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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全文阅读

作者:贼眉鼠眼     传奇纨绔少爷txt下载     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剪翼(下)

    方铮乐呵呵的注视着默棘连,嘴里不停喃喃念叨着“梆,梆,梆”,那眼神就像狼盯住了一只可怜的小肥羊,正打量着要从哪个部位下嘴似的。

    默棘连被他的目光盯得头皮一阵发麻,沉默半晌,吃吃道:“方元帅,你能不能别‘梆梆梆’了?贵国与老夫曾有过约定,愿无偿资助老夫粮草兵器军械等物,如今老夫营中粮草告罄,还望元帅拨付……”

    方铮神色一整,抬头望天,用一种无限幽怨的语气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默棘连一窒,忍住气沉声道:“方元帅,粮草乃一军之命脉,你我是盟军,还望元帅给个方便,不然我军若是粮绝,恐怕会引起兵变……”

    你们兵变关我啥事?

    方铮为难的叹了口气,道:“老默啊,不是我不给,如今我华朝也不容易啊,国内接连三次平叛想必你已知道,三场仗打下来,国库耗得干干净净,现在国家穷得叮当响,为了筹集这次北伐的粮草,皇上连自己的龙内裤都拿出去拍卖了,才凑了这么点儿粮食,连我们将士自己吃都不够,你说,我上哪儿找多余的粮食给你?”

    默棘连脸色难看道:“方元帅,我们两国可是盟军啊,平灭默啜之战,老夫在其中出力不少,十万英勇的战士打得只剩五万,老夫拖住默啜一年,为贵国争取了充裕的时间来准备,如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方铮真想建议他,把剩余的五万战士也打光,你就不用发愁粮草的问题了,鬼是不吃粮食的……

    不过这话若真说出来,他担心默棘连会气得当场干掉他,想了想,方铮决定还是不冒险了。

    转了转眼珠子,方铮笑道:“国师和你帐下的战士们这一年来受苦了,本帅很是感激……所以,虽然我军粮草不多,但我也愿意资助你们一些,毕竟你们为平灭默啜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你们都是英雄,英雄不该饿肚子的……”

    默棘连闻言面色一喜:“如此说来,方元帅愿意资助我军粮草?”

    方铮笑眯眯的道:“当然愿意,不过嘛……”

    默棘连心一紧:“不过什么?”

    方铮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嘿嘿笑道:“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我们华朝,吃饭是要给钱,要买单的……”

    默棘连皱眉道:“什么意思?”

    老子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老头儿怎么还没听懂?要钱这种事说得太直白了,实在让人害羞……

    不过钱这个东西很重要,方铮为了北伐,自个儿掏腰包,贴了朝廷三百万两银子,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近几年内估计胖子是还不起了,方铮只好满世界想法子找补回来。

    要钱是件害羞的事儿,可再害羞也得干呀。

    天生脸皮薄的方铮干脆横下心,很不好意思的看了默棘连一眼,羞答答的道:“这话让我说出来,真有点羞涩啊……有钱吗?给我钱,我就给你粮草,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默棘连一楞,接着大怒:“你……你也太无耻了!老夫如今内外交困,哪有钱给你?”

    “哎,你们突厥抢了几百年,总还是有点儿剩余吧?金子银子珠宝什么的都可以呀,我不嫌弃……”

    “没有!老夫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默棘连态度很坚决,他实在恨死眼前这个趁火打劫的无耻之徒了。

    “多少给点儿吧!大家都挺不容易……”方铮苦苦哀求。

    “没有!就算你把老夫杀了也没有!”

    “哎,你不给钱,我就不给你粮草了啊!”

    “不给就不给!哼!老夫领军东撤,退盟!”

    “老默啊,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老这么蛮横,多没礼貌……”

    “我不讲道理?我不讲道理?你趁火打劫居然还反咬我一口,没钱!想敲诈老夫,你省省吧!”

    “你怎么跟棒老二似的?白吃我们的粮草,说话还这么大声,这什么世道!”

    “我就白吃了,怎么着?粮草你爱给不给,自己看着办,再过三天老夫就领军东撤,你和默啜打去吧。”

    “…………”

    “…………”

    “砰!”

    谈判破裂,敲竹杠失败,方铮被默棘连一脚踹出了营帐。

    “默棘连!你个老不死的!咱们走着瞧!”方铮狼狈的站在营帐外,脸红脖子粗的指着营帐大骂。

    守在营帐外的温森和亲军统领见元帅被人踹了出来,不由大惊失色,纷纷上前道:“元帅,你怎么了?被人揍了?”

    隔着不远的两千亲军见状纷纷大怒,抽出刀剑欲杀进营帐给元帅出气。

    “回来!不准妄动!”方铮铁青着脸,胸膛急促起伏,浑身直哆嗦。

    “两军如今结盟,不宜交恶,再说这是突厥大营,动起手来咱们会吃亏的……”方铮咬牙道。

    温森愤愤不平道:“元帅被他欺负,难道就这么算了?……对了,元帅因何事与他争吵?”

    方铮抬头,仰望天空,悲愤道:“我不过是见他白吃咱们的粮草,想向他收点儿成本费罢了……谁知这老家伙白吃吃上瘾了,楞是一毛不拔,太欺负人了!”

    温森跟随方铮多年,稍一思索便知这位方元帅估计是敲诈未遂,双方起了争执。

    “对!太欺负人了!”温森狠狠点头道:“元帅,咱们现在怎么办?”

    方铮一挥手,气哼哼的道:“走!回营!”

    一行人跟着方铮迈步往突厥大营的辕门外走去。

    “元帅,就这么算了?”温森很不甘心。

    “不然还能怎样?带兵跟他们打一场么?默啜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方铮阴沉着脸道。

    “不但不能跟他们计较,老子还得给他们调拨粮草,总不能真把他们逼得退盟撤军,靠!这元帅当的,太憋屈了!”方铮越想越悲愤。

    众人走到辕门口,方铮忽然一伸手,道:“慢着!”

    众人一楞。

    眼珠转了转,方铮指着突厥大营门口摆放得密密麻麻的拒马,铁蒺藜,以及围着大营的杉木栅栏道:“来人,把这些,还有那些……全都给老子搬到咱们大营里去!”

    众人愕然,温森擦着汗道:“元帅……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当着突厥人的面抢东西啊……”

    方铮一瞪眼道:“抢东西怎么了?突厥人能抢咱们,咱们为何抢不得他?大家各抢各的,各有所抢,有什么不对?”

    温森继续擦汗,这位元帅大人的思维……真的很难捉摸啊!

    方铮瞪了眼,谁还敢再劝?

    于是,两千亲军纷纷撸起袖子,开始搬挪摆在突厥大营门口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拒马,铁蒺藜,连栅栏都被他们拆成了一根根的木头,众人像一群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似的,一人抱着一堆东西,一个个兴高采烈,跟过节似的。

    守在辕门口的突厥士兵不干了,见这伙人跟土匪似的,问都不问便搬他们的东西,搁了谁都得急。

    一队士兵互视几眼,眼色机灵的赶紧往王帐跑去报信,另外几个突厥士兵则围住了方铮,义正严词的指责道:“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方铮不耐烦的将他拨拉到一边:“别跟老子说鸟语,老子听不懂!你们家国师打牌欠老子许多钱,老子拿走一点东西就当是抵押了,……来人!把这几个突厥人放倒,唧唧呱呱的真讨厌,太没礼貌了!”

    一队亲军冲上前,嘻嘻哈哈一顿拳脚,将这几名突厥士兵打晕了放倒在地上。

    隔得远远的大群突厥士兵见状不由大怒,纷纷欲上前跟方铮拼命,领头的百夫长看到方铮身着元帅铠甲,情知此人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毕竟双方是盟军,百夫长神色犹豫了一下,喝止了手下士兵,又派人赶紧向国师报信去了。

    “搬,快搬!”方铮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亲军,神色颇为兴奋。

    抬头见辕门口还立着一根长长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代表突厥图腾的大旗,方铮忽然沉默了,眼睛肃然的盯着高高耸立的旗杆,神色颇为肃穆。

    “元帅,您怎么了?”温森讶异道。

    方铮叹了口气,语气沉痛道:“看到这杆旗,我便想起了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心中很是沉重啊!”

    温森:“…………”

    抢东西还抢得如此多愁善感的,古往今来,唯方元帅尔。

    方铮回过神,收回了自己多愁的思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旗杆,沉吟道:“这根木头貌似比我帅帐前的那根更长啊……默棘连太没礼貌了,老子才是元帅,他的破旗子怎么能比我的高?这是逾制啊!对吧?”

    温森急忙附和道:“不错,元帅说得对极了,默棘连乃化外蛮夷,实在很不懂规矩……”

    “砍倒砍倒,这根旗杆我要了,把它立到我们大营里去!”方铮毫不犹豫下了命令。

    “啊?”温森傻眼了,刚才不是还“沉痛”着吗?这会儿又打上人家旗杆的主意了?元帅的思维实在太过高深莫测。

    “轰隆!”长长的旗杆像个英勇就义的烈士般,悲壮的倒下。

    “抬走抬走,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方铮高兴得忘乎所以,刚才被默棘连踹出营帐的小郁闷顿时消失无踪,看着亲军在突厥大营门口忙活,把他们辕门口的栅栏,拒马等物事毫不客气的收为己用,方铮不由心花怒放,仰天大笑。

    “来人啊!去他们大营里给老子抢几个突厥姑娘来,陪老子喝酒跳舞,跟老子亲嘴儿……”

    方铮手舞足蹈,愈发得意忘形。

    温森大惊失色:“元帅,够了,别抢啦,再抢默棘连肯定要跟咱们翻脸,咱们会吃亏的……”

    方铮一楞,顿时醒过神来,急忙点头道:“老温说的很有道理,占便宜不能占太多,我估摸着老默可能不太高兴……”

    温森苦笑,老默何止不高兴,他若知道你把他大营辕门给拆了,估计吃你的心都有了……

    “回营!”方铮大手一挥,下令道。

    看到围观的突厥战士皆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刚才被默棘连踹出营帐的郁闷之情再次生起,方铮转过头,跺了跺脚,颇为不甘的气愤道:“……你们太欺负人了!”

    温森脸色有些发青,不停的擦着老汗。

    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呀?

    两千亲军扛着拒马,旗杆,怀里抱着成堆的铁蒺藜,以及从突厥大营辕门拆下来的各种零碎,兴高采烈,大摇大摆的往自己大营走去。

    突厥大营门口,一群突厥战士面面相觑,神色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原本肃杀整齐的辕门,被方铮一群亲军拆得破破烂烂,仿佛被敌军偷过营一般凄惨落魄,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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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梦山大营内,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大半营帐已被点燃,无数士兵浑身着火,在地上不停打滚哀嚎,怀着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一些不甘就戮的士兵慌慌张张向辕门外跑去,却被秦重麾下的将士策马上前,一刀劈翻。

    整个场面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柴梦山一死,顿时使他部下的士气大受打击,众人失了主心骨,他们大部分人仿佛连拿起手中武器拼力一战的勇气都失去了,各个营帐被点燃,火借风势,越烧越大,同时也令他们越来越胆寒,眼前这群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脸上带着嗜血的疯狂表情,见人便杀,见营帐便点火,毫不留情,不存丝毫怜悯,两万多人如同两万多只无助的小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举起中中的马刀,尽情的屠戮着自己的袍泽战友。

    不过柴梦山的部下毕竟是曾经戍守幽州多年的边军,他们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甘就此被人杀戮,于是,不少逃出秦重麾下将士刀剑的残兵们,很快在马厩找到了战马,并骑了上去,手执兵器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成了攻击阵型,试图为自己的性命做最后一搏。

    秦重远远看着那支临时结成的三四千人骑兵,嘴角冷冷一笑,这个时候,任何的反抗都是无用的,无论战或不战,今日柴梦山大营内的所有人都死定了,谁也不能例外!

    秦重轻蔑的扫了一眼对面的残兵,扬剑大喝道:“分出一万人,列锥型阵,击垮他们!”

    “是!”

    麾下将士轰然应命。

    万人阵很快集结完毕,领头一员副将望着对面的残兵,冷冷狞笑一声,抽剑大喝道:“兄弟们,将军有令,大营内外,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身后的华朝将士尽皆兴奋大喝道:“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杀!”

    “杀!”

    万人同时策马,保持着锥子形状,锥尖对准了对面的残兵,飞快冲杀而去。

    三四千残兵脸上皆露出决绝之色,看着对面如洪流般滚滚杀来的骑兵,一名领头的裨将悲壮大呼道:“战是死,不战也是死,弟兄们,战不战?”

    “战!”众人齐声大喝。

    “那我们就战!”裨将悲烈长笑,抽出长刀,往前虚指,大喝道:“杀!”

    “杀!”

    三四千残兵策马冲杀,像扑向烈火的飞蛾,决然且义无返顾。

    无关正义与邪恶,有勇气为了生命而战,都是值得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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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围着泰王的营帐熊熊烧起,营帐内,泰王面如金纸,浑身颤抖不已,灼热的高温令他仿佛置身于炼狱,死神满脸狞笑,伸着滴血的红舌,舔舐着他的脸庞。

    “人呢?有没有人?发生什么事了?”泰王在营帐内惶恐四顾,不时撞倒帐内的案几和凳子,令他踉跄不已。

    帐外的喊杀声渐渐小了,泰王却觉得愈发恐惧起来。

    柴梦山完了?那我呢?我会不会死?

    方铮,你终于来了,你像只无孔不入的恶鬼,不收走我这条命不罢休么?

    营帐已被点燃,帐篷上蒙着的牛皮烧着以后,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泰王在帐内的地毯上摸索,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张锦凳,他踉跄着坐了上去,开始冷静的思考。

    我不能死,绝不能死!

    出去投降吧,便是投降了方铮也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此仇终有一日会报还,我是皇室贵胄,方铮不敢杀我,我能保得一条性命,四弟虽已贵为皇帝,可他性子懦弱善良,必然不忍杀我,纵是将我幽禁一生,总比像只蝼蚁般死在这里要强上许多。

    定了定神,泰王嘴角泛起了笑容。

    投降,和反抗,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生存,一个人为了生存,做出任何事都不丢人。

    很快泰王便做了决定。

    “我投降!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泰王!”泰王抱头冲出了着火的营帐,在被露水浸湿的草地上摸索着,面对华朝将士冰冷的刀剑,泰王毫无惧色,从容的笑了笑。

    “我是泰王,方铮一心要找的泰王,我向他投降,你们不能杀我。”泰王镇定的道。

    他很有把握,就算自己曾经在华朝境内谋反,他仍是皇帝的亲哥哥,这个身份令他此刻感到有安全保障。

    秦重策马上前,骑在马上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泰王?”

    昔日的风流王爷,今日却白布蒙眼,形容枯槁,落魄得像个落第的书生。

    不过从他的五官轮廓,秦重仍然认出了他,他果然是泰王。

    “对,我是泰王,方铮千辛万苦寻找的泰王,现在,我向他投降,请将士们把我押解回京吧,我愿接受皇上的惩罚。”泰王整了整衣衫,甚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秦重的眼中迅速闪过几分狠厉,他死死盯着泰王,嘴角轻轻向上,划出一道充满残酷意味的弧度。

    “唰!”

