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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全文阅读

作者:贼眉鼠眼     传奇纨绔少爷txt下载     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痛揍言官

    绿绿的草原,广阔辽远,青草蓝天成一线,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成群的牛羊在温暖的阳光下,悠闲的吃着青草,牧民骑着马儿,不时扬起手中的鞭子,在半空甩一个响亮的鞭花,然后吹几声口哨儿。

    牛皮缝制的毡房外,年迈的老者唱起了苍凉的牧歌,歌声蕴涵着淡淡的忧伤和苦难,在粗犷苍茫的草原上,却显得那么的细腻绵长。

    帐篷连着帐篷,远远望去,一大片白色的帐篷聚集在一起,就像绿色的绒地撒上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珍珠,远处的草原隐隐传来如雷声般低沉的马蹄声和吆喝声,给祥和的草原平添几分杀伐之气。大片的帐篷中间,隐隐可见一顶高耸的金色王帐,被周围的帐篷如众星拱月般,镶嵌在正中间。

    草原的尽头出现一些黑点,然后慢慢近了,却是一行人骑着马向王帐奔来。

    策马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高大魁梧的汉子,他头戴着羊皮毡帽,身穿羊皮长袍,奔驰中,清风拂起毡帽一角,露出他狂野的面庞和他那一双狠厉如鹰的眸子,此人竟是当初作为谈判使者,代表默啜可汗进京与方铮谈判的达塔塔。

    达塔塔身旁的快骑上,赫然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乃华朝人打扮,穿着一身破损不堪的盔甲,他身后却还有个人紧紧抱着他,身后那人眼睛蒙着一块白布,穿着突厥人常穿的长袍,他的眉目已被白布遮掩,可紧板的俊脸却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此人却是兵败扬州伏牛山,后来辗转进入突厥草原的泰王。

    此刻的泰王神情很灰败,形貌也颇有些狼狈,他的身后跟着数千人马,在达塔塔的带领下,众人骑马向王庭大帐飞快奔去。

    到了王庭外围,众人勒马抛镫,然后泰王摸索着向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于是纷纷席地而坐,静待泰王命令,泰王则在身旁亲兵的搀扶下,慢慢向王帐走去。

    一旁的达塔塔冷眼盯着泰王,双手环臂,目光中露出轻蔑的神色,泰王走过他身边时,达塔塔有意无意的轻哼了一声。

    泰王听到了,身形顿了顿,随即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继续向王帐走去。

    刚走到王帐门口,却听得里面传来“哈哈”一声豪迈的笑声,随即羊皮缝制的门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中等身材的大汉,穿着代表突厥汗王尊贵的金色皮袍,头上半秃,脑后梳着几根长短不一的小辫儿,他长着一副粗犷的毛脸,脸上的落腮胡子毛茸茸的从嘴上延伸到鬓边,略有些肥胖,面相却是和善憨厚得紧,可眼中不时闪过的如鹰隼般阴沉的目光,显示出此人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憨厚。

    “泰王殿下,欢迎你来我辽阔的草原,我们的相逢,是真神在冥冥中的安排,你便是真神赐给我们的礼物,愿我们的友情如这草原一般辽阔无边。”

    此人竟能说出一口流利的华语。

    泰王面带笑容,双手抚胸,微微向他一躬身,笑道:“谢谢默啜可汗陛下的款待,本王……在下初来贵地,愿投可汗帐下,做您忠实的属下和仆人,以此来感谢可汗您对在下的收容。”

    默啜可汗仰天大笑道:“好,好……”

    连说了几个“好”字,随即他脸色微沉,盯着泰王道:“泰王眼睛蒙着白布,可是受了伤?”

    泰王脸上不由抽搐了两下,咬着牙道:“正是受了伤,那方铮阴险卑鄙,决斗之时竟向我洒石灰,在下不察,着了他的道,这双眼睛……算是废了!”

    原来那日在伏牛山下,方铮情急之时向泰王洒了一把石灰,石灰入眼,泰王当时目不能视,又有追兵杀至,慌乱之中便随便在路边的小溪中掬水清洗了一下眼睛,可是石灰遇水产生了化学反应,高热之下,生生灼瞎了泰王的双眼。

    默啜可汗闻言哈哈一笑道:“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们突厥人向来将敌人和朋友分得很清楚,遇到你,我们有甘甜芳醇的马奶酒,遇到方铮,我们有战无不胜的勇士,和削铁如泥的钢刀!”

    泰王喜道:“多谢可汗为在下报仇,在下愿为可汗鞍前马后效劳,为您消灭您最大的敌人骨禄咄,他的牛羊,牧场和子民,全都属于您,您才是草原上唯一的,伟大的天之骄子,真神保佑您。”

    默啜摸了摸胡子,然后放声大笑,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他单手抓着泰王的手腕,兴冲冲的向王帐走去,口中道:“泰王年轻老成,乃华朝有名的多智之士,本汗能得你相助,如同雄鹰多长了一双坚硬的翅膀,如同苍狼多生了一对锋锐的利爪,哈哈,本汗很是高兴!感谢真神的赐予!”

    “方铮此人狡猾奸诈,本汗两年前派遣使者去华朝京城谈判结盟,结果在他手下吃了很大亏,这人就像一只贪婪奸诈的豺狼,本汗和骨禄咄的使者都没占到便宜,反而让他敲去不少财物,那次谈判,得益最大的却是华朝,此事本汗一直纠结于心,方铮是我们突厥人的敌人!哼,待本汗消灭骨禄咄,然后挥师南下之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的皮肉剁下来喂鹰!”

    泰王高兴的抚胸弯腰道:“多谢可汗,在下愿听可汗调遣。”

    默啜看似和善的小眼睛忽然精光一闪,道:“本汗与骨禄咄之战,已渐占上风,如今有了你的加入,必然如虎添翼,势如破竹,消灭骨禄咄之后,本汗打算南下攻打华朝,泰王你……”

    泰王急忙躬身道:“可汗若攻华朝,在下虽不能上阵厮杀,可在下愿为可汗竭尽全力谋划出策。”

    默啜笑道:“如此甚好,本汗所图中原者,无非为华朝的金银珠宝和美女,本汗劫掠之后,还是要退回草原的,草原才是我们突厥人的天堂。泰王乃华朝皇室贵胄,理应继承皇位,代我突厥统治华朝百姓,呵呵……”

    泰王顿了顿,飞快的接道:“……多谢可汗厚爱,在下若继华朝皇位,必尊可汗为父,在下当自称儿皇帝,年年向可汗进贡称臣,以示对可汗的尊敬。”

    默啜见泰王如此识趣,不由高兴得仰天大笑,用力拍了拍泰王的肩膀,道:“好,好。泰王有此心意,本汗很满意,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位熟人,也是你们华朝人,如今已是本汗帐下一员骁将,你们华朝有句话叫‘他乡遇故知’,本汗相信你们的相处一定很愉快。”

    说完默啜拍了拍手,厚厚的大帐门帘掀开,一名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的大汉昂然走进。

    “泰王殿下,久违了。”进来之人语带笑意,目光复杂的盯着泰王。

    泰王一楞,双手伸出,摸索着道:“你是……”

    大汉哈哈一笑,道:“本将柴梦山!泰王殿下,可识本将否?”

    泰王吃了一惊:“柴梦山?昔年幽州守将柴梦山?你……你已入了默啜可汗帐下?”

    “如今柴梦山已非幽州守将,站在你面前的,是默啜可汗最忠实的仆人和鹰犬。”

    泰王面孔抽搐了几下,随即笑道:“昔日我与柴将军各有阵营,往事不必再提,今日我与你同为可汗麾下,还望柴将军多多照顾。”

    柴梦山也笑了:“那是自然,我们的主人默啜可汗是草原上最伟大的汗王,能在可汗帐下效命,是我们的福份,我等自当团结一心,为可汗打下一份震古烁今的功业。”

    泰王似乎对“主人”二字很不习惯,神色窒了一下,然后笑道:“柴将军所言甚是……”

    默啜在旁哈哈大笑,神色显得很是欣喜,大手一挥,便命帐外勇士点上篝火,烤上全羊,欢迎泰王归顺。

    天色已黑,草原上篝火点点,如同遍撒在天际的繁星。泛着红光的羊羔在火架上烤得滋滋冒油,无数的突厥战士们围着篝火,大口喝着马奶酒,啃着肥嫩的羊腿,人群中不时爆出震天的轰笑声,一个个身材窈窕健美的突厥姑娘们穿着艳丽的衣裳,在篝火旁翩翩起舞,引得战士们开怀大笑。

    默啜可汗端起酒碗,与泰王和柴梦山共饮了几杯,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泰王,道:“本汗与骨禄咄不同,骨禄咄很不喜欢你们华朝人,所以他屡次犯你们华朝疆界,攻陷你们华朝的城池,抢掠之后便放火烧城屠城,本汗对他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天下有才之士,但能为本汗所用者,不论其种族国属,只要肯真心归顺,本汗自待他如兄弟手足,哈哈,说来你也许不信,本汗其实对华朝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连本汗的妃子,也是来自你们华朝,只可惜啊!这位美人对本汗无意,死活不肯委身于本汗,否则她便以死抗之,本汗欲杀她,却又舍不得她那如天仙般的美貌……”

    默啜说着神色郁卒起来,他放下酒碗,拍了拍手,朝旁边侍侯的突厥侍女大喝道:“去,把严美人给本汗请出来,让她给本汗的贵客敬上一杯香醇的马奶酒!”

    侍女慌忙去了,不多时,一名身着突厥贵妇皮袍,头上戴满了各种金玉珠宝的妇人款款走了出来,她大约三十来岁年纪,可面貌却如豆蔻少女般稚嫩,眉如弱柳,目如皎月,丰姿绰约,行走间尽显成熟妇人的雍容之态,只是眉目间隐隐带着几分愁意,看起来令人格外怜惜。

    柴梦山在默啜帐下效命,自是早就见过此妇人,饶是如此,每次见到她仍被她那成熟妩媚的美貌所吸引,他吞了吞口水,贪婪的目光在她姣好的身躯上下打量,心中暗叹:“难怪她不肯委身,默啜还舍不得杀她,我若是他,也下不了手……”

    妇人走到默啜身前,淡淡的向他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侍女递上来的马奶酒,用一种冷若冰霜的语气对泰王道;“欢迎远来的贵客,未亡人严杨氏敬您一杯酒。”

    “未亡人?”泰王闻言呆住了,神色掠过几分惊讶,接着马上恢复如常。

    默啜尴尬的笑了笑,看似不以为意,小小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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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回京的第五日,天色刚亮,京城西门被守城的军士缓缓打开,军士们抱着长矛,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却听到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军士凝目望去,却见一辆双马并辕的马车向城门处奔来,马车装饰很是豪华奢贵,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马车,而且马车的两旁还有近百名身着禁军侍卫服饰的娘子军,她们也都骑在马上,神情冷峻的紧紧护卫在马车两侧,半步不离。

    马车入了城门,丝毫未见减速,随侍的娘子军们看也不看守城的军士,径自往南门大街驶去,如雷的马蹄声过后,军士们抱着长矛互视一眼。

    “这是哪家权贵的马车呀?真他娘的嚣张!”一名军士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小声点儿!不要命了?这群姑奶奶咱们可惹不起……”另一名军士急忙道。

    “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你都不认识?这可是长平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呀!这群姑奶奶可是在京城横着走的主儿,你敢在背后议论她们,胆子长绿毛了你?”

    军士闻言吓得脖子缩了缩,赶紧闭上了嘴。

    娘子军们护侍着马车,马车一直驶到南门大街的方府门前停下。

    方府门前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下人们都排好了队,静静的站在门前的广场上。长平领着小绿和嫣然站在最前面,见马车停下,长平俏脸掠过几分复杂的意味。

    早有见机得快的丫鬟迎上前去,主动掀开了马车的珠玉车帘,搀扶着一位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下了车,妇人刚一露面,便引来方府下人的齐声惊叹。

    她真漂亮!

    几乎所有的人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声。

    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比襟坎肩,镶着绿色花边的红色罗裙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好一位绝色的美貌女子!

    女子体态略微有些丰腴,下车之后俏目先扫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离她数丈之遥的长平身上。

    女子楞了一下,然后款款走上前,朝长平笑了笑,然后行了个福礼,娇声道:“妹妹月娘,见过姐姐。”

    原来此女竟是青龙山上的女匪首罗月娘。

    啸傲山林,性情粗犷的女土匪,此时见了长平也不由有些忐忑,完全收敛了平日的火爆脾气,主动向长平施礼。

    长平是方家大妇,是方铮的正室,今日长平站在方府的大门口迎接她,算是给足了她面子,罗月娘也知不可再像平日般肆意妄为,以后言行必须谨慎。

    长平见罗月娘竟主动向自己行礼,她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罗月娘的小腹,见她小腹和自己一样微微隆起,心中又泛起了几分酸意。

    长平小鼻子娇俏的皱了皱,颇不甘愿的道:“哼,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夫家啦,你既怀了夫君的骨肉,自是不能再让你住在山上,我方家的骨血,岂有让他生在外面的道理?那成何体统?”

    罗月娘一笑,悄声道:“多谢姐姐派侍卫将妹妹接进京,妹妹感激不尽……”

    这声“姐姐”叫得长平心头一暖,酸溜溜的表情立马消逝,换上一副如花的笑脸,娇声道:“还不是那死鬼,回了京便在我面前唉声叹气,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不就是想把你接进方府,得啦,这回让他如意了……哎,你,你的肚子,几个月啦?”

    “算算日子,应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跟我差不多,这个花心的混蛋,竟然那么早就瞒着我,跟你……哼!”长平又开始气得牙痒痒。

    罗月娘闻言羞得俏脸通红,小心的看了一眼长平,见她面色除了有些薄怒之外,倒也没有别的表情,罗月娘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若论跟方铮的第一次,那……简直能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若被长平知道其实是自己主动推倒的方铮,那长平的反应……

    罗月娘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抬起羞红的俏脸,左右看了看。

    长平似是知道她在找什么,于是笑道:“你别看啦,他去上早朝了,午时才能回来呢,你进京的事儿他还不知道,待会儿给他个惊喜……走吧,回家,我带你去拜见公公婆婆。”

    “家”,多么温暖的字眼,罗月娘鬓首微抬,望着方府门楣上高高挂着的黑底金字牌匾,上面写着“忠国公府”四个大字,看着看着,罗月娘的眼圈开始泛红,这里,从此以后就是我的家了么?多少年不知“家”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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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钟楼的钟声敲响,百官身着各色品级的官袍,踱着方步上殿。

    方铮和魏承德走在百官中间,他没大没小的勾着魏承德的肩膀,正在低声与魏老头儿说着风月。

    “哎,你就说说嘛,你到底跟暗香阁的凤仙姑娘有没有一腿?咱俩关系谁跟谁呀,告诉我我又不会到处乱说,真小气!”方铮不满的道。

    魏老头气得胡子直翘,猛翻着白眼,道:“没有!老夫年迈,哪有精力流连风月之所?方大人你可不能乱说,坏老夫的清白。”

    “你有个屁的清白!”方铮不屑的嗤笑道:“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你魏大人年虽老迈,可却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朝廷发给你的俸禄,一多半都扔进青楼了,弄得家里跟遭了灾似的,你若清白,那我岂不是处男了?”

    “你……你……”魏老头气得胡子抖了几下,然后一拂袍袖,恼羞成怒道:“……我懒得跟你说!”

    说完魏承德一扭肩膀,便窜到朝臣队伍的最前头去了。

    “哎,你不说没关系,我今儿晚上就去暗香阁,当面去问问凤仙姑娘……”方铮跟在后面笑道。

    “你……你敢!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皇上未到,朝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金銮殿里低声谈笑聊天,方铮眼睛一瞟,看见靠近门口的那根金龙柱子,眼中不由浮上几分温热之意,多么熟悉的位置呀,好久没站在这根柱子旁边打瞌睡了……

    方铮面带微笑,手中倒提着象牙芴板,一撩官袍便向柱子走去。

    这时一名小黄门轻步走了过来,朝方铮笑了笑,低声道:“国公爷,皇上有旨,您以后上朝站班,位置可不在这儿啦……”

    方铮一楞,“在哪儿?”

    小黄门指了指金殿上朝臣站班的最前列,一个最靠近皇帝龙椅的位置,笑道:“皇恩浩荡,皇上说了,如今您已贵为国公,官至二品,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站在这个不打眼的地方啦,那儿才是您的位置……”

    方铮举目望去,见那个位置正是朝臣站班时文官所站的首位,一般只有朝中德高望重的三公或大学士才有资格站在那里的,胖子倒是看重他,将文官里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其中用意不言而喻,由此看来,今儿上朝,胖子必会升他的官儿,也许真是吏部尚书……

    方铮楞了楞,然后飞快摇头道:“不去,我不站那儿,那个位置我不喜欢,我就喜欢站这里……”

    说着方铮指了指他以前站班时的老位置。

    站得越前,死得越快,自己二十来岁的年纪便站在文官首位,回头还不得被那些言官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老子马上要告老还乡的人了,犯得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小黄门神情一呆,怪异的望着方铮。

    见过不识抬举的,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金殿上文官首位,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这位国公爷怎的连眼睛都不眨就拒绝了?谱儿也太大了吧,连皇上的话都不听,这……这算不算抗旨?

    小黄门还没反应过来,方铮已朝那根熟悉的大柱子走去。

    刚走到柱子面前,方铮身形忽然一顿,鸠占鹊巢,那熟悉的老位置上,已有别人站在那儿了。

    方铮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那位官员一眼,见他穿着六品红色官袍,年约三十多岁,仔细看去,竟是御史台的言官梁成。

    走过去拍了拍梁成的肩,方铮笑道:“梁大人,麻烦让让,这个位置是我的,谢谢。”

    梁成愕然抬头,见是方铮,于是疑惑道:“……不对吧方大人,这位置明明是下官的呀,您的位置早就不在这儿了……”

    方铮眼睛一瞪:“我喜欢站这儿,管得着吗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个规矩都不懂?”

    梁成气得浑身一抖,怒道:“什么先来后到?朝臣站班都是按品阶排的,这才是规矩,你以为是市井泼皮抢地盘呢?”

    言官的品级虽低,可他们胆子都很大,对朝臣甚至是皇帝都有参奏的权力,所以自古言官都是属于清流一类,自是不惧权贵,哪怕权势极大的方铮,梁成也毫不含糊。皇帝我都不怕,还怕你这国公吗?

    方铮却怒了:“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位置本就是我的,我下江南才几天呐,就被你占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也该还给我了吧?好说歹说你怎么就不听呢?”

    方铮本也没打算一定要抢这个位置,可一来他确实不想站到那么显眼的文官首位,二来朝堂上的言官三番两次参劾他,他对言官都没什么好印象,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他却咽不下这口气。三天两头被你们参也就罢了,老子的位置都被你们抢了,还讲不讲理?当老子是软柿子么?

    梁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我不讲道理?我不讲道理?大臣站班的位置是吏部排定的,你怎么不找他们去?你以为我乐意站这儿么?”

    二人的争吵很快便引来了朝臣们的注意,纷纷踮起脚尖看热闹。

    魏承德暗暗摇了摇头,这个方铮,到哪儿都能成为焦点,太会惹事儿了。

    魏老头叹了口气,举步便待上前劝架。

    方铮见大臣们都围过来看热闹,他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伸手搂过梁成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哎,你老老实实给我把位置让出来啊,少跟我废话,信不信我扁你?”

    梁成见这位国公大人跟市井泼皮一般威胁他,不由勃然大怒,大声道:“你……你这无赖!只知拍马逢迎做上高官的佞臣,我要向皇上参你……”

    话音未落,方铮抓起手中的象牙芴板,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梁成的脑袋,怒道:“参你个头啊!你们这帮言官每天吃饱了饭没事做,就知道参人,今儿告这个金殿上擦鼻涕,明儿告那个御驾前挠痒痒,都他妈有病怎么着?占了老子的位置还向皇上参我,你当朝廷是你家开的啊?”

    梁成被敲得脑袋一阵发晕,随即醒过神来,大怒道:“你……你……本官跟你拼了!”

    说着梁成将官帽往地上一掼,撸起袖子便与方铮扭打起来。

    方铮虽是文官,可好歹也是上过战场,见过功夫的,自是比梁成的身手强上许多,二人打来打去,身上的官袍都被撕得零零碎碎,形貌很是狼狈,没过一会儿,方铮竟已占了上风,见梁成体力渐渐不支,方铮提膝在他胯下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撞得梁成当场变了脸色,身子一弓,痛苦的弯下腰来。

    这下方铮来劲了,一个扫堂腿将梁成撂倒在地,然后不顾群臣的劝架,方铮上前骑在梁成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的痛扁起来,嘴里还以一种异常悲愤的口气大声道:“叫你抢我位置!叫你没事参我!叫你骂我佞臣!老子招你惹你了?你们言官咋就这么看我不顺眼?还讲不讲理了?”

    群臣劝架之余纷纷满头黑线,你把人家揍得满地找牙,还说人家不讲理,这世上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不过也有不少吃过言官参劾苦头的大臣表面上劝架,心中却快意万分,该打!方大人打得好!这帮没事闲磕牙的言官早就该揍了。

    痛揍了几拳出气以后,方铮这才站起身,环视着表情各异的众大臣,然后表情异常委屈悲愤的道:“……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讨厌暴力!非常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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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朝堂交锋

    这一日的早朝注定不同以往般风平浪静。

    早朝还没开始,皇上还没到金殿,两位大臣就当殿打了一架,方铮打赢了。

    对武力值相对弱小的方铮来说,能够单对单不使阴谋诡计不耍猴子偷逃不洒石灰粉,堂堂正正打赢一架,委实不太容易,所以方铮现在很有些得意,站在金殿正中,坦然迎着众臣或赞或恨的目光,颇有几分天下无敌,高手寂寞的寥落意味。

    梁成的要害部位被方铮的膝盖狠狠顶了一下,疼得站不起身,已被人扶回家休养去了。

    方铮此举却引发了朝中御史台十几名言官御史的公愤,纷纷叫嚣着要参劾方铮,十几个老大臣非常光棍的将脑袋伸到方铮面前,大声喊叫着让他打,除非方铮将朝中所有言官都打死,否则必不与他甘休。

    方铮被眼前的混乱吓得后退了几步,结巴道:“你们……呵呵,你们可真热情啊……不管是单挑还是找揍,麻烦你们……排队行么?”

    不少大臣噗嗤乐出声来,躲在人群后幸灾乐祸的笑,不知是笑方铮还是笑言官。

    言官们却被方铮这句话激怒了,纷纷撸着袖子上来欲跟方铮拼命,然后又被其他的劝架的大臣拉住,只好一个劲儿的跳脚痛骂,场面愈发混乱。

    正在争吵不休时,御史台中丞郑儒分开众人,满面怒色走到方铮跟前,郑儒是朝中言官之首,见他出面,大伙儿纷纷住了嘴,都不言语了。

    “方大人,今日此举,你不觉得太过分了么?”郑儒盯着方铮,冷冷道。

    方铮笑眯眯的摇头道:“这话我倒想问问郑大人,御史台由你掌管,你手下的言官出言无状,辱骂大臣,还抢我地盘……咳,抢我站班的位置,郑大人,你不觉得御史台做得太过分了么?”

    郑儒浓眉一掀,怒声道:“你可知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方铮针锋相对道:“你可知辱骂朝廷命官兼御封国公是什么罪名?”

    “你……你……”郑儒气得浑身直哆嗦,深呼吸几次,两眼冒着愤怒的火花,缓缓道:“方大人,你不要仗着为朝廷立了几次小小的功劳,便如此飞扬跋扈,嚣张狂妄,我朝以礼孝治国,方大人身居二品,爵至国公,本是位高权重,其言行却如市井泼皮一般粗鲁不文,如何做得百官表率?你于金殿之上殴打大臣,眼中可还有天子?可还有王法?”

    “郑大人,别给我扣这么大帽子,本官脑袋不大,戴不下,打个嘴巴缺德的言官而已,用得着给我上纲上线吗?给人扣帽子谁不会呀?你现在虽然面对的是我,可你的屁股却对着金殿上的龙椅,本官冒昧问一句,如此大不敬,你眼中可有皇上,可有王法?”方铮从容笑道。

    “你……你……”郑儒一惊,想不到方铮竟然如此污蔑大臣,屁股对着龙椅,这话说出去固然是一件小事,可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却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了,人言可畏,不能落人口实。郑儒闻言急忙将身子转了半个圈儿,面对着金殿上的龙椅,然后将脑袋尽力向后扭去,试图用眼神杀死方铮,不过这个动作实在太高难度,以郑儒六十多岁高龄,做起来委实有些困难,这样一来,本待正义凛然怒斥方铮,气势上不免弱了许多。

    站在一旁观战的大臣们见郑儒如此怪异的姿势,不由纷纷掩嘴轻笑。

    郑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不得不放弃与方铮争辩的念头,狠狠一甩袍袖,怒道:“黄口小儿,老夫懒得与你说!你等着,我们自在皇上面前辨个清楚!”

    方铮不屑的嗤笑一声,坦然迎着众言官愤恨的目光,施施然站到了以前的老位置上,懒洋洋的倚着大柱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梁成被他揍回家养伤去了,这个熟悉的老位置当然没人再敢跟他抢。

    至于郑儒和众言官说要在皇上面前参他的言语,方铮根本不在乎,他甚至希望言官们的参劾能够成功,这样一来胖子碍于朝臣的压力,也许不得不对他做出处罚,升官儿的事当然就不可能再提了。

    热闹看完,群臣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多时,手执拂尘的小黄门尖声喊道:“皇上临朝,百官接驾——”

    众臣纷纷整理着自己的衣冠,方铮也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前襟,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官袍已经破破烂烂,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布条,藕断丝连的挂在自己身上,像个叫花子似的,这是刚才跟梁成单挑后付出的代价。

    方铮看着自己身上的烂布条儿,不由咧了咧嘴,暗自咕哝道:“……不行,不能便宜了梁成那混蛋,散了朝之后老子得到他府上去,让他赔我件新的,打架撕衣服,太没品了,跟娘们儿似的……”

    这时胖子在众多内侍和禁军士兵的簇拥下,头戴翼龙冠,身穿金龙袍,昂然走入金銮殿。

    待他在龙椅上坐定之后,众臣跪拜,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胖子先往自己的左侧看了看,见文官站班的第一个位置竟无方铮踪影,不由一楞,又习惯性往后望去,却见方铮懒洋洋的跪在以前站班的老位置上,还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胖子苦笑了一下,他执意不肯站到百官前列,看来这次方兄辞官的心意很是坚决呀。

    两手微抬,胖子沉声道:“众爱卿平……咦?方爱卿,你的官服怎么了?为何如此破烂?”

    群臣站起身,闻言纷纷朝方铮看过去。

    方铮一楞,飞快的扫了站在不远处冷笑的郑儒一眼,然后当机立断,踉踉跄跄抢出班来,跪在大殿的金砖地板上,未语先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皇上!皇上您要给微臣做主啊!微臣久未上朝,今日一来便被言官梁成殴打,打得微臣哭爹喊娘,大大失了面子,求皇上严惩打人凶手……”

    群臣闻言大愕,而以郑儒为首的言官却勃然大怒,你自己先动手打人,现在居然恶人先告状,还哭得如此委屈,跟真的被人揍了似的,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

    郑儒浓眉一掀,便待上前驳斥,谁知坐在龙椅上的胖子却已大怒,沉声喝道:“金殿之上,竟然敢殴打朝廷大臣,成何体统!梁成呢?梁成在哪?给朕滚出来!”

    方铮闻言立马止了哭,见众人不答话,尽皆瞧着他,方铮挠挠头,尴尬道:“梁成……咳咳,被我扁回家养伤去了……”

    “啊?”胖子傻眼了:“这……到底是谁揍谁呀?”

    “呃……刚开始是他揍我,后来我自卫还击,然后我们便打成一片,最后……”

    “最后怎样?”

    方铮忘形的挺了挺胸,得意道:“最后我赢了,他回家疗伤去了……”

    众人:“…………”

    “哼!一派胡言!”郑儒狠狠一甩袍袖,怒道:“皇上,方铮于金殿之上殴打梁成,此乃有目共睹之事,各位大人都看见了,现在他却恶人先告状,反而污蔑说梁成先打他,方铮,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

    方铮哼道:“什么叫我殴打梁成?他没打我么?别把他说得跟小可怜似的,他骂我奸臣佞臣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帮着我说话?这公平么?”

