,笑道:“胖子,你今天打扮得很帅啊,比我这新郎官更出风头,走街上晃一圈,啧啧,勾魂呀……”
胖子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笑道:“妹子出嫁,我这做哥哥的当然不能怠慢,怎么样?我这扮相还行吧?我刻意打扮了一个多时辰呢。”
“你脸上是不是擦了粉?”方铮皱眉问道,走近了才发现,胖子的脸红得有点不正常。
胖子笑得更得意了:“是呀,擦点粉显得精神,哎,你们如玉斋的胭脂还真不错,瞧,擦脸上居然不往下掉,比一般的胭脂好多了。”
方铮心头一阵恶寒,这古代的男人都怎么回事?一大老爷们往脸上擦粉,弄得跟东方不败似的,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丢不丢人?
“你用的哪一种胭脂?”方铮觉得胖子打扮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们新出的一种名叫‘玉人娇’的胭脂呀,怎么了?还是凤姐亲自送来我府上的。”胖子愕然道。
“玉人娇”?这谁取的名啊?怎么听起来像某种春药似的……
方铮严肃的摇头:“玉人娇不好,太过柔和,在强烈的光线下,容易露出痕迹,擦粉的最高境界,就是——‘你看得出,我擦了粉吗?’,很显然,你脸上的痕迹太重了。”
胖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虚心的请教道:“那我应该用哪种粉?”
方铮露出权威的笑容,自傲道:“当然得用我如玉斋的另一种新产品,名叫‘女儿羞’,它里面的珍珠粉比例掺得比较高,最适合像你这样天生皮肤白皙的人士使用……”
“女儿羞……?我记得我用过一种春药,名字也叫女儿羞,真巧啊……”胖子努力的回忆着。
“哦?居然有这种春药?你还有吗?”
“…………”
两人站在宫门口,就美容与催情两大话题展开了热烈而亲切的讨论……
胖子身后的太监宫女,方铮身后的迎亲队伍不约而同的纷纷打起了呵欠。
“福王殿下,方大人,快到吉时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宫了?”杨笃清不得不站了出来,打断了两人不着边际的闲聊。
“啊?”二人同时侧目看了看天色,随即很有默契的互视一眼,齐声干笑道:“对对对,进宫,进宫……”
进宫的路上方铮才明白,原来胖子是代表女方的家长出来迎接新郎的,众多的皇子皇女中,只有胖子和长平是同父同母,所以代表女方家长的任务便理所当然的落到了他头上。
拜见了一脸喜色的皇上,令人送上了纳征六礼和各色琳琅满目的聘礼,在宽敞的大殿中一字排开,——包括那只冒充大雁的鸭子。
皇上穿着一身崭新的龙袍,捋着胡须,早已笑得眉眼不见。皇族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太子,泰王,胖子,甚至是长乐小公主,还有不少礼部的官员,负责司礼的太监等等,不管喜欢或不喜欢方铮,在皇上面前,他们都露出了笑脸,含笑注视着这位新加入皇室家族的年轻人。
皇上旁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面带微笑的看着方铮,眼中流露出对晚辈的疼爱和欣赏,方铮脑子稍稍一转,便想到此妇人可能便是胖子和长平的生母,李贵妃了。
哇卡卡,丈母娘啊!
方铮心头一惊,来自前世的他,虽说没结过婚,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名叫丈母娘的可怕生物,此生物在女婿与女儿之间兴风作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谈恋爱一直到谈婚论嫁,男方的家庭,工作,出身,一直到结婚的彩礼,聘金,金银首饰,甚至包括婚后女儿与女婿的房事,收入,等等等等,这一切的背后,丈母娘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神通非常广大……
这位丈母娘一定要巴结好!方铮确定了李贵妃的身份后,脑中飞快的做了这个决定。在他心里,对皇上倒是不怎么敬畏,甚至有时候都不怕得罪皇上,但是对这位含笑不语的丈母娘,却有着深深的忌惮。若不跟她处好关系,以后他与长平的日子可不好过。
其实方铮的担心倒是完全多余的,他是受了前世社会环境的荼毒,如今是古代,古人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出嫁从夫,以后便是夫家的人了,就算是在皇家,如果夫妻之间相处不是特别的不和睦,娘家一般都不会过问的。
紧接着,方铮堆上了生平最高级别的谄媚笑脸,哈着腰,朝李贵妃笑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愿岳母大人身体康健,福寿万年,今年三十八,明年一十八,皇上见了笑哈哈,六宫粉黛无颜色,大伙都把您来夸,若问深宫谁最美,顶数您是一枝花……”
一段临时起兴的数来宝,将李贵妃拍得花枝乱颤,软软的倒在皇上的肩上,不停的擦着笑出来的泪花,喘着气道:“皇上……咱们这位女婿的嘴可真甜,您将宓儿交给他,可真是英明得紧……”
方铮仍然谄媚的笑着,眼神坦然的迎着皇上和胖子,杨笃清,以及宫内众多的太监宫女们万分鄙夷的目光,心中的得意无法言表。哼哼,尽情的鄙视我吧,丈母娘的威力你们知道个屁!不把她哄好了,我以后能省心吗?
尽管是大喜的日子,皇上仍忍不住重重一哼,这小子吃错药了?以前对朕都没这么讨好过,为何对岳母却如此巴结?
按下心中酸溜溜的感觉,皇上沉着脸道:“方铮,朕的宓儿今日起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她从小未受过什么委屈,若让朕知道你待她不好,哼!小心你的项上……”
“皇上!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要总说杀呀杀的,多不吉利!”李贵妃娇嗔着打断了皇上的话。方铮的那番下了苦功的马屁,很快便收到了投桃报李的效果。
“咳咳……曹公公。”
“老奴在。”曹公公恭敬的站了出来。
“取答婚书来。”皇上吩咐道。
清了清嗓子,皇上徐徐展开了女方的答婚书,表情略显严肃的念道:“……族望非高,声猷弗兢,猥蒙谦眷,屡致勤诚,爰稽合姓之文,将卜宜家之庆……”
“嘎,嘎……”突兀的叫声打断了皇上抑扬顿挫的声音。
方铮一惊,冷汗冒了出来。不是吧老大?这个时候别玩我啊!
“什么声音?”皇上皱着眉道,众人的目光四处巡弋,一无所得。
“……呃,没什么,可能是微臣肚子不太舒服,故作此鸣,……皇上您继续。”方铮堆着笑赶紧解释道。
皇上瞪了他一眼,继续念道:“……以颐第二女周宓,年已及笄,义当有适,特枉缄题之,及俾交秦晋之欢,仰以深诚,敢言非偶……”
“噶,噶……”
这回众人终于发现噪音的来源了。
将答婚书搁在托盘中,皇上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关在笼子里的奇怪生物。
“这是……”皇上皱着眉,仿佛陷入了思考。
方铮擦着前赴后继的冷汗,赶紧陪笑道:“……大雁,大白雁。”
皇上仍未释怀,皱眉道:“这只白雁……”
“新品种,最新的品种,雁鸭杂交……”方铮觉得背后湿漉漉的。
仿佛为了证明方铮所说的话似的,笼中的鸭子非常争气的扑扇了两下翅膀,高兴的附和了两声:“噶,噶……”
为了冒充白雁,方铮将鸭子在面粉堆里滚了两圈,现在显现出了后遗症。鸭子的翅膀一扑扇,笼外三尺范围内,顿时被一片白茫茫的面粉雾所笼罩。
完了!方铮一脸惨然的闭上眼。盗版永远是盗版,再怎么逼真,跟正版也没得比,正如“邪不胜正”的道理一样。
假装没看见众人满头满脸的面粉,方铮仍陪着笑,嘴硬道:“……新品种的大雁,有掉毛的毛病,但它的本质仍然是一只大白雁……”
皇上浓眉一竖,便待发怒,环顾了一眼莫名其妙的众人,终于忍住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方铮一眼,取过托盘上的答婚书,哼了一声后,继续念着,只是速度加快了许多。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宫廷礼仪。
皇族嫁女,自然比民间多了许多规矩,方铮迷迷糊糊的任凭负责司礼的太监摆弄着,最后不记得自己磕了多少头,听了多少废话,见了多少皇族的亲戚,到最后感觉自己快挂了时,繁琐的宫廷礼仪终于结束了。
以胖子和泰王为首,一群人簇拥着方铮来到了长平所住的宫殿之外,门外一队英姿飒爽的娘子军全副武装的守在门口,见方铮等一群人闹哄哄的走来,为首的女侍卫统领高举着右手,娇脆的叫道:“新郎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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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两章能写完大婚的,结果我发现自己深深的错了!
本书中婚礼的过程与古代真正的婚礼略有不同,严格说来,婚礼的六个步骤是不可能在一天内完成的,而且皇帝嫁女,皇帝是不能亲自出面的。我这样写也是为了行文方便,精于此道的朋友就别深究了,一笑而过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婚(下)
女侍卫们穿着一身崭新的禁军制服,不知是为了行动方便,还是为了突出身材,制服设计得很紧身,将她们胸前的两团柔软之处衬托得挺拔高耸。英姿勃发之中,又平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方铮与胖子互视一眼,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起来。长平嫁给他,这些女侍卫大概也要陪嫁的吧?说实话,方铮打她们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她们的职责除了保护他与公主的安全之外,还兼职通房暖被,啧啧,眼前这几十名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娘子军们,岂不是得让自己精尽人亡?长平的这笔嫁妆很是丰厚啊。
方铮摸着下巴yy了许久,脸上挂着淫荡的笑容,嘴里喃喃道:“……太多了,吃不消。”
胖子适时凑过来:“不如分我几个,我也需要人保护……”这个无耻的胖子打她们的主意恐怕也不止一天两天了。
方铮断然拒绝:“全是我的,撑死也不给你!”
众人楞楞的看着新郎官目光猥琐的盯着众女侍卫们,嘴里喃喃自语,时乐时愁,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女侍卫统领皱了皱眉,走下台阶,娇声喊道:“新郎官,新郎官!”
方铮回过神来,见这位侍卫统领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皓齿星眸,清秀可人,方铮赶紧上前两步,拱手笑道:“这位姐姐有何吩咐?”
侍卫统领笑了笑:“今日大喜之日,听闻新郎官文才出众,若想进得这扇门迎娶公主,当须作一首催妆诗才是。”
众女侍卫格格娇笑数声,齐声道:“正是!”
方铮傻眼了,回头一望,见胖子,泰王还有一众官员正含笑看着他,方铮凑到胖子面前,咬着牙低声问道:“……我文才出众?哪个王八蛋告诉她的?”
“不是我。”胖子急忙摇头否认。
封建社会陋习实在太多了,结婚就结婚嘛,还弄个催妆诗出来,若两口子都是文盲怎么办?一个在门外大声说,今天的米又涨价了,赶紧的吧,别瞎耽误工夫了。另一个在门内急忙回应,是吗?那可不得了,让开让开,赶紧拜堂,然后买米去!
这样多温馨呀!一听就知道两口子都是过日子的人。
今天让方铮挠头的事情太多了,催妆诗,我该作一首什么呢?或者说,我该剽窃谁的呢?