    冰冷的刀锋掠过泰王的脖子,带起几滴细小的血珠。

    泰王一楞,英俊的面容不敢置信的僵住了,他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脖子上的一道几不可见的红线,接着那道红线愈来愈宽,愈来愈大,殷红的鲜血如喷泉一般,不住的从那道伤口喷涌而出。

    泰王紧紧捂着喉咙,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跪在了潮湿的草地上,喉咙如漏风一般,喀喀作响,嘴唇蠕动几下,仿佛想开口问秦重为何要杀他。

    秦重冷冷注视着泰王挣扎的身躯,骑在马上淡淡的道:“我们现在要逃避默啜的追兵,怎会带一个瞎子扯我们的后腿?泰王殿下,方元帅说了,你必须死。”

    时也,命也,我竟跟太子一样的下场,皇室兄弟的命运,果真如轮回般神奇……

    泰王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惜没成功,抽搐几下之后,终于重重扑倒在草地上,再无一丝生息。

    秦重面容冷硬,转过头再也不看泰王的尸体,大声喝道:“将士们,尽快扫除残敌,默啜的援军马上要到了,我们要赶紧赶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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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决战将临

    帅帐内,突厥国师默棘连一脸悲愤的瞪着方铮,而方铮则尴尬的干笑,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默棘连是真觉得委屈了。

    时势变迁,此一时彼一时,他明白,如今突厥的国力不同以往,几年内战,耗尽了本国的资源,人口也急速下降,被默啜逼得只能依靠华朝的羽翼庇护才能生存,所谓弱国无外交,国力不如华朝,默棘连无奈之余,只能凡事尽量忍耐,不与华朝冲突,他相信,只要打败了默啜,他便能在草原上大展抱负,总有一番作为,突厥迟早又会强于华朝。

    可是……华朝派出的这位北伐主帅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从他率军到草原的第一天起,他便一直以一种挑衅的方式占便宜,缺德事儿干了那么多,偏偏他自己还貌似浑然未觉,看着眼前这位方元帅一脸无辜纯洁的模样,默棘连恨不得抽出刀来一刀劈死他!

    默棘连年纪老了,再也不是以前热血沸腾,点火就着的冲动小伙子了,这么多年身处高位,他明白凡事要冷静的道理。

    可现在,他很想不冷静一下。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冲动了!

    帅帐内沉默良久,方铮转了转眼珠,然后堆上满脸假笑,道:“国师啊,咱们是亲如手足兄弟的盟军,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斤斤计较?揭过去算了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占你便宜了……”

    想想突厥大营里跟遭了灾似的凄凉景象,方铮貌似遗憾的咂摸咂摸嘴:“……事实上,你们也没什么便宜能让我占了,唉……”

    默棘连勃然大怒道:“你都把老夫的大营拆得七零八落了,小可汗也被你欺负了,粮食也被你蹭光了,一句揭过去就算了?”

    方铮沉沉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小气巴拉的盟军搭档,他觉得很无奈。

    回顾自己进入草原后的日子,他颓然发现自己除了下达过一次歼灭柴梦山的作战命令外,其余的日子基本上便是与这位老国师斗勇斗智……

    好吧,不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斗勇斗智有点夸张了,实际上是不断与默棘连围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扯皮,就跟在菜市场买菜似的,今儿我少给你一毛钱,明儿你再顺走我半根黄瓜……

    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没意思,方铮觉得既然自己是三军主帅,不说百战百胜吧,至少过日子应该积极一点,有上进心一点。

    抬头望向帐外,方铮岔开了话题,目光满是深情的咏叹道:“啊,多么耀眼的阳光啊,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默棘连沉着脸冷声道:“方元帅,现在才四更天,太阳还没升起呢……”

    方铮:“…………”

    沉默良久。

    “国师啊,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弄点儿宵夜……”

    “哼!老夫气饱了,不饿!”

    继续沉默。

    方铮有点牙疼,这老家伙今儿是来找碴儿的?老子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就占了你几次便宜嘛,干嘛一副老子挖了你家祖坟的表情?早知道老子就在帐外埋伏五百刀斧手,把你干掉拉倒……

    “国师啊,这大半夜的你亲自来我大营,除了诉苦,应该还有别的事吧?”方铮不想在这事上多纠缠,岔开话题问道。

    默棘连神情僵硬,表情变幻数次,终于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道:“老夫……老夫晚上盘点了一下营中粮草,发现已经全部告罄,我突厥大营从今日起……绝粮了,所以老夫此来,是想向方元帅求助,请元帅拨付老夫一些粮草应急,他日打败了默啜,老夫复国成功,必当十倍奉还。”

    方铮笑眯眯的听着,待默棘连说完,方铮笑道:“你我乃盟军,资助粮草是应当应份的,国师放心,我马上给你拨去。”

    说着不顾默棘连惊愕的眼神,方铮侧头对温森道:“去传我将令,命军需官给突厥大营送去十日粮草,以解国师之急……”

    默棘连惊讶得嘴都张开了,这……这是什么意思?以往向他要粮草,他总是推三阻四,为何今日却如此大方?莫非其中有诈?默棘连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位方元帅不像那么大方的人,他若要付出任何东西,必定要十倍百倍收回……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想要什么?

    默棘连本来准备好了一番说辞,甚至连威胁的话都想好了,如若华朝再不给粮草,他必会率军东去,前往辽州,如此一来,默啜的兵锋将直指幽州和华朝北伐军,任他们自己打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方铮竟如此爽快的答应了给他粮草,令他精心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

    默棘连面容抽搐了几下,按下满腹疑问,露出欣喜之色,拱手笑道:“如此,老夫多谢元帅慷慨资助……”

    顿了顿,默棘连小心翼翼道:“呃……老夫先禀报元帅一声,——老夫没钱。”

    方铮一楞,然后笑道:“没关系,这笔粮草不要你的钱,白送,我像是那种敲诈盟军的人吗?老默啊,咱俩认识这么久,我的人品相信你是清楚滴……”

    你的人品老夫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老夫才不得不多加小心。

    默棘连犹豫了一下,道:“……我们突厥的女子长得不如华朝女子美丽,做做粗活倒是可以……”

    方铮脸色有点黑了:“不用你送突厥女子,本帅不喜女色……”

    “老夫的大营也没东西让你拆了……”

    咬牙声,嘎嘣嘎嘣:“……我大营已建好,不用再拆你的大营了!”

    “你带亲军来蹭吃蹭喝可是吃的你自己的粮草,吃完了老夫还得管你要……”

    继续咬牙,嘎嘣嘎嘣:“……不会了,我们自己有粮草!”

    “小可汗的***也不能再弹了,再弹就绝后了……”

    方铮:“…………”

    “国师,你再罗里吧嗦,我想我会改变主意的!”

    “啊——老夫不说了,多谢方元帅慷慨资助,我突厥子民对元帅感激不尽!”

    得了粮草,默棘连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望向方铮的眼神都充满了善意,他优雅的捋着胡须,不停的朝方铮微笑。

    方铮也在笑,凡事有个底线,便宜占足了,也该给他点好处了,再说自己设的那个局本就是冲着所有的突厥人去的,默棘连若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二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利益,都觉得很满意,然后抬头对视一眼,二人又哈哈大笑,笑得很是舒畅。

    在帅帐内坐了一会儿,默棘连拱了拱手,道:“方元帅,贵方大营昨日下午将十万大军尽数遣出,去歼灭柴梦山所部,元帅此举可有必胜的把握?”

    方铮眨了眨眼,笑道:“十万人若连柴梦山的两万多人都摆平不了,我干脆趁早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得了,还打什么鸟仗,国师放心便是。歼灭了柴梦山,我们对付默啜便轻松了许多,本帅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国师和小可汗复国。”

    默棘连点点头,又皱眉道:“可是……柴梦山易除,默啜的追兵可不容易挡啊,柴梦山与默啜大营相隔不到百里,两营互为呼应,一个时辰内援军可至,贵国若欲剪除柴梦山,恐怕伤亡不小啊……”

    方铮眉尖跳了跳,笑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能做的便是尽量将伤亡减到最小,不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我对秦重和冯仇刀有信心,他们是一代名将,自是知道进退。”

    默棘连注视了方铮一会儿,这才展颜笑道:“贵国的秦将军和冯将军,老夫远在草原亦久闻大名,相信真神会保佑他们,他们会给元帅带来一个令人满意的战果……”

    默棘连长长舒了口气,道:“柴梦山若除去,我们与默啜一战至少便占了六成胜算,老夫也可以安心了。”

    方铮道:“依国师之见,若柴梦山所部被歼灭,默啜接下来会怎么做?”

    默棘连笑道:“怎么做?他除了暴跳如雷,当然是尽起大军,来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方铮讶异道:“这么快就进入决战?默啜太冲动了吧?我怎么觉得他像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伙子呀……”

    默棘连笑道:“老夫与默啜打了几年仗,对他这个人知之甚详。默啜刚愎自用,对麾下的突厥战士信心太足,他认为天下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再锋利的刀剑,再坚固的城墙,他麾下的战士都能将它们一举击溃,他的自信,已经慢慢演变成自负了。”

    “默啜发动决战,也不是一时冲动所至,他有不得不尽快发动决战的理由。”

    “其一,突厥部落打了好几年内战,再勇猛的战士也经不住几年内不停的征战,这几年中,战士们刀变钝了,箭不利了,连士气也变得疲惫了,默啜急需用一场鼎定乾坤的决战,来结束这漫长的无止境的征伐。”

    “其二,华朝历来奉行战争防御,这次却忽然派遣大军主动北伐,此举令默啜感到了危险,再加上你我合兵一处,从兵力上来说,已经略略超过他了,他必须要用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战无不胜的信心。”

    “其三,战争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损耗是巨大的,几年下来,老夫麾下只剩五万战士,还不得不依靠贵国对我们进行粮草兵器资助,默啜看着风光,其实他也顶不了多久了,他的大军每日所耗费的粮草,每场战争失去的兵力,报废的兵器等等,这些都是一个个巨大的数字,为了养活麾下的战士,他必须尽快发动决战,一举击溃我们,从此草原和华朝对他来说便是一马平川,再也没有任何人来阻止他劫掠的行动了……”

    默棘连说完,微笑着望定方铮:“方元帅,若柴梦山已除,决定草原和华朝谁是主人的决战很快便至,老夫静待元帅奏响凯歌……”

    方铮神色数变,默棘连的话越听越有道理,看来默啜那家伙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尽起大军,提早发动决战,自己这方……有胜算么?

    方铮感到了压力。

    看着默棘连捋着胡子微笑的表情,方铮明白,这老家伙打算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甭管谁输谁赢,他都会抢上前去夺取胜利果实,老奸巨滑的家伙,打的好算盘,我岂能让你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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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河边的山谷内。

    漫天的箭雨毫不留情的射向达塔塔所率领的突厥军队,不断有人惨叫着落下马,也有无数的战马中箭后发出悲烈的长嘶。狭窄的山谷内,鲜血流满一地,无数尸体乱七八糟横卧,又被惊慌失措的战马踩践得稀烂,整个景象比地狱更凄惨。

    山谷尽头的华朝中军,冯仇刀当先立马于阵首,对眼前如地狱般的景象毫不动色,他的表情一如平常般冷硬,眼中散发出的光芒,除了冷漠,还有几分无法言喻的快意。

    “继续放箭!”冯仇刀冷冷下令。

    多杀死一个敌人,来日与默啜的决战便多了一分胜算,身为大将,冯仇刀比谁都明白。

    身旁的传令兵开始使劲挥舞令旗,中军后的战鼓擂响,咚咚咚,振奋人心。

    山谷两侧的山包上,弓手听到命令,再次张弓搭箭,一轮狂风暴雨的利箭无情的射向困在山谷内的突厥军队。

    耳边听着无数的凄厉的惨叫,达塔塔眼中快冒出火来,他扬起弯刀,挡开了几支射向他的利箭,然后嘶声大叫道:“后队改前队,马上撤出山谷,快!”

    “我们在山谷外面的草原上展开阵势,与这些可恶卑鄙的华朝人一决生死!”

    慌乱中,达塔塔挥刀斩杀了几名挡在路中间惶然逃命的突厥战士,并严厉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冒着如林的箭雨,花了两柱香的时间,达塔塔终于带领军队撤出了山谷。

    突厥人是天生的草原王者,一旦退出那座如地狱般的山谷,回到草原上,他们马上镇定下来,按平日的战时编制列好了整齐的队伍,手中弯刀出鞘,人人眼中冒出仇恨的火花,死死盯着山谷中间黝黑的狭道。

    达塔塔已经气得脸都变形了,他策马在阵前,面孔狰狞,嘶哑着喉咙放声道:“马上清点伤亡,快!”

    百夫长,千夫长依次将伤亡清点完毕,达塔塔听着伤亡统计数字,脸色变得铁青,忽然猛地撕裂了穿在身上的长袍,仰头嘶声大吼,状如受伤的野兽。

    从进入山谷,到匆忙退出,总共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突厥军竟然伤亡近万,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让达塔塔出离愤怒了。

    身为主将,他更在担心自己的下场,自己奉默啜可汗的命令,带出了五万精锐骑兵,这些兵力占如今默啜所有兵力的一半,可自己却因中了华朝人的奸计,误入山谷,半个多时辰便折了一万人,回去怎么向默啜可汗交代?

    更别说柴梦山已经全军覆没,面对这样的战况,他回去后将如何承受默啜可汗的怒火?

    咬了咬牙,达塔塔铁青着脸,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大声道:“我英勇的战士们,只有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才能洗刷我们的耻辱!才能平息伟大的默啜可汗的怒火!”

    “杀光华朝人!”所有的突厥战士放声大叫,山谷中遭遇到的埋伏,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

    万千弯刀出鞘,清晨的阳光下,散发出一道道刺眼夺目的白光,寂静的草原霎时战云密布,浓烈的杀机在山谷内外蔓延,弥漫。

    “卑劣的华朝人!可敢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

    “将军,怎么办?是战是撤?”

    山谷内,看着黑压压的突厥人列好了进攻的阵势,静静等待着他们出去与之决战,华朝的将领们微微感到心悸。

    冯仇刀默默注视着远处气急败坏挥着弯刀,在阵前来回策马走动的达塔塔,良久,冯仇刀的眼中露出了轻蔑的光芒。

    这个莽夫!当年来京城与方元帅谈判,没占到丝毫便宜,现在在山谷内又吃了个大亏,又叫嚣着要与我决一死战……

    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就没一点长进?

    “他要决一死战,本将军就必须要战?他算个什么东西?”

    冯仇刀轻蔑的一哼,淡淡下令道:“我们不战也不撤,就待在这山谷中。”

    身旁众将不解,不战也不撤?这……这是什么意思?

    冯仇刀环视众将,沉声道:“不战,是因为我们打不赢,今日在山谷内歼灭达塔塔一万骑兵,凭的不是我华朝人的勇猛,而是计谋,但若与他们面对面明刀明枪的决战,本将说句泄气的话,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不能战!”

    “达塔塔麾下还有四万人,我们只有五万,兵力上也没占多大的优势,同时我们也不能撤,一旦大军后撤,达塔塔便会掩杀而来,他会逼得我们不得不与他决战,所以,撤退也不行。”

    众将急问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便一直待在这山谷内吗?”

    冯仇刀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道:“方元帅给本将的军令是保证秦将军所部顺利撤退,我们做到了,而且还歼灭了达塔塔的一万精锐骑兵,战果颇丰,做人要知足,过犹不及,我们必须保存兵力,等待默啜与方元帅的大决战,那个时候,才是我们豁命以报家国之时。现在跟敌人硬碰硬,殊为不智。”

    “达塔塔若进攻山谷怎么办?”

    “他不敢的,刚刚吃了大亏,他这种莽夫怎么还敢吃第二次?”

    “可是……将军,难道我们便一直这么对峙吗?”

    冯仇刀笑道:“不用,不出两个时辰,默啜便会叫他回营了,默啜不是个大方的人,他不会容许他的部下拿数万大军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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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各怀鬼胎

    这一晚对所有立功的将士们来说,是难忘的一晚。

    难忘并不是因为元帅给他们偷了十几个突厥姑娘犒赏他们,事实上大家都很君子,根本没人肯动那些突厥姑娘,唯一不君子的是他们的方大元帅。

    方铮像个青楼里逼良为娼的打手,凶神恶煞的逼着将士们脱衣服办事,好在将士们死死抓着自己的裤带,如同宁死不屈的烈女,总算坚守住了自己的贞节。

    一群人在营帐内折腾了半个晚上,后来方铮实在熬不住,只好悻悻命人将突厥姑娘们连夜悄悄送回了突厥大营,自己则回帅帐抱着小绿睡觉去了。

    众将士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元帅对有功将士的犒赏,实在太热情太奔放了,将士们很不习惯。

    不过,偷了突厥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应付过去了,第二天,找麻烦的来了。

    “方元帅,昨夜我大营里十几个突厥姑娘不见了,你可知道?”默棘连一大早便来到方铮的帅帐,语气很不友善。

    方铮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老默啊,大早上的,莫非你还没睡醒?你大营的姑娘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默棘连脸色阴沉得像块黑炭,冷冷道:“明人不说暗话,方元帅,你果真不知?”