    郑儒怒道:“你若不与他争抢站班的位置,他怎会骂你?你这是寻衅闹事!”

    “那本就是我的位置,怎么争不得?你们御史台就这么霸道,抢了我的地盘还说不得,打不得了?”

    “你……”

    “好了!够了!”胖子狠狠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站起身来,不满的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这是金殿,是议论国家大事的地方,不是市井民居,尽围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皮子,你们不觉得太失体统了么?”

    二人这才悻悻住了嘴。

    胖子扫了方铮一眼,清咳一声,道:“鉴于方铮与御史台言官梁成金殿斗殴,双方皆有错处,朕决定,罚二人俸禄半年,方铮,散朝之后到御书房来,朕要狠狠责骂于你……”

    群臣闻言心中顿时有了数,皇上这话看似谁都不偏袒,各打五十大板,可实际上却是帮着方铮在说话,明明是方铮先动手打人,在皇上嘴里却变成了“斗殴”,这“殴打”和“斗殴”可是有着本质区别的,轻飘飘的各罚半年俸禄便算了事,谁不知道方铮家中乃华朝首富,在乎这半年俸禄么?至于散朝后宣方铮到御书房,狠狠责骂云云,这话更是扯淡!你们同窗患难之交,会舍得骂他?关上门你爱怎么说都成。

    御史台各言官尽管心中不服,可皇上这番话却也挑不出错处,只得纷纷道:“皇上圣明。”

    至此,方铮殴打梁成之事算是彻底揭过去了,不过众臣都明白,从此以后,方铮与御史台言官们的梁子,今日也算是结深了。

    小黄门轻甩浮尘,上前一步尖声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众臣还在消化方铮打人一事,暗自琢磨着皇上对方铮的恩宠程度,于是百多人的金殿之上,一时竟无一人出声奏本。

    胖子见众人沉默,于是笑道:“既然众爱卿无本可奏,朕倒是有件事想说出来,与众爱卿商议一下。”

    顿了顿,胖子接着道:“众爱卿想必已知道,泰王在江南谋反,起兵八万余,欲攻扬州而谋天下,幸得方铮奉旨巡视江南,及时调兵平灭了叛乱,尽诛八万反贼,泰王仓惶北逃,方铮此举为国立下大功,众卿商议一下,朕该如何封赏方铮才是?——嗯,朕意,吏部尚书之位,久悬未置,方铮年虽弱冠,可素来精干多能,吏部尚书嘛,倒是可以……”

    话未说完,臣班中一人打断了胖子的话,大呼道:“皇上!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郑儒站出班来,跪奏道:“皇上!老臣以为,方大人为国立功这不假,可凡事不能只看人的好处,还得看他这人坏处,两者权衡之下,方能决定是赏是罚。”

    胖子不高兴的皱起了眉,沉声道:“郑爱卿,朝堂之上,群臣自可畅所欲言,可是,你就不能等朕把话说完吗?你可知无端打断朕的话,此乃大不敬吗?”

    郑儒一颤,急忙道:“老臣无礼,请皇上恕罪,老臣此举亦是情急失态,皇上,方铮此人,虽于国有功,可吏部尚书一职,却万万不可授予他啊……”

    众臣听得心中有数,这下好,方大人算是彻底得罪言官了,这不,马上就掐起来了。

    方铮听到胖子要升自己为吏部尚书,心中本有些着急,生怕自己真当上这狗屁尚书,毁了自己辞官携美归隐的美好蓝图,正待出来反对时,郑儒却第一个跳了出来,不由令方铮稍稍定下了心。

    看来得罪言官的举动是万分明智的,这下不用自己驳胖子的面子,自然有人跳出来把这事儿给搅和黄了。

    方铮心里顿时喜不自胜,开始暗暗佩服起自己的未卜先知起来,早知如此,老子真该把那梁成再狠狠揍一顿,揍得越狠,他们反对老子升官的声音越高,这事儿就越办不成。

    “微臣……顶!”

    方铮高兴之下,立马站出班来,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反对派相同的立场上。

    “顶?”众臣大愕。

    “西域番邦小国的方言,意思是同意。”方铮笑眯眯的解释,然后面色一整,两手规规矩矩持着象牙芴板,肃然道:“皇上,微臣以为郑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微臣年纪尚轻,德不高望不重,尚无能力掌管六部之首的吏部,请皇上三思!”

    胖子望着金殿下一本正经跪着的方铮,不由叹了口气,苦笑不已。

    就知道他肯定会拒绝,合着满朝大臣都不同意,连他自己都不同意,我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郑儒闻言,脑袋往后一扭,看着跪在他身后的方铮,冷冷一笑,道:“方大人倒有自知之明,老夫倒是白费唇舌了……”

    “没白费,没白费,您老说得很有道理,嘿嘿,继续说呀,说说您老的理由,加油!本官看好您哟……”方铮嬉皮笑脸道。

    郑儒哼道:“如此,老夫就不客气了……”

    方铮无所谓的耸耸肩,死老头子,你再不客气无非也就是当着百官的面埋汰我几句,以此证明我没资格做吏部尚书,为了老子的辞官大业,今儿我就忍下这口气又如何?

    郑儒接着道:“皇上,老臣以为,吏部乃六部之首,位置重要显赫,非德高望重之臣子所不能担当,方铮此人年纪太轻,况且德行操守大大有亏于为人臣子之准则,以老臣看来,此人根本没资格做吏部尚书,甚至连做大臣的资格都没有……”

    方铮和胖子的脸渐渐黑下去了。

    紧紧攥了攥拳头,方铮咬着牙,怒瞪郑儒一眼,我忍!

    胖子脸色比方铮更难看,郑儒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任人不明?说我看错人了?说我是个任人唯亲的糊涂皇帝?太放肆了!

    郑儒顿了顿,继续道:“方铮下江南平灭了泰王的叛乱此事不假,可据老臣所知,扬州城下一战,方铮独自缩在中军之内,在前面浴血奋战的,皆是我朝英勇的将士们,此战虽全歼六万余反贼,可我龙武军将士伤亡亦在三万余人,就算是平叛有功,这功劳也是属于龙武军那些英勇将士的……”

    方铮格格咬牙,我再忍!

    胖子坐在龙椅上,袍袖内死死捏着拳头,我也忍!

    “伏牛山下一战,虽将反贼全歼,可贼首泰王却被他逃脱,导致放虎归山,不知将来哪天泰王又会东山再起,认真说来,伏牛山一战,方铮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格格咬牙,方铮眼睛变得通红,老子快忍不住了……

    胖子扫了方铮一眼,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会当作没看到的……

    郑儒仿佛对一前一后两道极为浓烈的怨念浑然无觉,犹自道:“……况且方铮素来为人卑鄙无耻,不但纵兵抢劫江南世家货物,而且结交匪类……”

    胖子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沉声道:“郑爱卿,说话要有凭有据,何谓纵兵抢劫?何谓结交匪类?”

    郑儒回头冷冷看了方铮一眼,道:“纵兵抢劫老臣不必多言,皇上到龙武军中问一问那些跟随方铮下江南的将士便知,至于结交匪类……哼哼。”

    “你哼哼什么?”胖子不满道。

    “方铮于去年纳了一房妾室,此妾室出身来历大有问题,老臣使人一打听,此女名叫罗月娘,乃徐州城外青龙山土匪山寨的匪首,方铮与此女勾搭成奸,竟当上了那土匪寨里的二当家,并领着山上的二百来号土匪公然打家劫舍,为非作歹,老臣试问百官,身为朝廷命官,竟私纳出身来历不清白的女土匪为妾,使我朝堂蒙羞,使我朝纲不整,这样的人,有资格做吏部尚书吗?”

    “砰!”

    “啊——谁,谁暗算老夫?”

    众臣还来不及消化这惊人的消息,却见郑儒铁青着脸,捂着脑袋大声喝问,手指缝隙间已有鲜血缓缓流出。

    再往下看去,他的脚下,赫然躺着一块象牙制的芴板。

    情况来得太突然,众人脑子转得也不慢,急忙朝当事人方铮看去,却见方铮仍旧跪在金殿正中,神色茫然的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嘴里不住的喃喃道:“咦?我的芴板哪去了?谁偷了我的芴板?刚刚还在手上好好的呀……”

    胖子反应也不慢,急忙仰头望着金銮殿的房顶,嘴里也喃喃道:“这金殿该修缮了……大白天的竟然掉瓦片,以后再砸着人了怎么办?朕很担忧啊……”

    群臣满头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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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匪公匪婆

    金銮殿上,郑儒捂着后脑勺儿哀哀呼痛,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很快染红了他紫色的官袍,扭过头见方铮两手空空,原本在他手上的那块精致的象牙芴板现在却静静躺在郑儒的脚下,郑儒马上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微颤颤指着方铮道:“方铮!你……你竟敢当殿行凶!”

    转过头,郑儒面向胖子,愤慨道:“皇上,您都看见了吧?方铮这可是当着您和文武百官的面行凶,老臣可没冤枉他!”

    然后他伸出沾满了血迹的手,浑身微微发抖,道:“皇上,您看,血,血……”

    胖子高高坐在龙椅上,嫌恶的皱了皱眉,点头道:“朕看见了,嗯,果然是血……”

    “来人,速速扶郑爱卿到太医院包扎,郑爱卿乃国之重器,吩咐御医一定要精心妥善诊治。”

    郑儒一手推开欲上前搀扶的小黄门,大声道:“皇上,不!老臣不走!老臣就在这里看着,方铮当殿行凶,请皇上务必严惩,以正朝堂风气纲常!”

    群臣议论纷纷,望向方铮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视,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那有半分官场人物的城府心机?金殿之上,哪怕有再深的仇恨,当面总还是笑脸相迎,不到图穷匕现扳倒政敌的最后时刻,朝堂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还是必须要维持的。

    可偏偏这位方大人却似乎从没将所谓的官场规矩放在眼里,朝堂上嬉笑怒骂,大打出手,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这脾气做官太委屈了,上山当棒老二更有前途……

    胖子擦了擦汗,看了看面色平静的方铮,胖子心中不由暗暗叹息,对郑儒也开始不满起来,这老东西越老越糊涂,怎么骂方铮都没关系,你干嘛非得编排人家老婆?他娶何人为妾,关你何事?

    郑儒浑然不觉身后的方铮正在慢慢凝聚怒气,犹自大声嚷嚷:“各位大人,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朝廷二品大臣的作为!这就是当朝国公的行径!老夫老矣,何惜这老迈之躯?可老夫却见不得朝堂竟然有大臣公然行凶!此举视国法于何地?视皇威于何地!老臣恳求皇上为老臣做主,严惩方铮!”

    这时十几名御史台言官纷纷跪下,齐声道:“恳请皇上,严惩方铮!”

    方铮懒洋洋道:“行啦,别嚷嚷啦,一大把年纪,在这金殿上跟泼妇似的,丢不丢人呐你们?要不你们再在地上打几个滚?落几滴浑浊的老泪?”

    郑儒气道:“方铮,你……你欺人太甚!刚才是不是你用芴板砸我?当着满朝文武,你敢否认吗?”

    众人皆盯着方铮,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方铮干了什么坏事,肯定第一反应就是耍赖不承认,众人都想看看,这次方铮又会拿什么借口赖混过去。

    这次方铮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眼睛一瞪,非常光棍的承认了。

    “不错,是我砸的,准头还不错,老子手上若有块板砖的话,一定拍死你个老王八蛋!”

    众人大愕,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今儿方大人的表现可有点陌生,以往他不是能赖就赖过去了吗?为何今日却如此磊落的承认了?

    郑儒捂着脑袋,抖抖索索指着方铮怒道:“你……方铮,你太放肆了!金殿之上,御驾之前,国法岂能容你如此欺辱朝廷大臣?今日老夫纵是拼上一死,也要与你分出个是非曲直!”

    方铮冷笑道:“你别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知道你们言官喜欢耍嘴皮子,平日你们怎么说,老子就当放屁,懒得理会,你们倒越说越来劲了,老子娶什么老婆,莫非还得先问过你们言官才行么?你们拿自己当根葱,谁他妈爱拿你们蘸酱呀!”

    郑儒怒道:“你……你简直粗鲁不文!谁愿管你娶妻纳妾的事?可你娶了个土匪婆子回家,那就不行!你是朝廷二品大员,御封国公,你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娶个女土匪,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这跟朝廷的尊严威望相关,此举必使朝廷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

    十几名言官跪在金殿上,大声附和道:“臣等……附议郑大人所言,方铮目无国法,言行跋扈,更娶匪类为妾,大伤朝廷脸面,臣请皇上严惩!”

    朝堂之上,众臣大哗,除了言官之外,这时更有一些平素看方铮不太顺眼的大臣们也走出班来,跪在金殿正中,齐声请旨严惩方铮。

    方铮缓缓扫视金殿中跪满一地要严惩他的大臣,目光冰冷无比,接着方铮忽然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然后开始仰天大笑,笑声在金殿之上回荡传扬,令人颤栗恐惧。

    “我方铮出身平民商贾,自是不被你们所容,今日方某人何幸,竟在朝堂金殿之上被千夫所指,为的,仅仅是我娶了个土匪老婆,哈哈,各位大人,你们太看得起我方某人了!”

    郑儒也站起身,盯着方铮缓缓道:“方大人,老夫不管你什么出身,可你既然身在朝堂,做了皇上的臣子,所言所行当自省自律,莫给朝廷脸面抹黑才是,你娶土匪为妾,自甘与匪同类,试问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们朝廷?如何看待皇上?老夫身为御史中丞,对百官甚至是皇上有监督纠察之权,方大人此举有失官誉,有亏德守,老夫职责所在,不得不站出来参你一本。”

    方铮冷笑道:“郑大人既然如此关心本官,不如请郑大人给个建议,本官该如何做才能让你们御史言官满意呢?”

    郑儒道:“你若在这金殿之上,答应休了你那土匪妾室,老夫等自是无话可说……”

    “休了她?”方铮忽然怪异的笑了:“郑大人的意思是说,我若休了她,就可以保住我这高官厚禄,保住这得来不易的富贵,而且你们言官从此后也不再找我麻烦?”

    郑儒神色沉静道:“方大人言重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匪首而已,出身不正,来路不明,方大人何苦非要娶她,而毁了自己的清名?跑江湖的女子,大多粗鲁不堪,以武犯禁,其中能有几个好的?大人年少位高,风流俊朗,何惜区区一下贱女子?大人又何必为了她而伤了朝廷脸面,得罪了满朝同僚?”

    方铮闻言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模样,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容越来越深,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他前仰后合,开始大笑起来,笑声嘶哑,竟带着几分凄厉的意味。

    坐在龙椅上的胖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还没等胖子站起身打圆场,却见方铮笑声一顿,忽然走到一名大臣身前,伸出手笑道:“来,把你手里的芴板借我使一下……”

    大臣不明所以,楞楞的将芴板递给了方铮。

    方铮接过芴板,然后走到郑儒面前,朝他露出一个万分和善的微笑,就在众人和郑儒都摸不着头脑时,方铮忽然脸色一变,手中的象牙芴板快若闪电般出手,“砰”的一声脆响,郑儒的脑袋被当场开了瓤,鲜血迸现间,郑儒惨叫一声,然后软软的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群臣哗然,大臣们纷纷又惊又惧的盯着方铮,被他狠厉毒辣的出手给惊呆了,而十几名言官们则又惊又怒,指着方铮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铮这一手很重,象牙芴板砸在郑儒的脑袋上,裂成了数块白色的碎片,与地上郑儒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分外吓人。

    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方铮笑眯眯的看着十几名言官,语气和善道:“还有哪位大人想劝本官休妾的?来,说说嘛,畅所欲言哈,本官心胸宽广,从善如流,绝不是那种听不进意见的人,呵呵……”

    方铮说完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白牙,脸上在笑,可盯着言官们的目光却散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寒光,看起来格外瘆人。

    言官们本是不惧权贵之人,可不惧权贵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们不怕流氓,在权贵面前,他们凭着自认为的一腔正气,自是敢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给自己在历史上留一个好名声。

    但是在流氓面前,所谓一腔正气,所谓青史留名,全他妈是扯淡!流氓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道理的,一言不合便拍你个满脸花,到时候自己跟谁说理去?恐怕连史官也绝不会在史书上把自己写得很光彩,躺在地上的郑儒就是个很好的反面典型。

    言官们怕了,也许他们将来还会参方铮,可现在绝不是参他的好时机,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这位二品大员兼忠国公动了真怒,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去扮那坚贞不屈的忠臣模样,不识趣的参劾他,留名青史固然重要,可保住性命更重要,谁会在这位国公爷暴怒的时候去找不自在?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方铮站在金殿正中,负手傲然睥睨群臣,等了半晌也无人出来与他争辩,方铮不由轻蔑一笑,语气开始变得暴烈:“老子辛辛苦苦讨回家的老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小心翼翼把她捧在手心里,当祖宗一样侍侯着,为什么?因为老子喜欢她,爱她!挖心掏肺都值得!你们这帮没事嚼舌头的混帐王八蛋,有什么资格对我老婆唧唧歪歪?言官管天管地,还管老子娶老婆,这么喜欢管闲事,你们怎么不去妓院当龟公?妈的!对你们客气,你们当成是福气,真以为老子是软柿子,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捏两把?”

    缓缓扫视着讷讷不敢出声的言官们,方铮哼道:“娶土匪怎么了?老子还就喜欢土匪!你们看不起土匪,回家去翻翻你们的族谱,没准你们十八代以前的哪位祖宗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大王,谁比谁下贱?你们这帮混帐,表面上道貌岸然,肚子里不知多少男盗女娼的腌臜东西,我老婆虽是土匪,却比你们干净无数倍,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她?”

    “你们别拿朝廷的大帽子压我,我从没把这些放在眼里,说白了,老子其实就是个活土匪!匪公娶匪婆,天造地设!今日在这金殿之上,方某人大胆说句话,即算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的妻妾仍是我的妻妾,任谁也休想将我们拆散,你们怎么骂我都无所谓,从今以后,谁再敢对我的家人唧唧歪歪放些诨屁,老子活劈了他!不信的话,你们尽管来试试!!”

    方铮一番话掷地铿锵,一字一句振聋发聩,在鸦雀无声的金殿内回荡,传扬,久久不息,如誓言般的声音飘出了宫门,直达九宵……

    在群臣畏惧的目光下,方铮坦然面向胖子,淡淡的告了声罪,无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郑儒,挥了挥袍袖,退出了金殿大门。

    胖子望着门外方铮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不由苦笑,这家伙倒是潇洒,把人打晕了直接拍屁股走人,留下个烂摊子却要我来收拾,这可真要了命……

    早朝闹成了这样,自然无法再继续下去,胖子挥了挥手,宣布退朝,然后便在内侍和禁军的簇拥下,回了后宫。

    群臣们被今日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闹得还没回过神,散朝之后,大伙儿还楞楞的站在金銮殿里,悄声议论着今日之事。

    未过多久,内廷的小黄门传来旨意,郑儒年高老迈,不堪朝事重务,圣意裁定,令郑儒致仕告老,即日回乡。

    群臣顿时哗然,众人表情各异,飞快的在心里消化着这道令人震惊和深思的旨意。

    至此,方铮与朝中言官之争终于落下帷幕,方铮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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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离开宫门,还在回府的路上,方府内,长平已领着罗月娘去拜见公公婆婆。

    后院一处幽静的花厅内,罗月娘怀着忐忑的心情,盈盈上前,以大礼跪拜了方老爷和方夫人。

    二老早得长平的汇报,自是对罗月娘的来历知之甚详,见罗月娘挺着大肚子行跪拜礼,方夫人吓了面容失色,赶紧伸手扶住了月娘,惊道:“这位姑娘……月娘万不可如此,你肚里怀着孩子,怎可再行此大礼?小心伤着孩子呀!”

    罗月娘见方夫人说话和善,顿时放下了担心,轻轻一笑道:“婆婆勿需牵挂,月娘自小练武,身子尚算健硕,小小动作,无碍的。”

    方夫人却不敢冒险,急忙命丫鬟搀扶着罗月娘和长平二人在侧坐下,然后方夫人看看长平,又看看罗月娘,见两人肚子差不多大,微微一团隆起,方夫人喜上眉梢,笑吟吟的与方老爷交换了个欣喜的眼神。

    “若说咱家儿子可真能干,别人都说咱方家一根独苗,后嗣难继,可现在一怀就是两个,老爷,这可是咱方家的大喜事呀,方家从铮儿往下,可算是开枝散叶啦!真是祖宗保佑啊!”

    长平与罗月娘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不约而同的垂下头去,半晌无言。

    方老爷抚着长须呵呵笑了几声,老脸满是喜色,连抚须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古人家族观念重,把添子加孙看成是家族第一等的大事,长平怀了孩子,本就是方家的大喜事,谁知方铮又不声不响的娶回来一位美妾,而且也怀了方家的孩子,方老爷欢喜得差点老泪纵横,哪怕让他今日闭眼,他也可以无愧无憾的去九泉之下见祖宗了。

    “好,好,好!”方老爷连说了几个好字,除此再没别的话能够表达他的喜悦之情了。

    “这位姑娘名叫月娘?”方老爷顿了顿,问道。

    罗月娘赶紧欠身道:“回公公的话,媳妇姓罗,正是叫月娘。”

    方老爷展颜笑道:“方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入我方家不必太过拘束,我那混帐儿子你也知道,你觉得他像是个懂规矩的人吗?”

    罗月娘和长平想起方铮素来没个正经的跳脱轻佻模样,禁不住噗嗤一声,二女同时轻笑起来。

    长平还好,可罗月娘毕竟是初入夫家,见自己在公公婆婆面前竟然笑出了声,此举未免有些失态,于是急忙板起俏脸,硬生生忍住了笑容。

    方老爷与夫人对视一眼,苦笑不已,这姑娘刚入府,心中诸多顾忌,很放不开呀,将来都是一家人了,如此拘谨,这可怎么得了?

    “月娘,你既嫁进来,这里便是你以后的家了,你万万不可太过拘谨,老夫与你婆婆都是开明之人,小节方面不会在意的,老夫年轻时亦常走南闯北行商,各色人等都见过,自认还是很好说话的,你住的时间长了,自然会知道,呵呵……”

    罗月娘俏目微微低垂,仍是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声。

    方老爷摇头苦笑,见罗月娘有些拘束紧张,便试着找个话题。

    “老夫听宓儿说,你以前是……呃,靠山吃山的山大王?”

    罗月娘闻言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惶恐起来。

    无论公公婆婆再开明,土匪这一行总是见不得人的,他们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从此不准自己与方铮见面?这可怎生是好?

    “回公公的话,月娘……月娘……”罗月娘犹豫半晌,终于一咬牙道:“不错,月娘曾做过打家劫舍的土匪,劫过商家的红货,杀过人,月娘无法解释,女承父业,不得不为尔!可……可我对方铮,却无半分虚情假意,我对他一直真心以待,此心天地可鉴!”

    罗月娘说着便悄然落下泪来,有缘无份,莫非今日还未相聚,便要与他离别了么?从此天各一方,再无夫妻缘份,天意何以如此弄人!

    方家二老本来早已知道月娘身份,方老爷提起,并无半点歧视之心,只是想找个话题打破一下沉默而已,见月娘落泪,方老爷不觉有些无措,连连苦笑道:“哎,好好的,你哭什么呀?你纵做过土匪又如何?老夫多年行商,什么人没见过?不瞒你说,老夫还曾经与土匪结拜过兄弟呢……”

    罗月娘闻言顿时止了哭,抬头惊异的望着方老爷。

    方老爷捋须笑道:“老夫没骗你,当年老夫走南闯北,有一天亲自押着一车贵重货物,走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下时,被一群土匪围了,老夫自然不甘心,于是领着几名镖师护院与他们斗了许久,后来那土匪头子见老夫也算硬气,便停了手,我与他倾心结交,拜了把子,又在他山上盘桓了几日,这才下山,说来也巧,那土匪竟跟你一样,也姓罗,呵呵……”

    罗月娘一楞,急忙问道:“公公可知他的名讳?”

    “他姓罗名霸,以前在那小山头上讨生活,后来听说他换了山头,无奈老夫却不知他换到何处,从此与他断了消息……”

    “罗霸?”罗月娘情不自禁站起,满脸吃惊道:“罗霸正是家父呀!”

    方老爷也吃了一惊:“竟有此事?你……你父亲竟是罗霸?”

    罗月娘这时完全放下了心,闻言动作粗犷的将一条腿踩到了太师椅上,然后一拍大腿,兴奋道:“原来公公与家父乃世交,亏我还担心得要死!大伙儿根本就是同道儿嘛,原来你就是我那老爹常挂在嘴边的方二哥,哇哈哈哈哈!”

    “啪!”罗月娘狠狠拍了一下太师椅旁边的红木桌子,豪情万丈的喝道:“来人,给老娘上酒!老娘要与二叔一醉方休!”

    众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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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凑两桌麻将

    方铮回到府里的时候,仍然怒不可遏,脸色阴沉得可怕,方府的下人见少爷高高兴兴上朝去,怒气冲冲回家来,不知少爷今儿在外面受了什么气,都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的侍侯着。

    回到小院,方铮端起茶盏,狠狠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的咂摸咂摸嘴。

    一旁的小五眼色机灵,急忙又给方铮续上一杯茶。

    “啪!”

    方铮狠狠一拍桌子,小五吓得一哆嗦,忙不迭跪倒在地,脸色苍白道:“小的错了,少爷息怒……”

    “哇——”方铮惨叫。

    “少爷,您怎么了?”小五吓坏了。

    “我的手……靠!人倒霉连桌子都跟老子过不去!小五,把这破桌子搬出去,劈了当柴烧!”方铮愈发生气。

    “少爷,这……这可是今年开春新制的八仙桌,不是破桌子呀……”小五觉得很可惜。

    “老子发飙不行吗?老子喜欢把桌子劈了当柴烧,不行吗?你见过谁发飙还保持理智的?——小五啊,想给府上倒马桶了?”

    小五浑身一激灵:“少爷,小的这就去把桌子烧了,一定烧得干干净净,连渣儿都不剩……”

    门外有人冷冷娇哼一声:“是谁发飙就烧桌子呀?败家子还没当够?”

    方铮凝目望去,却见来人正是长平,长平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款款向他走来。

    小五如蒙大赦,胡乱行了个礼,猫着腰溜出了房门。

    屋内没人,长平纤指狠狠点了点方铮的脑袋,气道:“我算看出来了,你真是个天生的败家子,家里物事儿你不说爱惜倒罢了,还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毁了它们,宅子被你烧了三套,现在又想烧桌子,莫非你上辈子是个杀人放火的响马?”

    方铮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莫非我上辈子真是个杀人放火的主儿?哎呀,我最近觉得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了……”

    长平气得笑了,又狠狠戳了他一指头。

    “今儿上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回来就见你发这么大火……”

    一提起这事儿,方铮的怒气又直冲脑门,闻言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朝堂上那群狗日的言官御史,专给老子找不自在,没招他们没惹他们,他们却反而找我的茬儿,老子难道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

    长平见方铮发怒,急忙追问。

    方铮哼道:“那帮言官真过分,一上朝就抢我地盘,这倒罢了,还向你皇兄参劾我,说我结交匪类,娶土匪为妾,伤了朝廷的脸面……”

    “什么叫抢你地盘?你哪有地盘?”长平很不解。

    “那什么……我在金殿站班的老位置被一个叫梁成的言官给占了,这不是抢我地盘是什么?”方铮振振有辞道。

    长平满头黑线:“……你,你也太会胡来了,这……这叫抢地盘?”

    “怎么不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的位置凭什么让别人占?”

    长平叹气道:“那后来呢?”

    方铮得意洋洋道:“后来我跟他单挑,他回家养伤去了……”

    长平两眼发直:“你们……你们这是上早朝吗?我怎么觉得像群街头混混泼皮在聚会呢?”

    方铮不悦道:“胡说!女人家懂什么!金殿是多么庄严肃穆的地方,怎会像你说的那样儿戏?”

    长平哼道:“你还好意思说,整个金殿就你一人最不庄严肃穆——言官参劾你什么?何谓结交匪类?”