山下一群鹅,这首肯定不行,不够严肃;蓬门今始为君开,这首也不行,大庭广众之下,太流氓了;隔江犹唱后庭花……咳,怎么老这么不着调呢?
众人眼巴巴的瞅着方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正等得不耐烦时,方铮清了清嗓子,吟哦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云想衣裳花想容……”胖子反复沉吟着这句诗,接着两眼一亮,大赞道:“好诗,好诗呀!方兄果然高才!”
众人纷纷附和,女侍卫们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方铮骚意十足的一笑,朝女侍卫们拱了拱手。这首诗是李白巨巨为杨贵妃所作,能不好吗?
众人见方铮的催妆诗也作过了,纷纷起哄道:“公主出来!公主出来!”
女侍卫们含笑互视一眼,一齐让开身形。
大殿正中,身着华服的长平静静的站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中含着化不开的浓情,每一丝每一缕都萦绕在方铮身上,欲理还乱。
众人赞叹的目光中,长平的俏脸禁不住羞红滚烫,看着眼前一身吉服,嬉皮笑脸毫不正经的方铮,心中却又忽然有一种幸福得想流泪的冲动。
多少日子的期盼神伤,她终于圆了心中的夙愿,从今日起,她便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丈夫不是个完美的人,在太多人眼里,方铮这个人懦弱,胆小,贪财,好色,甚至无耻,卑鄙……
但只有她知道,她的丈夫骨子里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有他的做人原则,别人对他的诽谤甚至是讥讽,他从未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他身边的亲人,他的朋友,他像一棵并不强壮的小树,尽管弱小,但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身边的人提供着一片小小的树荫,遮风挡雨……
从能仁寺外,他独自面对几十个混混,给她争取时间逃命时,长平便立下了宏愿,此生只愿嫁作方家妇,时至今日,这个愿望终于得偿了。
想到这里,长平的眼眶变得湿润,这是自己追求争取来的幸福啊,若非自己放下公主的架子,改掉刁蛮的性格,苦苦追逐,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受委屈,以这没良心的性子,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娶一个脾气并不算太好的公主?
在宫女的搀扶下,长平头戴凤冠,身披霞衣,身形袅娜,款款走向方铮。
方铮咧开嘴笑了,笑得很大声。
称王称霸算什么?富贵荣华算什么?找个好老婆过日子才是正经。前世的老爸老妈,你们瞧瞧,儿子我穿越之后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娶了公主做老婆,这份能耐一般人有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方铮大步流星,跨上迎亲的高头大马,望着愕然的众人,和深情款款的长平,大手狠狠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朝着长平大笑道:“哈哈哈哈!走!赶紧的,上车,拜堂,洞房,来年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众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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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登上了凤辇,方铮在前骑着马,一行人乱哄哄的笑闹着出了宫门。
喜庆的鞭炮声中,迎亲的队伍喜气洋洋的往方府行去,锣鼓唢呐震天响,城里的百姓们这时也都终于知道是何人成亲了,纷纷走上街头,围在方铮的坐骑边向他道喜。如今方铮在京城的名气可谓如日中天,百姓心念着他的好,向他道喜也是发自真心。
方铮一路笑得嘴都快裂开了,不住的拱手朝大街两旁的百姓们回礼,心中忍不住得意洋洋,当新郎官迎亲的滋味,跟脖子上挂块牌子游街的滋味,性质果然不太一样。
队伍行到花市大街,围观的百姓们越聚越多,道路已被百姓们堵得严严实实,队伍半分都移动不得。
杨笃清擦着汗赶到方铮面前,急促道:“方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呀,再耽误就误了吉时了,得想个法子请百姓们让开才是。”
方铮悚然一惊,对啊,古代讲究吉日吉时,误了拜堂的吉时,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现在天已完全黑了,不能再耽误了。
这样一想,方铮急了,赶紧朝着围观的百姓们拱手道:“各位父老,各位兄弟姐妹们,麻烦让一让!让一让!……我要迟到啦!”
方铮整天笑眯眯的在街上乱窜,不欺男不霸女,待人和气亲切,不少百姓都认识他,他喊了半天,围观百姓只当他在耍宝,都在乐呵的笑着,丝毫没见让开的意思。
这就是平时不严肃的下场啊!方铮悲愤不已,不停的拱着手跟百姓们说好话:“求你们了,让让吧,我真的赶时间啊,晚了就耽误吉时啦!”
“让让吧,你们要真这么想看我,待会儿我拜完堂回来,就站在大街上让你们看个够行不?”
“…………”
“…………”
没效果,方铮擦着汗无助的望向胖子和杨笃清,见两人也是满脸无奈之色,心里不由更急了。
百姓们围观道贺也是发自一番善意,大喜的日子若命军士们强行将他们驱散,未免大大扫兴。正在大伙一筹莫展之时,载着长平的凤辇掀开了珠帘,一身华贵吉服的长平款款站了出来。
闹哄哄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用充满赞叹和欣赏的目光盯着她。
今日大婚,长平自然精心打扮过,明眸皓齿,艳丽端庄,带着一种皇家的威严和气度,令人不敢逼视。
方铮竟也看得呆了,刚才在宫里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一瞧,嗬,我这老婆打扮起来比平时更美了几分,举手投足都透着淑女气质,跟以前那个大大咧咧张嘴骂娘的形象大相径庭,都说女人结婚前跟结婚后完全两个样子,此言果然不虚啊!
长平先是风情万种的朝方铮妩媚一笑,看得方铮心旌一荡,还没等他有所表示,长平已伸出了纤纤玉指,指着围观的百姓们,开口说话了,声音娇莺初啭,娓娓动听。
“你们这群混蛋!还不赶紧给老娘让开!谁他娘的耽误了我和夫君拜堂,老娘诛他九族!”
“唰!”
整条街道忽然变得宽阔无比,道路正中空荡荡的,比水洗过还干净。
长平朝方铮嫣然一笑,摇曳着娇媚的身躯,又进了凤辇。
“咳,快!抓紧时间,回方府!”杨笃清见方铮还傻楞楞的坐在马上不发一语,急忙帮他下令道。
这老婆娶得……真值啊!
过门,拜堂,给公公婆婆敬茶,一系列繁琐的礼仪过后,时间已是戌时,喜娘将长平扶回洞房,喜宴正式开始。
开了多少桌酒席已数不清了,方铮只见府里但凡空旷之地都摆上了桌子,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被丫鬟家丁们端了上来,宾客们笑语盈盈,
方铮见着满坑满谷的人端着酒杯,腿肚子不禁一阵哆嗦。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酒还怎么喝?就算每人只跟他喝一杯,今晚也非趴下不可。
悄悄的凑近了方老爷,方铮低声问道:“爹,这么多人,孩儿怎么办呀?”
方老爷满面喜色,呵呵笑道:“什么怎么办?他们有些是朝中官员,有些是各商号的东主,都是官场商界的大人物,铮儿,你可不能怠慢啊。”
方铮为难道:“那我得跟他们喝多少酒?待会儿人还没进洞房呢,我就来个酒精中毒,谁来赔我的洞房花烛夜?”
方老爷不悦道:“胡说八道!大喜的日子怎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方铮眼珠一转,跟方老爷打着商量:“要不这样吧,这些人当中,送五千两银子以下的,我跟他们说说笑笑得了,送五千两银子以上的,我跟他们喝杯酒,送一万两银子以上的嘛,嗯,改天我单独跟他们喝个痛快……”
方老爷气的胡子一翘:“混帐东西!今日若非看你成亲之喜,老夫非得赏你一顿家法!”
两父子正待起身给宾客敬酒,忽闻门口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方铮一惊,皇上怎么来了?
众宾客也纷纷离桌站起身来,跪拜在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的山呼声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军鱼贯而入,旌旗招展,仪仗繁复,皇上携着李贵妃,在众多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含笑步入了方府的大门。
方老爷激动的胡须一阵抖动,这可是皇上第一次登方家的门啊,也是男女双方的父母第一次见面,如此荣耀的大事,将来可是要写进方家族谱的。
方铮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笑道:“皇上与……与岳母大人亲自登微臣家的门,微臣感觉万分荣幸,依稀间仿佛看见金光闪闪,紫霞万道,我方家上下无不感到蓬荜生辉……”
皇上呵呵笑着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今日是你与宓儿的大喜之日,朕便不说你马屁拍得不好了。呵呵,众位爱卿都平身吧,你们只管尽情吃喝,朕只是来凑凑热闹,诸位不必在意。”
众宾客又山呼了万岁,这才纷纷站起身来。
方家父子恭敬的将皇上和李贵妃请入了后院内厅,单独摆上了一桌酒席。皇上不客气的在主位坐下,含笑对方老爷道:“老亲家啊,朕这可是第一次与你见面,莫要拘礼,坐下吧,今日乃家宴,只论辈分,不论君臣。”
方老爷见皇上与他说话,激动得连声道:“这如何使得?皇上乃天子,草民不敢僭越……”
方铮将方老爷按到座位上坐好,笑道:“爹,既然岳父大人如此说,咱们就甭客气了,这叫就坡下驴,也叫打蛇随棍上……”
方老爷忍不住骂道:“你这混帐小子!”
皇上呵呵笑道:“老亲家骂得好,朕也经常这么骂他,果然是个混帐小子……”
“岳父大人,您以后可别这么骂小婿了,您的女儿嫁给了我,以后您若再骂我是混帐小子,您女儿可就成了混帐老婆了……”
“……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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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陷入一片欢乐之中时,夜幕下,京城的北城门也缓缓合上,守城门的士卒们站在城门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互相笑闹着交班之后,上哪儿去灌几杯黄汤,然后找个暗门子,搂个娘们儿狠狠的交两次存货。
“哎!诸位军爷!请等一等!”就在城门即将合拢时,四五个行商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叫住了守门的士卒。
士卒们满脸不耐烦的呵斥道:“等个屁啊!没见城门已关了吗?今日进不了了,你们明日再进城吧!”
城外为首的一位行商堆上笑容,讨好的道:“各位军爷,咱们哥几个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会儿,眼看这天也黑了,投店也不方便,各位爷行行好,让哥几个进城吧,这点小意思,给军爷几位打酒喝。”
说着行商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瞧模样足有三四两重,朝前递了过去。
士卒们眼睛一亮,对视几眼后,不客气的将银子收了起来,对几位行商笑道:“算你们识相!得了,今儿爷们就大发慈悲,放你们进去。”
说完士卒的头儿一挥手,即将合拢的城门又稍稍打开了一些。
行商们千恩万谢,进了城门之后仍在不住的作揖拱手,满脸感激之色。
士卒们没理他们,转过身去,准备将城门关紧。
正在这时,满脸感激的行商们忽然变了脸,动作极快的从腰侧拔出匕首,出其不意的冲上前去,毫不留情的割断了士卒们的喉咙,士卒们粹不及防,惊恐的睁着眼睛,捂着不断喷血的喉咙,软软的倒在了城门口,闭上眼的最后一幕,他们看见淌着鲜血的匕首,在夜色中散发着妖异的寒芒。
“你们是什么人?”不远处一队巡城的军士大喝道。
行商中为首的汉子低声吩咐道:“快放烟火,北城门已到手,我们先抵挡一阵。”
“咻!”一朵耀眼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分外夺目。
巡逻军士暴烈的叫喊声响起:“有反贼!他们杀了守城门的弟兄!”