    方铮翻着白眼道:“我又不是你们突厥人的亲爹,你们大营里的姑娘不见了,问我干嘛?我怎么知道?”

    默棘连冷冷道:“巧的是,那十几名姑娘半夜又被人送了回来,她们都说被劫进了你们华朝的大营,敢问方元帅,你劫我突厥的姑娘,意欲何为?”

    方铮楞了楞,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状:“哎呀!你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呵呵,昨晚本帅犒赏立功将士,开了个趴提,大家喝酒吃肉,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玩着玩着,大家觉得太单调了,所以本帅就派人到你们大营里请了十几位姑娘出来,大家一起唱歌跳舞,玩得很哈屁,散场之后本帅命人把她们恭恭敬敬的送回去了,呵呵,一根毛都没少……”

    默棘连大怒,你犒赏你的将士,却把我大营的姑娘抓去庆祝,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人?

    方铮见默棘连神色不善,他也有点心虚,干笑几声道:“别那么小气嘛,咱们华朝的汉子都很斯文,碰都没碰她们,看了两眼就放过她们了……”

    姑娘进了你们大营,你们难道真的会不碰她们?默棘连一脸狐疑之色,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方铮。虽然那些被送回去的突厥姑娘口口声声说没受到侵犯,可默棘连却不怎么相信,还以为姑娘们羞于说出这段不幸的遭遇。

    看到默棘连脸上的怀疑之色,方铮急忙竖起右手三根手指,发誓道:“我们真的没碰过她们,我向你们草原的真神发誓,如有虚言,保佑我被你们突厥的丑姑娘轮死!”

    默棘连眉尖一跳,嘴唇嗫嚅几下,终于还是没说话。对方铮的这番誓言,真不知该欣慰还是发怒……

    随即方铮神色一变,又换上一副笑脸,语重心长的道:“国师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说句实话,没碰突厥姑娘,是我们华朝将士的风度,可是……你们那些突厥姑娘长得让人提不起碰一碰的欲望,这就该你们自己检讨一下了……你确定不买我方家如玉斋的珍珠美白粉吗?此粉不但美白,还可以给你们突厥姑娘整容……”

    “不买不买!你这个恶棍!”默棘连终于勃然大怒。

    “哎,别发火呀,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发火多没风度,国师啊,你年纪这么大,个人涵养还有待提高啊……我们如玉斋的珍珠美白粉擦了以后还能提高个人的涵养,要不你买几盒试试……”

    默棘连:“…………”

    若比脸皮厚度,此人天下无敌了,老夫不可力敌之……

    柴梦山和泰王这两个心腹大患已除,眼下要面对的,便是默啜的九万主力,昨日在榆河边的山谷一战,默啜的主力又被歼灭了一万,北伐军的压力又小了一些,八万突厥战士,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默棘连大大松了口气,他的压力比方铮更大,要报仇,要复国,如今徒然放松,他有种浑身虚脱的感觉。同时,方铮真如他自己所言,主动派军歼灭了柴梦山,丝毫没打折扣,方铮这个人的信誉度无形之中也在默棘连心里高出不少,这个微妙的心理变化也许连默棘连自己都没察觉。

    自觉的抛开了突厥姑娘被掳这个话题,国家的利益比起这区区小事,自然算不得什么。

    默棘连沉吟了一番,拱手道:“方元帅,如今柴梦山已除,贵国大军果然锐不可挡,老夫深表钦佩,老夫想问一下元帅,贵军下一步打算如何布置?”

    方铮心念如电转,他清楚的知道,仗打到现在才刚开始,默啜的主力仍在二百里外的开平驻扎,歼灭柴梦山顶多只算是把他的外围打掉,可他的根基却还没动摇,将来的战斗绝不轻松,只会更惨烈。

    听到默棘连相问,方铮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老家伙问这个什么意思?他想有什么动作?

    方铮眨了眨眼,笑道:“下一步嘛,当然是继续跟默啜打仗,至于具体怎么布置,我还没想好,不知国师有什么建议?”

    默棘连目光闪动,捋了捋长须,道:“方元帅乃三军主帅,贵军行止,老夫不便插言,只是如今默啜新败,必然会集结大军反扑,老夫不才,愿率麾下五万突厥战士,为元帅效几分绵薄之力,毕竟你我乃盟军,不能总让贵军流血牺牲,它日复我突厥汗国,老夫若不出几分力气,总是过意不去的。”

    方铮大奇,这老家伙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为了保存实力,一直都采取避战态度,今儿为何如此主动说要效力?老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默棘连盯着方铮的神色,继续道:“默啜反扑之时,也是我们与他决战之时,决战关系三方的国运,可是老夫如今只剩五万兵力,决战实在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所以老夫打算与贵军分开行动,贵军有十余万大军,当可为你我盟军之主力,与之正面交战,而老夫便率领五万突厥战士,像柴梦山那样,于默啜的侧翼进行突袭,扰乱默啜军心,为元帅决战默啜提供更大的助力……”

    方铮闻言心中冷笑,侧翼,你他妈又不是卫生巾,用得着侧翼吗?再说了,没好处的事情你主动抢着去做,难道你有病?还有下文没说出来吧?

    果然,默棘连咳了两声,接着道:“……顺便么,老夫原先被默啜抢占去的草原牧场,以及强迫归顺默啜的一些大小部落,老夫也打算把它们收回来……”

    方铮恍然,果然是人老成精,默棘连绕这么大圈子,恐怕这个才是他真实的目的吧,老家伙比猴儿还精呀,合着老子十几万大军为你打生打死,你丫却闷声不响的在老子后面抢地盘,为将来打败默啜,与华朝商议瓜分草原时积累更多的谈判资本是吧?真当老子是白痴吗?

    想归想,方铮却仍神色不改,笑眯眯的道:“应该的,应该的,那些地盘和部落原本就是属于你们的,国师收回自己的地盘和部落,天经地义,任谁也不会说你们的不是。而且贵国内战数年,兵力大为减少,本帅又怎么舍得你们去默啜的侧翼冒险呢?呵呵……”

    方铮使劲拍了拍胸脯,昂然大声道:“我们华朝人其实是最实在的,国师你的这几万战士还是待在营地里好好休息吧,打仗的事儿我们帮你干了,你只要负责在我们身后把属于你们的牧场和部落收回去就行,别的用不着国师操心了……”

    握住默棘连的手,方铮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道:“国师啊,你们打了这几年仗,受苦了啊!你我在华朝京城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怎么现在还跟我如此见外?太客气了,不应该啊!现在你们塔山大营里加上战士和老弱妇孺,不到二十万人了吧?唉,这么点人,差点亡国灭种了啊,我怎么还会让你用战士们的生命去冒险呢?我是那么不讲仁义的人么?错了!国师,你看错我了!”

    默棘连呆楞,久久不发一语。

    方铮继续激昂道:“打仗的事儿我来,抢地盘你来,咱们分工明确,我绝不会有意见的,将来你帮助小可汗复国后,咱们可是永不侵犯的兄弟邻邦啊,为兄弟尽点绵薄之力,实在不值一提,国师你……哎,国师,国师!你傻了?”

    默棘连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死死盯着方铮,那表情就像看见一头猪在跳恰恰舞……

    “国师,我说了这么多,拜托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彷徨啊……我刚才说错了吗?”

    默棘连猛地摇摇脑袋,结巴道:“方元帅,你你你……你刚才说的……”

    方铮笑眯眯的接道:“实话,都是大实话,这是一个诚实男人的心声……”

    默棘连狐疑道:“元帅真不用我们突厥战士出兵?我们只要抢地盘……咳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就行?”

    方铮点头笑道:“然也。”

    默棘连皱着眉,捂住腮帮子,轻轻抽气。

    这小王八蛋向来无利不起早,什么便宜都要占几分的,今儿他疯了?不但不用我出兵,还随便我抢地盘……这家伙打什么鬼主意?——不管了,任他打什么主意,我只咬定不出兵,他也拿我没办法,仅剩的这点实力一定要保存住。

    拱了拱手,默棘连满怀疑惑,面上却一副感激莫名的表情:“如此,多谢元帅慷慨相助,老夫代所有突厥子民谢谢元帅,愿真神保佑元帅福寿安康……”

    方铮笑得如同天使一般和善:“安康,大家都安康,老默啊,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保证,呵呵……”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视一眼,忽地同时仰天哈哈大笑,笑得帅帐外守卫的亲军直冒鸡皮疙瘩,暗自腹诽不已,帐内这两人疯了?笑得真他娘的瘆人!

    ******************************************

    夜凉如水,满天繁星点缀着无垠的银河,如同崩了线的珍珠,撒下满天晶莹。

    默啜大营内,严杨氏独自走出营帐,来回巡弋的突厥战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每个人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赞叹和贪婪。

    如若她不是默啜可汗的禁脔,想必现在她早已被这些如狼似虎的突厥人百般凌辱了吧。

    严杨氏抬头望着星空,露出苦笑。被默啜可汗看中,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轻轻叹了口气,严杨氏眼中泛起几分愁绪。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家乡的一切恍若隔世,五年前,她有相敬如宾的丈夫,有伶俐可爱的女儿,还有几亩薄田,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日子虽不富裕,但幸福却能清楚的感受得到,甚至触摸得到。

    可是……战争!万恶的战争!将她的一切都毁了!

    丈夫战死沙场,自己被突厥人掳掠,女儿不知下落,她的幸福竟如昙花一现,从此再无踪迹。

    自从被掳后,她便一直寻找机会自尽,对她来说,失去丈夫和女儿,她便没有活在这世上的希望,可惜突厥人见她貌美,对她看管颇严,一直到被突厥部落的首领辗转送到默啜手中,她才在大营中得了些许的自由,只要不出大营的警戒范围,一切任由她活动。

    不得不承认,默啜确实对她很好,一应吃穿用度,他都竭尽全力满足她,可她却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对这个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丈夫就是丧生在突厥人手中,而这位对她百般迁就,甚至有点忍气吞声的可汗,就是这场战争的发动者,她的仇人!

    不敢忘,怎能忘?

    仰头轻轻叹口气,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她只是个弱女子,什么都不能做,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她那失踪的女儿,此生若能再见她一面,好好看看她,心愿足矣,死何惧哉?

    王帐内传来默啜雷霆般的怒喝声,严杨氏转过头,厌恶的轻轻皱了皱眉。

    达塔塔打了败仗,默啜这几天都很暴躁,她当然不想去凑个没趣。

    轻移莲步,严杨氏又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有个人影在营帐边一闪即逝,严杨氏妙目一转,好奇的偏过头去。

    这时,一道轻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请问,夫人可是严杨氏?”

    严杨氏骤闻之下,深深吃了一惊。

    默啜可汗的大营内,怎会有人说得如此流利的华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决战之前

    “请问,夫人可是严杨氏?”

    突兀的发问,令严杨氏吃了一惊,惶然望去,却见两顶帐篷之间,阴暗的间隙处,一道黑色的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乍看上去,仿佛完全融于黑暗之中,若非凝目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他就像影子,永远躲于不见光亮的暗处,他更像一缕幽魂,出没于世间任何角落。

    严杨氏眼睛瞪得大大的,若非此人说着流利的华语,使她心知必有因由,恐怕她会当场尖叫出声。

    紧紧捂着嘴,严杨氏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那道人影,目光中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请问,夫人可是严杨氏?”

    黑暗中的人影等了许久,未得到她的回答,不得不再次出声发问。

    严杨氏这时已冷静下来,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引起巡弋士兵的注意后,这才轻声道:“你是何人?”

    她没有正面回答那人的问题,默啜大营内无人不知她是严杨氏,是可汗一直垂涎而又不曾得手的女人,这人如此发问,很明显他并非大营里的人,严杨氏心中愈发惊疑,同时,她也隐隐感到一种兴奋,她有预感,她昏暗无光的人生,也许从今夜开始会有一个大大的转折。

    严杨氏小心翼翼的向那阴影处迈了一小步,她的神情仍充满了戒备。

    “你不是大营里的人,你究竟是谁?”

    仿佛为了消除严杨氏的戒心,那道人影像一只轻巧的狸猫,悄然无声往黑暗处退了一步,同时将双手摊开,以示并无恶意,然后轻声道:“如若夫人真是严杨氏,小人有事欲告之夫人,还请夫人莫要激动,小人奉命而来,对夫人实无恶意。”

    严杨氏神情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人见严杨氏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于是便接着道:“夫人是否于五年前被突厥人掳走?您的丈夫是否战死沙场,当年您还有个女儿,年方十二,名叫小绿,对么?”

    严杨氏一惊,目光满是惊疑和不敢置信,她急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不小心惊呼出声,眼中却迅速溢满了泪水。

    丈夫已战死沙场,失去消息的女儿,一直以来便是她心底深处最大的牵挂,甚至是她如今还苟延残喘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

    眼前这个置身于黑暗中的人,竟然能将她的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楚,又说着流利的华语,莫非……

    强压住激动的心情,严杨氏轻启朱唇,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轻轻问道:“我正是严杨氏,莫非壮士知道我女儿小绿的下落?”

    那人朝严杨氏恭谨的抱拳,道:“不敢瞒夫人,小人此来,正是要告之夫人,您的女儿小绿姑娘有下落了……”

    严杨氏闻言身形禁不住一阵摇晃,差点软倒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河流般流淌下来,顺着她绝美的脸庞,一直滑落腮边。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她捂着嘴,任由眼泪成河,轻声的喃喃自语:“小绿……我的女儿……”

    “这位壮士,小绿她……她如今身在何方?她过得还好么?”严杨氏顾不得戒备,忘情的上前一步,美丽的大眼紧紧盯着黑暗中的人影,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一段浮木般欣喜若狂。

    虽看不清黑暗中那人的面孔,严杨氏却仍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的善意。

    “夫人请放心,小绿姑娘现在过得很好,她如今与夫人相隔不远,就在塔山的华朝北伐军大营中。”

    严杨氏一楞,“她是一介女子,怎会在北伐军大营?”

    “夫人,小绿姑娘如今已嫁为人妻,如今身处大营,却是为了服侍她的夫君。”

    严杨氏又喜又悲,心中五味杂陈:“她……她已嫁人了么?她嫁给谁了?她的夫君待她可好?”

    “夫人宽心,小绿姑娘的夫君乃华朝北伐军的方铮方元帅,方元帅待她很好,把她当成宝贝一般,捧在手心呵护,她过得很幸福。”

    严杨氏吃了一惊:“方元帅?方铮?啊!那可是华朝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啊!小绿一介布衣女子,怎会嫁给他的?”