    说起这个,方铮愈发火大:“他们告我娶了个土匪做老婆,说什么有伤朝廷尊严和威望,令天下人耻笑,还想逼着我当着金殿内文武大臣的面,当廷休妻,哼!”

    长平也怒了:“这是哪个混蛋说的?老娘带人揍死他!别人娶妻纳妾的,关他屁事!”

    方铮又开始得意了:“那家伙是御史台中丞郑儒,不用你揍,我已经揍过了,呵呵,很爽,那家伙跟梁成一样,双双回家养伤去了……”

    长平白了他一眼,道:“如此说来,今日上早朝,你便打了两架?真威风呀……”

    “忍无可忍才出手的,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嗯嗯,若非他黑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惹到了我的家人,我怎么会揍他?敬老尊贤还来不及呢……”

    “你这可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她你竟敢在金銮殿上痛揍德高望重的言官之首,若被你那土匪老婆知道了,指不定感动成什么模样呢……”长平脸上带着酸酸的笑,目光流转,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门外。

    “郑儒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了,被你这年轻小伙子揍了一顿,他也够可怜的……”

    方铮得意的笑:“那是,本老公下到刚会走,上到九十九,打遍天下无敌手……”

    正说着话,屋内光线一暗,一道略显丰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美目含着热泪,激动的望着方铮,目光中除了浓浓的思念,还有无尽的感激,就这样呆呆的站着,一瞬不瞬的盯着方铮,痴痴的看着他那一生都深深烙在心底的脸庞,久久不能言语。

    方铮如遭雷击,震惊的看着门口的那道身影,还有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时间竟完全呆住了。

    二人就这样隔着数尺的距离,呆呆的互相对望,屋内变得鸦雀无声,却又酝酿着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

    长平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方铮,又看了看满脸泪水仍止不住微笑的罗月娘,不由噗嗤一笑,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你们俩就打算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天荒地老?”长平的语气酸酸的,她早上吃了不少杨梅。

    罗月娘急忙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然后便待走进来。

    方铮深情大呼道:“不!月娘,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让我向你飞奔过去,我跑得比较快……”

    话音刚落,长平气得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还不停的摇晃:“总是这句,总是这句!再说这么恶心的话,信不信老娘马上掐巴死你……”

    “…………”

    重逢的喜悦充斥方铮的胸腔,轻轻拉过罗月娘的手,方铮有些愕然道:“你是自己找来的么?”

    罗月娘摇头,抬首看了长平一眼,感激的道:“是姐姐派她的侍卫把我接来的……”

    方铮一楞,望着长平的目光充满了感动,这媳妇儿娶得太值了!如此识大体的正室夫人,前世得敲破多少木鱼才求得来呀!

    “宓儿,你……你真是太好了……”方铮语气有些呜咽。

    长平满脸温情,纤手轻轻环上方铮的手臂,柔声道:“我是方家大妇,岂能如此不识大体?月娘身怀方家的骨肉,怎能让孩子生在外面,让你这做爹的为难?”

    方铮抽了抽鼻子,眼泪当场掉了下来:“宓儿,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才是……”

    “瞧你,大男人的,哭个什么劲儿,丢不丢人?咱们是夫妻,你之所想,即是我之所想,夫妻是一体的呀……”

    方铮抽噎道:“宓儿,娶你做老婆是我这辈子干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这句实在话,比世上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长平当即沉醉在方铮的柔情蜜意中,闻言软软的斜靠在方铮肩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语气万分温柔道:“你在想什么?”

    “呜呜……我在想,家里应该凑两桌麻将……”

    “什么意思?”长平愕然。

    “你看啊……”方铮收了哭声,掰着手指数着:“月娘来了,我的老婆们都聚齐了,加上嫣然,小绿,凤娘,一共是五个人……”

    “那又如何?”长平秀眉蹙起,隐隐觉得这厮没憋什么好话。

    方铮颇有几分痛惜的拍了拍大腿,道:“人少了呀!两桌麻将都凑不齐!凑两桌斗地主也行呀……”

    这下长平和罗月娘都听明白了,合着这死不要脸的变着法儿提要求,还想往家里添姐妹呢……

    “砰!”

    “砰!”

    “哇——”

    长平和罗月娘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出手,长平一招“力劈华山”,罗月娘一招“黑虎掏心”,招式非常毒辣凌厉。

    对方铮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俩大肚婆互相挽着手,亲亲热热的出门去了。

    “妹妹,我带你在府里四处看看走走,夫君说了,怀了孩子要经常走动,这样孩子生下来就会生龙活虎,健硕得紧呢,嗯,顺便让府里的下人都认识一下你这少夫人……”

    “多谢姐姐,月娘太感激了……”罗月娘的声音也变得轻轻柔柔,颇有几分大家闺秀风范。

    卧房内,方铮顶着脑门上一道鲜红的掌印,悲愤的紧紧攥住了拳头。

    “亦真妹妹,我不会放弃的!今生一定要磨得这婆娘答应让你进门!绝不放过韩家一个处女!……不对,绝不让你在韩家等成老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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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五日,萧怀远和温森回京,冯仇刀和韩大石率领龙武军也回了京城西郊的大营。

    与萧怀远一起回京的,还有各大世家的嫡亲子弟,萧怀远将方铮招抚世家的政策贯彻得很彻底,所有世家子弟在萧怀远或威压或哄骗之下,满怀欣喜的随着他进京做官了。

    萧怀远进京后,先到吏部交了差使,又请吏部官员安顿好各世家子弟,接着便到了方府,拜访了方铮,向他仔细汇报了工作。

    萧怀远走后,方铮一直懒洋洋的,干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公事目前已经办完,眼下国泰民安,百废待兴之时,方铮自然也不用操心国事,实际上他也没那本事处理国事。

    方铮愁的是韩亦真进门的事,看长平的态度,估计是没戏了,可韩家的闺女不能老这么待在苏州等他呀,牛郎织女分别久了,织女也会变成怨女,渐渐变怨妇,怨奶奶……

    小五殷勤的给方铮续上一杯茶,见方铮闷闷不乐的样子,小五谄媚道:“少爷这么不开心,莫非关在家里太闷了?要不要上街走走?”

    方铮两眼一亮,对呀,本少爷离京多日,京城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定很想我了,我得去慰安慰安她们,真怀念以前穿梭于大街小巷,两手四处揩油吃豆腐的美好时光啊……

    穿着一身玄色长衫,手执一把描金象牙折扇,方铮领着小五,二人施施然上街寻找快感去了。

    花市大街仍如以前一样繁华喧嚣,各路行脚的商人小贩聚集在路旁,大声的兜售着自己琳琅满目的货物,街上人影幢幢,络绎不绝。身材姣好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来回穿梭,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方铮满足的叹了口气,手中折扇扬起,指着眼前繁华锦簇的大街,对小五欣然道:“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很欣慰呀……”

    小五讨好的笑道:“全赖少爷之功,少爷斗潘逆,平太子,下江南,剿泰王,这才使百姓们免遭战火,得以保全……”

    方铮乐坏了:“小五呀,你的马屁拍得少爷我很舒服,不错不错,有长进……”

    小五再接再厉:“少爷既为百姓们做了这么多实事好事,现在就算上去摸几个大姑娘小媳妇,那也是她们的福气,少爷何不恩泽于她们?”

    方铮眉开眼笑道:“说得太正确了!我摸她们,是她们的福气呀,换个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求我摸我还懒得摸呢……”

    “少爷威武!”

    方铮当下便没了顾忌,高兴的撸了撸袖子,将折扇插到脖子后,一副恶少痞子的模样,伸出两只狼爪,便待挤进人群里揩油,小五在旁兴奋不已,也撸起袖子跟在方铮身后,打算捞点汤汤水水,一主一仆开始变身为人狼。

    谁知这时一名路边的摊贩不经意回头,认出了方铮,乍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扯着嗓子惊恐大叫了一声:“方太岁来啦——”

    整条街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紧接着,大伙儿忽然开始惊恐四散而逃,“嗖”的一声,眨眼间,整条街不论是行商小贩,还是买东西的百姓,全都跑得无影无踪,原本繁华喧闹的大街,此时人影全无,只剩一地凌乱的鸡毛碎布,晃晃悠悠四处散落,光景……很萧瑟。

    方铮和小五仍保持着两手呈爪状,微微前伸的姿势,连脸上的淫笑都未褪去,只是笑容已经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萧然注视着空荡荡的大街,方铮有些悲愤。

    “少爷,姑娘们一定回家摘花去了,摘来花儿献给您……”小五满头黑线,使劲打着圆场。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一定是这样的,少爷。”

    一主一仆面不改色的自我安慰。

    转睛一扫,街边一家关门上板的商铺台阶上,竟还有一人没跑。

    让人欣喜的是,这人居然还是位姑娘。

    不过令人沮丧的是,这位姑娘水桶腰,大肥脸,而且还满脸麻子。

    “你怎么没跑?”方铮好奇问道。

    麻脸肥婆娇羞一笑,又朝方铮抛了个媚眼:“我为何要跑?我又不怕你……”

    方铮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点头肯定道:“你确实不必怕我……”

    麻脸姑娘垂头羞涩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勇敢的向方铮一挺胸,一脸决然。

    “不就是被你占便宜嘛,你占吧!”

    姑娘又朝方铮抛了个媚眼,娇羞道:“占完便宜,记得带我去你家,从此以后……人家就是你的人了……”

    “呕——小五,你来吧,这个……我真下不了手……”

    小五拼命摇头,惊恐道:“不,少爷,小五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对小的如此残忍……”

    “什么残忍?这是福利呢!少爷赏你的,摸完你带她回去……呕——成亲!”

    小五打死不从,满脸悲愤:“不……我不能对不起兰儿姐,我最爱的人是她……”

    “不管了,我先闪,你断后……”

    方铮嗖的一下窜出老远,小五反应也不慢,赶紧跟着方铮,主仆二人眨眼便消失在大街尽头。

    “少爷……刚,刚才真是好惊险啊!”跑出三条大街,主仆俩累得直喘粗气。

    “人心不古,诡异莫测,世上觊觎我们美色的丑女太多,咱们以后得小心提防,誓死保护好咱们的贞操!”方铮也是一脸悸色。

    “少爷说的对!”

    “咦?咱们跑到哪里来了?这是什么街?竟也如此繁华?”方铮抬头望去,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喧嚣之极,比之花市大街不遑多让。

    “少爷,这是南门大街呀。”

    “走,慰问妇女同胞们去,我看见几个姿色不错的……”

    啪的一下打开了折扇,方铮以扇遮面,只露出一双贼眼四下打量,忽然他两眼一亮,只见一家珠宝首饰店铺内,一名身材婀娜,体态窈窕的美女正背对着他,微微弯腰挑选首饰,那高高翘起的臀部如同一座高耸的山峰,正向他遥遥招手。

    方铮满脸色笑迎上前去,收起折扇,色手往下,然后非常精准的拍在了美女的臀部上,并且还暗暗揉了一把。

    弹性真好!方铮啧啧赞叹。

    “美女,看上什么了?尽管挑,哥哥买来送你,哥哥我有的是钱……”

    美女被人揩油,羞怒之下急忙回头,两人正面相对,尽皆大吃一惊。

    “是你!”

    “你怎么来了?”

    方铮大惊,急忙否认:“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美女满面通红,不知是气还是羞,扯着惊慌失措的方铮,冷笑道:“在苏州城的大街你来这一套,京城依然如故,方铮,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没救了!”

    “这……是个误会呀!”方铮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仰天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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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朝议(上)

    寅时,厚重的西宫门在禁军士兵们的推动下缓缓打开。

    站在宫门外三五成群闲聊的大臣们整了整官袍官帽,挺直了身躯,按品阶排成文武两队,然后便在值日小黄门的引领下,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昂然走进了宫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早朝。

    这时忽听后面急促的马蹄声,众臣回头愕然望去,却见一辆马车风风火火从宫外御街上奔来,马车驶到西宫门前的广场上便停下了,一名穿着二品官服的年轻官员衣冠不整的从马车上跳下,撒腿追着群臣入宫的队伍。

    “哎,等会儿,等会儿!你们别走那么快呀……”年轻官员边跑边喊,丝毫不顾为官的礼仪,甚至显得有点儿气急败坏。

    众臣定睛望去,嗬!方大人?他不是在家休“产假”么?怎么今儿跑来上朝了?莫非朝中又要出什么大事?

    十几名与方铮有过争执宿怨的言官们眼皮子不约而同的跳了跳。

    自上次方铮在金殿之上痛揍御史台中丞郑儒,而皇上丝毫不加怪罪,反而令郑儒辞官致仕之后,言官们忽然变得聪明起来,非常识趣的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很少再出现那种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小事而去参劾大臣的事情了。

    同时,众臣心中对方铮所受圣眷的程度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郑儒乃两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却只因为得罪了方铮,皇上便令郑儒致仕,——到底是昔日交情深厚的同窗,两人简直好到快合穿一条裤子了。

    方铮这人……怎么说呢,他现在就是朝堂上的二大爷,谁都不敢得罪,哪怕他每天侧着身子横着走,也没人再敢不识趣的参劾他横行霸道了。

    言官们当然都是自认正义凛然的清流,可是……清流也要当官儿呀,得罪那位二大爷,这官儿还当不当了?言官们很纠结,对方铮也是又惧又怕,此事之后,没谁敢那么不开眼得罪他了。

    今日方铮急急忙忙跑来上早朝,言官们心里又开始犯了嘀咕,咱们没惹他了,这家伙该不会想主动惹咱们吧?今日他意外出现,莫非想扳了朝中所有言官?以方大人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来说,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方铮为官好几年,在朝堂中也颇有几位相得的官员与他交情颇善,见方铮风风火火跑进了队伍,各官员无论喜欢他还是讨厌他,都纷纷与他拱手打招呼。

    “方大人日夜操劳国事,今日还不辞劳苦上朝,实在是辛苦了。”

    众臣纷纷点头附和。

    方铮撇嘴笑道:“什么操劳国事呀,我照顾家里俩大肚婆太累了,睡过了头,呵呵,抱歉,抱歉。”

    众人:“…………”

    给你个台阶不知道顺着上,活该你与满朝文武没共同语言。

    方铮喘着粗气,又一个个的还礼,接着便搂住了魏承德的肩膀,笑道:“魏大人,呵呵,老当益壮啊,天天沉醉在凤仙姑娘的温柔乡,还起得这么早上朝,实在令下官佩服不已……”

    魏承德气得胡子一翘,原本想与方铮谈笑几句的,这时却把老脸一板,狠狠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方铮嘿嘿一笑,与武将队伍中面色沉静的冯仇刀交换了个眼神。

    早朝依然是老套的磕头,山呼万岁,然后众爱卿平身。

    胖子坐在龙椅上,神色颇有些郁卒阴沉。

    无论谁知道敌人的刀剑就快指到自己鼻尖时,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的。

    胖子当上皇帝,本也是情势所逼,那时与太子相斗,若不争这皇位,便是死路一条,幸好,胖子争到了。

    可他的本质其实仍只是个有些懦弱,胆小,待人过于宽和的滥好人,这便注定了他在位期间不太可能去做那开疆辟土的有为帝王,只能战战兢兢的维持现状,做个无功亦无过的守成之君。

    可昨日方铮进宫,将北方的军报给他看过之后,胖子顿时清楚,眼下的情势,恐怕做个守成之君都不成了,消灭国师和小可汗之后,默啜必然会撕毁与华朝的同盟之约,悍然犯华朝之境,以突厥百余年来的做派来说,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了。

    身为这个庞大国家的统治者,胖子将如何决断?举倾国之兵与之一战,或是派使者结好默啜,换一息残喘?

    胖子很为难。

    “众爱卿先不忙奏本,朕有一事想与众爱卿商议。”

    胖子顿了顿,望着众大臣,缓缓道:“昨日北方军报,突厥两位可汗决战黑沙城外,骨禄咄可汗战死,默啜大胜,如今已将骨禄咄残部逼至幽州之外,草原即将被默啜统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能位列臣班的大臣,自然都不是简单人物,胖子的话还没说完,他们马上便意识到,华朝的祸事来了。

    默啜统一了草原,他的下一步会做什么,这还用问吗?

    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金殿内响起一片悄然的窃语声,嗡嗡不绝。

    胖子看着这些平日总将忠君爱国挂在嘴边上的大臣们,不由轻轻叹息。

    国难即至,这些“忠君爱国”之人,莫非连一个出来拿主意,提建议的人都没有吗?

    习惯性的望向靠近殿门大柱旁边的方铮,却见他打着呵欠,依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脑袋一点一点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思考国事,知道的当然明白,这家伙又开始打瞌睡了。

    看着方铮惫懒的模样,胖子不由苦笑。

    “皇上,老臣有话说。”

    苍老的声音令金殿的窃语凝固,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金殿正中,却见礼部右侍郎林腾颤巍巍站出班来,老头儿七十多岁,乃实实在在的两朝元老,一直以道德文章标榜于世,为人颇有些酸才,可能力却很一般。

    胖子见终于有个出来说话的了,顿时一喜,急忙道:“林爱卿有话尽管说来。”

    林腾摇头晃脑好一阵子,又声嘶力竭的咳嗽了几声,惊醒了靠着柱子打瞌睡的方铮,方铮翘首往前瞄了一眼,不由摇头,低声嘀咕道:“这老头儿,快进棺材了,怎么还不告老还乡?当这破官儿就这么有意思吗?年纪老成这样却死占着位子不肯撒手,觉悟还是没我高啊……”

    林腾使劲咳了一会儿,这才嘶哑着嗓子道:“皇上,老臣以为,突厥默啜可汗统一草原后,必会南下侵我华朝,可是,我华朝刚历几场内斗,无论是国库银两,军械补备,军士人数,粮草辎重等等,皆远远不够再打一场大仗了,皇上,老臣以为,应速派使者远赴草原,携钱财珠宝若干,以交默啜可汗欢心,使其碍于曾与我华朝签下永不侵犯的盟约,打消其南下犯境的念头,如此,则可保我华朝百姓和社稷之平安,不致受那刀兵之灾……”

    这一番看似堂堂正正的谋国之语,顿时引来不少胆小大臣们的附和,众人纷纷点头赞道:“林大人此言大善,此时委实不是与突厥交战之时……”

    “突厥人兵锋锐不可挡,与其硬斗,实是不利啊!”

    “臣附议林大人所言!”

    顿时大殿内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齐声道:“臣等,皆附议林大人所言!”

    只有少数一些耿直的大臣和所有的武将皆直挺挺的站着,脸上满是怒意。

    胖子失神的看着满堂跪着的大臣,见以礼部尚书杨笃清为首,还有户部尚书杜松君,以及六部中的大部分官员都跪着,胖子心中顿时失望无比。

    这……就是父皇留给我的肱骨之臣么?突厥人还没开始打,他们竟一个个都怕了,此情此景,与几年前突厥人打来时多么的相似,胖子记得当时也是在这金銮殿上,满朝大臣跪了一大半,皆言求和,父皇气得脸色发青,却仍拿这些人毫无办法,毕竟他们嘴上说的理由,一个比一个更大义凛然,似乎起兵打仗便是暴君行径,便会给天下臣民留下一个穷兵黩武的印象……

    胖子看着满殿的大臣,眼中不由浮起几分悲凉之意,就算献上财物后,突厥人退兵了,可这样的退兵能保几年?更何况华朝自古以天朝上国自居,若向侵略者献上财物,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的尊严何存?天下臣民又将如何看待自己?今日历史仿佛走过了一个轮回,又重演了当年的一幕,面对满朝休战之声,胖子感到一阵无力。

    唯有兵部尚书魏承德冷冷哼了一声,鄙夷的扫了一眼满地跪着的大臣们,浓眉一掀,昂然道:“皇上,老臣……”

    “汉奸!走狗!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议论纷纷的朝堂上,非常突兀的传来一道激愤的声音。

    群臣一楞,接着马上便知道,不用看,这一定是方大人有话说了。

    胖子见方铮开口,神色不由一喜,他忽然感到自己比父皇幸运,当年的朝堂上,满朝皆言不可战,却无一人出来反驳,轮到自己当皇帝,幸运的是,自己有方铮这个臣子和好友,他总能在任何时候与自己的想法保持一致,这才是真正的知己良朋啊。

    在群臣愕然的目光注视下,靠着大柱子打瞌睡的方铮再也睡不下去了,他气急败坏的推开站在他身前的大臣,嘴里嚷嚷道:“闪开,闪开!该我发言了!”

    挤开了身前的人,方铮急步走到林腾面前,气愤的指着林腾的鼻子大声道:“你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病啊?别人快打到家门口了,你还屁颠儿屁颠儿给人家送金银珠宝,你要犯贱你自己掏银子送去,别拉着皇上和满朝文武跟着你一块儿犯贱!”

    林腾见方铮骂他,不由一楞,尽管深知方铮此人不好招惹,可别人都指着自己鼻子骂开了,身为两朝元老的他,一时怎能下台?

    林腾胡子一翘,手指着方铮抖抖索索道:“你……你这……这粗鄙不堪的……的……”

    “的的的……的个屁啊!说话都说不全,老成这副德性了,还不回家养老,当这破官儿就这么有意思?当官就好好当你的官儿吧,你却鼓动皇上和满朝大臣跟着你当卖国贼,这么喜欢当突厥人的奴才,你怎么不把你老婆女儿都送给突厥可汗去?突厥人还没打过来呢,你就巴巴的给人送钱,……哎,你怎么不给我送钱啊?”

    方铮话锋忽转,顿时让林腾摸不着头脑:“啊?”

    见林腾不解,方铮很不高兴,耐心解释道:“你看啊,突厥人打来不知是哪天的事,最起码现在还早着呢,可我现在看你不顺眼,很有可能一拳把你揍个半死,照你这么怕死的德性,我觉得你应该先给我送钱,讨得我的欢心,没准我就不揍你了……”

    林腾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老脸一沉,怒道:“方大人,此乃国之存亡时刻,请你莫要玩笑行么?老夫刚才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论,怎么到你嘴里便成卖国了?你没见这么多大人都赞同老夫的话么?你说老夫卖国,莫非这朝堂上一大半的大臣都卖国了?”

    群臣纷纷点头道:“就是,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也,突厥势大,我等避其锋芒,暂作示弱,难道不应该吗?非要将我朝军士推上前线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才行?将士们若都死了,谁来保护咱们的江山?谁来保护皇上和天下的子民?”

    众人七嘴八舌与方铮理论,所言皆是大义凛然,仿佛只有避战求安,才是朝廷和国家唯一的出路,否则便是祸国,会害死华朝的百姓,危及江山社稷云云。

    方铮抬眼,望向金殿上高高坐着的胖子,见他和自己一样,皆是满面苦笑,目光中流露出一片萧然悲凉之意。

    方铮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些麻木不仁的人,是怎么坐上如今位列臣班的高位的?国家若靠这些人去统治,管理,这个国家还有救么?

    目光一扫,方铮又看到以魏承德为首的兵部各官员,还有一群武将仍直挺挺的站着,怒冲冲的盯着跪在地上主张求和的大臣们,方铮心中不由一暖,还好,这个国家有他们,不至于让人绝望。

    胖子见方铮站出来怒叱林腾,知他必有主张,忙道:“方爱卿可有别的看法吗?尽管道来。”

    方铮鄙夷的扫视着地上跪着的大臣们,老子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比你们强得太多了,原本老子自己都有点儿鄙夷自己的人格,现在看来,老子简直是个圣人……

    深吸了口气,方铮大声道:“皇上,这些地上跪着的人,都应该被拖出去砍头,诛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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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我实在写不了了,昨晚空调吹了整夜,现在头昏脑涨,有点发烧,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强撑着码到这里,其中想好的段子也忘得干干净净,我想我坚持不下去了,再码下去那质量估计够戗……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朝议(下)

    方铮大声道:“皇上,这些地上跪着的人,都应该被拖出去砍头,诛九族!”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跪在地上主张求和的大臣们抬头怒目瞪着方铮,目光很是恶毒,努力维持着朝臣的仪态,却无人对方铮破口大骂。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败类!国家就是毁在你们这群人手里,说什么突厥锐不可挡,说什么国库空虚,这些都是借口!是你们怕死怯战的借口!”

    方铮大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之凛然气势,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们,鄙夷道:“我年纪没你们大,书读得没你们多,见识也没你们广,但老子的人格却比你们高尚了不知多少倍!你们吃着君王的俸禄,享用着百姓们血汗纳上的民脂民膏,干的事情却连禽兽都不如,都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们倒好,每年领着大把的朝廷俸禄,却直接把皇上和百姓们的性命送上绝路!你们还要不要脸?”

    “敌人还没开打呢,你们就嚷嚷着投降,求和,你们的气节哪去了,风骨哪去了?读了那么多书,什么叫‘舍生取义’都不懂?突厥人再厉害,也跟咱们一样,俩肩膀扛一脑袋,谁比谁狠?谁不如谁?你们以为送些财物珠宝给突厥可汗,他就会大发善心不犯我边境了么?你们都是这么大把年纪了,想事情怎么还如此天真?肉包子打狗什么意思懂不懂……”

    “综观历朝历代,在面对外族侵略的时候,有哪一朝的朝廷因为求和纳贡,最终得了好下场的?无非是多换几年残喘之息罢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最后尊严尽丧,国库全空,亡国之日便接踵而至,诸位大人熟读史书,何以教我?”

    “反过来说,凡在外族侵略的时候,朝廷上下一心,共击外辱,将士众志成城,浴血征战,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国家,往往在击退外族之后,焕发出强大的生命力,王朝将经久不衰,愈发强盛,这是对国家和民族的考验,通过了考验,上天必会厚待,各位大人,你们身为朝臣,国之生死存亡,便在你们一念之间,本官想问问你们,当你们选择了投降求和之时,你们的心中到底有没有装着江山社稷,有没有考虑过皇上和万千百姓的安危?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们有没有设想过,如果因为你们今日主张的求和,致使突厥人占领了我华朝的大好江山,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将来会不会沦为突厥人的奴隶和玩物?那个时候,你们会不会后悔今日求和之举?”

    方铮一席话振聋发聩,说得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面色赧赧,皆垂首不语,不少大臣趁人不注意,又在角落里悄悄站起了身。

    坐在龙椅上的胖子闻言欣慰点头,望向方铮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林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一甩袍袖,冷笑道:“好一个大义凛然的方大人!老夫敢问大人,你若主张出兵抗击突厥,打算怎么与突厥人打?如今国库已空,粮草难继,兵力匮乏,将士们难道光喊着杀敌报国的口号,空着肚子跟突厥人拼命吗?这样的抗击外敌,与飞蛾扑火之愚行何异?近年来,我朝三场平叛之战,已损耗太多的国库钱财和粮草,兵力也一直未曾补充,就靠这么点实力,便想北拒突厥于国门之外,方大人,你是不是将国事想得太天真了?”

    方铮大怒:“老而不死的老卖国贼,若不是看你年纪大了,老子非得好好抽你一顿!你丫莫非是突厥人生出来的?突厥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他们说好话?”

    林腾怒道:“方大人,请你注意口德!这里是朝堂,商议国事之地,不是你撒泼横行的市井大街,老夫自有老夫的主张,莫非说不得吗?”

    方铮也怒道:“朝堂上说的是人话,你那是人话吗?无君无父之言,简直禽兽不如!”

    林腾被方铮左一句禽兽,右一句卖国贼气得两眼翻白,毕竟七老八十的人了,哪受得了被一后生小子如此辱骂?闻言顿时面色一阵苍白,眼看一口气就快喘不上来了。

    身旁跪着的户部尚书杜松君见状急忙站起来扶住林腾,然后盯着方铮缓缓道:“方大人,老夫非卖国之人,之所以赞同议和,乃因国库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银两,老夫主掌户部,近年来国库入不敷出,平叛,赈灾,发饷,修陵,几项大的支出,已将国库耗得干干净净,老夫请问大人,没有银子,怎么打仗?”

    群臣闻言顿时大表赞同,是啊,打仗打的是国力,拼的是国家的底子,没有银子怎么打?发饷,买粮,打造军械,兵器,哪样不需银子?国库空了,根本就没钱造这些东西,难道要将士们每人拿根烧火棍上前线吗?

    胖子也深深叹了口气,神情越来越悲凉,父皇把这大好江山交给我,难道我连守住它的本事都没有,老天注定我要做那亡国之君么?