话音刚落,一支黑色的长箭射穿了军士的喉咙,将他狠狠的钉在身后的大树上。
城外喊杀声传来,由小及大,夜幕下,潮水一般的士兵纷涌向北城门,毫不留情的杀戮着抵抗的守城军士,为首的将军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身旁的亲兵举着一面帅旗,秋风吹过,旗幡展开,黑底的帅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赵”字。
赵虎,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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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进了新房。皇上和方老爷仍在内厅喝酒叙话,见方铮敬酒回来后似乎站都站不稳了,皇上笑骂着将他赶进了洞房。
长平头上盖着红盖头,局促不安的坐在新床上,手指不停的绞弄着衣角,显示出她此刻的心情多么的紧张和羞涩。
方铮嘿嘿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揭下盖头,大红的喜烛下,长平的俏脸红艳欲滴,目光羞涩的躲闪着方铮那仿佛要将她吞下肚的眼神。
执子之手,方铮目注长平,深情的道:“宓儿,真是几经波折呀,咱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长平朝方铮嫣然一笑,随即忽然变了脸,伸出手一把揪住方铮的耳朵,恶狠狠的道:“说!凤姐怎么在你府上?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你找她吗?”
方铮痛得大叫一声,“松手!再不松手我翻脸了啊!小心我把你扔新房里,让你独守空闺!”
“你敢!”
“皇上在哪?微臣要退货!”
“找死!”
“…………”
“…………”
一番单打独斗后,方铮赢了,从长平俏脸羞红,气喘吁吁来看,方铮显然赢得不太光彩。
“以后……不准你使那么……那么下流的招式!”长平气咻咻的咬着娇艳欲滴的下唇道。
“喂喂喂,说话凭良心啊!你对我使猴子偷桃那一招,我不也没说什么嘛?”方铮不服气道。
“…………”
站在窗边,长平软软的倚在方铮的怀里,柔声道:“看,多好的月色呀,以后咱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看月亮了……”
方铮垮着脸,点头附和。这种时候居然跑到窗边看月亮……以前还真没看出长平有如此纯情的一面,她该不会以为男女成亲后就是睡在一张床上那么简单吧?
“也不能光看月亮吧?咱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方铮猥琐的目光在长平身上打量着。
“夫人,咱们喝合欢酒吧,这酒不喝不行呀……”方铮忍不住从侧面提醒她,喝完酒该洞房了,你老公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长平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羞红,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喝了这杯合欢酒,以后可就正式成了方铮的正妻,从此为他相夫教子,为这个自己所爱的男人,心甘情愿的做任何事。
窗外的夜空忽然一亮,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绽开,长平惊喜的拍着手,娇笑道:“夫君快看,咱们成亲,城里的百姓都在为咱们庆祝呢……”
方铮看着一闪而逝的烟花,心疼的摇摇头:“放什么烟花啊,折现直接把银子给我多好,不知哪位有钱烧得慌的富翁放的……”
“你……你这脑袋简直是块朽木!”长平气极的点了点方铮的脑袋。
二人各自感叹时,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满室的柔情蜜意。
“谁啊?”方铮怒声道。洞房的时候来敲门,谁这么不识相?
“打扰大人,请大人快出来,有紧急军情!”温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急。
“我靠!不知道我今天成亲吗?滚一边去!天大的事儿都别叫我!”方铮怒道。
“大人!事态紧急!叛军攻进城了!”
“攻进城了也别叫我!洞房最大……你说什么?!什么叛军?”听明白后的方铮吓得脸色一白,八分酒意顿时化作了一身冷汗。
“大人!城外的神武军大将赵虎,他,反了!”
方铮睁大了眼睛,两腿一软,赵虎反了?怎会是他?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劣势
方铮现在的情绪很复杂。由网友上传==恐惧,惊慌,愤怒,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整个脑海已一片空白。
谋反这种事,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的话,其实是很合理的,进化论中提倡优胜劣汰,人类社会中的统治阶级也是如此,楚汉相争之前,有个走投无路的农民,万般不得已之下,喊出了一句流传千年的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个农民名叫陈胜,喊出这句话后,他揭竿而起,一路攻城掠地,反对暴秦的队伍迅速扩充到了数十万人,彻底颠覆了摇摇yu坠的大秦王朝。
很显然,潘尚书从陈胜的事迹中得到了启发,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贵不可言,乃紫薇星宿附身,应该不止只是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吏部尚书,只要有上进心,完全可以更进一步,有句英文的广告词儿怎么说来着?i!ido!
方铮现在奇怪的是,皇上不是派兵把潘尚书府团团围起来了么?这老东西还敢造反,他不要命了?禁军完全有时间在叛军杀进城之前,把他剁成狗rou之酱,老潘不会有这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吧?
最让方铮气愤的是,姓潘的老东西早不造反,晚不造反,老子今天成亲,眼看就要跟长平洞房了,你丫正好起兵,把老子的好事搅和得无影无踪,就冲这个,方铮决定等打败叛军后,说什么都得把他两个儿子的小**割下来泡酒,反正他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留着那两根传宗接代的玩意儿也没用了。
转过头,方铮看见长平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目光充满了惧怕和无助,娇小的身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这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公主,此刻终于发觉,当有人试图打破她生存的蜜罐时,她能做的,除了害怕,只有茫然了。横行京城,动辄打骂,刁蛮任性,这一切都只因为她顶着公主的光环,当有一天她发现头上的光环即将被人夺走,她才知道,其实自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她也会害怕,会恐惧,甚至会绝望。千军万马之前,她一个小小的公主,根本没能力改变任何事。
轻轻的将长平搂在怀里,方铮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听到方铮如同誓言般的安慰,长平的神se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依靠的天。长平半闭上眼,心里甜甜的想着,娇躯已情不自禁的软倒在方铮的怀里。
耳边又传来方铮低沉的声音,温暖而坚定。
“……实在不行,咱们爬上墙头去喊救命吧……”
“你……!”长平恨恨的捶了他一拳。
“父皇还没回宫吧?咱们还不赶紧去找他!”长平气鼓鼓的道。
方铮一惊,对啊,岳父大人还在方府跟老爹喝酒呢,这会儿估计他已知道潘尚书造反的消息了,没准这时候他正需要我。
拉住长平的小手,方铮拔tui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长平见方铮面带犹豫,赶紧问道。
“……可是,咱俩还没洞房呢……”方铮嗫嚅道,像个没得到bangbang糖的孩子,委屈的撇着嘴。
“你……你个hun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长平左顾右盼,想找件瓷实点的物件儿狠狠砸在这个不着调的夫君头上。
出了房门,温森正恭谨的站在门外等他。
方铮一见他就没好气:“你怎么打探的情报?探来探去怎么没探到赵虎会反?干什么吃的?”
温森叫屈道:“大人,属下们都尽力了呀,谁知道平日看来最安份的赵虎会反呢?再说兄弟们打探的时候,赵虎的神武军是最平静最正常的军队了,属下们也没想到此人狼子野心,居然敢造反啊……”
“嘿,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走,到前厅去。”
走到小院正中,方铮大声叫出了嫣然,凤姐和小绿,这三个都是自己的老婆,兵荒马luan之时,可不能让她们走散了,不然将来自己上哪儿哭去?
一群人浩浩dangdang跟着方铮往前厅走去,杀手哥哥和小五不知什么时候也跟在了方铮身后,不声不响,小五已得到了消息,吓得脸se苍白,杀手哥哥表情倒是很平静,处之泰然,未见丝毫惊慌。有本事的人就是拽,实在不行随时都可以撒丫子跑路,方铮此时真羡慕杀手哥哥,平了这场叛luan,也许该考虑一下要不要练武了,别的不说,至少保命时的轻功一定得好好学学。
一路上只见方府的下人们惊慌失措的跑来跑去,喜气洋洋的表情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一片惶急恐惧之se。
皇上身边的禁军们已将方府的大门后门死死堵住,手执刀枪警戒的把守着。方铮心内不由轻松了一点,好在禁军还没luan,不然他真会考虑带上全家老小逃命去了。
前来道贺的宾客们则畏畏缩缩的躲在前厅外的一处空地上,不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商号东主,此时都已没了吃喝谈笑的兴致,惶恐不安的竖起耳朵聆听着府外的动静。
前厅中皇上正稳稳的坐在主位上,一群朝中官员和皇族成员正围在皇上身边,包括胖子和泰王在内,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方老爷站在一边,面se有些发白,正故作镇静的捋着胡须,方夫人在一旁温言宽慰着他。
急急忙忙快跑了几步,方铮冲进前厅,毫不客气的挤开围在皇上身边的大臣们,急吼吼的道:“皇上!潘尚书反了!”
群臣们见他挤了进来,也没太在意,仍围在一起唧唧喳喳……
方铮加重了语气,急道:“皇上!潘尚书反了!”
大家依旧唧唧喳喳……
方铮有些无语,难道自己就这么没存在感吗?大家都当我是透明的?
“皇上!潘……”
“行了!你就不能说点有意义的话吗?谁不知道他反了?”皇上打断了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群臣急忙附和:“就是就是……”
“…………”
这样下去不行,这是我家啊,又不是金銮殿上开朝会,你们无视我这个主人就太没道理了。
堆上笑容,方铮冲着皇上哈腰道:“皇上,微臣正打算说有意义的话呢……”
“嗯?你有何话要说?”皇上和群臣都好奇的看着他,目光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方铮左右看了看,沉yin了片刻,沉声道:“如今之计,唯有……”
“嗯?”众人竖起了耳朵,作洗耳恭听状。
“……唯有各自换上便服,分头跑路。”方铮说出了自认为最稳妥的办法。
“无耻!”众人大失所望,异口同声骂道。
方铮苦着脸道:“皇上,叛军已进城,城内禁军不多,您不会想跟他们拼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微臣觉得赶紧跑出城去,才有镇压叛luan的希望啊……”
这时一名禁军统领匆忙走上前来,附在皇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跑了?何时跑的?怎么跑的?”皇上一脸震惊道。
禁军统领显得有些羞愧的低下头道:“发现叛军进城后,弟兄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潘府,打算将他抓起来,可搜遍了整个潘府,除了那些下人,护院,竟没找到一个潘家人的影子,连潘府里的几个幕僚都失去了踪迹……”
“朕不是让你们将潘府团团围住吗?他从哪里跑的?”皇上脸se显得有些灰败。
“弟兄们搜查之后发现,潘府的书房里有一个密道,直通城外,大伙循着密道追去,结果发现走到一半时,密道已被完全封死了……”
皇上软软的坐下,哆嗦着嘴chun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向镇定的眼神中,竟流lu出些微的慌luan。群臣们这下也哗然了,刚才大家都在商量着,等禁军冲进潘府抓住了潘尚书,至少手中有一个令叛军投鼠忌器的筹码,大家可以趁着叛军踌躇之时,从容的调动城外的大军和边关军队,将叛军围剿。现在筹码飞了,大家此时才发觉,自己已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尴尬境地。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方铮懊恼的拍着大tui,散播着悲观情绪:“潘尚书跑了,叛军们现在有了主子,指哪儿打哪儿,谁还能挡得住?”