    黑暗中,那人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夫人当年被突厥人掳走,小绿姑娘留在村庄,后来方老爷,也就是方元帅的父亲路过村庄,救下了小绿姑娘,知她乃忠良之后,有意收她为义女,奈何小绿姑娘执意不从,为报方老爷活命之恩,情愿在方家为奴为婢,方老爷无奈,只好请她照顾方家唯一的少爷,这个……日久生情之下,她便与方少爷,也就是如今的北伐军方元帅喜结连理……”

    严杨氏静静听他诉说着女儿与她失散后的种种经历,一边听一边悲喜交加,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为人父母者,不能见到自己的骨肉,不能分享女儿的成长过程,不能亲手为她披上嫁衣,只能通过一个外人之口,方知女儿这几年的经历,多么令人心酸心疼。

    这些年,她受过多少苦?可怜的女儿,那年她才十二岁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而她却承受着父死母离的痛苦,默默在别人家为奴为婢,这样的苦难,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严杨氏泪如雨下,感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的揪着她的心,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那道人影缓缓的诉说着小绿的近况,语气似乎也带着唏嘘的意味。

    “夫人,小绿姑娘这几年的近况大抵便是这些,小人只是奉命而来,难免有些遗漏之处,具体的情况,夫人回到华朝与小绿姑娘团聚后,自可亲口问她……”

    严杨氏闻言身子抖了一下,她抬起满面泪痕的鬓首,急切的问道:“回到华朝?与小绿团聚?你……你莫非要……”

    那人微微一笑道:“夫人想的没错,小人奉命而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助夫人逃离这突厥人的大营,并护送夫人到塔山大营,与您的女婿和女儿团聚。”

    严杨氏惊喜的轻呼一声,用力的捂着脸,流着泪喃喃低语:“我……我终于可以离开了么?五年,五年啊……”

    五年,在人的生命中也许算不得什么,可在一个身陷囹圄,日夜想念女儿的母亲身上,这五年如同过了一百年般长久,她受够了五年来无尽的煎熬和恐惧,今日,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一线曙光。

    很快,她脸上的惊喜又褪去,换上一脸惶然:“这位壮士,你怎么助我逃离突厥人的大营?这里戒备森严,数万大军都在这军营之中,我……只能在默啜的王帐附近活动,不准我离王帐太远,若要逃离这大营,谈何容易。”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夫人不用担心,这次方元帅颁下将令,务必要将夫人救出,为了夫人,元帅将手下三百多名影子尽数遣出,现在正潜伏在大营之外,等待机会营救……”

    默啜身边护卫森严,若要刺杀他不太可能,可是若要救一个并未完全失去自由的女子出来,只要她肯全力配合的话,想必不会太难的,影子执行过无数次艰险的任务,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营救,完全可行。

    “方元帅竟为了我……如此动众,我……我……”严杨氏咬了咬下唇,眼眶又开始湿润,心中不由被这位尚未谋面的女婿为她所做的一切而深深感动了。

    “夫人,眼下并不是营救夫人的最佳时机,我们会尽快在这几日之内救出夫人,……只不过,救出夫人之前,方元帅想请夫人在默啜的大营内帮他一个小小的忙……”

    “我能帮什么忙?”严杨氏急忙问道,为女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当然完全愿意。

    “小人这里有元帅给夫人的亲笔书信一封,元帅要请夫人帮什么忙,都已写在信上,请夫人一览。”

    说完那人恭敬的递上一封书信,严杨氏急忙接过,撕掉上面的火漆,抽出雪白的信笺,借着营帐外微弱的火把亮光看去,一见之下,她的神色很快浮上几分羞恼之色,雪白的俏脸顿时变得通红。

    “你……你们元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呐?”严杨氏强抑着撕碎信件的冲动,咬着下唇瞪着黑暗中的那人道。

    “嗯?夫人此话何意?”

    严杨氏羞恼的将信往他身上一扔,像扔一块烧红的木炭似的:“你自己看看!”

    那人好奇接过,只见雪白的信笺上,元帅那独特的歪歪扭扭字迹映入眼帘,开头第一句话赫然写着:“丈母娘,我想你!我想死你了!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依然想你……”

    “咳咳……夫人勿怪,这个,咳……是元帅的笔误,嗯,肯定是笔误!”

    “…………”

    *********************************************

    默啜下令进军了。

    可汗布武点兵,一日之内,大营向塔山推进了百余里,八万大军离塔山大营只有数十里的距离,他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麾下战士磨刀霍霍,辽阔的草原顿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杀机之中,战马嘶鸣,刀剑出鞘,天地为之惊悚动容。

    北伐元帅方铮不甘示弱,尽起北伐大军向西推进二十里,双方于榆河边扎营,各自厉兵秣马,剑拔弩张,距离数十里开始进入对峙状态。

    草原震动,天下震动。

    战局传到后方,不论是平民百姓或是朝堂官员,都已明白,决战的时刻到了,决定两个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自从对峙开始,双方各自派遣小股骑兵,向对方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双方各有死伤。

    北伐军的帅帐内,温森正在向方铮禀报。

    “元帅,您的丈母已经被属下找到了,并与她取得了联系,影子正在想办法营救她……至于您要请她帮的忙,她也答应了,这事对她来说也许有点难度,可她愿意全力一试……”

    方铮点了点头,道:“待她帮我把这事办完,你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救她出来,不可让她受伤。”

    温森急忙恭声应了。

    方铮轻轻舒了口气,北伐默啜的同时,他没有忘记,自己还身负着拯救岳母的隐藏版NPC任务,如今既与岳母取得了联系,这事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小绿与母亲团圆指日可待。

    “呃,元帅……您请令岳母大人帮的那个忙,是不是有点……”

    “卑鄙是吧?”方铮笑眯眯的接道:“卑鄙又怎样?我就卑鄙了,你什么时候见我高尚过?古人云:兵者,诡道也,也就是说,打仗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一件敌我双方主将相比谁更卑鄙的事儿,谁卑鄙谁获胜,至理也。”

    “啊?这话还能这么解释?”温森大惊,随即一脸佩服:“元帅威武!文成武德,当世英才……”

    方铮被拍得心花怒放,谦虚的连连摆手道:“过了,过了啊……留几句华丽的辞藻,晚上再好好拍,我就当宵夜了……”

    “元帅,默棘连今日已拔营往北而去了,他帐下五万突厥战士分四批出营,开始攻打一些投降了默啜的弱小部落,据说收获不小……”

    方铮脸色一垮,恨恨骂道:“那个捡便宜的老东西,默啜他不敢惹,便留给咱们,他自己却轻轻松松的到处抢地盘,把老子当白痴了,他也不想想,老子什么时候被人占过便宜?老子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元帅,属下跟了您好几年,怎么说也算是您的心腹了,您能不能告诉属下,对那位突厥国师,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温森苦着脸哀求道。

    他怎么都想不通,默棘连如此举动,以方元帅这见不得别人得好处的纨绔性子,早就暴跳如雷了,可如今默棘连在外面抢地盘抢得不亦乐乎,而本该暴跳如雷的方大元帅却反应平淡,顶多只在帅帐骂几句脏话,过过干瘾,方铮的这个态度,实在让温森大惑不解。

    不但他大惑不解,就连北伐军中的大小将领也纷纷疑惑不已,咱们在前方与默啜拼得头破血流,地盘和部落却都被默棘连占了去,本该去争取的东西,元帅也没争取,任由默棘连肆意抢夺果实,如此下去,就算默啜被灭,可默棘连又会渐渐强大,这次北伐还有何意义?

    听到温森相问,方铮仍没回答,只嘿嘿一笑,道:“便宜让他占吧,过不了几天,吃进他肚里的东西全都得给老子吐出来,而且老子已经给所有的突厥人布了个死局,甭管是默啜还是国师,都得完蛋,草原,迟早是咱们华朝的……”

    素来没个正经的方铮,此时眼中闪过几分难得一见的凶光,他伸出手,在面前摊开的地图上一指,手指不断向西,向西,最后停在榆河边,两军对峙的中间位置上,然后他的手在那个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圈圈,嘴角露出几分阴险的笑容。

    温森见到方铮的笑容,猛的一激灵,元帅果然是元帅,他的战略意图,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属下可以明白的。

    温森充满崇拜的看着方铮,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方铮的形象在心中被无限拔高,变得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方铮目光投注在地图上,脸上一片凝重之色,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思索着战局,从中获取这场战争的取胜之道。

    “温森,你来看,看这地图……”方铮凝视地图,沉声道。

    温森一凛,急忙向地图望去,只见方铮的手指不停的在默啜目前扎营的位置画着圈圈,画啊画啊……

    温森不解,疑惑道:“元帅,此处乃默啜大营……是否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方铮一脸严肃,一瞬不瞬的盯着地图,神情凛然道:“……所以,我正在解决它……”

    “解决?呃……元帅果然高深莫测,这个……只是一幅地图,您怎么解决它?”

    方铮肃容道:“你没见到我的动作吗?”

    “见到了,您在画圈……”此刻的元帅很高深,温森不由肃然起敬。

    方铮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正在画圈圈诅咒默啜……”

    “…………”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忽悠国师(上)

    可汗布武点兵,定下了三日后与华朝北伐军决战。

    决战的日期是保密的,只限于默啜帐下的万夫长以上高级将领知道,从古至今,军事行动的具体实施时间,目的等等,是万万泄露不得的,这关系着一场战争的胜败。没有哪个将领会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大声的告诉他们,我们将在某某时间对某某地方发动突袭或决战,请大家交口相传云云……这种将领绝对是个二百五,就算他不是,在战场上,他也只是个送死的炮灰角色。

    当默啜与一众高级将领在王帐内挥舞着拳头,充满战意的肆意嚎叫之时,谁也没注意到,王帐之后的帷幕不易察觉的轻轻抖动了一下,一双美绝而清冷的眸子一闪而逝。

    这双眸子属于一个女人,能在默啜的王帐内出现的女人,除了严杨氏,再无旁人。

    谁也不会在意她,区区一个女人,而且是可汗最为倾慕的女人,就算她听到了什么,又有什么打紧?此战若胜,默啜可汗将成为这片陆地上唯一的主人,可汗的荣耀,也是他女人的荣耀。谁会怀疑一个困在突厥大营的女人会对他们的军事行动产生不利的举动?

    战争胜负的天平,偶尔在细节遗漏间,悄悄倾斜于无形。

    *******************************************

    入夜,将领们皆已散去,默啜因为临战前的兴奋,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不能不醉,战争是大人物玩的游戏,更确切的说,它是一场大人物之间的豪赌,胜或败,只有这两种结果。很明显,默啜觉得自己占了优势。

    他有天下最强大最剽悍的骑兵,他有为数众多的突厥子民的拥护,更重要的是,他看穿了华朝人的致命弱点。

    弱点就在华朝大营的布置上。

    背水而扎营,是为兵家大忌,北伐军十余万人背靠榆河扎下大营,这十余万人的一只脚等于迈进了鬼门关,他们的主帅方铮毕竟只是个弱冠小儿,靠溜须拍马获得南人皇帝的重用,丝毫不懂军事,这样的主帅,配做他草原骄子默啜的敌人吗?醉意酣然中,默啜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他有信心一战便能击溃方铮。

    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

    至于他的老对头默棘连,他已经从雄鹰变成了一只四处偷食的老鼠,更不足虑。打败了华朝的北伐军,随时都可以空出手来收拾这个老家伙。

    酒醉的疲倦渐渐涌上心头,默啜带着满足的笑容沉入了梦乡。

    ***********************************************

    夜幕笼罩的草原,显得格外阴沉,连月光都变得黯淡。

    默啜王帐的东侧,数千名突厥战士列队巡弋,严密而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这里是突厥人集中囤积战马所食草料和饮水的地方,数万匹马在不作战时,便交由专门的牧马人喂养。养马并非任由马儿在草原上啃噬青草那么简单,成年的战马照顾尤需细心,必须由牧马人动手割下青草,然后在阳光下铺晒,再用铡刀将晒干的草切成碎末状,以方便马儿咀嚼消化,而且马儿的饮水也要格外注意,虽然此时默啜将大营设在榆河边,可时至夏季,榆河水浑浊,牧马人只能将水装在特制的蓄水池里,经由沉淀杂质之后,才能给马儿饮用。

    由于战马是突厥人作战最主要的依赖工具,所以圈养战马和囤积草料饮水之处向来戒备森严,不容丝毫有失。

    夜色下,一袭白衣白裙,头戴玉冠的女子款款走向马厩。

    “什么人?站住!”

    听到动静,巡弋的士兵如临大敌,纷纷抽出随身的弯刀,指着人影大喝。

    “我……”女子有些慌乱,楞了一会儿,这才努力保持着淡漠的模样,冷冷道:“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众士兵闻言怔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火把亮光看去,然后众人神情一凛,纷纷左手抚胸行礼道:“见过严妃。”

    严杨氏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心沁出一层湿湿的汗水。

    “不用客气,可汗已睡下,我四处走走,代可汗巡查一下大营……”

    “严妃,可汗有令,不准您离开王帐范围百步之外,此处已离王帐太远,还请严妃回帐,否则可汗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一名百夫长模样的突厥人上前施礼道。

    严杨氏面容浮上几分怒色:“你们口口声声叫我严妃,可实际却拿我当作囚犯,你们好大胆!”

    百夫长面色一紧,急忙躬身道:“您是可汗最宠爱的女人,我们怎敢冒犯,实在是可汗下过令,我们不敢不遵从可汗的命令。”

    严杨氏俏脸不由闪过几分紧张之色,娇躯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故意扮出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大声叱道:“我偏不回去!我偏要在这里走走看看,怎么?你敢把我杀了吗?”

    百夫长脸色顿时一苦,谁敢杀您啊,整个大营谁不知道你是可汗最宠爱的女人,杀了你我们还活不活了?

    两相僵持许久,百夫长终于叹了口气,无奈道:“严妃,此处只是个囤积草料的地方,没有什么好看的,您为何执意要在这里看呢……”

    严杨氏冷冷道:“我就是要代可汗巡查一番,看你们巡夜有没有偷懒,看你们这个草料场有没有混进敌人的奸细,你如此百般阻挠,莫非心里有鬼?”

    百夫长眼皮跳了跳,急忙道:“严妃这话可说重了……好吧,您请进去看看吧,只求您看完赶紧回帐,您若出了差错,我们可都担当不起……”

    严杨氏哼了哼,然后扬起头,傲然走进了铺满了干草的草料场,装模作样的四处看了看,路过蓄水池时,她忽然顿住身形,将手探进水池,感受那水中冰冷柔软的凉意,俏脸不由露出舒服的表情,看得紧跟在她身后的百夫长和众突厥战士不由一呆,不愧是可汗中意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实在太美了……

    水池很大,像个小小的湖泊一般,毕竟这个池子要供数万战马饮用,小了根本不起作用。

    趁着众人呆楞的瞬间,一大包物事从严杨氏袖中滑落手中,并顺着手落入蓄水池里,那样物事呈粉末状,入水即化,漆黑的夜色掩护下,根本没人察觉。

    严杨氏不觉轻轻舒了口气,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婿请她帮的忙,总算办成了。

    站直了身子,她又在草料场内四处晃了一圈,然后冷冷道:“哼,算了,我懒得再看了,这就回帐去,与华朝人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巡夜可要警醒些,小心华朝人偷袭。”

    百夫长如蒙大赦,急忙道:“是,严妃,夜色太黑,我派人送您回帐……”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会走!”

    *************************************************

    接连两日,华朝与突厥双方皆在整军备战。

    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从未间断过,没有宣战,没有檄文,战争开始得如此自然,百年的宿怨深仇,在这个关系两国生死存亡的关头,似乎都没心思做那些表面上的花样文章了。

    草原风起云涌,牵动着天下人的心。青翠辽阔的草原上,再也听不到牧马人苍凉忧伤的长调,再也见不到宁静祥和的牛羊成群撒欢,取而代之的,却是战云密布,杀气冲天,连天色都变得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这几日零星的战斗,都是由华朝北伐军参与,双方各有死伤,不过同等数量的厮杀,却是华朝将士的伤亡数字较大,单以战力而论,华朝确实不如突厥战士那般剽悍骁勇。

    就在这阴沉的天气里,北伐大营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位方铮邀了许久才邀来的客人,此人正是在榆木川以东率领部下争抢地盘,收编部落,忙得不亦乐乎的国师默棘连。

    这次方铮表现得很客气,他亲自迎出大营,一见到默棘连,便惊喜万分的握住了他的手,摇一摇,再摇一摇。

    “老默……在外面抢地盘辛苦了啊!”

    默棘连尴尬的笑:“…………”

    方铮似乎没发现默棘连的尴尬,犹自抓着他的手继续摇晃:“老默啊,我派了十几拨人去请你,你楞是不来,你比岳飞还牛逼啊……我本来想下十二道金牌给你的,又担心这金牌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了想,没舍得……”

    默棘连愕然道:“谁是岳飞?”