    方铮见群臣的脸色,顿时明白,有没有银子,是决定战或和的关键因素,若国库有了银子,想必这些大臣们谁也不愿背上个卖国的恶名,特别在方铮刚才一番强势激烈的言语之后,更没人敢站出来再说求和之论,惹得方铮破口大骂了。

    扫了杜松君一眼,方铮哼道:“杜尚书,你掌管户部,你且说说,若跟突厥人打这场战,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杜松君沉吟了片刻,缓缓道:“若从现在开始打造兵器军械,发饷,募军练军,购军粮的话,所有这些加起来,估摸要三百余万两左右,这还不包括战后死伤将士的抚恤……”

    方铮狠狠一拍胸脯,结果用力过大,拍得自己岔了气:“咳咳咳咳……我出!咳咳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大臣们望向方铮的目光各异,有的不可思议,有的惊喜莫名,还有的则满脸冷笑。

    胖子坐在上面顿时流下泪来,心中久久激荡不平,满朝大半臣子皆言求和之时,只有方铮站出来怒斥群臣,力主抗敌,并且还愿意自掏腰包充军费,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兄弟啊!

    胖子不由暗自庆幸,那个尚带着几分寒意的春天,他选择了明道书院入读,窗明几净的课堂内,他认识了方铮,从此二人结下深厚的友情,这个朋友,他在危难之时保护过自己,他还费尽全力将自己推上皇位,今日又在自己几近绝望之下,力挽狂澜,生生扭转了他几乎亡国的命运。

    上天赐我如此良友,实是待我不薄啊……

    杜松君闻言一楞,惊异的打量了方铮一番,他想不到,素来小气吝啬的方家大少爷,今日为何如此慷慨,居然自掏腰包充军费,这小子莫非疯了?你方家再有钱,能资助一支国家军队多久?

    沉吟了一下,杜松君试探道:“那个……将来战事结束,死伤将士们的抚恤……”

    方铮凛然的俊脸闪过几分阴霾,咬着牙硬邦邦的道:“……也是我掏!”

    “那……战后城池的修复……”

    “……我掏!”

    “……战后难民的安置……”

    “……我掏!”

    “战后发放农具种子……”

    “……杜老头,你丫有完没完?刑部楚尚书呢?杜老头恶意敲诈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方铮发飙了。

    楚尚书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下,沉稳的道:“……双方你情我愿,算不上罪名。”

    方铮怒:“……黑哨!”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胖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站起身,扫视着满朝文武,缓缓道:“好了,诸爱卿不必再议,朕已决定,北伐突厥!”

    金銮殿上,皇帝的决定便是最终决定,此时不论心中愿不愿意,大臣们皆伏身跪拜道:“吾皇圣明!”

    基调定下,接下来便是讨论北伐的具体施行计划了。

    这时林腾又站了出来,满脸冷笑的看到方铮,道:“方大人力主北伐,现在银子有了,老夫请问,该怎样出兵,以何种策略击败突厥人?”

    方铮捏紧了拳头,生生忍住狠揍他一顿的冲动,这老不死的,心中燃烧着一把旺盛不熄的卖国之火呀!散了朝之后一定要命影子查查他,狗日的肯定跟突厥人有什么勾搭……

    挺了挺胸,方铮傲然道:“计划当然有……”

    林腾冷笑道:“老夫愿闻其详。”

    方铮傲然的伸出一根手指,大声道:“第一……”

    群臣尽皆将耳朵支得高高的,想听清楚方铮对付突厥的具体计划是什么。连胖子都忍不住将身子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方铮手指伸了半天,见自己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由面带得色的点点头,继续道:“第一嘛……咳咳,秘密,高度军事秘密。”

    众人皆倒。

    坦然迎着众人鄙夷的目光,方铮毫不在乎的嘿嘿笑了两声,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林腾几下,道:“这么高级的军事秘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你们刚才一致主张求和,我怎么知道你们中间有没有暗中通敌卖国之人?万一把我的计划传给突厥人知道了,岂不是会令我军一败涂地?你们真当我傻啊?这事儿我只说给皇上听。”

    众人大怒,一致愤声责问大骂方铮,方铮充耳不闻,只是嘿嘿冷笑,不言不语。

    当日的早朝,便在这一片闹哄哄的气氛下不欢而散。

    金銮殿通往御书房的路上,大群的小黄门和禁军士兵们远远跟在胖子后面,方铮则与胖子并排走在一起,二人边走边谈。

    “方兄,今日多亏有你,否则今日早朝怕是不能善了……”胖子感激的道。

    “咱们除了君臣之外,更是患难的好兄弟,兄弟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方铮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胖子忽然冷笑道:“那帮求和的大臣,哼!他们求和,突厥人将来占了江山,看在他们求和有功的份上,必定让他们继续当官,许他们荣华富贵,求和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今日我将这些人都记下了,以后我会慢慢的把他们都撤换掉,这些卖国求荣之徒,做官做得连一丁点儿的廉耻骨气都没有了,要之何用?”

    方铮点头道:“你确实应该清理一下了,突厥进犯在即,此时朝堂上下必须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容不得这些心存异志之人混杂在朝臣之中,否则于我大事恐有不利。”

    说起突厥进犯,胖子苦着脸道:“突厥人来了,方兄你可有办法?我知道你点子一向很多,几年前突厥犯境,不就是被你一条离间计给破了吗?现在你可得再帮我想个好法子才是啊……”

    方铮摇头道:“哪有那么多的法子?这个世界很公平,以弱胜强之说,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得硬对硬的拼实力,很明显,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如突厥……”

    胖子晦涩道:“这我也知道,老实说,我现在心里有点发毛,若牺牲了万千将士的性命,结果仍换来江山易主,百姓涂炭,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铮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也这调调?还没开打就怂了?怕什么,突厥人也没见多长根鸟出来,怎见得咱们就一定打不过他们?”

    胖子期待的望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方铮沉吟半晌,皱眉道:“……还真有点难办,办法慢慢想,一条条的补充吧,你也别光指望我,得空把魏承德,冯仇刀,韩大石这些主战派大臣都叫到一起商议商议,我的看法嘛……”

    “第一,派人给突厥默啜可汗送金银珠宝……”

    胖子愕然:“你……你没病吧?刚刚林腾也是这么说的呀,你干嘛把他骂一顿?”

    方铮翻着白眼道:“做法虽是一样,可出发点不同,那老家伙是真心实意的卖国,生怕卖得不够干脆利落,我这是以金银交好突厥,以慢默啜之心,让他对咱们产生轻视,认为我华朝已是他囊中之物,这样一来,默啜下手的第一目标就是幽州之外的默棘连国师,还有那可怜的刚登上汗位的小可汗了……”

    胖子擦着冷汗,看了方铮一眼,道:“方兄,你好阴险……默棘连若被默啜灭了,对咱们华朝也没好处呀。”

    “不需要好处,我只需要时间!”方铮叹了口气道:“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能争取一分是一分……所以,第二,我们要马上派出使节,与国师默棘连联络上,告诉他,我华朝会无条件支持他和小可汗复国,需要什么只管向咱们开口,他手下不是还有十余万突厥勇士么?我们的要求就是,他这十余万勇士,必须要抵挡住默啜的进攻,不论用什么方法,至少也要抗住一年的时间。”

    “为何要一年?”胖子不解道。

    方铮叹气道:“这一年内,咱们不能派一兵一卒出战,关上国门,一门心思募兵,练兵,直到我们新募的将士有能力与突厥一战,唯有提高咱们自己的实力,才能与突厥拼个高下……”

    胖子点头,随即疑惑道:“可是……默棘连和那新立的小可汗已经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他们还能抗得住默啜的节节进攻吗?再说,咱们这么明显的要他去送死,他会愿意么?”

    方铮笑道:“不愿意也不行呀,他现在打出的旗号是为小可汗报杀父之仇,就算咱们不帮他,他都得跟默啜死磕下去,不然的话,他若放弃抵抗,降了默啜,估计这家伙以后在草原上都没脸抬头做人了,以草原人的性子,谁会看得起一个不报杀主之仇,反而投降了敌人的国师?更何况,我看那国师也不是省油的灯,草原可汗的位置,他未必就没兴趣,老家伙一直隐藏得很深,我几年前跟他谈判时就察觉到了……”

    胖子兴奋道:“如此说来,默棘连肯定不甘失败,若咱们将军械兵器和粮草源源不断给他送去……”

    方铮笑眯眯的接道:“这就像多年接不到生意的妓女,忽然碰到一个多年不沾女色的急嫖客,嘿嘿,干柴烈火啊……”

    胖子使劲点头:“方兄的比喻很是贴切……”

    方铮笑道:“我除了当官当得不错,文才也是一流的……现在咱们急着要做的,就是这两件事,第一,利用默棘连拖住默啜一年时间,第二,咱们赶紧募兵练兵,用一年的时间打造一支精兵,练兵的将领嘛,我觉得冯仇刀不错,让他去负责比较好,兵器,战马,粮饷,朝廷都提供给他……哎,我刚刚说借给朝廷三百万两,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胖子闻言吓得虎躯一震:“借?你……你不是说送吗?”

    方铮虎躯也一震:“送?你开什么玩笑?三百万两啊!你以为请客喝花酒,谁请都一样?我不管啊,亲兄弟,明算帐,这三百万两你哪天宽裕了一定要还给我,你是入不敷出,我也是惨淡经营啊……”

    胖子眼珠转得跟车轮似的,然后仰天望天,很深沉的模样,沉吟半晌,负手道:“嗯……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很严重……”

    胖子喃喃自语,然后渐渐走远,身形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喂,胖子,死胖子,靠!你该不会想赖帐吧?”方铮急了,拔腿便追着胖子跑去。

    ------------以下不算字数----------------

    病没好,今日也是勉强码字,很辛苦……

    强调一句,生病不是我找借口,我若不想码字,会直接请假说休息一天,用不着找什么借口,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以前我不想码字时,请假就是直接说要休息的,有些读者以最坏的恶意揣度我,甚至人身攻击,我很失望,此举除了暴露自己低下的素质,别无它获。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后院起火

    方铮和胖子进了御书房后,两人坐着为债权和债务问题纠缠了一会儿,越扯越乱。

    不多时,小黄门奉命将魏承德,冯仇刀和韩大石请来了。

    胖子赐座之后,便将方铮的战略意图跟三人细说明白,说完之后,御书房陷入了沉默。

    魏承德三人默不作声,脑子都在飞快转动,仔细思量方铮之策的可行性。

    方铮则可怜巴巴的瞧着胖子,那眼神别提多幽怨了。

    钱啊,钱啊……死胖子你居然讹了我三百万两,做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良久,魏承德点头道:“皇上,方大人此言倒是颇为稳重,兵法以正合,以奇胜,若拒突厥于国门之外,此法……可行!”

    冯仇刀也点头道:“两国征战,奇谋诡计只是小道,说到底,举倾国之兵于一役,拼的还是两国真正的实力,目前而言,我朝军中将士训练不够,兵源缺少,粮草难继,确实不宜过早与突厥一战,若能利用默棘连拖住他们一年,我朝准备充分后再发兵击之,想必机会会大很多……”

    韩大石笑道:“末将只懂上阵冲杀,对兵法谋略,倒是远不如各位,皇上说怎么打,我便怎么打就是。”

    胖子笑道:“朕将你们叫来,正是欲与各位爱卿商议一下,除了方铮说的那两条之外,各位可还有什么补充么?”

    冯仇刀闻言想了想,道:“末将提议,可在突厥与我朝边境城池实行坚壁清野之策,突厥人每攻陷一城,便下令屠戮百姓,抢掠财物,以此补充他们的粮草供给,而抢来的财物和我朝百姓,则可大大提高他们士兵的士气,但遭殃的,却是我朝万千百姓,末将提议,将边境几个重要城池的百姓尽数迁往内地,城池内只驻军队,就算他们攻破了城池,却也无法在城池内得到粮草供给,也没有平民百姓让他们抢夺,如此一来,突厥人的军心士气想必会大打折扣,而且少了粮草供给,他们骑兵的速度也会渐渐缓慢下来,战机于我朝有利,同时也避免了百姓惨遭涂炭,财物白白被他们抢走,一举多得啊。”

    胖子想了想,又朝心不在焉的方铮看了一眼,笑道:“冯将军之言很有道理,朕认为可行,将来打败了突厥,边境安宁后,咱们再将百姓们迁回去,重新分配农田房舍,再给他们一些优渥的抚民之策,不出几年,边境的城池又可以繁华起来,你们觉得呢?”

    魏承德沉吟道:“冯将军说得不错,老夫以为可行,不过……边境十几个城池,百姓加起来约莫有百万之数,若要将他们迁往内地,所费人力物力不小,而且花的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

    听到“银子”二字,方铮猛的一激灵,从魂游方外中回过神,然后像只屁股中了箭的兔子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要花银子?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多了,真的不多了,我只能拿出三百万两,多余的一个子儿也掏不出了……”方铮急得声音都变了。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啊!满朝文武没一个掏钱的,我跑出来充什么大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果然有道理,老子这根傻木头现在不就被这帮家伙盯上了么?悔呀!肠子都悔青了……所以说,男人不能太热血了,一热血就倒霉,不是破财就是招灾。

    众人愕然,如此有利而无弊的事,为何方大人会反对?而且反对得如此激烈?

    只有胖子明白方铮的心事,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魏承德捋着胡须道:“方大人莫非另有高见?老夫愿闻其详。”

    于是,书房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到方铮身上。

    方铮张了张嘴,面色颇为难堪,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又有效又不用花钱的法子来,不由有些挫败,只好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书房内的众人,以一种悲怆的语气道:“同志们,我只有三句话要说……”

    众人眼睛一亮,急忙挺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第一……”方铮竖起一根手指,沉吟半晌,表情万分痛苦的从齿缝里迸出俩字:“……省钱!”

    众人皆倒:“…………”

    “第二……”方铮又竖起两根手指:“……还是省钱!”

    众人无语:“…………”

    “第三……”

    “第三我帮你说吧,继续省钱,对吧?”胖子瞪了他一眼,愤愤道。

    方铮深深叹气,一副破产倒闭等着被清算的倒霉模样,仰头望着房梁,半晌,这才幽幽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

    ************************************************

    方铮还在皇宫内跟胖子为了省银子的事情头疼不已的时候,方府内却仍是一派祥和安逸。

    长平挺着大肚子,和罗月娘一起躺在后院的草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春日的阳光很舒服,晒在身上令人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这些日子,两位大肚婆被整个府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方夫人特意将府所有勤快伶俐的丫鬟们都调入了方铮的后院,然后将府里的大路小径又重新修整得平平坦坦,不让两位大着肚子的儿媳散步的时候出现任何危险,出行时前呼后拥,必有无数丫鬟,护院甚至稳婆随行,其场面……很不好形容。

    至于平日的食膳方面就更离谱了,胖子专门从皇宫里派出两名御医,每日所食都是御医精心开出的大补安胎之物,这还不算,方老爷又花重金从民间请来好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就这样,方铮这两位大着肚子的夫人,整日被这些丫鬟,稳婆,大夫所包围,就跟前世放进保险箱里的钞票似的,万无一失。

    长平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身旁的丫鬟眼色机灵,赶紧将她从躺椅上轻轻扶了起来。

    “真无聊呀……小家伙怎么还不出来?我都等烦了……”长平瘪着小嘴,不满的盯着愈发隆起的小腹。

    一旁的罗月娘睁开眼,笑道:“姐姐,这可急不得,人家都说怀胎要足月,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壮,你就再忍忍吧。”

    长平扭头看着罗月娘和自己一样高高隆起的肚皮,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月娘,你说……如果,万一,你的孩子生在我前面了,那可怎么办?”长平有着小烦恼。

    罗月娘一楞,道:“怎么了?生前面和生后面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夫君的孩子。”

    长平闻言哭笑不得,罗月娘自小便做山贼,对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不懂。

    按现在方铮的夫人排名来说,长平算是正房正室,而且还是公主之尊,照理说,她生出来的孩子最好是长房嫡子,将来要继承方铮的爵位和财产的,而罗月娘的名份是妾,妾所生的孩子,则算是庶出,不管年纪大小,都是庶出,庶出的孩子是没办法继承爵位和财产的,不过好在方铮对所有老婆都一视同仁,长平与其他几女倒也未因家中地位问题勾心斗角,不过长平还是有点女人的小心眼儿,当然希望自己这个正室夫人能赶在月娘前面将嫡子生下,以此巩固她在方家正房正室的地位。

    很可惜,罗月娘对宅门里的这一套根本不懂,就算她懂,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在乎孩子能不能继承爵位之类的问题,她向往的,仍是呼啸山林,聚众打劫的美好生活。所谓爵位财产,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文。

    长平见月娘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长平又不甘的横了月娘一眼,小鼻子一皱,哼道:“我也不见得会输给你,走着瞧便是。”

    罗月娘被长平弄得满头雾水,根本不知她嘀咕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晒着太阳,又没比试拳脚武功,什么输啊赢的?

    长平左右扫了一圈,道:“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呢?怎么还没回来?”

    罗月娘道:“夫君不是上早朝了么?”

    长平疑道:“现在都快晌午了,早朝也该散了吧?哎,月娘妹妹,你有没有发现,夫君这一个月来,行踪有些诡秘?经常在咱们面前陪一会儿后,就不见人影了,有时候到掌灯时分才回府。”

    罗月娘若有所思,点头道:“确实有些神神秘秘的……最近一个月他好象显得特别忙,而且总是往外面跑。”

    长平沉吟道:“这家伙,哼!鬼精鬼精的,像条泥鳅,稍不注意就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罗月娘气馁的望了自己肚子一眼,道:“若不是怀着身子,我倒可以跟踪他一回,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长平笑道:“不跟踪也能知道的。”

    说着长平扬声传了小五进来。

    小五一进后院,便谄媚的给二位少夫人行礼,那讨好的表情,甚至包括嘴角扯出的弧度,都像极了方铮。

    长平和月娘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长平狠狠呸了一声,笑骂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小五,把你的笑脸收起来,难看得紧,看得我忍不住想揍你……”

    小五立马收起笑容,神情显得很委屈。

    “你家少爷最近经常往外面跑,他在忙什么呢?”长平哼声道。

    小五闻言一惊,反应飞快的摇头:“少夫人,少爷忙什么,怎么会告诉我这个下人呢?小的实在不清楚,呵呵……”

    长平疑惑的盯着小五,道:“你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书童,他的行踪你怎会不知?”

    小五拍着大腿叫苦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呀,少爷近来喜欢独来独往,早就不带小的出门了,说起来小的真委屈,少爷是不是不待见小的了呀?会不会影响小的前程?”

    长平两眼发直:“贴身书童的前程……是什么?”

    小五骄傲的一挺胸:“少爷说了,贴身书童若要升级,就是高级贴身书童……”

    长平与罗月娘摇头苦笑:“你的这位少爷,都快当爹的人了,怎的还这么不着调?小五,去把温森温大人请来,我有事问他。”

    未多时,温森来了,一见顶头上司的两位夫人在晒太阳,急忙拱手行礼,脸上的谄媚笑容与方铮如出一辙。

    长平有点想哭,这个混蛋,真是个祸害!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现在倒好,下人跟他学,连他的属下也跟着他学,好样儿没学到,那欠揍的谄媚模样倒学了个十成十。

    长平无法想象,将来若有一天,满朝文武都被自己家这位夫君带坏了,一上朝便都挂着统一的谄媚讨好表情,那金銮殿的早朝会变成什么样子……

    “温大人,我听说,你是我家夫君身边最得力的属下……”长平慢悠悠的道。

    温森闻言喜不自胜,挺胸道:“公主殿下过奖了,不谦虚的说,方大人对下官确实很是信任,呵呵,下官有幸能追随大人鞍前马后,实是下官的荣幸……”

    长平貌似漫不经心的道:“哦?你每日都追随方大人鞍前马后?”

    “那是自然,大人身边少不了跑腿打杂之人,下官不才,勉强能为大人解得些许忧劳……”温森脸上谦虚,心中却很高兴,公主殿下莫非看在我为大人日夜辛劳的份上,要奖赏我一番?不知是升官儿还是赏银呢?

    谁知长平却冷不丁道:“最近方大人老往外面跑,你知道他去干嘛吗?”

    温森一楞,接着冷汗唰的下来了,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方大人……这个,行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下官……下官实是不知……”

    长平一直盯着温森的脸,自然没漏过温森脸上的任何细节变化,见温森心虚的模样,长平一颗心忽然提得老高,心中愈发狐疑起来。

    瞧小五和温森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这该死的混蛋不会真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转头看了一眼罗月娘,见她也悄悄蹙起了眉。

    咬了咬牙,长平冷哼道:“刚刚还说每日跟随他,现在又说不知道,哼!温森,你可知欺瞒当朝公主,是何罪名?你若不说实话,本宫可要告诉皇兄,把你这四品的官儿给撸了!”

    温森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早便该知道,公主殿下相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当年从青龙山回京城就演过这么一出逼供,害自己不得不将罗月娘供了出来,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想到这里,温森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

    方铮最近频频出门,温森当然知之甚详,他不但知道,有几回还屁颠儿屁颠儿跟在方铮后面一起拜访过住在西城的韩家兄妹,按照方大人的话说,他这是瞒着老婆出去谈恋爱了,可是,这话能说吗?说出来方大人的性命绝对会变成一个悬念,明日是死是活都难说,若被方大人知道是自己向长平公主出卖了他,那么他温森的性命,也会变成一个悬念。——不,太乐观了。他的性命不是悬念,绝对是个死字。

    长平见温森期期艾艾的模样,心中愈发肯定方铮在外面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见状不由凤目一挑,久来养成的公主气势抬头,两眼冒出一股煞气,铺天盖地向温森袭去。

    温森吓得两腿一软,脸色越来越苍白。你们俩夫妻间的事儿,干嘛非得扯上我这个外人?我招谁惹谁了?

    温森知道,长平公主未成亲以前,那绝对是京城一霸,京城中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对她皆是畏之如虎,如今她虽已为人妻,久不入江湖,可江湖上仍有她的传说,若在她面前隐瞒什么,死状绝对很凄凉。

    艰难的吞了吞口气,温森眼珠子转得飞快,权衡良久,最后终于苦着脸道:“……公主殿下,下官可以匿名么?”

    长平煞气愈盛,冷笑道:“可以!”

    良久之后……

    “啪!”长平愤而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在江南又勾搭上一个姑娘?如今竟还追到京城来了?”

    温森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抖索着嘴唇道:“公主殿下……您,小心身子啊!”

    一旁的罗月娘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像长平那般激愤。她自己本也是妾的名份,方铮多找一个少找一个,对她而言,区别不大。

    长平心中却暗暗气苦,这次方铮下江南,本以为他忙着收拾世家,平定泰王之乱,必然没什么时间去勾搭女子,谁知这混蛋工作之余不忘娱乐,竟然忙里偷闲又勾搭了一个,这教长平怎不生气?家里这么多老婆了,你还要娶多少个才肯罢休?莫非要将你整个方府都塞满么?

    “侍卫!集合!”

    长平扬声高喝道。

    温森急得脸色惨白,颤声道:“公主殿下,您……您要干什么?”

    长平咬了咬牙,俏脸气得通红,恶声道:“我倒要见识一下,那只狐狸精究竟长得多美,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家都忘了!”

    这倒是实实冤枉了方铮,方铮这会儿根本没与韩亦真在一起,他还在御书房里与众人讨论国事,商量着怎么才能花最少的钱,将迁民之事办好呢。

    一旁的罗月娘劝道:“姐姐,您怀着身子,别太激动了,这可是方家的香火,不容有失啊。”

    长平稍稍冷静了一些,想了想,冷声道:“叫嫣然去一趟吧,把那狐狸精请到方府来,哼!我乃正房正室,没道理让我主动去见她吧?”

    ***************************************

    方铮愁眉苦脸回到家时,已是下午时分了。

    刚踏进大门,他便发现今日家中气氛颇有些诡异,管家下人们一脸同情的望着他,不仅如此,还以一种诀别的目光一直目送他往小院走去。

    方铮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时间莫名其妙,这些人有病是怎么着?干嘛这样看着我?

    边走边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好象没干什么坏事儿呀……

    通往自己院子的小径上,方铮迎面撞到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抬头一看,竟是凤娘。

    凤娘哎哟叫了一声,随即发现是方铮,不由马上住了口,然后朝他高深莫测一笑,轻声道:“……你完了!”

    说完凤娘闪身便走,走得飞快。

    方铮正在发楞,小绿也跟着凤娘身后走来,经过方铮身边时,小绿明眸担忧的看了方铮一眼,轻轻道:“少爷……你完了!”

    说完小绿转身就跑。

    “喂!你们啥意思啊?啥叫完了?别吓我啊!知道恐吓朝廷命官啥罪名不?”方铮满头雾水的在后面嚷道。

    使劲挠着脑袋,方铮怀着一肚子疑问跨入了小院。

    抬头一看,方铮不由大吃一惊,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情不自禁大叫道:“靠!我果然完了!”

    只见院子内,长平俏面含霜,盯着方铮不住冷笑,左侧的嫣然神色复杂,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颇为纠结。

    最让方铮吃惊的是,长平的右侧,赫然站着一脸平静,却不时闪过几分凄然之色的韩家三小姐,韩亦真。

    “你这该杀千刀的混蛋终于舍得回来了?”长平冷冷盯着方铮,然后右手一抬,指着韩亦真道:“说!她是什么人?”

    方铮楞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中仍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韩亦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方府?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都势必会伤害到另一方。

    方铮嘴角一瘪,想流下几滴男人辛酸的眼泪。老子今儿这是走的什么运呐!上个早朝大大破财,回到家里,后院起火,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我……”方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即脑袋左看右看,神情异常焦急。

    嫣然见状忙迎上前来,好奇道:“夫君,你在找什么呢?”

    方铮一扭头,终于发现右边回廊下有一根红漆大柱子,方铮两眼一亮,将嫣然客气的拉到一边,彬彬有礼道:“麻烦让一下,谢谢。”

    随即,方铮狠狠一跺脚,低着脑袋便向柱子撞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方铮的脑袋已结结实实撞在了柱子上,然后方铮就势往地上一倒,昏了过去。

    “夫君!”

    “混蛋!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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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50名啊,我的梦想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临盆

    满院子的女人都被方铮这一举动惊呆了。

    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别人逃避某件事的时候,都是扭头便跑,方大少爷倒好,一咬牙把自己脑袋朝柱子上撞,这得需要多大胆识呀,以方铮平日的为人来说,今日之举,实在是出人意料。

    众女呆了一下后,顿时反应过来,都急得不行,纷纷抢上几步,蹲在方铮身前,焦急的唤着,下人们也进来了不少,眼色机灵的,又转身飞快的跑出去请大夫了。

    方铮紧紧闭着眼,死咬着腮帮子,像个英勇就义的烈士,他的额头上撞出一个又红又肿的包,脸色苍白如纸,还不停的流着汗,任凭众女怎么唤他,他仍是不醒。

    长平眼泪流个不停,深悔自己不该如此逼他,不就多娶个妾吗?方铮房中已收了四五个,再多一个又何妨?自己何必如此计较,累得方铮竟做出撞柱之举,他若有个好歹,自己可怎么办?

    嫣然和韩亦真也急坏了,蹲在方铮身前不住的唤他,急得美目中珠泪涟涟。

    “夫君!你……你怎么了?我……我错了,我不该逼你……”长平泣不成声。

    方铮仍闭着双眼,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长平哭到一半,忽然站起身,怒视着韩亦真,道:“是你!都是你!我夫君有家有室之人,若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又怎会不顾家中妻儿,甚至情愿一死了之?你……你韩家纵是江南第一世家又如何?我堂堂华朝公主,便收拾不了你韩家么?”

    韩亦真擦了擦眼泪,看着这个害得方铮撞柱的女人,素来沉稳冷静的她,此时也发怒了。

    “我迷得他神魂颠倒是我的本事,你是方家正室,岂有逼得夫君撞柱自尽的道理?堂堂华朝公主,难道不知何谓夫妻纲常么?夫为妻纲的道理都不懂,你怎么做他的妻子?你若不是这般泼辣善妒,他……他又何至于撞柱自尽?我一不图你方家权势,二不图你方家财富,与他相爱,纯发于本心,无一丝一毫杂质,你们都爱得他,为何我便爱不得了?我韩亦真扪心自问,对他的爱可比你们少一分一毫?”