见大家惊恐慌luan的表情,方铮赶紧道:“皇上,咱们也跑吧,只有跑出城去,跑到忠于您的军队中去,咱们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呀。您看,潘尚书不也跑了吗?他先跑,您后跑,反正说出去又不丢人,大家各跑各的,各有所跑……”
刚才方铮说逃跑,大伙儿都没理他,现在情势忽然变化,群臣们再也没人骂他无耻了,纷纷皱着眉,思考着方铮这番话的可行性。
“闭嘴!朕乃堂堂天子,九五万乘之尊,岂能把京城和百姓们丢下,做那苟且偷生之事?朕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皇上愤怒的拍案而起,大声斥道。
方铮害怕的一缩脖子,随即陪着笑道:“呃……皇上,微臣有机密事情与您商量,能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不顾一旁大臣们横眉瞪眼,方铮半请半拉的将皇上请到了前厅的一个角落。
“皇上,到底怎么回事儿?您前几日不是说都安排好了,潘尚书勾结的那几路大军都不会发兵吗?这赵虎您怎么没看住?”此时的方铮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看似胜券在握的局面,一转眼竟然完全被扭转过来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啊!”皇上叹息了一声,神se说不出的愤恨:“朕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原来赵虎也是潘党中的一员!此人向来老实本分,朕也曾试探过他多次,他表现得完全是一副忠君为国的模样,派向他军中的探子也回报说,赵虎军营之内平静如常,毫无异动。朕这才对他放松了警惕,此人将自己隐藏得太深,没想到他竟然也被潘逆所驱使了!”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
方铮叹了口气:“其实几日之前咱们就应该冲进潘府,把那老东西给剁了,叛军群龙无首之下,想必很快就会被剿灭的,总比现在放虎归山的好吧。”
“哼!就算那时杀了潘尚书,你以为天下太平了?告诉你,不可能的!如果杀了他,他的那些遍布各地的门生故吏会马上站出来,指责朕屠戮忠臣,然后各地都会有叛军兴起,整个华朝都将陷入一片战luan,然后北方的突厥人说不定就会趁luan南下。那时的局势,只会比现在更糟!现在城内只有赵虎一支叛军,潘逆还来不及号令他的门生,最重要的是,他先走出了造反这一步,便掩不住天下人的众口,百姓和军队都知道他乃luan臣贼子,以后就算他登基称帝,他的皇位也坐不安稳。更何况……”
皇上自傲的一笑:“更何况,朕还没死,朕还是这华朝的皇帝,天下绝大部分的军队还掌握在朕的手里,潘逆若想做皇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以为只要打进了皇宫,坐上了龙椅便是皇帝了么?哼!笑话!”
一扭头,皇上见方铮正两眼冒星星的看着自己,皇上皱眉道:“你怎么了?”
“哇!皇上,微臣头一次发现,您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呢,真厉害……”方铮崇拜的道。
“…………”
皇上说了这么多,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跟潘尚书的这一次交锋,皇上处于下风。
方铮现在才深刻的明白到,大人物之间的博弈,所谓“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含义。他知道皇上安排得很周密,潘尚书勾结的四路大军,早在他们准备起事之前,皇上便已秘密派人出京,或关押,或安抚,总之四路大军的将领并没有按潘尚书原定的计划起事,在这件事上,皇上处理得很好,时间的搭配也很妙,正好掐准了日子,所以潘尚书在没有得到风声的情况下贸然造反,其实已先输了一步。
可皇上却做错了两件事,一是没有料到赵虎会反,皇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是没想到潘尚书府里居然有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说句实话,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盲点,当时皇上和方铮商议之时,都以为潘尚书已成了瓮中捉鳖里的那只鳖,谁能料到这只鳖居然会打洞,让他给跑了……
现在的形势是,赵虎的四五万叛军已攻入了京城,皇宫那边已失去了联系,不知被他们攻下来没有,不过叛军很快便会得到消息,然后他们会直扑方府,皇上便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当然,方铮这个皇上身边的jian臣兼女婿也别想往外摘。
叛军既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如果方铮被叛军抓住,不出意外的话,这个jian臣肯定死得比皇上早,而且方府上至方老爷,下至中华田园犬大黄,都逃不开被诛杀的下场。
方铮现在很害怕,是的,他怕死。他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平凡人,他不会散王霸,不会震虎躯。他没有力搏狮虎的武力,也没有谋略过人的智力,他不会发明火枪大炮,他也从未领过兵打过仗,说到底,他只是一个hun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哪怕他当再大的官儿,有了再大的权力,他的本质仍只是一个纨绔,他很享受做纨绔的感觉,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性子。
如果说这位纨绔身上还有什么闪光点的话,那就是他基本上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绝不抛弃父母,老婆和朋友的善良人。方铮现在的害怕心理,认真分析起来的话,其实绝大部分是担心困在府里的父母,老婆会被叛军抓去杀害,当然,他自己也怕死,但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从心理上来讲,他担心身边人的安危远甚于担心自己的安危。
男人的责任,不在他能力的大小,而在于关键的时候,有没有为亲人朋友担当的勇气。
“你在想什么?”皇上平静的注视着方铮。
方铮苦笑道:“我如果说现在我打算冲出去,跟叛军拼了,为皇上尽忠,为国家献身……皇上你信不信?”
皇上哈哈大笑:“你若有这种想法,除非日从西出,秦淮河倒流……”
这话太恶毒了!我有那么差劲吗?
方铮黑着脸道:“皇上,不带这么打击忠臣的啊!我刚想着出去跟叛军拼命来着,您这么一说,嘿,我就不去了……”
皇上微微笑道:“你这也叫就坡下驴吧?”
方铮叹了口气,“其实微臣真正的想法是,领着一大家子先逃命再说,皇上,微臣注定不是个为国家舍生取义的人,兵荒马luan的时候,微臣只想尽自己的能力让家人好好活着,您说微臣胆小也罢,无耻也罢,微臣都不敢否认,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国家安危,对微臣来说太遥远了,只有身边的家人是最真实的……”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se平静的皇上,方铮道:“……皇上,咱们还是先跑了吧,干嘛一定得守在微臣家里抵抗叛军呢?您瞧瞧,咱们这边只有禁军的三四千人兵力,微臣的府里也根本没有防御工事,叛军很轻易便能攻进来,到时候被他们一锅端了,这……死得也太没意义了吧?”
皇上点头道:“不错,你的话很有道理,朕有一计,可全歼叛军,但这条计策必须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完成它。”
皇上望着方铮笑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方爱卿,恭喜你啊,你又要立功了,加官晋爵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呵呵……”
方铮惊恐的看着皇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
第一百七十八章 搬救兵
立功这种事,方铮从没去想过,抛去一些不切实际的国家大义,忠君为国的空话不说,立功的最终目的,就是加官晋爵,对于这个,方铮更是没兴趣,他现在本身就是伯爵,还挂着个五品的闲职,家里又有富可敌国的产业等着他去继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需要再追求什么了,踏踏实实娶几个老婆,头顶着皇帝女婿的光环,守好家里的这份产业,平平淡淡生活几十年,最后在女人的肚皮上寿终正寝。书mi群4∴8065
不能说他的想法有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气吞天下的凌云壮志,方铮在前世只是个家境平凡的大学生,穿越到了古代,有官有爵有钱的日子已经让他很是满足了,小富即安的平民思想在他心中仍占据着主导地位。
方府外的京城已被叛军占据,现在皇上要他去立功,用屁股去想都知道,这时候立功肯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说九死一生都算客气了,简直是十死无生。对于危险的事情,方铮向来是有多远闪多远的。
方铮面带惊恐的看着皇上,哆嗦着嘴chun道:“皇上……微臣身体有点不舒服,大概是晚上酒喝多了,想先回去躺一会儿,您和其他的大臣们聊吧,微臣告退……”
“长平,快过来,扶哥哥回房休息,哥哥我给你讲故事,什么?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不不不,那个故事太扯淡了,我给你讲诸葛亮六出祁山被人打得灰头土脸的故事……”
方铮和长平一路碎碎念着往后院走去,由于方府太大,跟随皇上来的三四千禁军不可能全部守住,于是禁军将领果断的收缩了防御,将防御的范围缩小到方府的大门到后院这一小块,方府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其他的地方则放弃。
“方铮,此时你若临阵脱逃,叛军早晚会攻进来,今日在你府上的这些人,包括你的父母妻子全都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你可要想清楚了!”皇上严厉的声音从方铮背后传来。
方铮嘴角一撇,都快哭出来了。
不甘不愿的转过身,面向着皇上,方铮无奈道:“皇上,您到底想干什么呀?”
皇上看着方铮和长平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几分温情,皇上微微笑道:“朕要你去搬救兵!”
方铮闻言两tui一软,亏得长平在一旁扶住了他。
方铮望向长平,语带哭腔道:“宓儿,听到了吧?你父皇要玩死我啊……”
强敌环伺之下,指望方铮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冲出城去搬救兵,委实太过为难他了。
长平早已以方家少夫人的身份自居,当然要帮着夫君说话,闻言不满的朝皇上哼了一声,娇声道:“父皇,搬救兵当然是必须的,可也不用我夫君亲自去吧?这里有这么多大臣,还有好几千禁军将士,您派谁去不行,非得让我夫君去呀。”
方铮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一旁不停的点头附和:“就是!咱俩还没洞房呢,一会儿出去被人she成个刺猬,你守寡守得冤不冤呐!”
长平脸一红,跺脚嗔道:“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洞房!”
方铮哀求道:“皇上,搬救兵很多人都合适去,您干嘛一定要选我呀?您若实在找不到人,我帮您推荐几个?我身边的杀手哥哥ting合适的,就是他太爱钱,开价太高,不过您放心,我来给钱,为了国家为了皇上,杀手哥哥的跑tui费我请了!”
皇上笑而摇头,“此事只能你去办,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为什么呀?”方铮不解道。难道我长着一副搬救兵的脸,类似于冤大头,替死鬼之类的炮灰角se?