    “岳飞,好人,大忠臣,你要使劲活到五百年后,没准会认识他,不过他对你们游牧民族不太感冒,专门破拐子马,你若碰到他得小心点儿……”

    默棘连目瞪口呆,他根本听不懂方铮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呃……方元帅,不知您如此着急叫老夫来贵军大营,可有要事?”

    方铮笑眯眯的搂着他的肩,转身向大营帅帐走去。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这些日子吃嘛嘛香,就是有点无聊,你知道的,本帅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叫人把你请来一起乐呵乐呵,嘿嘿,最近我手下抢了十几个突厥姑娘,老默你来帮忙品评一下……”

    “啊?你……你又抢我突厥大营内的姑娘?”默棘连大惊,继而大怒。

    “咦?为什么说‘又’?”方铮挠挠头,随即笑眯眯的道:“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老头太没幽默感,我觉得你跟咱们华朝的兵部尚书魏承德挺像的,越老越喜欢假装正经……”

    “你……你胡说!你才假装正经!”

    “错了!我是假装不正经……”

    “…………”

    进了帅帐,默棘连坐定之后,神色颇有些戒备的瞧着方铮,当然,其中也带着几分心虚。

    眼看决战在即,方铮这个时候请他进营,所为何故?

    这场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比谁都清楚,华朝北伐军在中间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们在前方直接面对默啜的数万大军,从北伐军进入草原开始,他们便以迅雷之势歼灭了柴梦山和泰王,直接打掉了默啜的外围,然后默啜陈兵于前,又与他发生了零星的小规模战斗,据默棘连手下的探子回报,华朝将士伤亡不小。

    华朝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同为盟军的默棘连在干什么?

    他在忙着率领部下抢地盘,忙着收编部落,为将来平定草原后,积累与华朝谈判的资本,为突厥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些日子他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这便是默棘连戒备和心虚的原因。

    以他对方铮的了解,此人是个见不得别人落好处的人,极为自私贪婪,甭管什么事都要占几分便宜去,若欲与他争好处,无异于虎口夺食。如今他居然默许默棘连在后方大肆争占地盘而毫无反应,甚至还私下鼓励他多争多抢,生怕他抢少了似的,方铮的这种态度不由得他不提防,事若反常即为妖,眼前这位笑眯眯的北伐军主帅,很像个妖……

    拱了拱手,默棘连笑道:“不知元帅召老夫来,有何要事?”

    方铮笑了笑,随即沉下脸,长长叹了口气:“老默啊,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满汉全席……”

    “啊?”

    “错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唉,我心情太沉痛了,所以思维有些混乱。”

    默棘连惊道:“元帅此言何意?”

    方铮满脸悲伤道:“老默啊,我是真舍不得你啊……你瞧,自从我领兵进草原,与你结盟后咱们一直搭档得挺默契的……可惜啊,我朝皇帝陛下昨日派人传了旨意,令我大军撤出草原,退回边境城池,不得再与默啜交战……”

    默棘连一听,冷汗唰地流出来了。

    北伐军若撤出草原,自己怎么办?原本他还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任凭默啜和方铮打个你死我活,他在中间观望,待到双方打得两败俱伤时,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届时双方伤亡必然惨重,如何再当得他麾下五万战士一击?如此一来,这草原,甚至包括华朝的整个天下,对他而言,若欲取之已非难事。

    可是方铮的一句话,却将他的如意算盘全部变成了泡影。

    ----------------以下不算字数---------------

    不好意思,又是半夜更。。。我感到很羞愧。。。

    你们鄙视我吧。。。我绝不反抗。。。

第三百八十六章 忽悠国师(下)

    “方元帅,你说……贵国皇帝陛下传旨撤军,这……这是何意?”默棘连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一层又一层。

    方铮悲愤的叹了口气,道:“都怪朝中那些鼠目寸光的大臣啊!他们以为歼灭了柴梦山,打掉了默啜的外围便算是取得了北伐的胜利,他们向来把儒家的‘以和为贵’奉为至理,当本帅将全歼柴梦山的报捷奏章快马送进京城,满朝大臣皆向皇上谏求撤军,他们说只要给予默啜一定的军事威慑就足够了,若要将默啜赶尽杀绝,未免有干天和,有违儒家宽和仁义的圣训,皇上无奈,只好令我撤军……”

    “这些腐儒,简直祸国殃民!”默棘连气得脸都红了:“兵事不知半点,却远隔千里指手划脚,这……这不是坏我等大事吗?”

    默棘连是真着急了,方铮来之前,他仍是一无所有,领着五万残卒守在塔山大营里,靠着华朝的资助苟延残喘,对他来说,复国和报仇这两个目标都是遥不可及的,他很清楚,就凭手中这五万战士,与默啜大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迟早会被默啜灭掉,更别提复国报仇了,根本没影儿的事。

    可自从方铮来了以后,第一战便打掉了柴梦山所部,并且设下埋伏歼灭了默啜一万主力,首战告捷,这让默棘连看到了复国的曙光,更别说方铮还支持他四处抢占草原牧场,收编突厥部落,令他的实力徒然增强了不少,这段日子以来,他再也不是那个龟缩在塔山大营的落魄窝囊的国师了,帐下人口和部落以及牧场的增多,让他渐渐有了与默啜一战的底气。

    形势正在朝着有利于自己的这一面倾斜,默棘连正是笑逐言开的时候,这个时候忽然听说方铮要撤军,默棘连如同世界末日临近般惶恐。

    他不得不惶恐,之前抢占那么多的地盘,收编那么多的部落,全是因为华朝北伐军十几万将士帮他挡在了前面,默啜根本无暇攻打他,给他腾出了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换句话说,他这么做有点狐假虎威的嫌疑。

    现在老虎若撤走了,他这只老狐狸还得意得起来吗?当草原上只剩他和默啜两方,他所得到的一切很快便会被默啜重新夺回,甚至不会给他留下一条活路。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无所有时尚不觉得难过,反正已习惯了,没有便没有吧,可默棘连这两年来的遭遇特别坎坷,这位老同志的从政生涯可谓三起三落,波折不断。刚开始他是突厥一人之下的国师,后来默啜叛变,另起炉灶,他这位国师在草原上的影响力生生少了一半,这就罢了,少一半就少一半吧,默棘连打不过默啜,忍便忍了,可过分的是,默啜这家伙太卑鄙了,竟派人把这位国师的顶头上司骨禄咄可汗干掉了,实力不如人,默棘连愤怒之余,也不敢跟默啜拼命,只好继续忍,率领残部往东撤,谁知默啜竟不依不饶的追杀,一直杀到幽州之外,把曾经风光无限的国师同志逼到塔山龟缩起来,像个丐帮帮主似的,靠华朝的救济才能生存下去。

    这两年默棘连忍辱负重,受了多少委屈啊。

    如今方铮率领北伐军来了,并且首战告捷,给予默啜一次沉重的打击,默棘连好日子才刚看到曙光,现在方铮要撤军,那岂不是代表着刚到手的一切还没捂热乎,又得被默啜夺去?

    从无到有,固然欣喜,从有到无,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却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所以这世上叫花子都活得好好的,而破了产的富翁跳楼的却太多,这就是人的心理。

    默棘连现在很有一种跳楼的冲动。

    “方元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形势有利于你我,你若撤军,失去这消灭默啜的千载良机,恐怕会祸延华朝万世子孙啊……”默棘连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艰难的道。

    方铮斜睨着他,哼道:“你说得倒轻巧,我违抗圣旨,继续跟默啜打仗,你继续在后面捡便宜,甭管我和默啜谁胜谁负,对你来说都是件好事,我得着什么了?你知不知道抗旨是要被杀头的?合着你在草原上捡便宜,我打完默啜回京被皇上砍脑袋,老默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如此不厚道呢?”

    默棘连老脸一红,暗自羞愧不已,他只想把北伐军留在草原,继续对抗默啜,至于方铮抗旨的后果,他却没想过。

    默棘连长长叹了口气,露出绝望的笑容:“如此说来,贵军若撤离草原,老夫也走到绝路了,以老夫帐下这五万战士,绝对不是默啜的对手,莫非天要亡我?”

    方铮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不能这么说,天无绝人之路,你们不可能死路一条,我走之前还可以最后帮你一次……”

    默棘连两眼一亮,惊喜道:“元帅此话何意?”

    莫非他打算与默啜最后决战一场再撤军?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谁知方铮嘿嘿一笑,道:“打仗嘛,我是帮不上忙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我不能不遵,不过你和你帐下的五万战士,我倒可以帮你为他们找条活路……”

    默棘连喜道:“什么活路?”

    方铮眯着眼笑道:“本帅家中殷富,略有薄资,我走的时候,给你们五万战士每人发个破碗,发一根榆木拐棍儿,你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散来我华朝……”

    默棘连两眼发直:“破碗……拐棍儿……来你华朝做什么?”

    “见人讨饭,见狗打狗,业务发展得顺利的话,你可以成立个丐帮,你来当帮主,我再向皇上求求情,给你发一个刻着‘奉旨乞食’的金饭碗,保你发展成跨国丐帮……”

    默棘连闻言神色剧变,气得脸都绿了:“方元帅,都这个时候了,麻烦你正经点行吗?老夫已穷途末路,你何必还说风凉话?”

    方铮面色一整,道:“好吧,那我说几句正经话,其实呢,本帅昨日才接到圣旨,从时间上来说,我还可以与默啜打一仗再走,毕竟默啜不灭,我心里也不踏实,而且就这样班师回朝,未立大功,我的面子也不好看。——只要我给那传旨的太监一点好处,请他把传旨的时间报上京城时再延迟个一两天,相信那太监也不敢不答应,我们逮着这个时间差再打上一仗,我也不算抗旨……”

    默棘连大喜,狠狠一拍大腿道:“着啊!这个法子妙!方元帅果然聪慧无比,如此一来,我们还有机会打败默啜……”

    方铮斜眼睨着他,冷冷道:“你先别急着高兴,问题是,我们只有再打一仗的机会,你能保证这一仗能打败默啜吗?如果不能打败他,我何必牺牲北伐军上上下下十几万人的性命去打这一仗?我吃饱了撑的,拿命去填这无底洞?”

    默棘连一窒,他当然明白方铮的意思,若无必胜的把握,他是不会打这一仗的,打不败默啜,斩草不能除根,此战根本没有意义。

    默棘连拱了拱手,道:“不知元帅可有对付默啜的办法,此战能够将他一击而溃?”

    终于说到正题了。

    方铮精神一振,笑道:“办法么,倒是有一个,不过需要国师大人您的倾力帮助才行啊……你我现在还是盟军嘛,你说对吗?”

    默棘连一见方铮笑容,心中不由一紧,这小王八蛋笑得如此阴险,莫非他有什么阴谋?老夫得提防点。

    默棘连小心翼翼道:“不知元帅要老夫如何帮助,才能一举击溃默啜呢?”

    方铮站起身,将身前文案上的一卷羊皮地图展开,然后指着地图道:“国师请过来看……”

    默棘连凑过来,见方铮的手正指着榆河边的北伐大营。

    “默啜倾举国之兵与我决战,你们突厥人惯来横冲直撞,打起仗来骁勇无比,这一点上,老实说,我们华朝将士确实不如你们……”

    默棘连听得方铮夸突厥人的战力,尽管是夸他的对头,他也觉得与有荣焉,闻言不由含笑矜持的点点头。

    方铮指着地图笑道:“所以呢,默啜以正面攻我,这是正道,我却要用计打败他,这是奇道,兵法以正合,以奇胜,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默棘连望着地图,皱眉道:“不知元帅打算用什么计策?”

    方铮指着北伐大营道:“默啜出兵决战,我军若不迎战,他必会攻我大营,我要请国师帮的忙便是带领你麾下五万突厥战士,帮我守住北伐大营!”

    默棘连吃了一惊,凝目向地图望去,却见如今二人所处的北伐大营地势颇为不利,大营面北而背南,正面前方五十里处,是默啜虎视耽耽的八万大军,背后却是汹涌湍急的榆河,此正是攻无路,退无守,标准的取死之地。

    默棘连脸一白,急道:“不行!这绝对不行!方元帅,你这个大营我绝计守不下去,这大营正面向北是强敌,背面是榆河,此处扎营乃兵家大忌,一旦遇袭,便是关门打狗之势,绝对难有活路,不行,方元帅,这太难了,你根本是想让我麾下五万战士去送死啊……”

    默棘连连声拒绝,说着说着,他语声一顿,疑惑道:“老夫率五万战士帮你守营,你麾下十余万北伐军做什么去?”

    方铮笑道:“国师您可说到点子上了,我的北伐军当然另有重用……”

    方铮指着地图上北伐大营的东西两侧,道:“你来看,今晚我便下令十余万大军悄悄出营,兵分两路向东西两侧五十里外悄悄埋伏,默啜的探子不可能打探那么远,我的这支大军便起到了奇兵的作用,一旦默啜开始攻击大营,你们只要在大营内帮我抵抗半个时辰,我的大军便能马上赶到,然后东西两侧在默啜大军北面合兵,对默啜形成包围之势,如此一来,整个战场形势便彻底扭转,变成了我方关门打狗了,到时候我发响箭为信号,你率麾下战士从大营往北冲,我往南冲,内外夹击,将默啜所部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再逐一歼灭,此战必胜!”

    默棘连神色不定,眼睛死死的盯着地图,左想右想,最后仍然摇头道:“方元帅,你定的计策很高明,老夫十分佩服,若按你的办法去做,默啜覆灭已是定局,只可惜,老夫还是不能帮你守大营,这个风险太大了,弄不好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老夫帐下只剩这五万战士,实在冒不起这个险了……”

    方铮冷冷道:“合着你在我后面捡便宜的时候就爽快,叫你帮个忙就推三阻四,你当我是冤大头?再说你冒什么险了?只是让你在大营抵抗半个时辰而已,你连这半个时辰都顶不住吗?想要复国,想要报仇,却不愿付出一点代价,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美事?”

    默棘连仍不住摇头,神色虽然有些尴尬,摇头却摇得很坚决。

    方铮又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如果我告诉你,默啜麾下的八万匹战马全都中了我的阴招儿,冲锋的时候也许会四腿一软,然后拉稀拉得不亦乐乎,根本跑不了几步,你还愿不愿意干?”

    默棘连一楞:“元帅此话何意?”

    方铮嘿嘿奸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不殆。”默棘连闷闷的小声道。

    “啊?”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百战百胜……”默棘连苦笑着纠正道。

    “咳,反正是那意思!你管我怎么用!”方铮恼羞成怒的强拗道,被一个突厥老头子纠正自己成语的用法,确实有点丢脸……

    “我昨日已派人潜入默啜大营内,嘿嘿,给他的八万匹战马下了一点儿药,那药坏处不大,就是吃了以后有点腿软,就像男人被十个八个肥婆强暴了似的,走不了路……”

    默棘连看着方铮满脸淫笑,不禁头皮一麻。

    “国师啊,你想想,八万颗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我的前期工作都已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没把握抗住默啜半个时辰吗?”

    默棘连神色终于有点变化,他狐疑的盯着方铮,道:“你真给他的战马下了药?”

    方铮赌咒发誓道:“绝对是真话!我若有半字虚言,保我娶你家女儿,叫你做岳父!”

    默棘连被方铮这番明显占他便宜的誓言弄得苦笑不已:“老夫可没有女儿嫁给你……”

    低下头再看了看地图,默棘连神色颇有些意动。

    只是抵抗默啜半个时辰,此战得到的利益却有可能是整个草原,诱惑实在太大了,看着地图上广袤辽阔的牧场,默棘连吞了吞口水,眼中渐渐浮上几分贪婪之色。

    方铮冷眼旁观,不由轻轻一笑,凡事只要有百倍千倍的利益,足以让人铤而走险,哪怕随时掉脑袋也会拼一拼,这位国师大人也不例外啊,老家伙大概是这两年来穷怕了,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老家伙这副模样,不是刁民是什么?