    说到这里,韩亦真的美目投向地上躺着的方铮,见他仍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她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喘不过气来。

    长平语塞,想到平日种种所行,无不强势泼辣,如此说来,莫非真是自己的善妒,逼得这混蛋不惜撞柱么?我……是不是对他太凶了?长平不由悲伤莫名,蹲下身去,轻轻抚着方铮的脸庞,眼泪流得更凶了。

    众女围着方铮,各自想着心事,场面一时沉默。

    未多时,下人将大夫请来,由于方铮的两位夫人怀有身孕,胖子早就派了两名御医住进了方府,方便随时照看,所以大夫来得倒快。大夫见方铮昏迷不醒,不由吃了一惊,他是宫里的御医,自是认识方铮,一见国公爷竟如此模样,额头上还一片红肿,大夫楞了半晌,吃吃道:“这……这可是有人行刺?”

    长平一擦眼泪,怒喝道:“少废话!你是大夫又不是官差,不该你管的事你少管!快来给我看看,若治不醒他,老娘诛你九族!”

    大夫吓得一哆嗦,急忙蹲下身开始诊治,抓过方铮的手腕,开始号脉,捋着胡须号了半天,大夫抬头,迎着众女焦急的目光,诧异道:“咦?国公爷的脉象四平八稳,好似……好似……并无不妥啊……”

    众女一楞,却见大夫又摇摇头,众女的心又提起老高。

    “不对,还是有些不妥……国公爷肾内虚浮,隐有亏损之象……”

    长平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咳了咳道:“这倒无妨,房事过多所致,以后莫太频繁便是……”

    众女大愕,不约而同望向嫣然,嫣然大羞,俏脸变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长平恼怒的垂头看了看隆起的肚子,然后没好气的白了嫣然一眼,继续道:“那他为何还不醒来?”

    大夫苦笑摇头道:“这个……老朽亦不明白,这样吧,老朽用银针刺国公爷的人中穴,应该便会醒来了……”

    大夫话音刚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方铮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接着便非常识时务的睁开了眼,“悠悠”醒转来了。

    众女大喜,一齐凑到方铮面前,悲呼道:“夫君……”

    “混蛋……”

    方铮睁着眼,“茫然”的看着众女,半晌,他才虚弱的道:“……我怎么没死?”

    长平闻言忍不住放声大哭,“夫君,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逼你……”

    方铮满脸失望的表情,断断续续哀叹道:“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啊……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长平闻言,心中内疚羞愧之情,更是无以复加,哭得愈发伤心了。

    “不,夫君,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对我们……如此情深,我不该嫉妒……你找别的女子……”

    方铮抖抖索索伸出双手,将长平和韩亦真的纤手拉过,然后将它们合在一起,嘴唇嗫嚅几下,如同临终遗言:“你们……要做一对好姐妹……一生相亲相爱……”

    失神的目光渐渐移到长平布满泪痕的脸上,方铮朝她虚弱的笑了笑:“宓儿,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妹妹……亦真与我,确实是真心相爱,亦真待我之情,实比天高海深……”

    长平此时心中大恸,所谓关心则乱,她竟忘了深究方铮既已醒来,为何还一副命不久矣的口气,只是默默垂泪,拼命的点头。

    罗月娘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微微一撇,这情景……好熟悉呀,当初在青龙山上,这该死的混蛋不是也来了这么一出么?如今演技越来越娴熟了。

    方铮叹了口气,悠悠道:“我这一生,能娶到你们五位如花似玉的老婆,死也值了,可是……亦真待我情真意切,我怎能弃之不顾?宓儿……”

    方铮说着,猛的一吸气,两眼圆睁,仿佛一口喘不上来,快要挂掉的模样,吓得长平不住的抓着他的手,悲声大呼道:“夫君,夫君……”

    众女尽皆伤心落泪,连罗月娘的一颗心也悬得高高的,这混蛋,不会是真的吧?这……这也演得太像了。

    方铮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双手不停的在半空挥舞,半晌才挣扎似的道:“宓儿……宓儿……”

    长平抓着方铮的手,悲声道:“我在这里……”

    “宓儿……凑六个吧!”

    “啊?”众女大愕。

    方铮似乎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许精神:“你看啊……六六大顺,这数字多吉利,我娶六个老婆,便意味着咱们这个幸福的大家庭从此顺顺利利的,此乃天降祥瑞啊……”

    六个便叫六六大顺,你怎么不娶十个?十全十美,岂不比六六大顺更吉利?长平气得柳眉一竖,便待发飙,看到方铮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由芳心一软,哽咽着点了点头。

    方铮见长平点头,不由两眼一亮,颇带几分急切的道:“宓儿,这么说,你答应了?小六,小六儿啊……”

    “小六儿?”众女又是一阵愕然。

    “咳咳,亦真啊,来,见过你的姐姐,以后要对她毕恭毕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啊?”

    众女之中数韩亦真最是聪明,早在方铮交代“临终遗言”时,她便看出了些许端倪,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强自忍着笑,倒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听到方铮的话,韩亦真紧紧抿着嘴,向长平盈盈拜下,垂目轻声道:“妹妹亦真,见过姐姐。”

    长平擦了擦泪,小鼻子一扬,若有若无的轻哼了哼,却也没再恶语相向。

    方铮心中大喜,正欲跳起来大笑,却忽然惊觉时机不对,急忙使劲咳了几声,颤声道:“大夫,大夫呢……”

    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御医忍着笑走近,蹲下身道:“国公爷,老朽是宫里的御医……”

    方铮又使劲咳了几声,然后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虚弱无比地道:“大夫……快,快……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众人:“…………”

    ***************************************

    建武十三年四月,新皇下旨,向民间募军,并下令京城龙武,龙襄两军开赴北方幽州驻扎,民间所募军士亦全部调往幽州,充入龙武军序列,由领兵大将军冯仇刀负责训练,调派。

    同时,新皇还下旨,将拱卫京城的神武军四万余人尽数调出京城,派往边境齐州驻扎,而华朝境内南方各州府的地方驻军,则抽调半数开赴西北兴庆府驻扎。

    至此,华朝举倾国之兵力,全数布防于突厥边境线上,分西北,东北以及北方三个方向,动用数十万大军,隐隐对突厥实施了三面包围合拢的战势,三军刀出鞘,剑开锋,严密注视着突厥境内默啜可汗与国师默棘连的互搏。

    华朝派出的使者与默棘连相见之后,果然不出方铮所料,默棘连马上便答应了华朝的结盟要求,此时正是他进退维谷之时,对外号称为小可汗报杀父之仇,不死不休,绝不妥协投降,可默棘连于王庭黑沙城外一战大大失利,兵败如山倒,待退到幽州东北方的塔山时,默棘连收拢残部,麾下仅余十多万勇士,更失去了大部分的草原牧场和部落,军无粮,马无草,正是内外交困之际。

    默棘连知道,这个时候他若降了默啜,他多年在草原部落中积累起来的声望威名会一夜间崩塌殆尽,在突厥人的心中,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国师,否则他的处境将比现在更艰难,就算再难再苦,默棘连也无法选择投降,更何况他刚立骨禄咄的幼子为可汗,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咬牙坚持下去。

    这个时候华朝使者的到来,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对于华朝使者提出的条件,默棘连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了。

    就算没人资助,他都必须咬牙与默啜相抗到底,更何况还有个华朝在背后无条件支持他,源源不断给他提供粮草,兵器和军械,纵是明白华朝皇帝其实是想让他充当炮灰,拖住默啜,默棘连也毫不考虑的接受了。

    这本是别无选择的事情,默棘连没理由反对,如果他不接受华朝的条件,他的结局仍是失败,而且会败得更快。

    于是,华朝与默棘连一拍即合,当月,新皇下旨,紧急从幽州调集了大批的粮草和兵器,运到了塔山默棘连所部。

    得到粮草资助的默棘连,经过一番调整和深思熟虑,将余部十万人化整为零,分批段出击,遇强则避,遇弱则攻,在草原上与默啜大军展开了周旋。

    这场草原游击战一打便是四个月,双方所损不大,可小规模的作战次数却非常频繁,默啜可汗对此头疼不已。

    八月的京城,已是盛夏,烈日照射着大地,京城内如同火炉般灼热。

    禁宫的勤政殿内,一群人正围着一张硕大的地图仔细研究着,神情专注,面色严肃。

    旁边站着十几名小黄门,使劲摇着手中大团扇,宫女们则络绎不绝的将冰镇酸梅汤往里面端,皇宫地窖所储的冰块随意的散落殿内四周,试图给闷热的大殿增加几分凉气。

    方铮毫无讲究的脱掉了官靴,光着脚踩在殿内大红地毯上,他的官袍也变得凌乱不堪,团扇扇出的热风撩起他的官袍下摆,却见里面除了一条性感的亵裤之外,什么都没穿,只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腿,分外……刺眼。

    “啊——好凉快!”方铮一口喝光碧玉碗中的冰镇酸梅汤,大呼痛快,擦了擦嘴角,指着空碗对一旁愕然的宫女道:“快,给我再来一碗,不,两碗!不,哎,你干脆给我搬一大坛来……”

    一旁的兵部尚书魏承德皱眉看着方铮,摇头道:“方大人,这是禁宫大内,皇上御驾在前,你……你这也太不讲究了!”

    坐在书案后的胖子笑道:“无妨,此处不是金銮殿上朝,朕宣你们几位爱卿进宫,谈谈对北方战事的看法,随意一些便是,再说了,魏老不也深知方爱卿的为人么?呵呵,他就这副德性,改也改不了的。”

    一声“魏老”叫得魏承德感激涕零,感动的朝胖子拱了拱手,又狠狠瞪了方铮一眼,没再言语了。

    方铮这几个月过得很是畅快,长平不知为何转了性子,竟轻易答应了韩亦真进门之事,虽然与韩亦真的关系目前仍不算太和睦,但韩亦真进了门,便省去方铮一块大大的心病,从这以后,方铮便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人家金老的韦爵爷一口气讨了七房如花似玉的老婆,我方爵爷却只讨了六个,说起来,我已算是很纯情了。

    不过长平却没轻易放过他,再三向他阐述了“事不过六”的道理,并且在枕头下备了一把锋利的剪刀,扬言若方铮再敢往家中娶一个,后果……很严重,长平威胁他的时候,美目不怀善意的朝他下身打量,方铮觉得裆下凉飕飕的……

    方铮仍旧一副懒散模样,笑眯眯的道:“魏大人,您老也别撑着了,这么热的天,您穿着这么厚的官袍,不怕痦出一身痱子么?晚上牡丹楼的依依小姐若见您一身红点儿,怕是芳心不喜,不准您上她的绣床,那多煞风景呀……”

    此言一出,满堂轰笑,魏承德却气得胡子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胖子笑了几声,又觉不妥,急忙收了笑容,面色严肃的盯着书案上的地图,沉声道:“默棘连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化整为零之策原是不错的,可这只是一个短期的权宜之策,不能长久用之,默啜若耐性耗尽,必将整合大军,全力向塔山进攻,届时默棘连和小可汗的王帐难保,他们便只好继续向东逃窜,那个时候,我朝幽州便首当其冲,被默啜兵锋所指了……”

    魏承德点头道:“皇上说得对,默棘连不能再退了,再退的话,我朝势必要与默啜开战,但此时我们军士训练不足,粮草筹措不够,根本没准备好与突厥人打一场大仗,此时若战,胜算委实不高。”

    冯仇刀奉命领龙武军去了幽州驻防,兼负训练新军的重责,京城内只剩少数几员将领,还有兵部的尚书,侍郎等几位官员。

    胖子苦恼的盯着地图,叹气道:“默棘连若欲保存实力,想退朕也拦不住他,可我朝现在又打不起这场仗,真真是进退维谷,这可如何是好……”

    方铮见殿内众人皆愁眉不展,不由嗤笑道:“这算什么难事,想个法子拖着不就成了,瞧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至于么?”

    众人愕然相望,胖子两眼一亮,喜道:“方兄……咳,方爱卿可有什么法子拖住默啜?”

    方铮笑眯眯的道:“法子多的是,比如说,令兴庆府驻军派出小股兵力,在默啜背后打打秋风,抢他几个小部落,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者咱们堂堂正正打出调停的旗号,介入默啜和默棘连之间,义正严词的请他们以天下百姓生灵为计,坐下来谈判,又或者叫默棘连假意投降默啜,派出使者跟他谈投降事宜,谈它一两个月,再以谈判破裂为由,又与他打成一团,打不过了再谈……哎呀,反正这些招儿加起来,足够拖住默啜一年半载的,呵呵,如此一来,不就给咱们争取了极大的时间么?”

    众人沉吟一会儿,皆言可行,胖子满面喜色,笑道:“果然还是方兄诡计多端……咳咳,老谋深算,不错,这一年内,咱们不求胜,只求拖延默啜进攻我朝的时间,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方铮想了想,忽然神色严肃道:“哎,你们一定要记着,甭管用什么法子,其过程一定要……”

    “省钱是吧?”众人异口同声道,同时鄙夷的白了方铮一眼。

    这几个月来,方铮时刻将“省钱”俩字挂在嘴边,令人烦不胜烦,可方铮也着实心疼,当时朝堂上一时热血沸腾,不假思索便掏了三百万两银子,话已出口,后悔已来不及了,唯求朝堂各位大佬在调兵遣将之时,能够秉持“多,快,好,省”的原则,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省得钱花完了又找他要,方家虽是华朝首富,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呀,更何况这笔银子还很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方铮更得攥紧口袋,一个子儿也不能再往外掏了。

    众人正在商议之时,忽然殿外一名小黄门飞快奔来,人还没进殿,便高声大呼道:“国公爷,方大人,快,快……”

    众人愕然望去,胖子不满的皱眉道:“何事喧哗?没见朕与大臣们商议正事么?又跑又吵,成何体统!”

    小黄门这时已跨进了殿门,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喘着粗气颤声道:“皇上恕罪,奴才有紧急之事禀报。”

    “何事?”

    小黄门抬起头,望向方铮道:“国公爷,您府里的下人在西宫门外跪求奴才通禀大人一声,您的夫人,长平公主殿下,她……她刚才腹痛难忍,御医说,怕是要生了!国公爷,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半晌无人出声。

    方铮睁大了眼,楞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石雕泥铸一般,直到他手中端着酸梅汤的玉碗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发出叮哐一声脆响,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方铮使劲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呆呆地道:“我……我要生了?”

    小黄门满头黑线道:“国公爷,不是您要生了,是您的夫人要生了……”

    “这么说……我,我要当爹了?”方铮仍旧楞楞的自语道。

    胖子满脸喜色,狠狠拍了一下方铮的肩膀,大喝道:“还发什么楞!赶紧回家去呀!快走快走,我与各位大人随后就来。”

    方铮这才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神色一片狂喜,连脱在殿内的官靴也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子,一闪身便往宫门跑去,边跑边大叫道:“宓儿,等我来了再生!咱一定要生个品质优良,将来祸害无数良家少女的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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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方大少爷要当爹了,他儿子(女儿)的名字我却没想好,现向各位征集名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北伐

    “把你取的那俩破名字改了!”长平愤怒的瞪着方铮,俏脸涨得通红,小小的鼻子因愤怒而不停张合。

    方铮大奇:“哇!你的鼻孔居然会变大变小耶,演技派,天生的演技派!”

    长平气得攥紧了拳头:“少转移话题!把那俩破名字改了!”

    方铮仰头望天,一副忧国忧民之状,感慨道:“我生平有两大志向尚未完成,其一……”

    “闭嘴!老娘差点被你骗过去!不行,你今儿非得把名字改了!”

    “不改,名字取得这么好,干嘛要改呀……”方铮状似悠闲的翻起了白眼。

    长平怒道:“你那是给人取的名字吗?大爷,二爷,你当是逛窑子呢?我不管,这俩名字必须得改!”

    方铮挑了挑眉梢:“不改!坚决不改!大爷二爷多好呀,以后咱们的孩子见人就高两辈儿,甭管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叫声爷,你说,上哪儿找这么美的事去?孩子将来长大了肯定会对我这个当爹的感激得痛哭流涕……”

    “你……你放屁!儿子取了这么个破名儿,将来指不定怎么恨你呢,连带着我这做娘的也跟着落埋怨……”

    方铮笑道:“我敢打包票,俩儿子肯定不会埋怨你,这年头有钱的才是大爷呀,搁了我上辈子,欠钱的却变成大爷了,咱们儿子赶上了好时候啊……”

    长平呸了一声,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叫他?你这当爹的莫非也叫他们大爷,二爷?”

    方铮哼道:“我生的儿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叫他,就叫老大老二,不但是我,咱家里的人都叫老大老二,不过外人嘛,嘿嘿,都得管他们叫爷,以后别人若问我是谁,哼!我是大爷他爹!我爹更牛了,大爷的大爷……啧啧,这便宜可占大发了……”

    “不行!不准叫这破名字!”长平气得俏脸涨得通红。

    “就要叫这个!你可别逼我,惹得我火起,我给他们取个名字叫祖宗,再给他们长几辈儿……”

    长平楞楞的瞧着方铮得意得不可一世的脸,半晌,忽然坐下,重重的拍着腿,哀叹道:“我这造的什么孽哟!孩子命苦啊,摊上这么一爹……”

    方铮拍着她的肩,温声安慰道:“别幽怨了,这都是命呀,你们就认命吧……”

    长平:“…………”

    方铮很兴奋,名字是一个人的招牌,全天下哪个当爹的会有自己这么高妙的创意?以后自己儿子出去,一报名字便在气势上狠狠的压了一头,哪怕将来他们入了朝堂当官儿,满朝文武不论官大官小,都得客客气气先叫一声大爷,二爷,甚至是胖子皇帝坐在龙椅上,问话的时候也得先来一句“下面可是方家大爷?”

    一想到如此YY的情节,方铮便止不住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上辈子见惯了那些有钱大爷们的脸色,今儿开始我就做一辈子大爷他爹,啥仇都报了,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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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老夫的两个孙儿叫什么名字?”

    方府前厅内,方老爷坐在首座,眉头深深皱起,目光跟刀子似的在方铮身上剜来剐去,神色颇有些不善。

    方铮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偷眼望着斜倚在椅子上,丫鬟们一左一右扶着的长平,长平正在偷偷的笑,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死婆娘!不安安分分坐月子,跑来告老子刁状,老子回去非把你扒光了狠狠揍你不可!

    狠狠扔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方铮马上堆起笑脸,谄媚的笑道:“爹,我给儿子取了两个很有意义的名字,正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驱逐外族的大业,将来必由您的孙儿来完成,所以……”

    “哼!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老夫只问你,你给老夫的孙儿取了什么名字?”方老爷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这个……”方铮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老爹的脸色,结结巴巴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快说!”

    “大业,二业……”老爹王霸之气一散,方铮立马老老实实道。

    “嘶——”方老爷闻言两眼圆睁,倒吸了一口凉气。

    “爹,您是不是也觉得孩儿取的这俩名字不错?”方铮见老爹呆楞半晌不发一语,急忙谄笑问道。

    “呵呵,不错,哈哈,果然不错……”方老爷面皮抽搐几下,仰天长笑几声,方铮闻言大喜,忙欲再夸赞几句老爹眼光不凡,却见方老爷笑了几声后,立马变了脸色,笑脸一收,转而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然后反手从椅子背后抽出一根早已备好的木棍,虚晃两下,劈头向方铮打去,口中暴喝道:“孽畜!老夫今日今日非得把你活活打死不可!纳命来!”

    方铮吓得脖子一缩,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双手护住脑袋,抱头鼠窜,口中哇哇大叫道:“爹!您别激动,咱好好讲道理行吗?我又哪里做错了?”

    方老爷气得浑身直颤,怒喝道:“你给老夫的孙儿取这么难听的名字,老夫不揍你揍谁!”

    方铮挨了好几下,吓得满院子乱窜:“这怎么难听了?孩儿这不是给您长了辈份儿了么,您应该高兴才是……哎呀!”

    “哈哈,老夫高兴,老夫高兴得恨不得打死你才好!什么大爷二爷,说出去不怕把人得罪光了,老夫还被你连累名声,你平日里不着调便罢了,现在你还想把这不着调的劲儿使到老夫的孙儿身上,老夫今日断断饶你不得!”

    “哎呀!叫大爷总比叫孙子好吧,这名字多喜庆,咱方家赚大了……哎呀!爹,您能不能别使用暴力,影响不好……”

    方铮抱着脑袋满院子逃窜,心中悲愤无比,从古至今,位至国公的见得多了,可谁见过被老爹打得抱头鼠窜的国公?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前厅内,方夫人抱着孩子满脸疼惜的逗弄着,不时笑吟吟的看着院子里你追我逃的父子俩,方大业睁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狼狈逃窜的亲爹,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一线晶莹的口水缓缓滴落,而罗月娘怀里的方二业却没笑,肉乎乎的脸蛋忽然一扭,竟似不屑般撇了撇嘴角,仿佛对老爹的逃跑行为颇为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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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如脱缰的野狗,飞快逝去。(这个比喻真棒!)

    不知不觉大半年又过去了,转眼便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这一年很不平常,这是胖子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而且年号也由先皇的建武十三年,换成了宣武元年。

    宣武这个年号还是方铮提出来的。

    原本大臣们提出改年号为宣仁,可是方铮在朝堂上坚决反对,他认为这一年势必要向突厥用兵,正是展现华朝武力军备的时候,用“宣仁”二字,未免显得不合时宜,而且会教异邦番国以为华朝软弱可欺,于是在方铮的强烈要求下,众大臣又商议了一番,终于都赞同将宣仁改为年号宣武,以示华朝新的统治者将向万邦异国实行强硬的军事外交政策。

    事实上华朝这一年来在军事上确实一改平日软弱之态,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而这一年来边境上也颇不平静,早在去年八月份,华朝便向默棘连派出了使者,将方铮的主意告诉了默棘连,请他用拖延或装佯的战术,拼命拖住默啜的进攻。

    默棘连对方铮出的主意颇为不耻,可是为了保存实力,而且他也不愿失去华朝这个别有目的的盟友,默棘连终于捏着鼻子照办了。

    于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国师,忽然变成一个言而无信,凡事惯使卑鄙手段的无耻之人,跟默啜可汗经常是打一阵,然后放话说要投降,待默啜刚放松了警惕,默棘连却又忽然反悔,挥兵进攻默啜,如此反复几次,每次都气得默啜快发疯了。

    默棘连的拖延战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默啜的大军被挡在华朝幽州以北,没有彻底灭掉默棘连,默啜始终无法侵入华朝一步。

    在这一年里,朝廷招募将士训练也取得了极大的成效,在冯仇刀这位善于练兵的大将悉心督导下,新招募的士兵终于练成了一只只急待出笼嗜人的老虎,久疲的军容振奋了许多。

    华朝户部经过一年时间的筹集调配,筹到了不少粮草,兵器和军械,足够华朝大军打一场大仗。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朝堂的胖子和大臣们,北伐草原的时机,已经到了。

    宣武元年四月,今日将要在金銮殿开大朝会。

    寅时,皇宫钟楼的钟声刚刚瞧响,西宫门便缓缓打开,众大臣身着官袍,头戴梁冠,手中各自捧着象牙芴板,按品阶依次走入宫门。

    方铮仍是一脸懒洋洋没睡醒的模样,今天的他也穿得很正式,身着胖子特赐的蟒袍,施施然走在群臣的最前列,大臣们望着他的眼神又敬又怕,行走时隐隐离他三四步远。

    走在群臣最前列的方铮并没有感到多高兴,相反,看着大臣们望向他的眼神,方铮心中忽然生起几分警觉。

    是时候辞官离开了,如今自己权势熏天,尊贵无极,可以算作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当时自己的权势大到朝中没有任何一个派系能与自己抗衡时,这代表着自己的麻烦也快来了。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金殿中站着像他这样的一个大臣,当皇帝觉得赋予臣子的权力过大,甚至影响到皇帝自己在朝廷和民间的皇威时,这位权势熏天的大臣的末日也即将来临了。

    当年在法场被处以凌迟之刑的潘尚书便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怎样?朝堂之上一手遮天又怎样?到头来仍是被皇帝治得死死的,满门九族尽数屠灭,先皇圣旨一下,潘家上下满门上千条人命同赴黄泉。

    这是为什么?因为权力,皇帝觉得臣子的权力太大,大到威胁自己的皇位时,便必须要向权臣下手,从古至今,这是必然的规律。

    方铮觉得自己很像当年的潘尚书,手握大权,完全有能力在朝堂上一手遮天,长久下去的话,胖子必然会对自己生了嫌隙,然后这道嫌隙会越变越大,最终走向你死我活的火拼之路。

    这是方铮不愿看到的,他不想因为权力之争,而失去胖子这位朋友。

    在胖子还没察觉自己的权力有多大时,挥一挥衣袖,潇洒的离开,这是最好的选择,朝堂正如水中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更不可一脚踏入莲花之下的污泥中,会死人的。

    老套的山呼万岁后,胖子满意的看着金殿内恭恭敬敬站着的大臣们。

    当了一年多的皇帝,胖子愈发成熟了,处理起朝政也变得越来越老练,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皇帝这个角色,并慢慢开始享受做皇帝的感觉。

    万众之巅,天地一人,天下风云皆为他的一喜一怒而翻涌,这便是皇帝,坐在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之上,如神灵般俯视着人间的芸芸众生。

    “众爱卿,今日朕开大朝会,有件事情要与各位爱卿商议……”胖子徐徐扫视了一圈,目光掠过倚在柱子边打盹儿的方铮,胖子不由闪过几分无奈的笑意。

    这家伙,都当爹半年多了,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群臣皆不言语,只静静的看着胖子。

    胖子清了清嗓子,忽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神色肃穆,沉声道:“……突厥默啜可汗不服王化多年,并时常掳掠我华朝境内城池和百姓,民众苦不堪言。朕决定,下个月开始,我华朝派兵进入草原,协助国师默棘连,双方合兵,共同讨伐逆贼默啜!”

    群臣闻言大哗,尽管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胖子亲口说出北伐开始,仍是让众臣感到了震惊。

    顿了顿,胖子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方铮,笑道:“……所以,今日朕便与各位爱卿商议一下,何人可为北伐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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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今儿看别人写的书,看得入迷,所以时间晚了点,见谅哈!

第三百六十九章 点将

    “何人可为北伐主将?”

    金銮殿上,胖子这句话问出来,所有大臣都沉默了。

    北伐,多么遥远的字眼儿,华朝开国百余年,何曾主动北上征伐过草原?年年被突厥人劫掠,年年被打败,军队一退再退,再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突厥人的铁蹄,突厥人如同围猎一般,将华朝的百姓当作牲畜,毫不怜悯的抢走,或屠杀,边境的城池曾留下多少无辜百姓的斑斑血迹,多少父母妻儿子女离散死别,华朝绵长的边境线,一寸河山一寸血,百年来外族的不断入侵,令这个民族变得愈加苦难深重。

    终于有朝一日,华朝也能挺起胸膛,抽出了久不出鞘的利剑,主动迎上了侵略者冰冷的刀锋,胖子的这个决定,令满朝文武感到了心情激荡。以前不论大臣们出于何种考虑,或支持或反对与突厥开战,可今日胖子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皆无人再出班反对胖子的决定。

    华朝受辱太久了,久得大家仿佛已麻木了这种被欺凌的日子,既然皇上做了这个决定,大臣们又怎会再反对?

    可是,当胖子询问何人可为北伐主将之后,众臣皆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没一个人出声了。

    这是一场胜负不可测的战争,每个人都知道其间的凶险,突厥虽然内乱了两年,实力已大不如以前,但是老虎终究是老虎,哪怕它受了伤,它的斗志仍然高昂,不会容许一只兔子去欺负它,这场战争打赢了或许加官晋爵,永载史册,可打输了呢?谁来承担输了的后果?谁敢贸然领兵?