“因为朕要你去请的,是冯仇刀的龙武军。”皇上板着脸道。
“冯仇刀……皇上,就算要去请冯仇刀的军队,也不一定非得要我去呀。”方铮苦着脸道。
皇上忧虑的道:“城内被叛军攻入,但离此六十里外驻扎的龙武军和神策军却毫无动静,朕担心……”
“皇上,微臣以脑袋担保,冯仇刀断不会背叛您!”事涉朋友的忠诚,方铮赶紧一脸严肃的道。
皇上微微点头道:“朕也希望冯仇刀不会投敌,冯仇刀乃忠良之后,又率军深入突厥草原,立过大功,而且任职龙武军大将才半年,应该不会这么快被人收买……”
方铮急道:“皇上,您可别误会他,不管他任大将军多久,都不会被人收买的。”
若说冯仇刀这么一条光明磊落有血性的汉子会被潘尚书拉拢,打死他都不信。
“哼!城内luan成这样,他若真有忠君勤王之心,为何迟迟不见发兵来救?”皇上面若冰霜冷哼道。
“也许他有什么事耽误了呢,比如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什么的……”
为了证明冯仇刀的清白,方铮认真想了想,道:“冯仇刀没能来救驾勤王,原因可能有很多,一则投鼠忌器,担心皇上已落入叛军之手,所以他不敢妄动,二则,冯仇刀接管龙武军才半年,若龙武军的某些将领已被潘尚书收买,此刻他便是想率军来救驾,恐怕也指挥不动手下的将士了,更何况事关谋反,手下的将士若对他没有产生足够的信任,肯定都不敢贸然跟着他进城……”
简单的说,冯仇刀现在的境况可能也不怎么妙。
皇上笑了:“朕看你每天浑浑噩噩的hun日子,还以为你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呢,没想到你还不傻,看得清形势……”
方铮不高兴了,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朕的猜想也和你一样,所以朕打算派你出城,拿着朕的亲笔特旨,令冯仇刀整饬军队,然后率军进城勤王,击溃叛军。”
得,又绕回老话题了。
“皇上,干嘛一定得让我去呀?派谁去不都一样么?只要是您身边信任的人不就行了?比如说那谁,哎!曹公公,你快来,皇上有一桩fei差,下官让给你了……哎,你躲什么呀……贪生怕死!”
皇上脸一沉,“够了!别胡闹了!时间紧急,此事只能由你去办,朕知道,冯仇刀与你交情匪浅,在这个紧要关头,只有你执着朕的亲笔特旨去调兵,他才会相信,若派别人去,他可能会以为朕是在叛军的胁迫之下才下的旨意。”——
皇宫西宫门外。
潘尚书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这扇紧紧关闭的宫门。
城内抵抗的守军已被歼灭得差不多了,京城遭受到华朝立国百余年都未经历过的浩劫,城中火光四起,百姓惊恐奔逃,杀戮声,叫喊声,哭嚎声,luan成一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赵虎麾下的叛军已严密控制了城内所有的街道,衙门,胆敢反抗者,不论军士或平民,一律屠戮,已有无数的守军和平民百姓死在了luan刀之下,由于城内守军不多,叛军一路猛攻,很快便杀到了皇宫西门。
“老大人,下令进攻吗?”赵虎走上前,恭声问道。他知道,眼前这座全天下的权力名利最集中的皇宫,一直都是老大人极度渴望得到的。
府里自从被禁军围困,潘尚书便知道,形势已到了图穷匕现之时,决定发兵起事后,他将书房里的密道打开,令全家老小经由密道出了城,与赵虎的叛军会合后,下达了进攻京城的命令。
密道是他十年前就修好的,原本以为在皇上的宠信下,自己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没想到今日还是用到了。
皇宫如往常一般,看起来巍峨,肃穆,金黄se的宫殿屋顶,象征着入主皇宫的人是多么的尊贵,豪奢,集天下所有的权力和富贵于一身,磕了一辈子的头,看了一辈子的别人的脸se,终于等到了今天。只要军队攻进去,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包括金銮殿上那张金黄夺目的龙椅。
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了心中的那份ji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得意,潘尚书微微眯上了眼,沉声道:“约好起事的另外四路大军为何不见动静?莫非事情有了什么变化?”此事太过蹊跷,潘尚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赵虎摇头道:“门下不知,门下已派出探子前去打探了。”
潘尚书面se不变,可眼中却有了些微的惊慌,喃喃道:“但愿不要有什么变化才好……”
赵虎轻声问道:“老大人,下令进攻吗?”皇宫即在眼前,唾手可得,入了皇宫,此事便算成功一半了。
潘尚书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在方铮府里?确定了么?”
赵虎点头道:“确定了,今日是方铮与长平公主大喜之日,他怎么可能不去呢?”
潘尚书眯着眼道:“如此甚好,方铮是老夫的一根心头刺,既然他们都在,老夫正好前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赵虎,手中还剩多少兵力?”
赵虎默算了一下,道:“攻入京城后,与守军厮杀,伤亡不小,现在能战之兵尚不足三万了。”
潘尚书皱了皱眉:“若另外的四路大军不能及时赶来,等城外的神策军和龙武军反扑的话,只凭手里的这三万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不知那四路大军为何没有依约起事,在城外驻军反扑之前,老夫必须将皇帝活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分一万兵马出来,攻打皇宫,再分一万出来,严密控制城中各要害之地,其余的,全都跟随老夫去方府,是时候与他面对面了。”
“是。”
无视耳边不断传来的百姓或守军临死前的惨叫声,潘尚书面无表情的踏着脚下已被血染红的土地,一步一步的迈向方府。
“喀嚓!”
一道耀眼刺目的闪电划破夜幕下的长空,照亮了大地,闪电与火光中,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清晰而夺目,直如人间地狱。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都是该死的。”潘尚书目不斜视的走过这些尸体,心中对自己默默的道。
他的身后传来了军队集合的号角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军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高举着手中的钢刀,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饿狼,跟在潘尚书身后,直奔方府。
与此同时,进攻皇宫的号角声也吹响了——
方府内。
战luan临头,为方铮和长平的婚礼前来贺喜的宾客和大臣们仍惶惶然聚集在前厅外的院子中,各自打着投降或硬拼的主意。禁军士兵倒是未见慌luan,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方府内种植着的一根根树木被伐倒,堆积在大门前,临时修筑了一道道简易的防御工事。
方铮仍在试图说服皇上。
“皇上,微臣出了府,根本就没那本事冲出城去呀……”
“无妨,朕调拨三百禁军给你,你们走北城门,短时间内杀开一条血路应该不成问题。”皇上算得很精确,连路线都为他想好了。
“皇上,微臣如果去了,我这一家老小怎么办?”方铮回过头看着方老爷和方夫人,还有长平,嫣然,凤姐,小绿……他们都需要自己保护,此刻我怎能离开?
“朕会保护他们的。”皇上淡淡的道:“你就算留在此地,难道就有本事保护他们了吗?叛军若杀了进来,你的父母,妻子包括你在内,全都难逃一死。”
“那也不一定……大伙儿一块逃出城去,不就没事了么?”方铮心怀侥幸道。
“逃?怎么逃?”皇上似笑非笑的道。
方铮转过头,眼含期待的对方老爷道:“爹,咱们家有密道吗?直通城外的那种。”
方老爷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方铮悲愤道:“怎能没有呢?潘尚书家都有呀……”
方老爷怒道:“老夫做人堂堂正正,从不做亏心事,为何要修密道?”
瞧瞧,古代人多死板。
正待继续跟皇上耍赖,门外忽然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一声声的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隐隐带着血腥杀伐之气,如同死神的召唤,向众人发出来自地狱的邀请……
方府大门外,第一个出现的骑兵径直奔过方府大门,并不停留,接着大股部队蜂拥而至,沉默而有序的将方府团团包围,大门外的广场上,五千余名叛军手执钢刀长矛,眼神冰冷的注视着门口高挂的一对大红灯笼。
府内众人尽皆变se,叛军终于还是来了。
皇上双目含煞,脸seyin沉得可怕,盯着紧闭的大门,久久不发一语。
“老臣参见皇上,恭迎皇上回宫。”潘尚书的声音远远的从门外传来。
方铮闻言大怒,妈的!老东西,老子今儿的大喜日子都是被你这老hun蛋给搅和了!
皇上叹息了一声,隔着厚重的大门沉声道:“老尚书,没想到你还是走出这一步了。”
潘尚书的声音丝毫未见bo动,一如既往的恭敬:“老臣万死!求皇上恕罪!”
“为什么?老尚书,为什么?朕这些年可曾亏待于你?”
以往君臣相厚,如鱼得水的气氛早已被双方剑拔弩张的大战气氛所代替。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相交数十年的一对老人,隔着厚重的门板,语气平淡的述说着多年的积怨和矛盾。
“时也,势也。皇上,恕老臣直言,近年来您身边充斥着太多的小人,以至于国事荒废,政务hunluan,百姓流离失所,各地反叛频生,皇上,老臣别无所求,只愿率军清君之侧,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如此,老臣纵是被皇上千刀万剐,亦死不足惜!”
潘尚书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领兵作luan之举,似是毫无si心。
“你放屁!潘文远你个***!搅和老子的婚事,起兵作luan还说得道貌岸然,自己想当皇帝就直说,不要老拿百姓,小人什么的作幌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我呸!luan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方铮跳起脚来恶狠狠的骂道。
反正大家都活不成了,不如骂个痛快。新仇加上旧怨,方铮骂了个酣畅淋漓。
“住口!”皇上低声斥道:“这个时候要你多嘴么?快!朕拨三百禁军给你,给朕冲出去找冯仇刀调兵,朕和你家人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方铮一梗脖子,强硬道:“不!微臣哪儿也不去,那谁!给我找把刀来!我要冲出去,跟这姓潘的老hun蛋拼了!让这老hun蛋知道,老子是忠臣,不是小人!”
很显然,潘尚书口中的“小人”云云,ji怒了这位自认为是忠臣的方大少爷。
方府内的众人都算比较了解方铮的性子,见他此刻居然难得的铁血了一回,纷纷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困在府里的这么多人当中,方铮虽然说不上是最没本事的人,但他绝对是最怕死的人,现在这个最怕死的人竟然有如此彪悍勇猛的一面,实在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方铮,别胡闹!”
“不!我要出去跟他拼了!”方铮执拗得像个任性的孩子。
皇上怒道:“你……那好!来人,给他一把刀,让他出去拼命吧。”
方铮接过钢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面冷酷暴烈之se,随即脸se忽然一变,朝着皇上谄媚的笑道:“皇上,您别当真呀,微臣刚刚只是随便说说,以表示微臣是个不怕死的忠臣而已,拼命这么危险的事儿,还是交给您手下的将士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钢刀小心翼翼的递给一旁的禁军士兵,口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哎,小心点儿,别割着我,拿好,离我远点儿……哎呀,这把凶器实在是太可怕了……”
众人:“…………”——
以下不算字数——
好些日子没求过票了,大家果然很给面子,一张都没给……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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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逃(上)
方府已被如狼似虎的近万叛军包围,府内只有区区三四千的禁军士兵,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如若潘尚书一声令下,命叛军进攻,就算死守也守不了多久,禁军迟早会被叛军歼灭殆尽。
形势已是万分危急。
皇上的脸不住的抽动着,眼中的愤恨和惊慌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登基为帝数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他知道,只要叛军将他的禁军歼灭,他这个皇帝就算当到头了,如同每朝每代的亡国之君一样,过着猪狗不如,受尽欺凌的日子,最后在惶恐和绝望中渐渐死去,而他的亲人,子女,日子绝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咬了咬牙,皇上面向大门,沉声道:“老尚书,朕与你君臣数十年,彼此不用再说虚妄之言,你告诉朕,你要什么?”
要什么?大军压境,兵临城下,这副架势摆出来,他要什么还用问么?
门外的潘尚书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才开口,声音苍老而嘶哑:“皇上,老臣要的,只不过‘公平’二字而已。”
皇上浓眉一掀,沉声道:“朕对你还不够公平么?独掌吏部,太子太师,爵至国公,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朝堂上让你一手遮天,在民间任由你享有直追皇室的声望,朕给了你这么多,你居然还跟朕要公平?这天下的公平,朕全都给你了,你还嫌不够么?”