    方铮咳了咳,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国师啊,话我已说到这份上了,如果你再不答应,我也没办法,还是领军撤出草原,你跟默啜两人单挑去吧,我为你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默棘连脸色时青时白,变幻莫测,目光中不时闪过紧张而又疯狂的神色,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又抬头盯着方铮的脸看了半晌,方铮赶紧露出一个矜持的,真诚的笑容。

    良久,默棘连跺了跺脚,恶声道:“罢了!我就跟你干这笔买卖!”

    方铮乐了:“看不出你还有当棒老二的潜质啊,国师啊,咱俩是同行啊,小弟不才,兼任山贼的二当家呢,江湖人称玉面飞龙……”

    默棘连沉沉叹了口气道:“也不知老夫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若此战败了,老夫可害了帐下五万英勇的战士,老夫便成突厥的千古罪人矣……”

    默棘连说着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盯着方铮道:“方元帅,老夫答应为你守营,可此战的关键是你能否及时率军赶来包围默啜,你若半个时辰内不来,便是害了我们……”

    方铮赶紧道:“国师放心,我方某人向来说一不二,你想想看,自从我北伐军进草原来,干的哪件事不是踏踏实实的?什么时候让你们突厥战士去送过死?你们在后面乐呵呵捡便宜的时候,我们北伐军将士说过什么没有?进草原这些日子,我们将士伤亡不少,我向你抱怨过什么没有?”

    方铮拍着默棘连的肩膀,一脸深情:“我们是盟军啊!互相信任是首要条件……”

    默棘连转念一想,方铮说的确实没错,北伐军进草原这些日子,确实是华朝将士在流血牺牲,从没让他们突厥战士出过兵,送过死。

    想到这里,默棘连神色稍缓,渐渐相信了方铮话里的真诚。

    方铮扳着默棘连的肩,认真的盯着他,道:“国师,你看看,看看我的脸,你发现什么了吗?”

    “……眼屎。”

    “咳……除了眼屎呢?”

    “没了,除了英俊,老夫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啊,谢谢夸奖……”方铮眉开眼笑,接着神色一沉,道:“我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啊!”

    默棘连凝目看去,很快,他浑身一抖,似乎有些犹豫:“本来老夫已下定了决心帮你守大营,不过现在看到你这张脸,老夫又想改主意了……”

    方铮:“…………”

    ---------------以下不算字数--------------

    又是半夜更新……唉,我都成二皮脸了,道歉都不好意思道歉了……

    嗯,不过没断更就好,各位说对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母女重聚

    默棘连被方铮忽悠得两眼晕花花的,踉踉跄跄离开了北伐军大营。

    方铮摸着下巴,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默棘连远去的背影,方铮不由露出了几分阴险的笑容。

    久立于帅帐外的温森在一旁静静的瞧着方铮脸上的笑容,浑身哆嗦了一下,方元帅笑得真瘆人,突厥国师这次必会倒霉,倒大霉……

    冯仇刀从帅帐后转了出来,看着默棘连的背影,疑惑道:“元帅,难道咱们真要跟默棘连合兵联盟?就算打败了默啜,这位突厥国师也不是个善茬儿,若由他统一了草原,用不了几年,突厥便会恢复元气,到那个时候,咱们华朝又会被突厥人欺负……”

    方铮笑道:“你们担心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打算放他鸽子……”

    “放……放鸽子?”温森和冯仇刀傻眼。

    方铮面带愧色道:“虽然本帅生平放过别人无数次鸽子,但这一次,无疑是最要命的……哎呀,我发现自己不太善良了……”

    温冯二人齐翻白眼,谦虚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善良过?

    三人走进帅帐,冯仇刀拱手道:“元帅,决战在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何妨跟我们说一下,我们也好按你的意志来行事,不致偏颇。”

    方铮点头道:“确实该跟你们说了,这次决战很关键,你们若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的这盘棋可下得不太妙了……”

    将二人召至近前,方铮手指着帅案上的地图,不停在上面划圈圈。

    “你们看,这是什么?”

    温森抢先兴奋的道:“属下知道!……元帅这是划圈圈诅咒突厥人,嗯,很犀利的法术……”

    方铮和冯仇刀满头黑线:“…………”

    这家伙怎么变得比老子还不着调了?

    “这里,是默啜的大营,这里,是咱们北伐军的大营,二营相隔五十里,若默啜发兵来攻,按他们草原人横冲直闯的作战特点,默啜必将八万大军兵分三路,以东,西,北三个方向向我大营发起攻击,而我们呢,便将大军分成两个部分,分别埋伏在东西两侧五十里地的地方,国师默棘连则率领他部下五万突厥战士,帮我们守在大营里面,等待我们率军来援,届时我们将会对默啜实施反包围战术,然后进行攻击……”

    冯仇刀纳闷道:“元帅,这些跟你对默棘连说的不是一模一样吗?难道我们真的要和默棘连配合,对默啜来个内外夹攻?”

    方铮笑得有点奸诈:“确实跟默棘连说的话一样,不过呢,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方铮将铺在案上的地图掉了个头,然后在北伐大营的方向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

    冯仇刀莫名其妙的看着方铮划的圈,圈中包括北伐大营内外,连默棘连帮助守营的五万战士也包括在里面,冯仇刀看了半晌,他的眉梢忽然一跳,失声道:“元帅,你难道想整个包圆了?”

    直到这一刻,冯仇刀终于恍然大悟,将方铮进草原后与默棘连打交道的种种细节回忆一遍,他发现这盘棋早在幽州的时候,方铮便开始布置,并且慢慢一步步实施了。

    好大一盘棋啊!

    其实说白了,方铮对默棘连的所有举动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方铮进草原后,几乎没有丝毫推搪,甚至是自告奋勇的主动承担起歼灭柴梦山所部的作战任务,他摆出真心诚意帮默棘连复国报仇的姿态,歼灭柴梦山和泰王后,也没在默棘连面前邀功讨要好处,更甚者,他还支持默棘连出兵往东,收回草原牧场和部落,鼓励默棘连壮大自己,而且在与默啜的零星小规模战斗中,他也从来没要求过默棘连出兵相助,仿佛他真是为了帮默棘连复国而来,完全无私的奉献,不求任何回报,哪怕与默啜的战斗牺牲了不少华朝将士,哪怕北伐军的将领对方铮的做法颇有微词,他都没在意,仍旧为默棘连的复国大业呕心沥血,默默发挥着他的光和热……

    冯仇刀终于明白方铮这样做的目的了。

    获得默棘连的信任,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他一刀子。这便是方铮的真实目的。

    自打默棘连方才答应为方铮坚守大营开始,他便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方铮的圈套。

    这个圈套不但针对默啜,同时也针对默棘连,换句话说,方铮设的圈套是针对所有突厥人的。

    抬起头再次望向方铮,冯仇刀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毒啊,太狠毒了!这家伙怎么想出来的?

    方铮仍旧一副纯洁无辜的笑容,笑得人畜无害,绿色环保,阳光灿烂。

    “老冯,别这样看我,你的目光让我觉得毛毛的……”方铮羞红着脸,忸怩道。

    冯仇刀恶寒:“…………”

    拱了拱手,冯仇刀苦笑道:“元帅,你的大致意思末将基本了解了,能否为我们详细说说?”

    方铮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没错,我就是要把突厥人一锅全端了!”

    冯仇刀和温森尽皆一惊。

    “论战力,我华朝将士远不如突厥人,我们没办法打败默啜,甚至连收拾默棘连都够戗,所以,我们只能借势……”

    “借势?”

    “没错,借势,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条件,借力打力,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其中最好的办法,无非便是利用突厥人去打突厥人,让他们自相残杀……”

    方铮低下头,指着地图笑道:“你们看,默啜率大军攻营,默棘连帮我守营,我的目的便达到了,至于我和默棘连约好的半个时辰发兵救援,这个嘛……嗯,我可以当作没这回事儿……”

    冯仇刀和温森面面相觑,流汗……

    默棘连这个当上得可不小,亡国灭种的代价啊……

    方铮的话若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默棘连唯一能得到的,只有这句真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懊悔,去咒骂,去捶胸顿足……

    “只要默啜和默棘连打起来了,一时半会儿是收不了场的,而我们北伐军则按兵不动,任他们去打,打得两败俱伤之时,或许默棘连已经发现不对劲,明白我在骗他了,不过没关系,就算他发现也来不及了,数万大军交战,一旦发动便不可能说停就停,这不是小孩子打架,说句不打就不打了,等他们打得红了眼,双方拼得差不多时,我们再按原计划,两面包抄合兵,将他们包围,那时无论是默啜所部,还是默棘连所部,都是我们击杀的目标……”

    “可是……我华朝将士不善马战,纵是对付两败俱伤的突厥人,我们还是要冒很大风险……”

    方铮笑道:“所以,我们还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比如……向朝廷军库密调数万张强弓,和不计其数的箭矢……”

    冯仇刀惊道:“元帅的意思是,用弓箭击杀突厥人?”

    “不错,我们包围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上去跟他们拼命,只管用弓箭射他妈的!谁中箭谁倒霉……自古对付骑兵的法子不多,覆盖式的弓箭打击是最有效的,等把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再也组织不起一场有力度的冲锋后,我们的骑兵再冲进包围圈里,见人杀人,见猪宰猪,此战便可定我华朝数百年乾坤!”

    方铮神色渐渐凛然:“我在幽州时便说过,这个草原必须要划入我华朝的版图!突厥人,将从这世上彻底抹去!他们的结局只有两种,一是死在我们的刀下,二是成为俘虏,从此为奴为婢,草原将由我们华朝人全面接手,从此我华朝北方再无边患!”

    冯仇刀和温森两眼发亮,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以前听方铮说,要将草原划入华朝版图,众人听了尽管激奋,可心中仍存犹疑,毕竟突厥强大百余年,区区十几万人的北伐,怎么可能拿下整个草原?

    现在听到方铮的战略意图后,冯仇刀终于有了强大的自信。

    他娘的!这事儿没准还真能成!

    “元帅,你刚才跟默棘连说,给默啜的八万匹马下了药……你是骗他以安他的心吧?”温森好奇道。

    方铮不高兴道:“谁说我骗他了?我这是大实话啊!这事儿我还是拜托我那未曾谋面的岳母娘办的呢……”

    “你真给八万匹战马下了药?”

    方铮叹了口气道:“药呢,确实是下了,而且是那种见血封喉的剧毒药……不过若是平均分给八万匹马,还是少了点儿,最好的情况是那八万匹马也许会产生一些不良的反应,比如拉肚子,腿发软,奔跑乏力等等,有这些反应,对我们来说足够了,突厥人以马为战,他们的战力完全依赖战马的飞速奔跑,这马儿若是跑不快了,他们的战力必会大打折扣,战场相见,马儿跑慢一点点,对我们来说,生机便增加了一点点……”

    冯仇刀和温森一齐点头,望向方铮的目光复杂莫名。

    咱们这位元帅一辈子活在玩诡计,耍阴招儿里面,指望他光明正大的战一次,恐怕今生无望了……

    方铮幽幽叹了口气,面色竟颇带几分羞愧:“咱们华朝的将士若战力不逊于突厥人,我何必去干这种缺德事儿呢?我与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你们清楚,我一直是个很正直,很善良的人,向来都是以德服人,从不……哎,哎哎,你俩这是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吗?再给我摆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鬼模样,当心老子批评你们!”

    “元帅……威武!”

    ***********************************************

    当晚,方铮派出数千骑兵,分东,西,北三个方向分散开去,警戒数十里,以防敌军窥视北伐大营,若遇默啜大营的探子,则毫不留情击杀,将北伐大营外的敌军耳目击杀一空。

    与此同时,北伐大军趁着夜色,开始悄悄的出营,十余万人分成两个部分,分别往东西两个方向开拔而去,留下连绵数十里的一座空荡荡的大营。

    就在北伐军开拔后,默棘连率领帐下仅剩的五万突厥战士,悄悄进驻了北伐大营,守卫营门的战士全都换上了华朝士兵的服色。

    两军匆匆打了一个照面,便完成了大营的交接工作。

    一切都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漆黑的夜里,方铮站在大营的辕门前,握住默棘连的手,摇了又摇,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眼中甚至泛起了伤怀的泪花儿。

    “国师啊,……啥都不说了,我滴这颗心哇,滚烫滚烫滴……”方铮哽咽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默棘连望着方铮眼角的泪水,和无限伤感的表情,不由缓颜温声道:“元帅辛苦了,这一战能否鼎定乾坤,全靠元帅挥师策应,你我联手,小小默啜必将灰飞烟灭……”

    方铮重重点头,慨然道:“国师说得太对了,过了今晚,我们来日再见之时,想必已在这大营内顺利会师,共同畅饮庆功酒了……国师啊,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我们当齐头并进,共创美好明天!”

    默棘连面皮抽搐了几下,这家伙在诗朗诵怎么着?

    最后一次握紧默棘连的手,方铮眼泪哗哗的流:“国师保重!呜呜……我真舍不得你啊……”

    “方元帅,要不你干脆留下,咱们一起在大营共同战斗?”

    方铮闻言浑身一哆嗦,赶紧道:“那怎么行?十几万人都在等我的命令呢,我说舍不得你,只是走个过场,大家都别太当真了……”

    默棘连狐疑道:“你说决战之时领军来救援,这话不会也是走个过场吧?”

    “怎么会呢?国师啊,你要相信我嘛……你说我什么时候给你掉过链子?放心,不会误事的,我保证及时赶到,共同歼灭默啜。”

    “方元帅,老夫越想越渗得慌……你真不会骗我吧?”默棘连眼皮猛跳,惴惴不安的道。

    “哎呀,你这老家伙真罗嗦!我说了不会骗你,肯定不会骗你,怎么老不相信我呢?你们突厥人心理太阴暗了,一点都不阳光……”

    “可是你的脸为何一直阴笑不停?”

    “……那是我在憧憬即将到来的胜利!”

    “可是……你的目光为何如此心虚?”

    “……那是我昨晚没睡好,目光涣散。”

    “可是……”

    “好了好了!闭嘴!再扯下去就误了军机了!我闪人了,拜拜!”

    “…………”

    北伐军全部撤离大营,回头望去,默棘连的身影仍站在辕门前,显得格外苍老佝偻……

    温森策马上前,颇有些不忍心的道:“元帅,老默那模样真可怜……”

    方铮斜睨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要不你留在大营里陪他一起慢慢变老?”

    温森打了个冷颤,急忙恨声道:“……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呸!丫活该!”

    *******************************************

    大军飞快开拔,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方铮所说的五十里,而是分别向东西两个方向开拔了整整一百里,直到确定默啜的探子不可能探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后,兵分两路的北伐大军这才扎下营,派出骑兵警戒。

    扎营后已是第二天的上午,温森手下影子来报,小绿的母亲已顺利救出,离方铮所在大营不到十里了。

    方铮大喜过望,这真是个好消息,岳母娘救出以后,他打默啜时便不必投鼠忌器了。

    “快!打开辕门,我亲自去迎!”方铮兴奋道。

    身旁小绿却欢喜得眼泪涟涟,她再也等不下去,冲出帅帐劈手抢过一匹马,然后骑上便飞快往辕门外飞奔而去。

    方铮大惊失色,急忙召集近千名亲军,策马向她追去。

    近千骑兵策马奔腾,小绿冲在第一个,方铮紧追其后。

    十里的路程很快便至,远远的,前方数十骑迎面奔来,他们身着黑色衣甲,如众星拱月般,紧紧护卫着中间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

    小绿一见,眼眶顿时湿润,骑在飞驰的马上,忍不住放声悲呼道:“娘——”

    清越的声音传扬老远,白衣女子一怔,然后朝身下的马儿狠狠抽了一鞭子,飞快迎向她,口中亦悲呼道:“绿儿——”

    两骑很快便在辽阔的草原上相遇,母女二人骑在马上,呆呆相望,眼中的泪水流淌成河,目光中的欣喜,悲切,辛酸,互相交合在一起,二人一时竟忘了言语。

    五年前失散于乱兵之中,这五年来,各自过得坎坷曲折,彼此受过多少苦楚,担过多少心事,母女连心,团聚之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呆立半晌,直到后面方铮和亲军的马蹄声愈近,这才惊醒了小绿。

    小绿猛地一激灵,忽然抛镫下马,双膝一软,跪在严杨氏的马前,哽咽了一声:“娘……”

    严杨氏泪流满面,也下了马,冲到小绿面前,猛地抱住她,泣不成声道:“绿儿,绿儿……我可怜的孩子……”

    小绿躲在严杨氏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五年来的辛酸,委屈仿佛在哭声中完全释放出来,当年才十二岁的小女孩,躲在水缸里逃过了突厥人的掳掠,被方老爷救起,一路担惊受怕,明为忠良之后,却非要为奴为婢报恩,十二岁的孩子,这五年来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辛苦,懂得了太多的人情世故,这些原本不该她承受的。

    小绿一边哭,一边举起粉拳,轻轻捶打着严杨氏的肩,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孩子般放声大叫:“娘,你去哪了?这五年你去哪了?你为何抛下我不管?你可知我这五年过得多辛苦,娘……子欲养而亲不在,小绿的心,痛了整整五年啊!娘……”

    严杨氏半跪在草地上,紧紧抱着小绿,哭得已成了泪人儿……

    -----------以下不算字数-------------

    今天,不,明天请个假,有朋自远方来,本人忝作三陪工作,没时间码字。

    嗯,没找借口,是真的,大家知道,我想休息时不用找借口,直接说休息。

    还有几章估计就完本了,休息一天很合理,也很符合逻辑。。。对吧?