    金殿内,所有文臣的目光都投向了右侧站班的武将们。

    武将们纷纷咬牙切齿,面色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握住,又松开,几欲出班请缨领兵,可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没动。

    这场战争对华朝来说太重要了,他们不敢冒这个险,个人的生死荣辱倒在其次,若在自己的指挥下输掉了这场战争,华朝境内将无兵可用,突厥的铁骑便能轻易的长驱直入,轻松占领整个天下,武将们愿意为国捐躯,可他们承担不起千古罪人的骂名,他们输不起。

    金殿内鸦雀无声,只有殿门柱子处传来依稀的呼噜声,——方大少爷仍在沉睡,他甚至连朝堂上在讨论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大臣都侧目望着他,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瞧瞧人家这气度,泰山压顶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这得多大本事呀。

    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环视群臣,沉声道:“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群臣左右望了望,仍是无人开口。

    魏承德咳了咳,他是兵部尚书,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出班说话了。

    “皇上,老臣认为,知兵之将者,腹有韬略者,勇武过人者,皆可拜上将军,老臣思之良久,以为龙武军大将冯仇刀或可胜任北伐主将……”

    冯仇刀也站在朝班中,今日朝会异常重要,身为功勋卓著的武将,本在幽州练兵的他和韩大石被连夜召回了京城,特意参加这次朝会。

    听到魏承德推举,冯仇刀面色犹豫了一下,终于出班抱拳道:“皇上,末将为武将,身负保国忠君之任,然今次举倾国之兵于一役,末将胜任一军之将,却无法胜任三军之帅,魏大人实在高抬末将了,兵者,危也,如此重任,末将不敢担当,请皇上定夺。”

    众臣原本都看好冯仇刀出任主将,毕竟他乃将门之后,自小跟随父亲与突厥人交战多年,而且其本身也领兵突袭过草原,又几次参与平定叛乱,为国家立过不少功劳,今日连他都推辞不敢做这三军主帅,还有谁能做?

    众臣面面相觑,纷纷露出失望的神情,包括龙椅上的胖子也失望的轻轻叹了口气。

    “国家危难之时,难道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能统领三军的帅才么?”胖子颓然的看着众臣,悠悠道。

    众臣闻言,皆面带惭色,不自觉的垂下头去。

    金銮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中,方铮的呼噜声尤为突出,在百余人的金殿上回荡,传扬……

    众人的目光渐渐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慢慢展露出明悟的笑意,由不满,到思索,再到轻笑,几乎只有短短的一瞬……

    目光压力令方铮在睡梦中不由一个激灵,忽然惊醒了。

    睁着惺忪的双眼左右看了看,方铮吓了一跳。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方铮下意识双手抱胸,惊恐道:“……你们的目光很不纯洁啊,……我招你们惹你们了?”

    魏承德眼含笑意打量了方铮几眼,然后转过身,面向胖子躬身奏道:“皇上,老臣以为,方国公足以担当此重任……”

    方铮满头雾水,接着一喜:“什么重任?抄家吗?抄谁的家?”

    说完方铮笑眯眯的朝周围的大臣一个个瞄过去,眼中冒起两团幽幽的绿光。

    方铮身旁的大臣们被他盯得头皮一麻,纷纷自觉的朝后面退了几步。

    胖子满头黑线道:“方……爱卿,不是抄家,魏大人推举你为北伐主将,你意下如何?”

    方铮一楞,接着像是背后被人踹了一脚般,猛地跳了起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盯着魏承德半晌,结结巴巴道:“北……北伐……主……那个什么……”

    “北伐主将,很威风的哦……”胖子笑眯眯的接道。

    “威风……”方铮喃喃重复了一句,接着猛的一激灵,“威风个……咳咳,要我做北伐主将?皇上,你们没搞错吧?我是文官呀!”

    魏承德呵呵笑道:“方大人,报国不分文武,文官照样可以投笔从戎,再说,我朝数次内乱,皆是方大人居中调度大军平叛,表现甚佳,为国立过不少大功,这些功绩可都是记录在案的呀,以你以前百战百胜的战绩来说,完全有能力统帅三军,直击默啜金帐,满朝上下,谁还比你更合适做主将?”

    方铮悲愤的使劲瞪着魏承德,死老头!老子得罪你了?多大仇呀,犯得着让老子去前线送死吗?

    “不去!我不去!我要告老还乡!”

    金殿上,方铮终于不顾仪态的大声嚷起来了。

    支持朝廷对突厥用兵是一回事,可让自己去带兵打仗又是另外一回事,方铮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的重心忽然一下子转移到他头上,这可真真实实要命呀!

    “不……不去!我坚决不去!朝中这么多武将,个个比我勇猛百倍,干嘛一定要我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去当主将?冯仇刀呢?他就是很好的主将人选嘛……”方铮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发软,老子得罪谁了呀?这么害我。

    冯仇刀无辜的摊手,道:“方大人,末将刚才已说过了,末将之能,不足以统帅三军,……不过末将倒是全力赞成方大人任统帅,若能在大人麾下做一前锋,末将心愿足矣!”

    这时满堂文武大臣竟一齐跪拜下去,口中喝道:“臣等赞成方大人出任北伐主将——”

    “你……你们……”方铮气得浑身直颤,指着众大臣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人心是多么的险恶,这就是当权臣的下场啊!方铮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当初便该坚决向胖子辞官,不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么。

    方铮浑身抖了几下,气得胸中血气逆涌,想在金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喷出几口鲜血,然后趁势装病,远离这是非,可惜胸中那股逆涌的鲜血……该死的!怎么也喷不出来!

    喷不出来没关系,方铮灵机一动,接着双手捂住心脏,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万般挣扎的站在金殿中,然后身躯仿似很不甘心的摇晃了几下,像个英勇的战士一般,缓缓的,壮烈的倒了下去,躺在冰凉的金砖地板上,俩腿还仿佛如临死挣扎般,不时痉挛抽搐几下,模样很是凄凉。

    群臣被方铮的这一出苦肉计惊呆了,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魏承德已走上前去,脚尖轻轻踢了踢方铮的腿,呵呵笑道:“方大人,这回你可演得太假了,老夫都看不过眼,装晕就好好装晕,你为何把俩腿岔得这么开?这种姿势……实在是,嗯,太不雅了,方大人,把腿合拢一下如何?”

    “嗖!”

    方铮躺在地上,紧闭着眼,却从善如流的飞快将腿合了起来。

    群臣见状哈哈大笑,魏承德摇头笑道:“方大人,又过了,既然已被识破,何苦再装下去?”

    方铮实在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跳脚怒道:“我哪里装了?我明明是真晕了!合拢也不行,不合拢也不行,你们还讲不讲理?要我怎么晕你们才相信?”

    这时坐在龙椅上的胖子笑眯眯的朝他挤了挤眼,然后胖子收了笑脸,沉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既然方爱卿已是众望所归,朕决定,便由方爱卿出任北伐主将,三日后西郊京营点将开拔!”

    还不等方铮大声反对,群臣一齐跪拜喝道:“吾皇英明——”

    胖子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方铮,笑道:“方爱卿,你可要好好表现,为国打个大大的胜仗哦……”

    方铮闻言两腿一软,脸上一片绝望……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跟哥们喝酒,回来晚了,本想请假,又觉得不太合适,赶到凌晨点多,才赶了一小章出来,抱歉抱歉。。。

    我知道,K党很可耻,事实上,我也很久没做过K党了,仅只一次,大家原谅我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兔子搏狮

    大军开拔,奔赴幽州,同行者除了冯仇刀和韩大石两位将军外,方铮更将他所有的班底都带上了,为了防止自己不被敌人来个斩首行动,糊里糊涂丧命,方铮不但将自己的亲军队伍扩充到两千余人,而且还精心为自己打造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这套铠甲的材料乃万年寒铁所制,一刀砍上去,连个小小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以这套铠甲的坚硬程度,方铮估计这年头就算有人引爆个核弹,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方铮现在要做的第一要务,便是最大限度的提高自己的安全系数,在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毫发无伤的活下来,所以个人安全问题,他绝不敢稍有怠慢。

    铠甲打造得很美观,银白光鲜,不过缺点是比较重,比一般的铠甲还重一二十斤。

    方铮并不介意,身上多了一二十斤的重量虽然令他比较累,但他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就凭这点,累一点也值了。

    大军继续开拔,方铮为身主将,骑着马行在中军,他的两千亲军牢牢把他围在中间,密不透风,亲军全部都是胖子特意调拨给他的大内禁军精锐,他们都有一身绝好的武功,更重要的是,他们忠心,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以牺牲自己保全主将为天职。

    方铮很享受被人如此周密保护的感觉,这么多人密密麻麻走在一起,除了有点缺氧外,安全倒是不用担心。

    小绿也骑着马,并排和方铮行在一起,大军出征不准带女眷,所以小绿将自己打扮成方铮的亲军,理所当然的陪护在他身边。

    万人大军如同一道奔腾不息的洪流,滚滚向北开去。

    方铮骑在马上,看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浩荡连绵的队伍,不由得意一笑,举起手中马鞭,对小绿笑道:“汝观吾之大军,颇雄壮否?”

    小绿抿嘴笑道:“雄壮,很雄壮,少爷,你这次肯定能打个大胜仗。”

    方铮得意的仰天长笑,带领这么多人打仗,他还是生平第一遭,胜不胜倒不敢说,逃跑肯定很方便。

    小绿眨了眨眼,轻轻道:“少爷,如今民间的百姓们都说你是战神下凡呢……”

    方铮笑声顿止,吃惊道:“战神?……我是战神?”

    小绿笑道:“对呀,百姓都说你领军北伐肯定能胜,因为少爷你向来都是百战百胜,你瞧,打潘尚书,你赢了,打太子,你也赢了,打泰王,还是你赢了,百姓们说,少爷身后站着满天神佛呢,只要是少爷你领兵,老天爷都会保佑咱华朝。”

    饶是方铮脸皮厚如城墙拐弯,听到百姓们的这番赞誉,他的厚脸皮仍不由自主红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古代的老百姓都不傻啊!

    方铮心里感慨了一句。

    不论这番赞誉是真是假,话传到他耳朵里,他便只能拼命打仗,既然都被封为战神了,自己若不打个胜仗回去,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古代的老百姓已经学会利用舆论造势了,人心真阴险!这叫自己怎么再好意思逃跑?

    方铮心里徒然多了几分压力。

    原本打算战况不妙就后撤一百里的,现在头上莫名其妙多了个“战神”称号,脸皮薄的方大元帅暗自决定,只撤五十里!

    *********************************************

    大军一直走了半个月,这才到了幽州地界,当地驻将率亲骑千余人,出营远迎三十余里,将方铮率领的万余精锐恭恭敬敬迎进了大营。

    大营驻扎在幽州城外东边十余里,营房呈梅花状,三五一朵散开,广袤的平原被占据得满满的,这里一共驻扎着十万训练初成的新军,目前皇帝已下旨将他们全部编入北伐军序列,未来的日子,方铮将率领着他们,与突厥的默啜可汗在草原上决一生死,用战争的结果,来决定今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两国的主从地位。

    其时方铮已被胖子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就是说,如今整个华朝的军权已经全部抓在了他的手里,非常的战争时期,他下的每一道命令,勿需报请皇帝和兵部衙门批准,而是可以直接向全天下的将士下令,不得不说,胖子对他的信任确实无以复加,不但毫不犹豫的将全国的军权放手给他,而且素知方铮不喜掣肘,连监军都没给他委派,整个军队任由他独断行止。

    方铮刚踏进大营的帅帐,便命亲军击鼓聚将,不多时,营中大小将领闻令赶来,以武官的品阶论排,齐崭崭的在帅帐内分两排坐定。

    方铮身为北伐军元帅,理所当然的坐在了首位,他左边站着亲兵打扮的小绿,右边则是不属于军队序列,但却是他最得力的臂助温森。

    方铮笑眯眯的朝帅帐中的将领环视一圈,目光越过排在首位的冯仇刀和韩大石,落在排位第三的一名武将身上。

    嗯,老熟人了,秦重。当年京城城防军的副将,拥附前太子谋反,后来阵前临时倒戈,在平太子之乱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叛乱平定后,刑部和兵部几经研究复核,认为秦重功大于过,终于决定不予治罪,但是由于他拥附前太子的行为,已成了他一辈子抹杀不掉的污点,所以平乱之后朝廷一直将其雪藏,置之不用,直到方铮任北伐主将后,力排众议,坚持将秦重要了过来,重新启用。

    方铮仍记得秦重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表情,五尺高的昂藏汉子,在方铮面前扑通跪下,哭得像个孩子般,虽没说过一句誓死效忠的话,可方铮知道,重新启用他的那一刻起,这位年轻的有勇有谋的虎将,终于可以为他所用了。

    众将唱名,点卯之后,确定都到齐了,方铮便在帅帐内开始了北伐的第一次高级军事会议。

    将领们一个个将身子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双目平视,若有若无的战意和杀气在帅帐内渐渐蔓延开来,反观方大元帅,高高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贼兮兮的在将领们身上一个个打量来打量去,坐没坐相,元帅的威严荡然无存。

    良久,方铮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道:“各位兄弟们……”

    “唰!”

    众将一齐站起身,凛然齐喝道:“末将听令!”

    方铮吓得身子往后一倒,幸得小绿及时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咳咳,大家不必这么严肃,你们都放松一点,说话的声音小一点,本元帅是个脆弱的男人,经不起你们几次吓……”方铮抚胸面带悸色道。

    众将:“…………”

    冯仇刀与方铮最熟,自是非常清楚这位方老弟平日的作派,闻言道:“方……元帅,是否要向咱们下达出击的命令了?末将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请方元帅下令吧,我们一定不负皇上重托,以雷霆之势袭杀默啜所部,将他的首级砍下来献于元帅帐下……”

    方铮一脸嫌恶道:“砍脑袋就砍脑袋,干嘛要献到我帐下?血肉模糊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你们觉得现在是出击的最佳时机吗?”

    众将闻言想了想,深觉方铮所言有道理,纷纷垂头不语。

    方铮笑道:“这就是了,你们都是多年带兵打仗的百战将军,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咱们刚到幽州,目前敌人的兵力部署,所用将领,作战习惯等等一概不知,没头没脑的出击,那不是找死吗?”

    这时帐门外一名副将站出来,抱拳大声道:“禀元帅,末将黄维,负责军情打探,据探子最新回报,突厥默啜的主力共九万大军目前驻扎在幽州东部三百里外,兵锋直指默棘连的塔山大营,前几日甚至派出了少量骑兵,向我幽州做出了试探性攻击,被我军所部骑兵击溃……”

    方铮一楞,摸着下巴沉吟道:“默啜现在居然能分兵试探幽州的反应,估摸着默棘连可能快被打光了……”

    黄维道:“国师默棘连如今兵力已不足五万,我华朝暗中资助粮草兵器,他们仍在苦苦抵抗默啜的节节进攻,一直稳扎于塔山大营,不曾后退半步。”

    方铮眼珠转了转,沉思道:“国师的兵力已不足五万了么?嗯……看不出,默棘连那么一干巴瘦弱的老头儿,耐力倒是挺持久的,与本元帅的持久性不相上下,我若与他一同逛窑子,恐怕他丝毫不弱于我……哎呀!”

    小绿羞红着脸,飞快的收回了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方铮回过神,迎着众将满头黑线的表情,坦然道:“默啜那老小子如今有多少兵力?”

    黄维恭声道:“由于突厥内战,双方兵员损耗颇大,默啜如今的主力还剩九万,另外……叛逃至草原的前幽州守将柴梦山所部,还有两万华朝士兵皆拥默啜为主,默啜的兵力一共有十一万左右。”

    “妈的!死汉奸!古往今来,多少大事就坏在这些汉奸手中!”方铮恨恨的骂了几句,随即沉思道:“敌人有十一万兵力,我们呢,新训练的新军有十万,我从京城带了一万精锐,再加上幽州原有的四万驻军,夏州边军董成所部有八万,兴庆府王文剑所部十五万边军,这些兵力加起来一共是……一共是……哎,一共是多少?我怎么老算不明白呢……”

    温森擦着汗道:“大人,一共是三十八万大军……”

    方铮眼睛一亮:“三十八万,默啜只有十一万,我们的兵力是他的三倍,打赢这一仗应该不算很难吧?”

    冯仇刀苦笑道:“元帅,咱们虽说有三十八万兵力不错,可是……能上战场与突厥人一战的,最多只有一半,因为我们的骑兵不多,步战军若与突厥骑兵相拼,根本是送死,再加上兴庆府和夏州边军离我们甚远,将令下达到他们那里,却无法与我军保持时间上的一致,令全军的战略攻势产生了一定的变数,元帅,认真说来,咱们的胜算还是不高啊……”

    方铮闻言傻眼了,呆楞半晌,吃吃道:“……三十八万大军,原来……都不怎么顶用?我们能顶用的到底有多少人马?”

    冯仇刀想了想,道:“能派上战场的,兴庆府和夏州边军且不提,仅幽州这边,咱们能派出十几万人马,其中有十万还是刚刚训练完毕,没有经过战场历练的新兵……”

    方铮楞了楞,接着跳起来大叫道:“靠!就这么点人马,跟突厥人基本是一对一了,咱们能打得过他们吗?不玩了!老子不玩了!撤军,咱们回京城!我要告老还乡,我要辞官归隐……”

    众人闻言愕然,呆呆的看着方铮歇斯底里发飙,方铮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在帅帐里喊了半天,转眼却见到小绿凄然哀怨的目光,方铮动作一呆,忽然想起,老子的丈母娘还在突厥人手里呢,这一仗,不打不行呀!

    方铮长长叹息一声,道:“不好意思,刚刚我在发神经,你们可以当作没听到……继续开会。刚才黄维说,突厥国师默棘连手里还有不足五万的兵马?”

    黄维定了定神,恭声道:“是的。”

    方铮眼珠子滴溜儿转了转,然后嘿嘿奸笑起来,笑容令帐内所有将领不禁头皮一麻。

    坐直了身子,方铮正色道:“各位,看来咱们必须要与突厥国师联手抗敌了,明日咱们便领军出营,开赴塔山,与国师默棘连合兵一处,不过嘛……合兵之前,咱们华朝的将领内部必须达成一个共识……”

    “什么共识?”冯仇刀代所有将领问道。

    方铮嘿嘿奸笑道:“很简单,咱们华朝的将士要发挥高尚的风格,有什么背黑锅,捡便宜的事儿,咱们要抢着干,至于上阵搏杀拼命之类的危险事儿,国师大人先请,嗯,大家可要记住了……”

    冯仇刀及众将领闻言眉头深深皱起,冯仇刀迟疑道:“元帅,既然我们与突厥国师已结成联盟,正需要双方用命拼杀,团结一致才能击败默啜,若咱们只捡便宜,却由国师去拼命,恐怕……不妥吧?”

    方铮环视四周,见众将领纷纷点头,都很赞同冯仇刀的话。

    方铮笑了笑,道:“你们看到的,是这场战争的胜负,我看的,却是华朝往后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边境安宁,各位将军试想,默啜可汗若被咱们联手消灭,草原上是不是就要由国师默棘连独大了?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突厥人若无内斗,对我华朝来说,可不是件好事,你们谁能保证将来默棘连或他的子孙实力渐渐强大以后,不会再次侵犯我华朝疆界,屠戮我万千百姓?所以呢……”

    方铮眼中忽然闪过几分凶色:“……草原,在这次平定默啜之后,必须要纳入我华朝的版图!就算不能纳入,至少也要用别的法子来同化突厥人,让他们世世代代不会南下侵边!对于那些已经成年的,无法接受我华朝同化的突厥战士,不论是默啜所部,或是默棘连所部……这些突厥人,死一个少一个!”

    众将闻言大惊。

    谁都没想到,这位嬉皮笑脸的年轻元帅,心中居然布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局,这盘棋下得实在太大,恐怕连当今圣上都没想过那么遥不可及,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突厥与华朝,百年来一直都处于他强我弱的劣势,如今这位方元帅一开口,便说要将突厥纳入华朝版图,他……莫非疯了?这怎么可能?就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忽然跑到一只强壮无比的狮子面前,叫嚣着要将狮子打趴下……

    这已不仅仅是狂妄了,这……简直是个笑话啊!

    方铮笑眯眯的环顾四周,道:“各位,吓到了?”

    众人无言,说实话,他们确实是吓到了。

    方铮将各人表情收入眼底,冷笑道:“不要以为此事遥不可及,突厥人打了近三年的内战,他们早已不是你们印象中的突厥了,他们饥饿,疲惫,麻木,士气低落,再也不是以前任意驰骋我华朝境内,烧杀抢掠,生龙活虎的突厥战士了,任谁打了三年仗,士气都不会太高昂的,更何况,他们这三年的内战,死了多少突厥战士,……各位,这实在是天赐良机啊!此战过后,若不趁着他们元气大伤时,一举拿下草原,难道还傻乎乎等着他们休养生息,然后养虎为患吗?”

    一名副将吞了吞口水,站起来迟疑道:“可是……元帅,我们华朝与突厥国师目前还是盟军啊……”

    方铮仿佛吃了一惊:“盟军?那不过是我随便乱忽悠的,默棘连当真了,你不会和他一样蠢,也当真了吧?”

    众将恶寒……

    这位元帅,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卑鄙无耻!

    冯仇刀想了想,沉声道:“虽然末将不知将草原纳入我华朝版图是否可行,不过……末将愿意跟着元帅试一试!”

    众将左右看了看,终于一齐站起身,抱拳齐声道:“末将愿跟随元帅一试!”

    能将这北边的百年大患一举拿下,并且还能立下开疆辟土的罕世奇功,免除了子孙后代的无数麻烦,如此利国利民又利己的事,在座的将军们谁不愿干?自己辛苦点,哪怕豁出这条命去,为子孙后代谋个太平年景,死也值了!

    方铮得意的哈哈大笑,使劲一拍桌子,喝道:“很好!各位,泼天的功劳等着你们去立,别给老子掉链子啊!”

    “众将听令!”

    “在!”

    “明日阅军,然后全军开拔到塔山默棘连所部,与国师合兵……”

    “得令!”

    “咳,顺便嘛……咳咳,国师大人仓惶逃出王庭黑沙城,临走肯定卷了不少金银珠宝,既然大家是盟军,我便去帮他花差花差……妈的!老子给朝廷捐了三百万两银子,一直找不到人报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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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票名次又掉下去了……我又一次感到了沮丧,各位大爷手中可有票否?投几张给奴家可好?奴家给你们唱《十八摸》……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小风波

    幽州城外大营驻扎一夜。

    第二日辰时,天色刚亮,军营外的大鼓便咚咚咚的擂响,三军将士披挂整齐,在宽阔的校场上列队,在众四品以上武将的陪同下,主帅方铮睡眼惺忪,不停打着呵欠,马马虎虎检阅了三军。

    然后方铮懒洋洋的下令,全军出营,开赴塔山。

    十余万人在幽州平原上缓缓而行,浩浩荡荡向北走去。

    前锋营一万骑兵已先行开道,广袤的平原上,只见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战马嘶鸣,望不尽的将士握戈执盾,一言不发的行进,不得不承认,冯仇刀练兵确实有两下子,十万新军丝毫不见混乱,一张张略显稚气的脸庞上有着一种属于军人的刚毅和狠厉。

    “粮草辎重可曾跟上?”方铮静静注视着行进的队伍,问旁边的冯仇刀道。

    “元帅,尚可支撑半月的粮草已备妥,正随军一起运往塔山,至于后续粮草,户部正在紧急筹措。”

    方铮点点头,大军未行,粮草先动,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场战争要尽快结束,打仗就是拼老本儿,咱们华朝的本钱委实不太雄厚啊……十几万大军,不说别的,光吃粮食每天就要吃多少,我估摸着皇上在京城肯定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冯仇刀撇嘴笑道:“元帅,咱们实力固然不济,可突厥更不济,如今是夏季草肥,牛羊长膘之时,宰杀可惜,突厥人又不种稻米小麦,咱们拖不起,突厥人比咱们更拖不起……”

    方铮喟叹道:“突厥人没粮食吃的时候,就联合几个部落来我华朝抢掠一番,然后满载而归,他们干这不要脸的事干习惯了,说到底,咱们华朝的脸皮还是太薄啊!若咱们缺衣少穿的时候也去草原上抢几百上千头牛羊回来,不照样也填得饱肚子嘛……国人性格太腼腆,拉不下面子,讲究什么礼仪之邦的臭规矩,这也是咱们经常受欺负的本质原因之一啊!猪跟屠户讲道理,那不是扯淡嘛!”

    顿了顿,方铮若有所思:“……若将青龙山的打劫业务发展到草原来,想必会迎来整个山头的事业上升期……”

    冯仇刀:“…………”

    他实在无法跟上方铮的思维,合着这位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满脑子都是怎样打劫突厥人的牛羊?

    长长舒了口气,方铮望着广袤辽阔,一望无际的平原,叹道:“多么锦绣的江山啊,若被突厥人占了去,咱们这代人得背上多大的罪过,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冯仇刀指着眼前一片翠绿的平原道:“元帅,此处乃幽州平原,是我朝北方的边陲重镇,是我朝由北向南的最后一道屏障,幽州自古产马,我朝最大的产马地便是这里了,为了守卫这块平原,我们与突厥人百年来不知争夺了多少回,幽州几易其主,终于还是被我们夺了回来。”

    方铮点头,前世看书他便知道,幽云十六州的地理对整个中国来说有多重要,宋朝就是因为失去了这道屏障,才无法抵抗蒙古人南下,任由异族侵入华夏腹地,一马平川,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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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山位于幽州东北方约二百多里,大军行至塔山花了两天时间。

    突厥国师默棘连,和新立的十岁小可汗就驻扎在这里。

    大军在离默棘连的大营不足十里时停下,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前锋营一万骑兵马刀出鞘,竟向塔山营地遥遥列出了攻击阵型。一时间军号频传,人吼马嘶,混乱中,一股凌厉的杀气渐渐蔓延至中军。

    方铮骑在马上楞了一下,道:“这怎么了?前面在干什么?”

    这时一名探子飞骑而来,禀道:“元帅,前方塔山大营外,默棘连数万兵马列阵戒备,似乎对我军不太友善,所以我军前锋营也列出了攻击阵型戒备。”

    方铮大愕:“默棘连昏头了?老子是他的盟军,又不是敌人,他干嘛这样对我?”

    冯仇刀想了想,冷笑道:“默棘连老则老矣,却没老糊涂,此举必是想给我军一个下马威,好在盟军发号施令时占据领导地位……”

    方铮闻言勃然大怒:“他只剩不足五万的叫花子军队,还想占据领导地位?这老家伙吃错药了?白白指使咱们的将士,去给他打仗,帮他复国,他还这么不客气,老子今儿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罢不待冯仇刀反应,方铮策马便向前军奔去,待驰到两军之间,却见双方阵前一片沉寂,但沉寂中却弥漫着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两军前锋将士数万人手握钢刀,冷冷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气氛剑拔弩张,似乎一颗小小的火星便能点燃双方久蓄的战意,敌对情绪异常明显。

    方铮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很快涨得通红,他不顾冯仇刀和温森的拦阻,策马又往两军之间走了几步,然后扬起手中的马鞭,怒声大喊道:“默棘连!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

    对面突厥军队的士兵见有人单骑而出,立于阵前大声叫骂,不由一楞,短暂的乱了一阵。

    方铮义愤填膺,气得胸腔都快炸开了,等了半天见对面仍无反应,于是他三尸神暴跳,挥舞着马鞭大叫道:“默棘连!你个不要脸的老家伙!老子率军千辛万苦跑来帮你,你丫居然对老子摆出这个阵势,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忘记这一年来是谁给你提供粮草,是谁给你提供兵器,军械,是谁在这塔山给你留了立足之地,妈的!吃着老子送的粮食,用着老子送的刀剑,你现在倒反过来对付我了,默棘连,你个老家伙,简直禽兽不如……”

    “你丫真这么对我华朝,好!咱们不结盟了!从今日起,我华朝停止向你们提供粮草兵器,大军回撤,让你们这群叫花子去跟默啜拼个你死我活!”

    方铮立于阵前,足足骂了盏茶时间,这时对面的突厥士兵阵型中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策马向方铮行来,方铮待他走近一看,却见此老者正是默棘连。

    默棘连比起当年在京城谈判时瘦了许多,两边的颧骨深深凹了下去,脸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唯有眼中不时闪过的几分狠辣之色,向人显示着这位老人的不屈精神由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见默棘连策马而来,方铮终于止住了形如泼妇般的破口大骂,冷冷的盯着默棘连,不发一语。

    默棘连神情有些急躁,看来方铮刚才当着两军将士的面一番痛骂,令默棘连脸上无光。

    见方铮跨坐马上,目光冰冷的盯着他,默棘连强自扯出一副笑脸,朝方铮拱手笑道:“哎呀!方大人,京城一别,不觉已是两年多,别来无恙乎?”