潘尚书闻言情绪忽然开始激动,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不!这不是公平!这只是你做给我看的假象,做给世人看的假象!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处心积虑的削弱我的羽翼,打击我的门生,暗中布局,操控一切,你当我不知么?只要某天我失去了所依恃的力量,你便会毫不留情的砍下我的脑袋!老臣所要的公平,都是一点一丝从你的手指缝里抠出来的!不然老臣岂能活到今天?皇上,老臣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被你逼的啊!”
方铮走到皇上身边,轻声道:“皇上,别跟那老东西废话了,那家伙好象疯了,您是万乘之尊,跟一疯子说话多掉价啊!微臣给您出个主意,微臣从茅房里弄一桶大粪来,在门上搭把梯子上去,然后将大粪泼到他身上,对待这样的妖孽,就要用大粪泼,哇哈哈哈哈……”
见皇上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方铮得意的笑声噶然而止,摸着鼻子讪讪道:“……当我没说。”
等了许久未见皇上说话,门外潘尚书沉沉的叹息一声:“皇上,您还是自己出来吧,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死伤了,君臣一场,老臣保您和各位王爷公主性命无忧,富贵终老……”
“潘尚书,朕问你,太子可参与了此事?他此刻是否与你在一起?看在多年君臣情份上,你跟朕说实话。”皇上忽然道,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老臣不敢隐瞒,太子殿下至始至终未参与此事,老臣派人搜查了太子府,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的踪迹。”
皇上闻言,眼中终于有了几分释然。
太子并未参与叛乱,这也许是众多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没有再理会门外的潘尚书,皇上一把按住方铮的肩头,低声道:“形势危急至此,你还不愿冲出城去搬兵么?难道你就看着大家都死在这里?”
方铮默然,回过头扫视了一圈,亲人,老婆,朋友,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到底为什么而活着?权势,还是金钱?钢刀加颈之时,一切身外之物仿佛都变得虚无缥缈。陪在身边的,除了自己的亲人,还能有谁?
说实话,方铮现在很害怕,他的双腿止不住的发抖,从门外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中冲出城去,换了以前,这种疯狂的找死方法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今日形势逼到这个地步,自己却不得不去做这件十死无生的事,——为了自己的亲人和爱人。
他也明白皇上的话有道理,冯仇刀虽说不会反叛,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除了皇上本人和他方铮,恐怕谁也调动不了他的军队,并非冯仇刀不忠君,而是值此纷乱之时,他肯定已不敢随便相信别人,只有交情与他相厚的方铮,拿着皇上亲笔所写的调兵特旨去找他,他才会相信,因为世人都知道,方铮是皇上的亲信,又是皇上的女婿,从某个角度来说,方铮其实就是皇上的代言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将这句话说得再直白一些,有些事是一个男人必须要去做的。若连自己的家小都保护不了,这个男人还算男人吗?太监都会看不起他吧?
方铮觉得自己挺像《倚天》里的明教教主张无忌,他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被形势或被人逼出来的,从帮胖子和长平打架,到给朝廷献策,再到与潘尚书结怨,与突厥人谈判,一切都不是自己主动去做的,或迫于形势,或迫于人情,现在,他又不得不去做一件自己并不想做的事了,这件事必须要做,为了一个男人的责任。
望着皇上,方铮的眼神透着一股决绝。妈的!死就死了!老子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值了!大不了老子再穿越回去。
“皇上,我去!”
皇上对他的回答很欣慰,眼中充满了温情。
“朕会派最精锐的三百禁军保护你冲出重围,你,……你不会有事的。”
骗鬼去吧!没事你自己怎么不去?方铮对这句不切实际的安慰嗤之以鼻,既然决定去,有没有人保护自己已不重要,就算孤身一人,也得去。
孟子曾说过一句很牛逼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方铮现在怀疑,如果不是孟子的家人被强盗绑票了,那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喝醉了吹牛皮,反正方铮自己做不到如此大义凛然,这会儿他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我是悲情英雄萧峰,我是死守襄阳城的傻大胆郭靖,我是身残志坚的苦情英雄杨过……妈的!我如果是韦小宝该多好,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你们打出脑浆子都不关我事……
胡思乱想之中,一双手环上了方铮的腰,扣得紧紧的,仿佛松开手他就会凭空不见了。
“宓儿,松手吧,我只是……只是到外面去出个差,很快就回来。”方铮不用回头,光闻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就知道,抱住他的人是长平。
“不,要去咱俩一块去!”长平将头埋在方铮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别傻了,这是去玩命,你以为去领奖啊?”方铮苦笑道。
“不行,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长平执拗道。
“呸呸呸!会不会说话啊?什么死啊死的,我还没跟你洞房呢,怎么舍得死?”
说话间又有三只玉手紧紧抓住了方铮的衣袖。嫣然,凤姐和小绿都围了上来。
方铮眨了眨眼:“干嘛?你们都要陪我去?”
嫣然和凤姐摇摇头,笑中带泪:“我们若跟你去了,只会给你添累赘。”
方铮对长平笑道:“听听,她们比你明白多了。”
谁知嫣然纤手一翻,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满脸泪水的看着方铮,语气充满了决绝:“……妾身已备好鹤顶红一瓶,如果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绝不独活!”
方铮见状大急,忙道:“嫣然你可别犯傻啊,放心,我不会死的!”
说完又急忙跟长平道:“这一点你别跟她学,记住了,你们都得好好活着!”
小绿在一旁道:“少爷,小绿可以陪你去,小绿有功夫,可以保护你。”
方铮道:“得了吧,功夫再高,能打得过外面的千军万马吗?放心,下回我若跟街上的混混打架,一定叫上你,这回就算了。”
“不行,你要带我去!”
“少爷,我可以保护你的。”
“夫君,为了妾身,一定要小心啊……”
听着耳边唧唧喳喳的声音,方铮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怒道:“好了!你们干嘛呀?一个个抢着评职称似的,有意思吗?都老实在府里待着!等着我去搬救兵,谁都不准跟我去!”
众女见方铮难得的发了脾气,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珠泪涟涟的望着他,目光中的幽怨之意,令方铮打心眼儿里疼惜。——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啊!
一道娇媚的身影出其不意的冲到方铮面前,未等他反应,一把扳住方铮的脑袋,然后樱唇对着他的嘴狠狠的印了上去,芳香扑鼻,回味悠长。
在众女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凤姐羞红着脸退开了,眼神四处闪烁,欲盖弥彰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个月的分红还没跟你结算呢……”
长平大怒,狠狠的一跺脚,指着方铮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清白!”
方铮回味的摸了摸嘴唇,嘿,这可是凤姐第一次主动亲我啊。这个吻算不算分红的一部分?如果能活着的话,嗯,我得好好跟她结算一下分红的事儿,多分几次,用不同的姿势分红……
凤姐不知怎的,这次居然不怕长平了,闻言淡淡的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民女亲他那一下,是希望他能记着府里众人的安危,出去后凡事小心谨慎,毕竟他是我如玉斋的大股东……”
长平气得直跳脚:“那你用得着亲他吗?他是我的夫君,跟我拜过堂了,你……你们肯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主殿下请慎言,民女与他可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清白……”
方铮扶着额头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转过头对皇上道:“皇上,快,给我备马,微臣已迫不及待想出去送死了,活着简直太难受了!”
皇上笑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方铮想了想,道:“微臣想要穿上盔甲,这样也许可以多挨几刀……”
皇上命禁军中的军士脱下一副盔甲给他。
其实所谓的盔甲,也只是寻常的军服上面镶嵌了一些铁片,然后在身体的要害部位多加了一层薄薄的铁板,若说用处也不是没有,不过上阵杀敌的话,这种盔甲也顶不了什么大用,一刀砍下,该丧命还是得丧命。
见方铮穿戴完毕,皇上问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方铮又想了想,道:“微臣还要穿上一副盔甲……”
“…………”
同时穿上两副盔甲,这下应该保险多了吧?方铮原地跳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承重还有一定的空间。
“皇上,微臣觉得还可以再穿一副……”
皇上哭笑不得,这家伙怕死也怕得太离谱了,一个人穿三副盔甲,也不怕被压死。
“你穿这么多还怎么跑?”
方铮笑道:“这您就别管了,微臣自有办法,嘿嘿,安全第一嘛……”
方老爷抖抖索索的走上前来,抓着方铮的手,未语泪先流,“铮儿……唉!都是家人拖累了你啊!”
一旁的方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皇上却命他去做一件凶险至极的事,万一有个好歹,方家以后靠谁?
可方家二老明白,方铮若不冲出去搬救兵的话,方府迟早会被叛军攻破,那时大家照样也是个死而已,不同的只是早死晚死,方铮如果能顺利冲出去,或许更有希望活下来。
方铮朝老爹咧嘴笑道:“爹,您别这么说,人都有上进心的,孩儿混蛋了半辈子,您就不许孩儿高尚一回啊?您和娘要保重,若然……若然事不可为,请恕孩儿不能为您尽孝了。——放心,玩命的事儿孩儿只干这一次,下次就算是天皇老子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干了。”
说完方铮意有所指的瞄了皇上一眼,皇上咳了两声,目光转向别处。
奉命保护方铮的三百禁军精锐已集合,众人又七手八脚从方府的马厮中腾出了三百匹马,这些马都是从宾客们乘坐的马车或随从中临时调拨出来的,知道方府的少爷为了救大家,孤身出城求救兵,众人感激之余,二话没说,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会儿的工夫,方铮胸前的暗囊又鼓涨了不少,都是宾客们偷偷塞的一点“小心意”。
方铮苦笑,搁以前的话,自己发了这么大一笔财,估计会乐疯了,现在……唉,待会儿冲出去若死于乱刀乱箭之下,银子要来还有什么用处?
拉过杀手哥哥,拜托他保护好一家老小的安全后,方铮意气风发的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方老爷怒道:“混帐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方铮立马低眉顺目:“是,我错了……”
身穿三副盔甲的方铮艰难的走到了一匹黑马前,费力的抬了抬腿,发现上马这个动作自己无法独力完成,于是瞪了一眼身旁不停抹着眼泪的小五,“哭什么哭!不知道上来搭把手吗?没眼力见儿!”
小五赶紧伸出手,二人一同使力,方铮终于顺利上马。
跨坐在马上,扶了扶沉重的头盔,望着众人或悲伤或期待的眼神,方铮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年代,而自己,正是那位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英雄,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身披金甲,脚踩祥云,一骑绝尘而去……
此时此景,怎能不吟诗一首以壮行色?清了清嗓子,方铮朗声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众人大骇:“换一句换一句!太不吉利了!”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换一句换一句!”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换一句换一句!”
“我自横刀向天笑……”
“换一句换……”
“都给我闭嘴!”被打扰了诗兴的方铮怒了,阴沉着脸,愤愤的瞪着众宾客们:“你们来相亲还是斗诗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讲不讲理了?给我闪开!”