    请假条不开单章发了,就在这里请个假吧。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最后决战(上)

    柔软翠绿的青草地上,小绿与严杨氏抱头痛哭,一对苦命的母女,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五年来分离后的苦楚心酸一口气宣泄殆尽。

    方铮站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们,他的眼角不由也湿润起来,眼眶很快泛了些许红光,然后他使劲眨眨眼,拼命忍下夺眶的眼泪。

    身旁围着的亲军们对小绿这位元帅的如夫人自是熟悉,见到母女二人团聚,不少冷硬如铁的汉子也不由悄悄背过身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母女二人哭了不知多久,方铮这才走上前,扶住小绿瘦弱的肩,轻声道:“小绿,我们先回营吧,团聚是喜事,莫再哭了……”

    小绿点了点头,顺从的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又扶起了严杨氏,柔声道:“娘,绿儿已嫁为人妻,这位便是绿儿的夫婿,他……他待绿儿很好……”

    严杨氏急忙擦泪,凝目望向方铮,却见温暖的阳光下,一个身着银白亮甲,面目俊秀的少年正在对她微笑,只可惜他的笑容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贼兮兮的味道,看起来颇有几分邪气。

    严杨氏微微一惊,此子如此年轻,竟是统帅十余万华朝将士的北伐元帅?他到底有何本事?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待自己女儿好吗?

    看着方铮邪气的笑容,严杨氏心尖猛地一跳,想到这位方元帅命人带给她的那封肉麻至极的书信,她不知为何竟红了脸,随即她整了整衣衫,朝方铮裣衽为礼,柔声道:“奴家多谢方元帅五年来对绿儿的照拂之恩,多谢元帅命属下搭救奴家于囹圄之中,此恩之大,如同再造……”

    方铮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管不顾的抓住了严杨氏的手,抓得死死的,严杨氏一惊,想挣却挣不开,俏面不由浮上几分羞怒。

    “岳母大人言重了,你我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小绿是我夫人,您就是我的长辈,小婿怎敢当岳母大人之礼,实在折煞小婿也……”

    严杨氏见方铮说得一本正经,语气诚挚,料来他抓自己的手也许是忘情所至,并非刻意轻薄,想到这里,严杨氏倒觉得若挣脱开他的手,却落了俗,闻言只好红着脸,任由方铮紧紧抓着她的手。

    只不过这位方元帅表现得太过诚挚了,说着说着,方铮虎目眨巴几下,竟落下泪来,连声调也越来越哽咽:“岳母大人,您与小绿一别数年,您是不知道啊,小绿每日想你想得泪湿枕巾,夜不成眠,这么多年来,没睡过一天踏实觉,小绿她……苦哇!呜呜……当然,小婿也想您,想您的程度不亚于小绿,今日幸见岳母安然无恙,小婿心中之喜,实在无以复加……呜呜,岳母大人啊……呜呜,您虽然不那么年轻,可手上的肌肤依然是那么的白皙嫩滑……小婿觉得真白啊……呜呜……”

    “呀!”严杨氏仿佛被狗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羞红着脸使劲挣脱了方铮的手,然后指着方铮,怒也不是,骂也不是,好生纠结。

    小绿急忙打圆场道:“娘,夫君想是跟女儿一样过于心切,故而忘形……”

    方铮急忙呜咽着点头道:“对对对,情深所至,故而忘形,小婿的感情向来都很丰富的……”

    小绿不着痕迹的回过头,狠狠瞪了方铮一眼。

    ********************************************

    默啜大营内,一名百夫长急匆匆走进王帐,大声道:“禀大汗,大营内外都找遍了,仍不见严妃踪影,她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默啜脸色铁青,闻言几步冲上前,将百夫长踹得一滚,暴怒道:“这么大的活人,怎会凭空消失?本汗营内戒备森严,她是怎么消失的?给本汗查!昨夜是谁负责王帐附近的巡夜?弄丢了本汗最心爱的妃子,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百夫长望着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般的可汗,不由打了个冷颤,急忙抚胸为礼,出帐去了。

    默啜在王帐内越想越气,心中浮上几许悲凉。

    严妃,严妃,你终于还是弃我而去了,难道我这几年来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足以打动你的心么?你的心里除了那个死鬼丈夫,竟容不得别的男人占据你心中一丝一毫之地?本汗哪一点比不上你那死去的丈夫?

    “轰!”

    狂怒中的默啜一脚踢断了王帐内一张红木所制的几案。

    “来人,来人!”默啜两眼瞪得如铜铃,眼中充满了嗜血的红丝:“……照顾严妃起居的那几个侍女,全都给我杀了!杀了!严妃不见了,她们也不用活了!”

    “呜——”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大营,声音呜咽,如同哀悼那即将逝去的万千生灵。

    一名万夫长跨步而入,神态恭谨的抚胸道:“我伟大的可汗,点兵决战的时候到了,身为您忠实的子民,我们愿在可汗的带领下,踏平一切阳光能照到的角落。”

    使劲甩甩头,默啜强忍住心头的伤痛,决战的时刻已到,没时间追查严妃的下落了,默啜深信,当自己一战而胜,鼎定乾坤,当整个天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时,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一定会出现,一定会匍匐在自己脚下,称颂自己是万王之王,一定!

    “传本汗令,全军分三路尽出,目标:华朝北伐大营!”

    ************************************************

    辽阔的草原上,放眼天之尽头,忽然多了三道不起眼的黑线,如同大海深处涌向岸边的三股浪潮,分东,西,北三个方向,快速的向北伐军的大营奔腾而来。

    大营内,穿着华朝士兵服色的突厥战士站在辕门前高高的警戒塔上,手搭凉棚凝目张望了一会儿,忽然用突厥话大声叫道:“来了!默啜的骑兵来了!”

    大营内严阵以待的突厥士兵们闻言急忙将华朝将士临走前留给他们守营用的拒马,铁蒺藜,绊马索,以及存数不多的弓箭和箭矢布置妥当,另派人飞快向帅帐奔去,给默棘连报信。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突厥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从不惧敌人的强大,对他们来说,越强大的敌人,越能激发他们战斗的意志,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只要骑上战马,他们有将世上所有一切全都击碎的强大信心,——哪怕敌人是同样强大的默啜帐下骑兵。

    默棘连坐在帅帐内正在品尝方铮留给他的龙井,听到帐下战士来报,饶是默棘连早已有了思想准备,此刻也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连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也浑然未觉。

    “来了……默啜终于还是来了……”默棘连老脸有些发白,一切正如方铮和自己所料,默啜果然尽起大军,像一匹凶狠残忍的饿狼,恶狠狠的向大营扑来。

    咬了咬牙,默棘连将手中精致的茶盏狠狠摔到地上,强自镇定的道:“分出两千人,保护好小可汗,其余的人马上集结,且随老夫共同抵抗默啜!”

    “是!”帐下战士凛然应命。

    “慢着!”默棘连叫住了他,脸上露出几分带着安慰性质的微笑,也不知是安慰帐下的战士,还是安慰他自己:“告诉我们英勇的战士们,默啜的兵力只比我们多了三万,我们只需坚守半个时辰,华朝的盟军便会来救援我们,老夫向战士们保证,这是草原上的最后一战,以后你们可以带着无数的牛羊和奴隶,回到自己的部落,过着殷足富裕的日子……”

    “是!”战士的士气明显高了许多,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挂着贪婪的笑容,出帐传令去了。

    默棘连重重跌坐到椅子上,脸色一片灰白。他能安慰帐下的战士,但他无法安慰自己。

    方铮……他真会来救援我吗?但愿会吧,毕竟华朝向来崇尚信义,说过的话若不能做到,想必方铮回朝也会被世人所鄙夷,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转念一想,方铮……是那种害怕被人鄙夷的人吗?他的脸皮……

    患得患失之间,默棘连老脸不停的变幻颜色,浑身如同生了病一般,一会儿火热似炉,一会儿又冰凉如铁……

    情势已至此,不论他来不来救,老夫已无路可走了……

    ***************************************

    三道黑色的巨浪离北伐军大营越来越近,分三个方向隐隐对北伐大营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之势,唯有大营的南面,是水流湍急的榆河,这是真正的死地。

    马蹄轰隆,旌旗招展,原本阳光明媚的草原,一瞬间乌云蔽日,天地为之阴沉悚然,浓烈得化不开的杀机开始肆意蔓延。

    默啜大军的前锋离大营辕门不足五百步了,营内的突厥战士甚至能看清他们胯下战马奔跑时鼻孔喷出的白气,以及敌人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冷酷眼睛。

    “弓箭准备!”营内防守的突厥百夫长大声命令道。

    “唰!”齐崭崭的箭矢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对准了越奔越近的敌人。

    “希聿聿——”百步之外,默啜帐下前锋的十几匹战马被绊马索绊倒,忽然栽倒在地,马上的骑士也凌空飞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撞在早已布置好的铁蒺藜上,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蒺藜上的铁刺刺穿了头颅,瞬间毙命,脑中流出的红白之物眨眼间便染红了翠绿的草地。

    受惯性影响,后面冲锋的骑士躲避不及,被倒地的战马所阻,也被重重绊倒在地,一时间,百余骑便在大营的辕门外倒下,还来不及爬起,便被后面疾快冲锋而来的战友无情的踩踏在脚下,冲锋的势头微微一滞之后,又开始恢复了一往无前的冲势。

    “放箭!”留守大营的突厥战士大声暴喝道。

    漫天箭雨激射而出,天色顿时为之一暗,眨眼间,箭雨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向营外疾奔的突厥骑士头上射去。

    只听得不断的惨叫声,默啜前锋中密集的阵势出现几处真空地带,不少骑士中箭,惨叫着翻下马去,然后又被后面滚滚而来的洪流所淹没。

    “放箭!”

    战场上没有怜悯,敌人的死亡才能换得自己的生存,这是二选一的题目。

    辕门外五百步的距离,默啜的前锋还未与默棘连正式交上手,便折损了好几百人。

    “骑射兵上!”

    默啜立于中军之后,满脸铁青的命令道:“向辕门方向覆盖式射箭!压下敌人的弓箭手!”

    令旗挥舞,中军近万骑士同时策马,驶出了中军,向辕门奔去,奔跑中,骑士动作统一的取下了斜背在身后的强弓,动作干脆利落的张弓搭箭。

    马蹄如闷雷般,离辕门越来越近。

    “放箭!”随着命令下达,近万骑射手同时松手,箭矢铺天盖地射向辕门。

    留守大营的战士顿时倒头栽下马去,默啜前锋的进攻终于又恢复强劲之势。近了,越来越近了……

    “哟嗬嗬——”当先的数十骑扬着弯刀,口中发出怪叫声,率先冲进了大营的辕门。

    默啜远远瞧着,脸上现出欣喜之色:“快!全部冲进去,鸡犬不留!这群卑劣低贱的华朝人,不配活在世上!”

    默棘连眼皮快速的跳了几下,抽出弯刀,抖擞着老迈的身躯,大声道:“全军冲出营!与他们在草原上决一死战!”

    命令一下,营内数万突厥战士顿时也怪叫几声,挥舞着弯刀策马向外冲去。

    “轰!”

    两军如同对面冲撞而来的巨浪,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杀!”一名默棘连帐下的百夫长冲在第一个,用突厥语大声呼喝道。

    话音刚落,百夫长便一刀狠狠劈向一名默啜的战士,雪白的刀光掠过,战士脸上斜斜的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敌人,口中喃喃道:“你……你竟是突厥人……”

    百夫长狞笑一声,在马背上抬起脚,狠狠将他踹落马下。

    “冲!全部冲出营去!默啜的进攻之势已缓,该我们奋勇杀敌了!”默棘连立于帅帐之外,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此刻他满脸狰狞,全然不复往常儒雅素淡的模样。

    ---------------以下不算字数---------------

    喝了很多酒,晚上回来躺床上睡了一觉,脑子清醒后才开始码字,码到现在,凌晨5点多……

    我的命好苦哇……

第三百八十九章 最后决战(中)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北伐大营外,一场由方铮直接导演的突厥人之间的厮杀正在进行,厮杀愈见激烈,一里方圆内,已不见翠绿的青草,草地已被鲜血染红,触目所及,映入眼帘的,全是一片赤光,如同铁锈一般的血腥气,在两军拼杀的战场上愈来愈浓烈,闻之欲呕,见之惊心。

    成堆的尸体堆积在战场的每个角落,每个突厥战士发了疯一般扬起手中的弯刀,然后毫不留情的挥下,如死神的镰刀,一茬一茬的收割着生命,别人的,或者自己的。

    两军数万人的大战,正如同方铮事先所料,一旦发动,便不是那么容易停止的。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残酷选择,以及充斥四周的血腥之气,无一不在刺激着双方战士的嗅觉和视觉,继而激发人们埋藏在心底的狂燥和疯狂,他们像一个个不要命的疯子,呀呀怪叫着策马冲锋,像两柄针锋相对的兵刃,一次又一次的互相碰撞下,除了那耀眼夺目的火花,还留下了一个个残缺不全的豁口。

    两柄兵刃已不复往日的锋利,它们在内斗中消耗了自己。

    默啜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盯着大营外黑压压的战场,战场上的伤亡人数正在飞快的增加,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眨眼间消逝,战争向来是残酷的,鲜血与白骨的堆积,才能成就大人物的伟业。

    “再上去一个万人队!”默啜语气如冰碴,不带一丝怜悯的沉声下令。

    令旗挥舞,中军之内,一名万夫长锵地抽出弯刀,哟嗬怪叫一声,率先向战场中心冲去,紧跟在他后面的,是麾下一万精锐骑兵,他们熟练的将阵势列成锥子形状,锥尖直指战场中心,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呜咽响起,在战场边沿,如同奏出了死神收魂时的丧曲。

    马蹄声如迅风卷过,一万骑勇往直前,眨眼间便冲入了混杂厮杀的战场,“轰”的一声巨响,碰撞中迸出一串耀眼的金铁火光,如烟花般璀璨。

    大营辕门前,默棘连焦躁的望了望天色,看着战场上越来越少的己方战士,惯来老练沉稳的国师,此时也禁不住满脸大汗。

    “我们还剩多少战士?”默棘连声音仿佛透着几分颤抖。

    “国师大人,我们英勇的战士已战死一万有余了……”身旁的千夫长恭谨的抚胸,哪怕战局不利,他也丝毫未见惧怕,在这位不起眼的千夫长心里,草原只能是雄鹰的天下,阴险的饿狼是永远不配占有它的,就算战局不利,也改变不了他对可汗和国师的忠诚,此战,除了生存,还为了千千万万草原人的信念!