    乎你妈个头!

    方铮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国师大人,您的欢迎仪式可真热情啊,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欢迎我,教我怎么敢当?你们士兵手中的钢刀若多举一会儿,本帅慑于国师大人的赫赫威名,没准会吓得爬进你们营地里去呢……”

    默棘连脸色一变,见方铮那副快要发飙的神情,急忙将手放到身后,朝阵前的突厥士兵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只听得“唰”的一声,所有突厥士兵全部收刀入鞘,并且散开了攻击阵型。

    默棘连哈哈一笑,道:“方大人误会了,真的误会了!前方探子报说有大批不明兵马向我营地奔来,老夫还以为是默啜率军来攻,所以……呵呵,误会,全是一场误会,若早知是华朝的盟军到来,老夫怎会如此对待朋友?我们草原人性子最是爽直,对待朋友,我们有芳香的马奶酒,对待敌人,我们才会亮出锋利的钢刀……”

    方铮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误会啊,呵呵,我还以为国师大人又攀上了高枝,不打算与我华朝结盟了呢,刚才我还下令撤军回朝,并且断了提供给你们的粮草兵器,反正你们底气足嘛,既有芳香的马奶酒,又有锋利的钢刀,啥都不缺,咱们华朝似乎用不着拿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蛋子……”

    默棘连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怒色,随即强笑道:“方大人说笑了,呵呵,说笑了,我突厥艰难困苦之时,贵国义伸援手,全力资助我们粮草兵器,此恩老夫和所有部落的勇士们都深深记在心里,总有一日会报答……”

    “行了,国师大人您就甭客气了……”方铮大拇指往后一指,道:“我带来了十几万华朝大军来帮你们复国,就等国师大人您一句话了,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不需要的话我带领将士们扭头就走,正好可免我将士在草原上流血牺牲……”

    默棘连扫视方铮身后浩浩荡荡,连绵百里的华朝大军,目光闪过几分忧色,随即又挤出一副欢喜神情,欣然道:“需要,当然需要,贵国大军来得太及时了!老夫对贵国皇帝陛下的仁义和慷慨感激不尽,真神保佑贵国皇帝陛下……”

    “别,您别老拿您那真神出来说事儿,咱华朝可是玉皇大帝的管区,您家的真神管不到咱们那块儿去……”

    方铮盯着默棘连的脸,慢悠悠的道:“咱们是盟军,按理说这次是来帮你的,理应由国师你来统帅,不过呢……从人数上来说,我方有十几万人,您这头只有不足五万,这个嘛……哎呀,到底谁来当主帅呢?真伤脑筋啊……”

    这小子说话太无耻了!你们出兵为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竟然好意思大义凛然说什么来帮我!

    默棘连神情浮起几分恼怒,又飞快消失,强笑道:“贵国天兵大义来援,老夫感激五内,老夫本非贵国人,当然由方大人你来做主帅……”

    方铮腼腆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在下年不高望不重,实在惭愧呀……”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方铮话锋却忽地一转,道:“既是两国盟军,军令自当要统一畅通,切忌各自为战,国师大人,您那五万人马……”

    默棘连脸黑如炭,半晌才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也交给你统帅!”

    方铮隔着坐骑,满意的拍了拍默棘连的肩膀,夸赞道:“国师大人果然跟当年在京城一样上道!”

    宾客从属问题解决,方铮这才如梦初醒般看着默棘连,面露惊喜的大叫道:“哎呀!这不是国师默大人么?默大人,当年京城一别,我可想死你了!默大人,别来无恙乎?”

    默棘连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发现无论是当年在京城,还是如今相会于草原,他都无法从这年轻的小子身上讨得半分便宜,这不由令他气愤异常。

    默棘连酝酿了一下,生生忍住胸中血气翻腾,忽然仰天长笑几声,道:“原来是方大人当面,京城一别,方大人愈发锋芒毕露,老夫实在望尘莫及!”

    方铮腼腆的笑了:“别夸我,我最近脸皮薄,很容易脸红的……”

    默棘连:“…………”

    双方主将之间的气氛至此才算暂时和谐起来,一场小小的风波消弭于无形,两人脸上堆满了虚伪的假笑,互相寒暄问候,表现出来的热乎劲儿仿佛跟亲兄弟似的,可他们彼此都明白,这种建立在纯粹国家利益上的盟友关系实在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双方各怀鬼胎,将来消灭了默啜,也许双方立马会掉转枪头,对准昔日亲如兄弟的盟友,两国的风俗,民风,以及国情,决定了两国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除非一方彻底征服另一方。

    双方剑拔弩张的将士们,见自己的主将与对方开始谈笑风生,终于也放松了戒备,缓缓收刀入鞘,暂时停止了敌对。

    方铮和默棘连忍着恶心互相吹捧了一会儿,然后又互相大赞两国间的文化风俗源远流长,结盟之事如何重大,以及将来必永不侵犯云云,聊了老半天,直到两人都快受不了这么恶心的假话后,这才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的回了自己的队伍中。

    默棘连挥退了与华朝将士对峙的突厥勇士,然后入营开始准备欢迎盟军的仪式。

    方铮策马回到中军,冯仇刀等将领围上来好奇问道:“元帅你跟那家伙聊什么聊得那么投机?”

    方铮铁青着脸干呕一声,叹气道:“别提了,老子这辈子还从没虚伪到这份上过……默棘连那老家伙道行不浅,居然也能忍住没吐,此人不可小觑,你们都当心点儿……”

    冯仇刀道:“元帅,默棘连好象去准备什么仪式了,咱们怎么办?”

    方铮想了想,道:“命令主力继续向东,离他们十里远扎营,晚上睡觉起码留两万人轮流值夜,密切注视突厥人的动向。”

    冯仇刀点头道:“目前情势复杂,默棘连虽说是盟友,但也要小心提防他图谋不轨,这倒是应该,可是……为何要在他们东边扎营?”

    方铮嘿嘿笑道:“默啜在西边,默棘连在中间,咱们在东边,这样比较安全,就算默啜晚上偷袭,最先倒霉的也是默棘连,咱们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迎敌……”

    众将闻言恶寒,这位元帅简直是个妖孽,典型的“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的卑鄙小人。

    没过多久,塔山默棘连所部的营地大开,数百名穿着各式花色长袍的突厥男女老少一齐走出来,在离华朝大军前锋百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围成一个圈,开始跳起了优美动人的草原舞蹈。

    方铮一楞,情知突厥的欢迎仪式开始了,他急忙下马,在众将领的簇拥下,当先站出了前锋队列。

    紧接着,换了一身紫色长袍的默棘连端着一碗奶白色的马奶酒走了出来,在悠扬的突厥丝弦声中,默棘连手沾酒水,虔诚的向天空洒了洒,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嘴一张,开始叽里呱啦唱起了突厥歌,歌声豪迈中透着几分苍凉,十分动听。

    方铮皱着眉打量半晌,忽然对冯仇刀道:“哎,这老家伙唱什么呢?丫该不会变着法儿的编歌在骂我吧?”

    冯仇刀苦笑道:“他唱的是突厥民族传统的欢迎贵客的长调,草原民族待客向来如此,甭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用唱歌来表达……”

    方铮嗤笑道:“老家伙就快被默啜灭掉了,这会儿他还有心情唱歌?真他妈穷开心……”

    听着默棘连悠扬的歌声,方铮不知不觉也来了兴致,他兴奋的搓了搓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唱歌要大家一起唱才哈屁嘛……”

    于是,在华朝众将领愕然的目光注视下,方铮向前跨了几步,走到正忘情歌唱的默棘连面前,然后一脸深情的望着他,最后嘴一张,方大元帅也唱起了歌:“……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友谊万岁,朋友,友谊万岁——”

    一首前世闻名中外的《友谊地久天长》被方铮深情款款唱了出来。

    只可惜方铮的嗓子实在太不争气,平日说话还好,一唱起歌简直是人听杀人,佛听杀佛,如同一把锥子在使劲刮着一块生了锈的破铁,听起来令人痛不欲生。

    方铮魔音一出,默棘连欢迎贵客的长调顿时停下,不但如此,默棘连身后数百名正跳着舞的突厥老少也面露惊色,更有那受不了的开始捂着耳朵,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扭头便跑,有人带头,眨眼间数百名男女老少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剩默棘连一个人傻傻的端着马奶酒,脸色铁青的站在方铮面前,独自忍受着方铮破锣嗓子在嚎歌,一副欲挥刀自裁的模样,很纠结。

    方铮犹自陶醉大唱:“……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哎,哎哎!跑什么?老子还没唱完呢!喂,国师,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他们跑了……”

    默棘连苦笑:“方大人……您还是别唱了,说实话,老夫也想跑了……”

    方铮气急败坏:“哎,你这是什么态度?许你唱就不许我唱?你的样子很不诚恳啊,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结盟?太没礼貌了,太伤人自尊了!国师大人,这事儿你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跟你没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王帐计议

    一场欢迎仪式在方铮的搅和下,终于似闹剧般收场。

    华朝的北伐将士全部往塔山以东十里处扎营,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很奇妙的十里连营的景象,默棘连的突厥大营稳稳的卡在塔山之侧,如同一根钉子般扎在草原正中,再加上旁边两座大山遮挡,竟将华朝北伐军的营地保护得严严实实,若有外敌想趁夜晚偷袭北伐军的话,除非先一股脑儿把默棘连的突厥战士全部剿灭,否则不可能竞功。

    默棘连听突厥探子报告了华朝大军的扎营地点后,当时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大帐中跺着脚大骂方铮卑鄙无耻之尤,竟把盟军大营当作了抵抗偷袭的一道屏障。

    “华朝人,卑鄙无耻的华朝人!”默棘连咬牙切齿骂道:“这世上怎会有卑鄙到如此地步的人,真神为何不惩罚他?”

    一想到方铮曾说过,他是属玉皇大帝管的,默棘连不由叹了口气,很是颓丧,深深为他的真神管辖范围不够大而叹息。

    默棘连在大帐内暴跳如雷,方铮却浑然不觉,此刻他带着北伐大军的主要将领,以及他的两千亲军,大摇大摆的进了突厥人的大营。

    此时突厥人都知道这位是华朝盟军的主帅,所以方铮大摇大摆进营,一路倒也没人敢拦他。

    现在两军已经算是合兵一处,身为三军主帅,他必须与默棘连商议一下怎样出兵抗击默啜的事,当然,顺便来突厥大营蹭吃蹭喝,突厥人的粮草都是华朝资助的,可他们吃着华朝人送的粮食,却仍对华朝如此敌视,一点儿也没有“吃人嘴软”的觉悟,方铮对突厥人的态度很不满,太欺负人了,真当老子是冤大头?

    怎么办?吃回去!

    最好帮着把默棘连营地的这批粮食全吃光,然后等他们缺粮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华朝人比他们天天膜拜的真神更亲切,更管用,以前所有对华朝的敌视行为全都是不对滴。不服气?还想继续敌视?行,饿着吧。

    对于一个已经丧失了草场,被人追杀得跟三孙子似的游牧民族来说,他们若还想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试图维持当年高傲的天之骄子的形象,这是很不合时宜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铮觉得很有必要教会他们这个道理。

    领着两千余亲军走进突厥大营,方铮走路的姿势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他很有主人翁的觉悟,这帮突厥人吃着我们的粮草,用着我们提供的兵器,他们就是我的打工仔。

    鼻孔朝天走路的同时,方铮也没忘用眼睛观察突厥人的营地布置。

    跟华朝大营不同的是,突厥人的营地并非完全是战士,他们都携家带口,男女老少都有,分住在破旧的帐篷里,并且他们的营地都是以各部落的旗帜区别开来,每面旗帜上的图腾不一样,有的绣着猛虎,有的绣着苍狼,而且突厥人的习性与华朝人很不相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尊老爱幼的观念,每个帐篷前,女人和老人在辛勤的劳作,他们像奴隶一样拾柴,生火,浆洗衣服,照顾孩子,而作为一家之主的壮年男子,则躺在帐篷里大声唱着歌,不时喝骂几声,显得很是悠闲。

    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有精力有能力上战场的,他们通过战争来掠夺一切,使自己的家庭富裕,但不作战的时候,他们则像一个个奴隶主一般,心安理得的享受家人对他的侍侯。

    各部落的营地呈放射状散开,然后又连成一片,所有的帐篷虽然看似毫无规则,可仔细观察后,这些帐篷像一朵朵绽放的梅花,隐隐将远处一顶金色的大帐保护起来,将它严实的围在了正中间。

    方铮知道,那顶金色大帐,必是默棘连新立的小可汗的大帐,草原和华朝一样,以金黄色为尊,那顶金色大帐的意义,相当于华朝的皇宫。

    沿途经过战士们的帐篷,方铮左右四顾,发现帐篷外或劳作或休息的突厥人都盯着自己,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戒备之色,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仇恨意味。如若不是有军令压着,想必这些突厥战士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将方铮剁成碎片。

    方铮的心微微一沉,暗自嗟叹,看来华朝和突厥这两个民族,真的是完全不能相容,双方互为仇敌的立场几乎是老天注定的,就算此刻双方在情势所逼之下成为了盟军,可突厥人骨子里仍对华朝人有着一种深深的仇恨和嫉妒。

    他们恨老天不公,将天下最好的物产,最肥沃的土地都赐给了看似软弱可欺的华朝人,他们嫉妒华朝人所得到的一切,这种嫉恨,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数百年的沉积,渐渐演变成了仇恨。

    跟在方铮身后的冯仇刀见状微微一哼,低声道:“元帅,这些突厥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可得提防,他们随时会掉转头来咬我们一口……”

    方铮神色不变,两眼目注前方,仍笑眯眯的道:“我知道,不论是默棘连还是默啜,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打败了默啜,或许……我们可以顺手牵羊把这位国师也收拾了,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冯仇刀听得方铮笑眯眯的语气中似乎隐含了几分杀气,不由轻轻点头,放下了心。

    走到王帐前,默棘连见方铮到来,不由一楞,道:“你怎么来了?……呃,方元帅大驾光临鄙营,老夫不胜荣幸,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方铮暗笑,老家伙似乎不太欢迎我啊,估计看我带了两千多号人,怕把他的粮食吃光了……嘿,我今儿还非得蹭你一顿。

    “哈哈,国师大人,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咱们分开还不到一日,我就开始想念你了,呵呵,今日本帅冒昧前来叨扰,国师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默棘连苦笑,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赶你?

    “元帅说笑了,老夫荣幸之至,呵呵,荣幸之至……”

    方铮高兴极了:“太好了,这眼看着到饭点儿了,正好我手下这两千多兄弟还没吃饭呢,呵呵,麻烦国师大人安排一下,不用太客气,一人五斤羊肉,一斤酒就行,来来来,咱们入帐一叙,好好商议一下共同出兵的事儿……”

    “五……五斤羊肉……”默棘连的老脸当场便垮了下来。

    方铮幽幽叹了口气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我手下的兄弟们每天啃着干巴巴的干粮,嘴里淡出鸟了,正好上你这儿来打打牙祭……”

    默棘连勃然大怒,你当我有余粮是怎么着?跑我这儿吃大户来了,你堂堂十万大军的主帅,还要不要脸?

    拼命忍住一口气,默棘连冷冷道:“既然元帅有命,老夫不敢不从……”

    方铮高兴的拍着他的肩道:“都说草原人最是豪爽好客,此言果然不虚,老默啊,多谢招待了……”

    “方元帅,老夫想纠正你很久了……老夫不姓默!”

    “哎呀,老默啊,不是我说你,你们突厥人太没文化了,取个名字取得乱七八糟,明明姓默,却又不姓默,搞得我们这些有文化的人很迷茫啊……来来来,老默啊,进帐咱们商议点正事……”

    默棘连脸色铁青,忍住,忍住,不能吐血……

    方铮反客为主,扔下默棘连,当先进了突厥的王帐。跟着方铮一起来的华朝将领们一个个忍着笑,从面色铁青的默棘连身边走过。

    方元帅可真是突厥人的克星啊,把这国师老头儿气死了怎么办?

    当下默棘连忍着气,安排方铮带来的两千多亲军在营地内用饭,然后阴沉着脸进了王帐。

    按说好客确实是草原人的天性,默棘连本不该如此小气,可如今他们各部落也是朝不保夕,吃的粮食还是华朝提供的,若再吃完了,势必又得向华朝伸手,被人施舍的滋味很不好受,方铮今日这番吃大户的举动,委实有趁火打劫之嫌,由不得他不高兴。

    气咻咻进了王帐,掀开门帘一看,默棘连气得差点又吐血。

    只见方铮坐在本应是可汗坐的王位上,两只脚毫不客气的搁在座位前的小案几上面,还不停的抖啊抖,一边跟旁边的华朝的将领们谈笑风生,显得很是惬意。

    难怪真神不惩罚他,原来他是真神派来惩罚我的……

    默棘连忍着气,请方铮移换了位子后,众人面色这才开始严肃起来。

    “国师,可知默啜如今兵力布置如何?”

    默棘连冷冷道:“默啜现在将其主力九万余战士驻扎在离塔山西北约三百里的榆木川,由于前段日子老夫派人送信,诈称要投降,默啜这才稍稍放缓了进攻,不过华朝出动十余万大军,声势浩大欲与老夫结盟共抗默啜,想必默啜此时已得了消息,他的大军不日必将攻来……”

    方铮皱眉道:“他的总兵力有多少?”

    “老夫与他打了两年多,原本两方都有二三十万兵力,如今老夫虽败了一阵,只剩五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他的九万隶属战士,便只有你们华朝投奔过去的柴梦山麾下两万兵力了……”

    说起柴梦山,默棘连双目露出深深的恨意,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们华朝人实在太卑鄙了!说好双方在草原上明刀明枪的决战,可那柴梦山却趁老夫不备,带兵偷袭了我们的王帐,杀死了我们伟大尊贵的骨禄咄可汗,害得我们勇敢的战士失去了信仰,决战一败涂地!此仇不报,老夫枉为草原儿女!”

    方铮冷冷道:“哎,会说人话吗你?什么叫我们华朝人卑鄙?我们卑鄙你哪里了?明明是那柴梦山一人所为,干嘛把这笔帐算到我们华朝人身上?你自己没小心提防,怪得了谁?你战败后,咱们华朝给你送粮食,又给你送兵器,生怕慢待了你们,合着到最后你还骂咱们卑鄙,你当我们华朝人犯贱是怎么着?费心费力还不讨好,你们突厥人良心被狗吃了?”

    方铮此言一出,身边的华朝将领皆冷冷的盯着默棘连,目光很是不善。

    默棘连一窒,忙拱手道:“方元帅,老夫失言了,向你赔罪。”

    方铮冷冷一哼,想到两军已是盟军,不宜交恶,随即便笑道:“国师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吧……说来也是你们太笨,好好的打着仗,怎么让柴梦山把老窝给端了?你们要深刻反省啊……”

    默棘连忍住气道:“老夫听说,此计乃投奔默啜的贵国叛逆泰王所献,他趁两军决战,我王帐空虚之时,实施卑鄙的偷袭,我伟大的骨禄咄可汗一时不察,才被他们得了手……哼!”

    方铮楞了楞,接着转头向身边的冯仇刀轻笑道:“瞧见没?咱华朝人脑子真好使,哪怕在咱们国内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的泰王,到了草原随便出个损招儿,就把他们可汗给干掉了……哎呀,真有民族自豪感啊……”

    冯仇刀连连点头附和道:“不错,不错,突厥人的脑子好象都不太好使……”

    默棘连阴沉着脸道:“方元帅,冯将军,你们说悄悄话能否再小声一些?老夫都听到了。”

    方铮和冯仇刀对望一眼,随即一起尴尬笑道:“……说正事,说正事。”

    “…………”

    “依国师看,默啜用哪种战术进攻?”

    默棘连冷冷道:“我们草原人打仗,惯用骑兵冲杀,而且都是明刀明枪,从不摆什么阵势,作战靠的是快和狠,如同旋风般袭过敌阵,留下无数的尸首,不是敌人的,便是我们自己的。”

    方铮皱眉道:“你是说,默啜根本不会用什么计谋,也不摆什么兵法中的阵势,手中令旗一挥,然后千军万马便一起冲杀过来?”

    “不错,不要以为我们冲杀起来毫无章法便心存轻视,事实上,我们草原人作战,依靠的完全是战马,以速度和凶狠取胜,任何计谋,任何阵势还来不及施展,敌人已被我们打垮了,敌人的首级也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计谋和机巧,那是弱者所为,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方铮楞了楞,飞快的和冯仇刀交换了个眼神,二人达成了共识。——这老头儿在装逼。看不起计谋?你们家骨禄咄可汗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泰王用计给干掉的。

    默棘连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老夫倒也说不准默啜会不会用计了,自从贵国的泰王投奔他以后,默啜诡计频出,老夫也算突厥人中比较聪明之人了,可每次仍被他打得狼狈不堪,默啜,他原本是一条凶狠的豺狼,可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方铮沉吟道:“如此说来,若要打败默啜,必须要先除去泰王才是……”

    默棘连看了方铮一眼,道:“泰王现在柴梦山军中,柴梦山的两万人马驻扎在离此二百余里的开平,与默啜的九万主力互成犄角,一旦开战,默啜主力尽出,正面进攻,而柴梦山则以奇兵分袭我军侧翼,一正一奇,这种战术常常弄得老夫焦头烂额,顾头不顾尾,以致败多胜少……”

    说着默棘连展开了一张羊皮地图,指着地图道:“你们看,默啜麾下两支兵马,一是他的九万主力,驻扎在榆木川,另一支则是柴梦山所部的两万兵马,驻扎在开平,两者相隔不过百余里,互相呼应,方元帅,你仔细看看,它们像不像两只尖锐的牛角,正对着我们塔山大营?”

    方铮凑近一看,地图上呈现出两只相对弯曲的牛角形状,而牛角的角尖,则遥遥对着塔山方向。

    默棘连神色灰暗的叹了口气道:“这种正奇相合的战法,老夫并非不知,只可惜我们兵力太少,若出奇袭,亦不能奏全功,所以每每被默啜打得灰头土脸……”

    方铮转了转眼珠,又与冯仇刀互视一眼,然后笑道:“国师大人不必担忧,柴梦山嘛,我们帮你打掉他!”

    默棘连不敢置信的盯着方铮,他原本也是这个意思,默啜直来直去的打法他并不害怕,他怕的是诡计多端的泰王和柴梦山,这两人合在一起,比十个默啜还难对付,谁也不知道这支军队下一步会跑到哪个阴暗的角落,出其不意的捅他一刀,他实在受够了这支阴险的军队。

    “方元帅此言可真?”默棘连一瞬不瞬的盯着方铮。

    方铮笑道:“我是一军之帅,军中无戏言,怎会乱开玩笑?”

    默棘连狐疑道:“元帅打掉柴梦山,没有别的条件?”

    方铮不高兴道:“老默,你当我什么人了?我像是那种拿军国大事开条件的人吗?你我已是盟军,要无条件的互相信任对方才是啊。除掉默啜是咱们双方共同的目标,我们都要无私的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默棘连想了想,目前两军为盟,方铮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对他施诡计,毕竟他麾下还有五万英勇的战士,敌人就在眼前,胜负难料,方铮不会蠢到施诡计害他,这种自毁长城的行为想必他是不会干的,如此说来,华朝大军是真的想出兵灭掉柴梦山所部了。

    想到这里,默棘连不由大喜,向方铮拱手笑道:“多谢元帅出兵,老夫与所有的突厥战士对元帅大义之举感激不尽,愿真神保佑……”

    “哎哎,打住,说过多少遍了,你们家真神保佑不了我……”

    默棘连一窒,然后笑道:“是是,不知元帅打算如何歼灭柴梦山所部?这支军队虽两万多人,可他实在是我们的心腹之患啊,若不先歼灭他,我们与默啜的战争,恐怕会充满了变数……”

    方铮想了想,道:“我回去与麾下将领们再仔细商讨一下,总之,先灭柴梦山和泰王,再集中力量歼灭默啜,这个总战略是可以确定了的。”

    默棘连笑道:“是是,兵者,危也,不可不察,是该仔细商讨再定行止。”

    定下了总的战略,双方似乎也没话说了,王帐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片尴尬。

    良久,方铮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默棘连,忽然叹道:“国师大人,分别两年多,你瘦了不少啊,如今小可汗年幼,国事尽系于你一身,为了突厥,你当保重自己才是……”

    帐内众人尽皆一楞,方元帅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嘛说起这个?莫非他打算用怀柔之策来安抚默棘连?

    默棘连闻言神色却浮上了几许感动,他叹了口气道:“老夫无能,令我伟大的汗王遭默啜的毒手,如今败退一隅,力图再起,大小事情不得不多操心,纵是劳累一些,只要能帮小可汗复国,老夫累死也心甘。”

    方铮点头理解地道:“国师受苦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啊,这么多人都指望你呢,你若倒下了,留下孤苦的小可汗,他还能靠谁呢?”

    默棘连在突厥部落中威望甚高,突厥人都崇拜他,把他当神明一样高高供起,这些贴心的话却从没人跟他说过,听得方铮关怀,默棘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不由老泪纵横,感动的同时,唏嘘道:“多谢方元帅关心,你我虽然国界不同,可你的这番心意却让老夫感动万分,老夫承情了……”

    方铮似乎也动了真情,闻言抽了抽鼻子,感慨道:“国师莫这么说,你我是盟友,自然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朋友受苦了,我当然应该关心,国师啊,你要多保重啊,你瞧,你不但瘦了,而且还变黑了,当年京城见你时,你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顾盼间尽显英雄豪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老人,怎教人不心痛万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默棘连闻言,更是泪流满面,积累已久的委屈和辛酸此时一齐涌上心头,令他不由动情呜咽起来。想到这世上人情淡薄,自己所受诸多辛苦,却只有眼前这位似友似敌的年轻人关怀他,默棘连对方铮的印象更是改观了许多。

    就在众人皆搞不清方铮此举究竟有何意图之时,却见方铮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朝默棘连笑道:“瘦了多吃些肉能补回来,至于黑了嘛……呵呵,没关系,我这里有方家如玉斋新出品的珍珠美白粉,此粉采自南海珍珠,天然无副作用,用了以后半月之内,包你恢复往日白皙的肌肤,一盒只需一百两银子,国师大人何不一试?”

    “…………”

    “嫌贵了?给你打个九折如何?这次我带了上千盒来,特意帮你们突厥人集体美白,国师大人,我对你们突厥真是仁义无双啊……就这么定了吧,九折,我全部卖给你们……”

    -------------以下不算字数-------------

    头一次发现,原来月票的排名如此激烈,才一天没求票,名次又掉下去了……

    各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突袭

    大军已出发,投向不知胜负的战场,方铮身为大军主帅,自然不必亲自上阵杀敌,这让他很是轻松惬意,他觉得以自己贪生怕死的性格,元帅这个职位简直是为他量身订造的,以后若再有打仗的事儿,如果胖子坚持要他领军,他不介意再当几次元帅。

    是的,这里除了环境艰苦一点儿,不如京城繁华,找不到良家妇女来调戏外,基本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去过突厥大营后,他发现突厥姑娘长得也不太好看,终日风吹日晒,辛苦劳作,使得她们的肌肤很粗糙,脸颊现出两团跟被人揍过似的红晕,头发又干又枯,而且轮廓甚深,总之,方铮实在提不起兴致去调戏她们。

    调不调戏是个人的人品问题,可若是长得连方铮这样的登徒子都没兴趣调戏,突厥姑娘们实在应该检讨一下自己了。

    帅帐里,方铮正对着一面铜镜照来照去,顾盼自怜。身为元帅,形象很重要,照镜子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

    “又他妈帅了,这叫别的男人怎么活呀……”方铮喃喃自语,望着镜中英俊风流的自己,幸福的苦恼着。

    身后正在为他精心梳理头发的小绿噗嗤一笑,笑容明媚诱人,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如今已为人妇,一颦一笑多了几分成熟妩媚之意。

    方铮透过铜镜,看着小绿迷人的笑容,禁不住心旌激荡,反手握住小绿的纤手,色笑道:“红苹果果然比青苹果好吃,叫人吃了一口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小绿俏脸微红,嗔道:“少爷,你在说什么呀?”