“…………”
突围的地点选在方府内院的西后门,相对于前门的重重包围来说,这里的防守稍稍薄弱一些。
三百禁军早早的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的握紧手中的钢刀长矛,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决绝,他们已知道,此去生还的机会很渺茫了,但他们是皇上的亲军,任何时候都必须有随时为皇上捐躯的觉悟。
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方铮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大门处,潘尚书阴沉的声音传来:“准备进攻!”
守在门内的禁军将领马上高喝道:“禁军戒备!”数千士兵闻令,齐举手中的兵器,斜指着大门,神色或紧张或漠然的盯着前方,沉默之中,杀机蔓延,战事一触即发。
叛军的号角已吹响,兵马调动的脚步声,像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潘尚书已下了强攻的命令,时不我待,不能再耽误了。
方府西后门,骑在马上的方铮抽出腰间的佩刀,虚虚往前一指,大喝一声:“冲!”
接着后门被打开,百余名禁军当先冲了出去,方铮狠狠的一夹马腹,冲在了中间,后面还有百余名禁军为他殿后。
守在后门的叛军并不少,大概有三四千人,但他们似乎谁也没想到,重重包围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往外冲,见门内身着褐色禁军铠甲的数百人以极快的速度打马飞奔,朝着他们的包围圈冲来,叛军们不禁楞住了,城内已被叛军控制,就算他们冲出了这个包围圈,也根本无处可去,这帮人莫非在找死?
短暂的呆楞之后,叛军的一位将领最先回过神来,此时禁军们骑的马离他们已不足十丈,他们的眼中已布满血丝,蕴涵着愈来愈盛的杀机。反正活命是不指望了,不如多杀几个叛贼,赚个够本,禁军们催着马,手中的钢刀已然高举,作出了准备劈砍的姿势,同时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百余名禁军士兵将方铮紧紧的护在中间,他们都知道,只有他冲出去了,大家才有活命的希望。
叛军将领见状大惊,高喝一声:“快!步阵!”
叛军士兵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发现此时放箭已然来不及了,于是马上列阵集结,长矛撑在地上,矛尖斜指疾驰而来的马匹,矛柄用脚死死踩住,同时身后的士兵钢刀压阵,只待顶过第一波骑兵的冲势后,刀阵便会发动,对敌人进行绞杀。
妈的!太吓人了,方铮被护在中间,身上不住的冒冷汗,果然是玩命呀,瞧着叛军列阵中那冰冷的散发着寒芒的矛尖,靠!这玩意若捅在自己身上随便哪个地方,那滋味儿恐怕都不是很舒服吧?
离敌人堪堪还有数丈之遥,方铮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赶紧高喝一声:“慢着!住马!”
禁军是皇上的亲军,是华朝最精锐的军队,军纪森严,令行禁止,听到方铮的命令后,尽管他们知道若停了下来,马儿便会失去了冲势,骑兵的优势霎时变会消失殆尽,但禁军们仍然毫不犹豫的紧扯缰绳,勒停了马匹。
离他们数丈远的叛军士兵们楞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何这帮人声势浩大的冲出来后,却又停住了。叛军将领也有些无措,这帮人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方铮歉意的朝叛军将领笑了笑,大声道:“不好意思,我们走错门了,应该要从南边的后门冲出去的,你们忙啊,我们不打扰了……”
叛军将领:“…………”
方铮没管他什么反应,一挥手大声命令道:“回去!兄弟们都回去,走错门了!快快快!”
“…………”
禁军们满头黑线的调转马头,跟着方铮往回跑。
叛军将领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被戏耍后,不由勃然大怒:“他娘的!欺人太甚!给老子拦住他们!”
来不及了,跑步的永远赶不上骑马的,把守后门的叛军又根本没有配备骑兵,叛军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方铮和三百禁军飞快的缩了回去。
方府的后门内,皇上一脸怒意的瞪着方铮,斥道:“你又跑回来干嘛?”
方铮下了马,擦着满脸的冷汗,苦着脸道:“皇上,这可不能怪我,我不回来不行啊……”
“为什么?”
“您调兵的特旨还没给我呢,皇上,您忘啦?”
众人无语:“…………”
带着几分怒气和几分讪意的皇上飞快的写好了调兵特旨,盖上了大印,一甩手扔给方铮,冷冷道:“拿去!这回可别再胡闹了!”
方铮小心的将它收在怀中,心想,你自己忘记写了,能怪我吗?还说我胡闹,这人年纪大了,特别不讲道理……
艰难的跨上马,满身披挂的方铮抱拳朗声道:“风萧萧兮……”
“闭嘴!快走!”众人齐声暴喝道。
第一百八十章 奔逃(下)
三百禁军士兵再一次集结,只等方铮令下,大伙便待再次冲杀出去。
方铮抽出佩刀,浑身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刚刚亲身经历了战场厮杀,虽说在他英明的指挥下掉头跑回来了,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可战场上的肃杀血腥之气却已让他深深感到了恐惧。——这可是实实在在童叟无欺的玩命啊!
面色苍白的方铮转过头问道:“皇上,咱们这群人若战死了,起码得封个烈士什么的吧?若只在墓碑上刻个‘无名男尸’,我就不去了……”
皇上咬牙切齿怒道:“……朕封你为开国侯!快滚吧!”
受了斥责的方铮委屈的转过身子,嘴里嘟嚷着:“……好好的伯爵当着,立了功却成猴儿了,找谁说理去呀……”
“…………”
佩刀往前虚指,方铮大声道:“兄弟们,咱们仍旧从这个门杀出去!”
众禁军齐喝一声,驾马从方府的西后门冲将出来。
这次的突围却没有上次那般顺利。
因为就在禁军们冲出后门才几丈之远,这次突围的重要人物,身负重大使命的方铮方大少爷,却意外的住马了。
这倒不是方铮怕死,实在是方铮骑的这匹马的原因,也许此马从未上过战场,第一次冲出来的时候马儿便被吓着了,所以这次冲出来见对面的叛军矛尖冷森,刀锋闪亮,一副严阵以待的阵势,方铮座下的马害怕了,任他如何鞭打,却怎么也不肯再进一步。
“完了!”方铮绝望的想道。停住不动的骑兵,那简直是叛军们的活靶子啊!
对面数十丈远的地方,就是几千如狼似虎的叛军,如此关键的时刻,座下的马竟然歇了菜,天亡我也,非我怕死。老婆们,为我报仇啊!你们的老公我死在一匹畜生手里……
冲在前面的禁军偶尔回头一瞥,见他们的主将方大人停在原地不动,纷纷犹豫不已,他们不知道这位时常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方大人,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三百骑禁军的冲击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回头望着方铮,到了最后,大家干脆掉转马头,往方铮靠拢而去。
方铮擦着满脸的冷汗,抬起头朝禁军们歉意的笑了笑,接着又低下头去,狠狠的鞭打着胯下的马,可这匹该死的马却怎么也不肯往前迈一步,甚至还状似畏缩的往后退了两步。
对面的叛军见这数百精骑在离他们数十丈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由感到莫名其妙,好在叛军的将领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在没弄明白敌军的意图前,他很明智的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大声吩咐手下军士戒备,并派人向潘尚书报信,却并没有命令士兵们围上来厮杀。
就在敌我双方正保持着这种诡异的互相僵持状态时,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
方铮只感到座下的马儿浑身一震,接着两只前蹄凌空跳起,凄厉的长嘶一声,然后像打了几千cc鸡血似的,一马当先朝叛军阵势中冲了过去。
方铮来不及拉缰绳,下意识的一把抱住了马脖子,任由马儿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去,方铮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却见马屁股上不知怎的,斜斜插着一把小巧的刀。——这把刀方铮认识,正是杀手哥哥的秘密武器。难道说……
回头再望向方府的后门,却见围墙上杀手哥哥的影子一晃既没,果然是他!
“妈呀!救命呀!要死人啦!谁来救救我啊!”方铮抱着马脖子,闭着眼惊恐的大喊着。
禁军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方铮越过他们,独自一人向叛军冲杀而去,皇上再三要求他们保护方铮的安全,怎料到此刻的方大人居然如此奋不顾身的当先杀向敌阵,口中还哇哇大叫着,形象英勇得一塌糊涂。看来皇上如此看重方大人是有道理的,至少人家在关键时刻没有怯阵,冲杀敌阵比他们更拼命。
“方大人是条汉子!”禁军甲敬佩道。
“不错,纯爷们!”禁军乙附和道。
“咱们禁军岂能落后?兄弟们,冲上去,保护方大人!”
顿时,三百禁军发动了,在方大人一马当先的精神鼓舞下,禁军们士气如虹,所向披靡。叱喝着座下的马。飞快的跟上了方铮。
——这件事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至少方铮绝对没有一马当先的意思。
此时方铮抱着马脖子,心中叫苦不已,这匹该死的畜生!动是动起来了,可怎么让它停下呀?众所周知,被疼痛刺激的动物很容易发狂,而且非常难驾驭,方铮座下的马疯了似的跑着,离叛军集结的拒马阵型越来越近,叛军手中那冰冷的矛尖刀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似乎正等着收割他的生命。
方铮急了,不顾一切死命拉着缰绳,想将这匹疯马勒停,同时回过头,朝方府的后门悲愤的大喊道:“杀手哥哥……你他娘的阴我!”
“…………”
手都拉酸了,疯马却怎么也不肯停下,到最后方铮索性放弃了,抽出了佩刀,心想,碰碰运气吧,待会儿如果叛军先将这匹疯马击毙,那我就得救了,什么都不管,赶紧再撤回去,皇上也没法怪我,谁叫我骑的马不争气呢……
这时禁军们也渐渐追上了方铮,紧紧的靠在方铮旁边,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拒马阵型,禁军嘴里还没闲着。
“方大人好样的!”
“对!兄弟们以你为荣!”
“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误会啊!方铮心里哭喊着,口里大叫道:“快!快把我拉……”
方铮本来的意思是,要禁军们把他拉到他们的马上,这匹奔跑中的疯马方铮可不敢再骑了。
可惜禁军们又误会了。
“请大人放心,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涉险的!我们与大人一起奋勇杀敌!”
说着禁军们大喝一声,紧催战马,超过了方铮,向前杀去。
靠!你们杀你们的,扯上我干嘛?方铮死死的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朝前不停的挥舞着:“闪开!都给老子闪开!被撞上了我可不赔钱啊!”
“方大人太英勇了!”
“是啊,我等之楷模啊!”
说来话长,这些情节只是几次眨眼的工夫而已。
叛军们被禁军精锐表现出来的气势吓得有些惊慌了。特别是禁军中有一个不停挥手的人,在马背上手舞足蹈,表情瞋目裂眦,杀气腾腾,口中哇哇大叫不知喊着什么,令人不寒而栗。
这次后门外的叛军数量少了许多,也许潘尚书将兵力调到正门强攻了,不过把守后门的叛军仍有两三千人,叛军们吸取了刚才的经验教训,在离门口十数丈远的地方搭了许多木头桩子,设置了不少障碍,这些能有效的阻挡骑兵的进攻冲势。
见方铮和三百禁军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叛军将领暴喝道:“列阵!”