    方铮朝她挤挤眼,色眯眯的笑道:“小绿啊,自从大军出征到现在,咱们好象很久都没有……那啥了……”

    小绿脸更红了,有些惊慌的道:“少爷,你……这可是在军营,不是咱们府里,你……你也太……”

    方铮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我的帅帐,门外有亲兵守着,任何人未经允许擅闯都将格杀勿论,你怕什么?”

    “可……可现在是白天……”

    “嘿嘿,白日宣淫也是一种情趣呀,你不觉得我向来是个有情趣的人吗?哎,赶明儿我发明个网状长袜,你穿上给我看看……”

    “少爷,你……你简直太荒淫了……”小绿羞不可抑的夸赞道。

    方铮被夸得眉开眼笑,一双色手开始上上下下在小绿娇躯上摸索起来……

    …………

    …………

    身处草原,无力的躺倒在帅帐内柔软的地毯上,如此颠鸾倒凤,自然别有一番刺激的味道。

    小绿喘着粗气,雪白的娇躯沁出点点香汗,酡红的俏脸仿佛还残留着些许高潮后的余韵。

    方铮将小绿搂在怀里,心里颇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秦重和冯仇刀领着十万大军突袭柴梦山,此时胜负尚未知,而自己身为大军主帅,却在帅帐内与自己的老婆胡天胡地,这个……是不是不太妥当?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没心没肺似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工作重要,可休息更重要,领导也是人嘛。

    方铮很快从心底抹去了这一丝淡淡的负疚感。

    “少爷……不知我娘亲,她……有没有在突厥人的部落里受苦……”小绿倚在方铮的怀里,幽幽道。

    方铮神色晦涩,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战争如同一台大型的绞肉机,天地万物在战争面前都是渺小的,小绿的娘有没有受苦,甚至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目前谁都不知道。

    “小绿,你放心,待到与默啜决战之前,我一定把你娘亲救出来,这件事我交代了温森,影子已前往默啜大营潜伏,重点打探你娘亲的消息了。”

    小绿感动得眼圈红了,哽咽道:“多谢少爷,小绿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方铮笑道:“你我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哎,你说说,我那丈母娘姓什么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越具体越容易找。”

    “我父亲姓严,娘亲姓杨,民间女子本来很少取名,我娘亲便一直被人唤作严杨氏,她长得很美……在我心里,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方铮闻言脑中飞快闪过三个关键词,严杨氏,熟女,漂亮。

    “好,有线索就好,静心等消息,如今我手下的影子全部派出,你母亲的下落很快便会查到,若论打探情报,找人,影子那帮家伙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

    秦重一马当先,驰骋在大军最前方。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草原上的风有些寒冷,如同刀子般在脸上刮过。可秦重却丝毫未觉,胸中一团热血如火般燃烧着。

    离开大营很久了,可方铮那充满信任的眼神依旧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前太子谋反失败后,秦重便一直被朝廷雪藏起来,置之不用,他明白,此生也许没有机会再领兵了,因为他曾是一名叛将,他依附太子,对朝廷不忠,这个污点令他从此抬不起头,在别人眼中,他秦重一辈子都是个不忠之人,哪怕他当时临阵倒戈,也改变不了他不忠的事实。

    心灰意冷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从此浑浑噩噩的过着平淡的日子,曾经驰骋疆场,报国立功的愿望,以后也只能在闲暇时偶尔想起,然后自嘲般一笑而过。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谋反时与他曾处于敌对立场的方铮,竟然在北伐点将之时,力排众议,硬是将他调入了北伐军中,更让他感动莫名的是,方铮丝毫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而且还将北伐的第一战交给了他,他明白方铮的深意,只有战功和鲜血,才能洗刷曾经不光彩的污点。

    士为知己者死。

    迎着凛冽的寒风,秦重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目光变得无比坚毅决绝。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性命托之,我要告诉天下人,我秦重,仍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天色愈暗,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五万骑兵,由于是暗袭,队伍尽皆衔枚裹蹄,整支兵马虽然人数众多,可行进之间仍是静悄悄的,纵是近至数里,仍很难察觉。

    起风了,天色也完全变黑了,秦重仰头看了看天色,满意的笑了。

    天亦助我,在气候恶劣的天气中偷袭,胜算更增加了许多。

    “秦将军,再往北走十余里,便是柴梦山的大营了。”一旁的副将伏在马鞍上,低声禀道。

    秦重的目光变得深沉,低声传令道:“命将士们停住,下马,原地歇息,现在是亥时,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将在子时发起突袭。”

    “是!”副将兴奋的抱拳传令去了。

    令行禁止,将士们很快都停下了马,队伍丝毫不见混乱,大家都静静的盘腿坐在草地上,面若平静,心中却无比激动的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派出探马,警戒方圆五里,若遇敌军探子,杀之!切不可暴露我们的行踪!”

    “是!”

    ************************************

    “嗨,老默啊,呵呵,看在你如此好客的份上,我又来叨扰了……”

    方铮没皮没脸的再一次进了突厥大营,极尽风骚的朝默棘连挥手。

    默棘连大惊:“你……你又来做甚?”

    方铮笑眯眯的道:“老默啊,你这态度可不对,我来你这儿当然是为了增强两国人民的友谊,与你把臂言欢,将来灭了默啜,咱们可就是兄弟之邦了,你说我该不该来?”

    默棘连面带悸色道:“你……你这次又带了多少人来?”

    方铮竖起两根手指笑道:“两千,还是老规矩,每人五斤羊肉,一斤酒……”

    默棘连勃然变色:“你这无赖讹上瘾了?当老夫这里是饭馆不成?没有!老夫营**不起这么多人的粮食!”

    方铮撇了撇嘴道:“真小气,老默啊,两年多没见,你堕落了啊,我很痛心!以前你不是挺大方的吗?大箱小箱的朝我家送金送银,怎么现在连顿饭都不肯请了?”

    默棘连气得快吐血:“此一时彼一时,以前老夫乃突厥国师,坐拥大小部落,无数牛羊和金银珠宝,如今老夫麾下只有这五万人马,草场和牛羊都被默啜夺去,老夫哪还有东西送你?”

    方铮抽了抽鼻子:“听得真叫人心酸啊……老默,你放心,等打败了默啜,这辽阔的草原仍然是你的,你又会重新拥有无数的牛羊和金银珠宝。”

    默棘连冷冷道:“更正你一下,不是我的,是我们小可汗的,老夫只是国师而已。”

    方铮哼了哼,什么小可汗的,我就不信你不想当可汗,你丫就是一曹操。

    “方元帅,你今天又来我大营做什么?”默棘连对方铮似乎仍有着深深的戒意。

    方铮笑道:“没什么,跟你通报一下军情,咱们毕竟是盟军嘛。”

    “你想让我突厥的战士去打仗?”默棘连眼睛微微眯起,戒意愈深。

    方铮摆手笑道:“你们跟默啜打了这么久,该休息一阵了,剩下的事情便让我们来做吧。我来是想告诉你,今日下午,我已派了十万大军出发,突袭柴梦山去了,明日便会有结果,你放心,柴梦山所部二万余人,今晚便会彻底从这世上抹去,老默啊,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默棘连一楞,接着满面惊喜:“你……你果真出兵去打柴梦山了?”

    “那是当然,十万大军今天下午出发,那么大的动静你莫非不知道?”

    “你该不会诓骗老夫吧?”默棘连狐疑的瞧着方铮,他始终不信方铮会这么积极主动。

    方铮不悦道:“老默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多疑了,老这么对我不信任,以后咱们怎么合作?所谓盟军,当同进同退,共相患难才是,是真是假,明日便会有消息传来,你在柴梦山大营外肯定也布下了探子,很快你便会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了。”

    默棘连依旧狐疑的看了方铮两眼,面上却已堆满了笑容,哈哈笑道:“方元帅果然高义,老夫多谢元帅出兵,解我塔山大营危厄。”

    方铮也哈哈笑道:“老默啊,咱们认识虽久,但你对我还是不太了解,我其实是个很诚实很厚道的人,京城人都叫我铁齿铜牙金不换,诚实可靠小郎君,以后你会慢慢对我的人品表示崇拜的……”

    默棘连对方铮的自吹自擂充耳不闻,淡淡道:“老夫自然相信你,明日便有结果传来,若方元帅真的歼灭了柴梦山,与默啜一战,我等合兵起码有了六成胜算。”

    方铮笑道:“不错,柴梦山死不死其实无关大局,最麻烦的是那个泰王,若今晚能将泰王斩杀,默啜身边少了谋士,明刀明枪的,咱们自然不用怕他。”

    喟叹一声,方铮满含怜惜的望着默棘连,深情道:“老默啊,这一年来你们的战士受苦了,不妨在营地里多休息些日子,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来办,大大小小的战役我们华朝的将士帮你们担当了,待到默啜与我们决战之时,咱们再商议个妥当的法子,共同出兵,将默啜一举歼灭,那个时候,草原就是你的了……呃,不对,是小可汗的。”

    默棘连闻言愈发狐疑,以他对方铮的了解,这小子奸猾如泥鳅一般,惯来是有危险就躲,有便宜就上的主儿,今日怎会这么好心?不但主动出击歼灭柴梦山,而且还拍胸脯保证以后大大小小的战役都由他来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方铮见默棘连满脸怀疑,他笑了笑,也不多言,日子长着呢,总有一天你会相信,老子实在是个贴心的厚道盟友,就是有点儿虎头蛇尾……

    ******************************************

    夜色中的草原阴沉沉的,今夜大风,无月无星。

    秦重盘腿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养神,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坐着五万华朝将士,大家都静静的盘腿坐着,每个人的膝头横摆着长长的马刀,刀未出鞘,可仍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沉寂中,杀气似乎也被深深的套入了刀鞘,如同关在笼里的野兽,蠢蠢欲动中寻找着一丝契机脱笼而出,然后肆意的吞噬世间的一切。

    秦重缓缓睁开眼,仰头望天,分辨了一下时辰。

    “已到子时了。”秦重喃喃自语,刚毅的嘴角微微一扯,带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一场血腥残酷的杀戮,即将拉开序幕。

    刀锋掠处,无数生灵永堕轮回,敌人的,或自己的。

    秦重按剑而起,身后的将士们纷纷精神一振,目光热切的盯着他。

    战争时期,每一个民族不乏勇赴国难的英雄,他们或许没有报国成仁的崇高觉悟,可他们仍有着属于小人物的信念,或为妻儿,或为父母,或者,只是纯粹为了对异族的排斥,小人物自有伟大之处,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他们的光芒不逊于青史留名的圣人名臣。

    缓缓抽出佩剑,秦重迎着将士们热切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黑暗的夜色中,任谁都没看清他脸上的笑容,可大家感觉到他笑了。这是对敌人的轻笑,手执长剑,睥睨天下,英雄自当长笑。

    秦重胸中一腔热血渐渐沸腾,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将士们,自己曾是个罪人,他还想告诉将士们,此战若不能全歼柴梦山,斩杀泰王,他就是罪上加罪。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突袭必须在安静中进行,此时的豪言壮语也许会引来敌人探子的注意。

    “出发,目标,柴梦山!”

    低如闷雷的马蹄声响起,渐渐急促。

    辽阔广袤的草原万籁俱静,不远处,一座点缀着点点灯火的军营呈映在大家眼中。

    望着那点点灯火,将士们的眼睛泛起几分兴奋的血色,此行的目标,便是那不远处的灯火。

    近了,愈发近了。离敌营只有二里,可以策马发起冲锋了。

    急速的驰骋中,秦重身子半伏在马背上,反手锵地抽出了佩剑,斜斜地往前虚劈,口中迸出忍耐许久的进攻命令。

    “杀!”

    此时已无必要隐藏行踪,身后五万将士兴奋大吼道:“杀!”

    一阵杂乱的鞭子抽打声,五万骑兵的速度忽然变得飞快,所有将士的马刀已出鞘,强行压抑许久的杀气终于喷薄而出,弥漫于夜色之下。

    柴梦山的军营内,守夜士兵终于发觉不对,耳中听着沉闷的马蹄声愈发急促,众人愕然对望,发现彼此脸上一片惊恐。

    “快去鸣锣!有敌袭!”

    “什么人竟敢闯……”

    “唰!”冰冷的刀锋闪电般割断了士兵的喉咙,一道血线于脖颈处迸现,然后渐渐绽开,如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分外刺目。

    急促的锣声响彻大营,并伴随着惊恐的嘶声大喊:“敌人偷营,敌人偷营!”

    叫喊声中,秦重一马当先,冲进了军营的辕门,避过布满拒马的营中校场,扬起了手中的长剑,他的身后,五万精锐骑兵紧紧跟随,黑压压的冲进大营,如同一只巨大的魔鬼,咧着血红的大嘴,向人间的生灵露出冰冷的微笑。

    “一万人向左,一万人向右,点火烧营,鸡犬不留!其余的,跟我杀进中军帅帐,直取柴梦山和泰王首级,献于方元帅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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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剪翼(上)

    起风了。

    泰王坐在营帐内,神色恍惚,豆大的烛光映上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不安。

    他的双眼仍蒙着一块白白的布巾,大夫诊治过,被方铮洒过石灰的双眼算是永远废了。

    每想到这里,泰王的牙齿便咬得格格直响。

    由于失明,他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在自己的营帐内呆呆的坐着,他在思考,他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走到今天这一步,值得么?

    他如今是默啜可汗帐下最得宠的谋士,默啜对他的恩宠隆极一时,待他若上宾,甚至有意封他为国师。

    从王爷到国师,泰王不禁深深苦笑。

    他明白,不论默啜如何重用他,恩宠他,在别人的眼里,他仍只是默啜的一条狗而已,头上的光环再鲜艳,他仍只是一条为主人所用的狗,也许将来会出现某个比他更聪明的人,然后他这条狗的利用价值便没有了,等着被别人取而代之,如今头上的鲜艳光环也会一夜之间戴到别人的头上,他,什么也不是。

    昔日风流名盛的泰王殿下,如今却只能在一个荒芜苍凉的异国番邦,无可奈何的做着别人的一条狗,天意弄人,何至于斯!

    豆大的烛光轻轻摇曳了一下,泰王并无察觉。

    他失去了光明,但他需要光明,纵是眼睛看不见一丝亮光,他仍然命人将屋子点得通亮,他自己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只觉得周围被光线萦绕,他心中的恐惧才会稍稍减缓。

    是的,恐惧,他在害怕。

    自从得知方铮誓师北伐,领十万大军北出京城后,泰王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方铮,这个令他咬牙痛恨,又令他颤栗畏惧的生死仇敌,他来了,像一只追命索魂的鬼魅,如影随行,他到哪,方铮便跟着到哪,不死不休。

    莫非他是我命中的克星么?泰王仰天长叹息。

    老天不公,何以独厚这泼皮混混一般的市井小民?

    潘尚书被他斗倒了,太子被他斗倒了,寿王因他而贬为庶民,发配极恶之地,自己因他而失去了经营多年的江南,如丧家之犬般远遁草原,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已是这般田地,为何他还不放过我?

    想到这里,泰王的拳头紧紧握起,英俊的面容扭曲得分外狰狞可怕。

    一阵风掀开了营帐的门帘,拂动案几上的烛光狂摇乱摆,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颓然无力的接受命运的摆布,一如泰王如今的处境。

    不知是否心有所觉,双目失明的泰王忽然抬起了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营帐门帘,神色顿时浮现几分惊恐不安。

    帐外夜色沉静,万籁俱静,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可泰王却仍感到一阵心悸,如同一只预感到危险来临的麋鹿,整张脸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白皙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如同验证他的惊恐一般,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飞速奔来,几乎同时,营帐外传来了战马长嘶和士兵们的哭喊惨叫声,以及金铁刀剑戮入肉体时发出的闷声。

    听到这些声音,泰王的脸色如同死人一般,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头,一直流淌到下巴,他的嘴唇止不住的哆嗦抖索,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般颤栗着身子站了起来,由于失明不能视物,他撞翻了身前的矮几和绣凳,可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喃喃颤声道:“来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话音未落,帐外百步之处,传来一阵震天大吼:“诛杀柴梦山和泰王,立功报国!”

    “诛杀柴梦山和泰王,立功报国!”

    呼声如山崩地裂,从四面八方传来。

    营帐内,泰王一脸惨白,已软软瘫在了地上,浑身开始痉挛。

    *********************************************

    闷雷般的马蹄声充斥于柴梦山的大营,秦重分兵两万,命他们四处点火烧营,自己则领着三万人策马向中军帅帐冲去。

    柴梦山必须要死,泰王也必须要死,这是秦重在方铮面前立下的军令,军令如山。

    柴梦山麾下的士兵已被惊醒,一座座营房外,他们惊慌失措的套着衣服,动作快的已抄起了兵器,向不远处的马厩跑去,只可惜刚跑出几步,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华朝将士无情斩杀。

    华朝将士们手执火把,点燃了每一座营房,大火冲天而起,营中一片慌乱的哭喊声,一阵猛烈的大风吹过,火借风势,眨眼间便燃了半个大营。

    柴梦山的麾下毕竟曾是久经生死的精锐,在如此慌乱的情势下,仍有一部分士兵跑出了营房,顺利躲过了秦重麾下将士的利刃,他们跑向马厩,牵出了战马,并有条不紊的集结成团,还有一部分则飞快向中军帅帐跑去。

    秦重眼中已升起兴奋的血红色,在火光的衬映下,显得分外妖异,他打马飞奔,身后三万将士如影随行,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狂热之色,手中长长的马刀虚扬,刀身在火光中映出冰冷的死亡气息。

    秦重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中军,正中心的一座帐篷顶端高高飘扬着一面斗大的帅旗,秦重见到这面帅旗,神色愈加兴奋。

    柴梦山就在这座帐篷里,也许,泰王也在里面,此战若斩杀这二人,便已胜了大半。

    “将士们,随我冲!柴梦山就在里面!”秦重扬剑大喝道,剑尖所指,正是帅帐。

    混乱的厮杀屠戮中,华朝的将士迅速集结成队,三万人分成三路,左右各自向侧翼延伸冲杀,并绕过帅帐,沿路所见敌军尽皆斩杀马下,所经过的帐篷也放火点燃,然后隐隐对帅帐形成了包围之势,中间一路则在秦重的率领下,如一支锋利的长矛,径自策马加速,向帅帐冲去。

    “轰!”

    秦重身边一名力大的副将一枪划破了覆于帅帐上的牛皮,一挑一拨之下,整个帅帐外蒙着的牛皮被他用长枪撕扯下来,周围熊熊火光照映下,帅帐内看得清清楚楚。

    没人!

    秦重一颗心忽然往下一沉,莫非是计?脑中思绪如电转,仔细回顾了一下这次行动的前后细节,确定自己做到了万无一失。

    可是……帅帐内怎会空无一人?

    就在秦重陷入短暂的呆楞之时,忽听左侧百步之外,传来一声暴烈的大喝:“何方贼子,敢偷我大营?”

    秦重回过神,扭头望去,却见百步之外,大约有近三四千人集结成阵,虽然他们一个个衣衫不整,可他们骑在马上却一点也不见惊慌,手执马刀对华朝将士虎视耽耽,阵首一员将领端坐马上,黑脸短须,一脸剽悍精干之色,他身着白色里衣,显然事起突然,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便匆忙上马。

    秦重仔细打量了两眼,然后拨马面向他,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忽然仰天笑了几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诛杀柴梦山吗?老子现在便站在你面前,有种便来取我性命!”

    秦重眼中瞳孔收缩成针尖,冷声道:“你便是柴梦山?”

    柴梦山哈哈笑道:“不错,老子便是华朝弃将,柴梦山!你们这群毛贼,以为人数多过我,我便怕了么?默啜可汗的援兵已在路上,顷刻便至,区区几万人马,竟敢偷老子大营,简直不知死活!”

    秦重收剑入鞘,伸手取过身旁副将手中的长枪,目注柴梦山,缓缓道:“柴梦山,我乃北伐方铮元帅麾下将军,阴司地府判官若问你死于何人之手,你可答他,我名叫秦重。”

    柴梦山笑声一收,讶异道:“秦重?可是前太子麾下城防军副将秦重?”

    秦重闻言,面孔迅速抽搐了几下,目光中露出几分戾气,沉声道:“昔日秦重已死,今日的秦重,只知杀敌报国,为国除贼。柴梦山,你生于华朝,长于华朝,世代戍边,如今却投靠突厥人,助纣为虐,秦某奉方元帅之命,诛杀叛贼,柴梦山,纳命来吧!”

    话音一落,秦重催马上前,然后猛的一鞭抽下,战马吃痛,向前狂奔起来,秦重身子半伏于马鞍之上,手中长枪平端,冰冷锋利的枪尖直直指向柴梦山。

    见秦重来势甚急,柴梦山哈哈一笑,眼中升起无限战意和杀机,暴喝道:“我柴梦山镇守幽州多年,亦算一代名将,岂惧你哉?”

    说着柴梦山也催马上前,手中挥舞着一柄丈余长的大刀,毫不退缩的迎向秦重。

    两将策马,越驰越近,很快,长枪与大刀相碰,发出震耳的锵声,接着二人便各自在马上施展生平本领,激战在一起。

    双方的将士这时也停止了厮杀,缓缓往后退去,给激战中的将领空出一块宽阔的空地。

    二人大战约百余回合,却是不分胜负,一名掠阵的副将焦虑的看了看天色,忽然开声大叫道:“秦将军,敌人援兵将至,速战为上!”

    鏖战中的秦重闻言心神一震,此地离默啜主力大营不足百里,此刻默啜想必已知柴梦山营地遇袭,援兵肯定已在路上,多战无宜,须得速战速决,否则跟随自己来的五万将士会受大创,届时如何向方元帅交代?

    想到这里,秦重忽然一枪刺出,角度刁钻的斜刺向柴梦山肋下,柴梦山骑在马上一闪身,避过这一枪,待到他扬刀劈向秦重时,却见秦重原来是虚晃一枪,拨马转头往后撤去。

    柴梦山大喜,狞笑道:“怎么?风色不对,想逃了么?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罢柴梦山催马便追。

    秦重将身子伏在马鞍上,不时回头看看柴梦山,见他催马越追越近,秦重嘴角微微一扯,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待到柴梦山与他只剩一个马身的距离时,秦重忽然抛镫闪身,以其高超的骑术,将身子藏入马腹之下,同时口中暴喝一声:“放箭!”

    话音刚落,柴梦山眼皮忽地跳了几下,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还来不及反应,却见一阵快若流星的箭雨向他铺天盖地般射来,柴梦山惊恐的睁大了眼,下意识用手遮住头脸,然而箭雨来势甚急,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得“扑扑”几声闷响,眨眼间,柴梦山高大的身躯便中了数箭。

    放箭的华朝士兵似乎不想放过他,还没等他痛呼出声,又是一轮箭雨射来。

    柴梦山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随着伤口一起迅速的倾泄殆尽,他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前方藏身于马腹下的秦重,拉着缰绳的左手缓缓松开,坐在马上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然后倒头便往地上栽去,栽倒的同时,又有无数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身躯。

    沉重的落地声令秦重终于从马腹下钻了出来,扭头一看柴梦山已落地,浑身插满利箭,跟刺猬似的,秦重急忙勒住马,然后拨转马头,脸上一阵兴奋之色。

    “柴梦山已死!柴梦山已死!”

    秦重来回策马,在阵前兴奋大叫道,同时充满杀机的目光悍然盯着对面三四千匆忙成群的柴梦山所部。

    华朝将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士气高涨,高兴的大呼道:“柴梦山已死!柴梦山已死!”

    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秦重面若寒霜,扬剑往前一指,暴喝道:“杀!不留一个活口!”

    ************************************************

    昏暗的烛光下,方铮和默棘连相对而坐。

    “方元帅,你确信你的部下会顺利诛杀柴梦山和泰王吗?”默棘连端着酒杯,保持这个姿势良久不动,神色间充满了犹疑。

    “老默啊,你要对我有信心嘛,我手下的秦重和冯仇刀,那可是万夫不挡的名将,他们两人带了十万人出营,若连柴梦山小小的两万多人都摆不平,我还怎么好意思坐在这儿跟你喝酒?”

    默棘连目光闪动,呵呵一笑道:“方元帅如此有把握,老夫便不说了……歼灭柴梦山之后,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方铮笑道:“接下来我华朝便班师回朝,让你和默啜两人打个天昏地暗,再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啊?”默棘连闻言大惊。

    “哎呀,国师大人,开个小小的玩笑嘛,你知道我这人一直都很有幽默感的……咱们是盟军,怎会扔下你不管呢?咱们华朝人做事肯定要有始有终的嘛……话说,我上次给你提的生意你到底做不做?”

    “什么生意?”默棘连张目结舌道。他实在跟不上这位元帅大人跳跃的思维,刚才还在说着打仗的事儿呢,怎么一转眼又做生意了?

    方铮眉头一皱,不高兴地道:“我带来了上千盒如玉斋的脂粉呀,你怎么老是选择性的忘记一些重要的事儿呢?这毛病可不好,一千盒脂粉,每盒给你打个九折,九十两银子卖给你,怎么样?我这是为草原姑娘们幼嫩的肌肤着想啊,你看看你们部落里的突厥姑娘,皮肤粗糙得跟老树皮似的,让人见了连调戏的欲望都产生不了,国师啊,你们要深刻检讨自己啊!没有我们如玉斋的脂粉,你们突厥姑娘一个个都是歪瓜劣枣,怎么上得了台面?突厥打了几年内战,人口锐减,正是需要增产报国的时候,可你们突厥姑娘那副尊容,哪个男人见了能产生冲动?男人产生不了冲动,如何生育突厥的下一代?国师啊,这个事情,你可要把它上升到政治角度才行……”

    方铮一番话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默棘连两眼发直,吃吃道:“你……你说了这一大通,就是为了……让我买你那千盒脂粉?”

    方铮高兴的笑了:“国师太聪明了,当然,也不止是一千盒,如果市场需要,我随时可以再调几千盒来,突厥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香喷喷的,男人才有兴趣在她们身上任意驰骋啊,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每晚身边睡的不是漂亮姑娘,而是一头母猪,你肯定不大乐意,更别提跟它干那事儿了,除非你关了灯……”

    默棘连面色渐渐浮上怒色,沉声道:“方大人,实话告诉你,我突厥如今正是内外交困之时,绝不会拿银子去做这些无谓的事情,这一千盒脂粉,恕老夫无法消受了……”

    方铮闻言大失所望,摇头道:“你实在是个老古板,老封建,我跟你真的很难沟通……哎,我说你能不能热情点儿?上次咱们喝酒你还整了一只小乳羊来着,怎么今儿咱们喝酒就只有一碟野菜了?这待遇一天比一天差啊……”方铮拿筷子挑了挑二人面前唯一的一盘野菜,神色很是不满。

    默棘连尴尬的笑了笑,道:“方元帅,我草原男儿向来好客,只是……唉!老夫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还请元帅见谅。”

    方铮一楞,接着若有所悟的笑了,挟了一口野菜入口,慢悠悠的道:“老默啊,咱们认识好几年了,在我面前哭穷可不对,你们不会穷得只吃野菜了吧?”

    默棘连神色数变,终于苦笑道:“方元帅,老夫不瞒你,如今我突厥部落的日子委实不太好过,今日既然元帅在这里,老夫不妨直言,两个月前贵国资助给老夫的粮草,如今已经全部吃完,老夫……”

    看着方铮似笑非笑的表情,默棘连咬了咬牙,道:“老夫想请贵国再拨付一些粮草,借以应急,待老夫平定草原后,定当奉还!”

    场面顿时陷入沉默。

    良久,方铮忽然笑了,笑得兴高采烈,笑过一阵后,开始大声叫道:“梆!梆!梆!”

    默棘连愕然道:“方元帅,何谓‘梆梆梆’?”

    方铮大笑道:“‘梆梆梆’乃我华朝风俗,每次我华朝人要帮助别人时,总会情不自禁大叫几声,以示‘助人为快乐之本’……”

    当然,敲竹杠也会发出同样的声音,不过这种说法国师大人估计不太喜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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