叛军原是神武军,朝廷花了大量军费人力物力打造的正规军,见将领有令,短暂的慌乱之后,士兵们马上行动有素的将长矛排在最前,以拒战马,钢刀方盾排后,以歼敌军。
马蹄声声如擂战鼓,百余名禁军将方铮团团围住保护着他,其余的则高举着战刀冲向敌阵,论上阵杀敌和平日训练,禁军是皇上的亲军,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仿佛对叛军列出来的阵势驾轻就熟,待冲到叛军设置的木桩障碍处时,为首的十几名禁军士兵将身子一弓,战刀狠狠劈下,很快,叛军临时搭造的木桩障碍便被劈砍得七零八落,给后面冲上来的禁军们扫清了障碍。
叛军将领大喝道:“拒马!”
这时列阵在木桩之后的叛军们手中长矛斜斜上指,同时奋力的刺出,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禁军士兵顿时被刺中,纷纷落马身亡,可是叛军的反击也只来得及刺这一次,后面数百禁军眨眼间便冲到了叛军面前,战刀劈砍之下,叛军们根本没法回击,骑兵对步兵的优势这时便体现出来了,居高临下的劈砍之下,叛军士兵们终于出现了小小的骚乱,还没等叛军将领调整阵型,三百禁军早已冲入了叛军阵势的内部。
一时间禁军们如虎入羊群,尽情的厮杀着,百余名禁军士兵仍没忘记自己的使命,紧紧的将方铮围在中间。
方铮座下的疯马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奔跑,疼痛感渐渐少了许多,方铮一探手拔掉马屁股上的飞刀后,没过多久马儿便安静下来了,这让方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妈的!杀手哥哥这次差点害死我,回去得找他赔钱!
战场上讲究的是气势,只要军队的士兵士气如虹,很多时候都会创造出奇迹。甚至有一个士兵追杀几十个溃兵的荒诞事例。眼前的情景就是个例子,虽说叛军数量十倍于禁军,但一则禁军们训练有素,而且都是骑兵,二则冲杀之时速度很快,叛军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三则禁军们早有准备为皇上捐躯,所以根本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厮杀往往奋不顾身,这一点叛军就很难做到,于是叛军在方府后门的防卫终于慢慢呈现了崩溃之势,双方的对抗已演变成了一面倒的单方面屠杀。
方铮现在高兴了,冲不冲得出城去不好说,但眼前这个包围圈要冲出去应该不难,至于冲出包围圈后怎么出城,潘尚书会调集多少叛军追杀他们,这个,暂时没时间多想,应付过这一关再说吧。
方铮是个习惯捡便宜的人,见叛军士兵们节节败退,有的根本没做任何抵抗回身便跑,精明狡猾如他者,怎能不“宜将剩勇追穷寇”?
挥舞着手中的佩刀,方铮对保卫在他身边的禁军士兵们不停的嚷嚷道:“哎,让一让,让一让,本将军要开始奋勇杀敌,以报圣恩了!”
方才在疯马背上大叫救命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他手提缰绳,一马当先的冲到最前面,学着禁军们杀敌的样子,在马背上弓着腰,佩刀毫无章法的往叛军士兵们身上劈砍着,由于叛军们早已被杀得没了斗志,纷纷往后溃败,一时间竟也让方铮劈杀了不少逃跑的叛军。
按说方铮此刻杀敌的形象算是够威武了,身披战甲,一马当先,凛然如天神下凡,出手招法虽生涩而且力道也小,但从远处看来,此人多少也算一员骁将了。至少躲在后门内隔着门缝观察他们突围情况的方家众老婆们便看得一边为方铮的英勇而兴奋,又为方铮这般不要命似的杀法担忧不已,生怕他不小心中了招。
当然,她们是白担心了,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
只要有心便会发现,方铮劈杀的对象一般都是背对着他逃跑的士兵,而且尽量挑那些手中没有武器的叛军士兵下手,安全性非常高,基本跟过年杀鸡一样,一刀一个准,不用担心这只鸡会挥着刀跟你拼命。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几十名禁军士兵警惕的帮他注视着周围,一旦有比较具攻击性的叛军出现,禁军们便催马上前将他收拾了,留给方铮的,都是一些软柿子,也就是说,经过禁军们严格挑选之后,认为其武力值比方铮还低的士兵,禁军们才有意无意的将其驱赶到方铮的视线内,让他大大的过了一把杀敌报国的瘾。
方铮当然不知道这些,别人杀敌都是满面冷厉肃杀之色,他却不同,他杀得心花怒放,兴高采烈,一边杀口中还一边念叨着:“我家后门……”
“唰!”一刀劈下,一名叛军被干掉。
“……是留着给人进出的……”
“唰!”
“……不是让你们这群人渣……”
“唰!”
“……摆摊设点的!”
“唰!”
看来方大少爷对叛军在他家后门设木桩障碍拒马这件事颇有意见……
一名禁军策马向前,急促道:“方大人……”
方铮眼一瞪:“什么方大人,老子上阵杀敌,你们就得叫我方将军!”
谁封你将军了?军士不敢多言,改口道:“方将军,咱们快冲出去吧,再晚叛军的援兵就到了……”
方铮一惊,援兵若到,自己这边两三百人可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对对对,兄弟们,赶紧撒丫子跑啊!……慢着!还有一个,老子过去砍了他……”
“唰!”一声惨叫,又一名逃跑的叛军倒地,只是这名叛军倒地之前的神色很不对劲,望向方铮的眼神很复杂,有种被人欺骗的悲伤,还掺杂着几分愤恨和不甘……
“……咦?这个人穿的衣服不太一样啊……”方铮惊讶道。
“方……将军,此人可能是这群叛军的将领。”
“啊?我杀了他们的将领?嘿嘿,哈哈……这小子临死前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欠他钱没还吗?”
“这个……将军您第一次退回去的时候不是跟他说走错门了吗?”一名禁军士兵小心的道。
“是啊,怎么了?”
“您当时大声喊着要从南边的后门冲出去的,可结果第二次却仍然从西后门冲出来的,所以这名将领可能觉得被您骗了,心有不甘吧……”
方铮恍然,难怪第二次冲出来的时候,西后门叛军的防卫松散薄弱了许多,原来重兵被调集到南后门去了,更难怪这名叛军将领以那种被人欺骗的悲伤眼神看着他了,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自己第一次撤退之时顺口一句胡说八道……
“这家伙不会这么傻吧?我顺嘴胡说的话他也信?怎么当上将军的?”方铮不可置信的看着死不瞑目的叛军将领道。
惋惜的摇了摇头,方铮满含歉疚的看了他一眼,道:“这次算我错了,好吧,下次不忽悠你了……唉,你也没下次了……”
死不瞑目的叛军将领嘴角忽然流了不少血出来。——谁说死人便不会气得吐血?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大股部队行进的脚步声。
看来潘尚书得了信,将援兵调派过来了。
方铮大惊失色:“兄弟们,快逃啊!……不,快突围!”
说完方铮策马便跑,跟刚才奋勇杀敌一样,一马当先,跑在了第一个。
叛军援兵来得很快,等禁军士兵们策马跑起来时,援兵离他们只有数丈之遥了。
方铮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放箭!”
方铮赶紧下意识的将脑袋一缩,大叫道:“妈呀!”
于是两百多名禁军在漫天箭雨之下,发了狂似的策马向北城门狂奔着,当先一人连缰绳都顾不得拉了,趴在马背上,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护住脑袋,形象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行人飞快的消失在叛军援兵眼中。
当然,叛军岂肯轻易让他们逃脱?很快,援兵中策马而出两千名骑兵,大喝一声,朝方铮追去。
方铮只听得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吹着,一路上不停的有禁军士兵落马,他们有的被叛军的箭射中,有的被城中戒备反扑的叛军士兵用长矛刺死,也有被叛军骑兵追上,乱刀砍杀。
形势万分危急!
照这个样子跑到北城门,估计禁军们会死得干干净净,那时别说出城了,出殡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将军,您身中了不少箭,还挺得住吗?”一名禁军士兵飞奔之中打马赶上,在方铮耳边焦急的喊道。保护方铮是这群禁军的使命,没想到刚刚突围而出,这位方大人就中了箭,而且还不止一支。叛军之中也有不少神射手,见方铮打马跑在第一个,自然是为头的重要人物,所以方铮便成了叛军射手们首要的攻击目标。
“我中箭了?”方铮大惊,回头一瞧,却见自己背后零零落落的插着不少箭支,远远看去像一只趴在马背上的刺猬。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方铮大叫道,不过他还没丧失理智,他很奇怪,为何身中这么多箭居然没感觉到疼痛?
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出发之前,在怕死的心理作祟下,他一连穿了三副盔甲在身上,重是重了点,但这三件盔甲的防备能力不亚于前世的防弹衣。现在这三副盔甲发挥了作用,救了他一命,——也许还不止救了他一命。
方铮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扭头看着身后越来越少的禁军士兵。追兵的杀喊声此起彼伏,方铮和禁军们仿佛已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不能再这样跑了,大家迟早会死得干干净净。
方铮转过头大声命令道:“大家分头散开!最好把马扔下,钻进城里一些小巷子或民家,等待机会再跑!”
一名禁军大声道:“不行,将军!皇上命我等保护你……”
方铮突围时的英勇形象已深深的映在了士兵们心中,所以叫他将军叫得理直气壮。
“保护个屁啊!老子如此英勇,用得着你们来保护?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方铮大怒道。
顾及禁军士兵的性命是一个原因,一群人跑在一起,目标太大,城内的叛军见了肯定会围追堵截,大家生还的几率会非常渺茫。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方铮认为自己落单的话,也许跑出城去的希望会更大,趁着乱劲浑水摸鱼是方铮的强项,如果一群人跟着他的话,他肯定没有施展特长的机会。
禁军军纪森严,令行禁止,既然方铮这么吩咐了,众士兵不敢多言,纷纷急促的道了声保重,然后各自散开,扔下了马,徒步窜进了大道两边的民巷之中。
方铮打马朝前又奔了几十丈,然后勒停了马,耳中听得喊杀声渐近,赶紧将马扔在了路边,猫着腰像一只进农家偷鸡的黄鼠狼似的,飞快的窜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方铮在小巷中边跑边脱掉了身上插满了箭支的盔甲,脱得只剩一件外衣后,人已经消失在一片连绵繁复的民宅之中。
方铮打马朝前又奔了几十丈,然后勒停了马,耳中听得喊杀声渐近,赶紧将马扔在了路边,猫着腰像一只进农家偷鸡的黄鼠狼似的,飞快的窜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
方铮在小巷中边跑边脱掉了身上插满了箭支的盔甲,脱得只剩一件外衣后,人已经消失在一片连绵繁复的民宅之中。
现在的方铮心中很得意,进了这一片小巷繁杂的民宅,自己的安全就能保证了。
由于方铮曾因为纵火烧了自己的房子,被满城的百姓追杀喊打,当时他像一只过街的老鼠般惊慌逃窜,虽然最后仍被温森带人拿住,可整个京城复杂无比的小巷子却被他记了个死死,怎么也不会再迷路了。
“打架,我不行,逃命,你们不行……”隐身在一片残垣之中,方铮喘着粗气,得意的眯上了眼睛,嘴角流露出贼兮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