    帐下的勇士愿为小可汗献身,可国师想的却没那么简单,久处高位,养尊处优,他已不复献身的勇气,活下去,并且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默棘连所一心追求的目的。

    满是皱纹的老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默棘连语气已有些惶然:“我们交战到现在,可有半个时辰了?”

    千夫长看了看天色,点头道:“已过了半个时辰了……”

    “快!放响箭,方元帅必引军来援!”默棘连说这话时眼皮直跳,越是在这生死关头,他越对方铮曾经的承诺没有信心。

    “嗖!”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冲上天空,然后“啪”的一声,在阴沉沉的半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再上去一个万人队!一定要在方元帅大军到来之前,将默啜死死挡在大营之外!”默棘连大声下令,眼中露出一种偏执的疯狂。

    方铮,老夫已将身家性命尽押于你一身,希望你不会令老夫失望,华朝人受儒家教化,你就算再不要脸,在这危急关头,总不能一点都不顾信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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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给老子活劈了这群叫花子!”

    战场的中心,达塔塔手舞弯刀,一刀狠狠劈下,雪白的刀光无情的掠过敌人的脖子,在如泉水般喷涌的血雾中,敌人捂着脖子嗬嗬怪叫两声,终于倒头栽下马去。

    “达塔塔!你这养不熟的饿狼!骨禄咄可汗在天上看着你,你必会受到真神的惩罚!”乱军之中,一名默棘连麾下的万夫长怒极,策马扬刀向达塔塔飞奔而来,在阳光的折射下,刀光衬映出一片眩目的白光,光线直指达塔塔的胸口。

    “纳命来!”

    达塔塔浑身溅满了敌人的鲜血,连脸上都糊得一片血红,他收回弯刀,骑在马上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有本事你来惩罚我啊,谁拦着你了?”

    电光火石间,“锵”的一声,两名将领的刀刃狠狠的碰在一起,刀光之后,两双互相仇视的眼神恨恨盯着对方,随即,达塔塔左手忽然松开了马儿的缰绳,反手从身后一抽,在万夫长愕然的目光中,另一柄弯刀的刃尖出其不意的捅破了他的肚子,达塔塔狞笑一声,左手弯刀的刀身在万夫长肚子里运力,一缠一横,然后飞快收回,万夫长如同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他睁着愕然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肠子和内脏在伤口处忽然滑落出来,连同鲜血,流满了胯下战马的整个背脊。

    “真神永远站在有实力的一方!”

    达塔塔糊满鲜血的狰狞面孔在万夫长临死前的眼中被无限放大……

    “真神厌恶不忠,但更憎恨懦弱!”

    “唰!”刀光掠过,万夫长的头颅与身躯分离,冲天而起,脖颈断口处的鲜血喷得老高。

    收回左手的弯刀,达塔塔骑在马上,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面容再次变得嗜血狰狞。

    “勇士们!用你们的刀来见证可汗的万世伟业吧!杀!”

    “杀——”

    辽阔的草原如同被火星点燃了似的,瞬间又有无数人策马投入了战斗,两军分开,又接近,一次次的碰撞中,无数的生命被永远留在这片冰冷血腥的土地上……

    ***********************************************

    “可汗,已打探清楚,我们现在的对手不是华朝人,而是默棘连麾下的五万残兵!”一名百夫长气喘吁吁的在默啜马前禀道。

    默啜眼皮一跳,望着大营辕门上空高高飘扬着的华朝帅旗,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与我们交战的是默棘连,那十几万华朝人哪里去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除了他们敌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默啜脸色愈发阴沉,死死盯着战场中鏖战正酣的两军,战场上,两军战士仍在奋力厮杀,不论敌我,都已杀红了眼睛,无数人战死,又有战场边等候着的无数人迅速补上,没有妥协,没有求饶,在这个残酷的地方,所有人只有两种命运,死,或者活。

    “华朝北伐军不见踪影,其中必有埋伏!”默啜对战场的惨烈视若无睹,冷冷大喝道:“传令!全军往北撤退!派出探子,以中军为圆心,搜索方圆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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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帅,默棘连放响箭求援了……”

    远离战场的五十里外,北伐大军严阵以待,刀箭出鞘,弓绷弦紧,只待元帅一声令下,便直扑大营。

    硕大的“方”字帅旗下,方铮骑着战马,立于中军,他撇了撇嘴,道:“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我,我又不是瞎子……”

    身旁的一员副将皱着眉,试探道:“我们是否可以增援默棘连了?”

    方铮看了他一眼,道:“急什么?他们还没死光呢,我们这么早凑那份热闹干嘛?这是打仗,要死人的!又不是抢钱抢女人,犯不着这么积极……”

    “啊?可……可默棘连不是咱们的盟军么?元帅您与默棘连不是早说好了,以响箭为信号的吗?”副将大惑不解道,军令如山,元帅当着默棘连的面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方铮气定神闲的伸出右手的尾指,朝副将比划了一下,在副将愕然的目光下,方铮又慢慢将尾指塞进了耳朵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开始掏耳朵……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增援默棘连了?你耳朵有毛病吧?要不要学学我的样子,也掏掏耳朵?……啊,真舒服啊,虽然这个动作有点流氓,让人联想到某种有伤风化的运动……”

    “啊?”副将大惊失色,结巴道:“元帅……你,你你……你……”

    方铮朝他咧嘴一笑,接道:“……我我我,我什么我?你想说我临阵脱逃,对吧?”

    副将摇头:“不太贴切……”

    “偷奸耍赖?”

    “……也不太贴切。”

    “隔岸观火?”

    副将终于迟疑点头:“……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方铮喟叹,喃喃道:“没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草原,老子的文采又一次升华,实在是可喜可贺……”

    冯仇刀和温森自是明白方铮迟迟不发援兵的用意,二人闻言相视一笑,冯仇刀策马上前,将那名副将拉到一边,开始低声细语起来。

    没过多久,只听得副将恍然大悟般的“啊!”“哦!”“啊?”等一连串感叹词儿,听得方铮直皱眉。

    “如此严肃的场合,那家伙居然发出这么淫荡的叫床声,实在是有伤风化,大大影响我军士气……”

    温森在旁嘿嘿一笑,见方铮仰头望天,眉宇间似藏有几分淡淡的愁意。

    温森上前陪笑道:“元帅不必忧心战事,待那两帮突厥崽子内讧得差不多了,咱们再一举溃之,此战我华朝必胜!”

    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方铮长长叹息,一副忧国忧民的语气,沉痛道:“……你说,如此绝色的女子,怎么偏偏是我的丈母娘呢?实在是人间罕见之伦理悲剧啊……”

    “啊?”温森傻眼了,两国即将决战,十万大军的统帅此时居然还在想着他的丈母娘……

    温森觉得自己满腔燃烧着的熊熊战意,忽然被一盆水浇熄,从头凉到脚。

    侧过头看着温森错愕的表情,方铮一副凄然的模样,叹道:“你也觉得是悲剧吧?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叫声丈母娘,我为你倾倒……咦?好诗啊!我的文采果然升华了一大截……”

    “元帅实在是……实在是……”温森结结巴巴半天,终于拍出了一句很笼统很含糊的马屁:“……实在是文采盖世!”

    方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际,眉宇间的淡淡愁绪挥之不去:“但遇伤怀处,文思如尿崩,文采盖世是很正常的……”

    温森实在受不了了,小心翼翼道:“元帅,不如等决战之后,您再好好考虑这个很复杂的伦理问题,行吗?”

    方铮闻言立马回过神,左右张望,道:“前方探子还没回报消息吗?”

    温森松了口气,暗暗擦了把冷汗,道:“刚传回了消息,默啜与默棘连已厮杀半个多时辰了,双方将士越战越眼红,伤亡很大。”

    方铮皱眉:“伤亡很大是多大?”

    温森道:“估摸着,双方伤亡人数加起来约有三万余人了吧……”

    方铮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还不够,让他们继续打,咱们仍旧按兵不动,等他们双方伤亡过半时,我们再将他们一举溃之,这样我军的伤亡可以少很多。”

    “元帅,万一默棘连或默啜发现情况不对,提前率军撤退了怎么办?那咱们设下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

    方铮颇有自信的笑道:“就算此时双方主帅下令撤退,只怕也来不及了……你想过没有,哪怕上阵厮杀的突厥士兵每个人都能做到令行禁止,可现在双方加起来十几万人,一道撤退的命令要传达多久才能让每个士兵都听到?而且战场相搏,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若先下了撤退命令,他就不怕影响了己方的士气,助长了敌人的斗志?兵败如山倒,此时他们已深陷其中,撤退只会让他们损失更大,让敌人追杀得更加酣畅淋漓,默啜和默棘连久经沙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元帅认为他们不会退?”温森若有所悟。

    “谁先撤退,只会败得更惨,再说突厥人向来都是那种二楞子性格,一根筋儿拗到底的,与其撤退被敌人宰猪一样的追杀,还不如搏一把,在战场上赌个输赢呢……”

    “咱们十余万华朝北伐大军不见了,难道他们就不顾忌?”

    方铮叹了口气道:“顾忌是有的,不过不会有太大的顾忌,说到底,突厥与华朝征战百年,华朝将士战力不强这是事实,百年来令突厥人形成了一种固有的认知,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把咱们这十几万人看在眼里,妈的!真让人郁闷啊……”

    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又一支响箭的尖啸声隐约在东方传来。

    “元帅,默棘连又放响箭求咱们援救了,这已是他放出的第五支响箭了……”

    方铮颇不甘愿的喃喃道:“妈的,这老家伙怎么没一点突厥人的骨气?老是求援求援的,你多撑一会儿会死啊?太不要脸了,……居然比老子还怕死,简直是突厥人中的败类,简称‘突败’……”

    温森满头黑线:“元帅,要不要发兵?”

    方铮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露出几分冰冷的微笑。

    “擂鼓,传令出兵!好戏压轴,该咱们上场了!”

第三百九十章 最后决战(下)

    默棘连站在鲜血满地的大营辕门前,看着数百步外,两支信仰不同的突厥战士互相残杀,他忽然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

    伤亡已过半,而所谓的华朝援军却迟迟不见踪影,事先约好的求援响箭发了五支,仍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这是一场打得最为惨烈的战斗,如山的尸骨和淋漓的鲜血,衬映出这场战争恢弘气势,看着一个个优秀的战士前赴后继的牺牲的战场上,默棘连心头如同被刀割般疼痛。

    今日之果,当初何人之过?

    默棘连脸上连愤怒的神情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凉悲怆。

    是啊,致五万战士于今日之境地,何人之过?正是他这个突厥的国师,五万大军的实际统帅者,是他,轻信了华朝人的承诺,是他,高估了华朝北伐军主帅方铮的人品,方铮用极其微小的代价,获取了他的信任,歼灭柴梦山,默许甚至鼓励他抢夺草原牧场,收编部落,主动接下决战前的零星战斗,这一切的伪装做得完美之极,当默棘连渐渐信任这支华朝盟军后,方铮却突然卑劣的将他五万突厥战士推下了万丈深渊!

    用兵之上者,借刀杀人。

    默棘连想笑,活了一甲子,临了却栽在一个二十岁年轻人身上,枉他自诩在突厥人中智谋超绝,今日却像一只傻头傻脑的狍子,心甘情愿的钻进了事先为他设好的圈套,还翘首以待华朝人的援军,实在可笑之至!

    此时此景,再傻的人都明白,当华朝所谓的“援军”到来之时,他们会举起屠刀,不过他们屠杀的对象却是所有在这个战场上互相残杀的突厥人,不论是默啜或是他默棘连帐下的战士,精疲力尽的突厥战士将被华朝大军毫不留情的杀戮殆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华朝的先贤在遥远的古代传下的至理名言,默棘连早该清醒的理解这句话的真谛,今日才悟,为时晚矣!

    看着鏖战正酣的战场,默棘连忽然冷笑,上当的并不止他一人,还有对面的默啜,可笑的是,直到此刻,默啜对华朝人惊天的阴谋仍一无所觉,犹自不断向战场增兵,试图一举灭掉自己这个后患,然后做着一统草原,称霸天下的美梦。

    很快默啜就会发现,他的美梦如泡沫一般,在阳光下轻易的破碎,那个残酷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国师大人,我们伤亡已经过半,是否再向战场增兵?”一名万夫长浑身鲜血,跪在默棘连面前恭谨的问道。

    默棘连目注远方,苍老的面容抽搐了几下,眼中露出一抹决然。

    “传令,全军战士放下兵器……”在万夫长愕然的目光下,默棘连淡淡的下达了一道令人不可思议的命令。

    “……向默啜可汗投降!”

    “为什么?”万夫长一楞,接着马上大声叫了起来,神色异常愤怒,若非默棘连国师和主帅的身份,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刀将他斩于当场。

    突厥人可以死,可以流血,可以输,但他们绝对不能接受投降,而且是向一个篡夺哥哥汗位的逆贼投降,信仰的崩塌,比失去生命更让人痛苦。

    默棘连面沉如水,怔忪的看着战场上厮杀惨烈的战士们,眼中露出痛楚的神色,他长长吁了口气,带着几分颤音,轻声道:“……不论我们信仰什么,现在,且让我们为突厥民族留一些种子吧!大祸,即将临头了……”

    万夫长大叫道:“留什么种子?什么大祸?国师大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华朝的援军马上要来了,他们会与我们内外夹攻,默啜即将战败,这个关键的时候,你竟然下令向默啜投降?”

    默棘连忽然笑了,笑容透着说不出讥诮意味:“华朝援军?是的,华朝援军会来,但他们不会帮我们,他们举起屠刀,将会把我们所有的突厥人杀戮殆尽,从而将整个草原纳入华朝的版图,天下再无突厥人的立足之地……”

    指了指尸积如山的战场,默棘连悠悠道:“……战士们已精疲力尽,双方伤亡惨重,换了你是华朝主帅,你会真心帮助一只病怏怏的老虎,然后等它病好了以后再反噬自己一口,或是举起刀剑,趁机将老虎杀死,彻底消除郁结华朝人心中百余年的心腹大患?”

    万夫长闻言一楞,略略一想,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能做上万夫长这个高位,当然不是愚蠢之辈,默棘连几句话便令他意识到,突厥人已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默棘连拍了拍他的肩膀,惨笑道:“事已至此,我们突厥人还要内斗下去,让异族彻底歼灭我们么?此时此刻,除了团结起来,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发展内政,将来东山再起,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救突厥人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去传令吧,全军放下兵器,向默啜可汗投降!我们是优秀的突厥民族,不能在这个地方被异族亡国灭种……”

    万夫长眼眶顿时泛了红,冷硬的汉子当场落下泪来,抽噎了几下,他站起身,狠狠一抹眼泪,高举双手,朝战场方向暴烈大喝道:“传国师令!所有突厥的战士,全部放下兵器,向……向默啜可汗……投降!投降!我们投降了!”

    所有人都楞住了,厮杀拼命的战士们动作一缓,默啜帐下的战士见机会难得,手起刀落之下,又有不少默棘连帐下的战士被斩于刀下。

    “投降!我们投降了!都别打了,所有突厥子民愿奉默啜为可汗,我们已经不是敌人,而是默啜可汗忠实的奴仆!”

    “不!我们奉默炬小可汗为主,怎可投降逆贼?我们愿血战而死!”不少战士反应过来后,顿时放声大叫道。

    “我们绝不投降!”

    “突厥子民是苍狼的后代,只有战死的突厥人,没有投降的突厥人!”

    战场上,默棘连帐下的战士纷纷大喊,神情激动的握紧了拳头,眼眶都泛了红。

    士气在命令传达的一瞬间低落下去,所有突厥战士全都停止了厮杀,情势混乱,大家都自动收缩成一团,形成两个圆型防御阵,双方神色戒备的退开,壁垒分明。

    “阵前抗命者,杀无赦!”万夫长面沉如水,语气如冰,眼中却闪过一抹痛意。

    情势突变,令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要投降?不是说华朝人马上就要来救援了吗?胜利即在眼前,为何国师却忽然提出要投降?

    人群中分出一条小道,默棘连骑在马上,他的手中握着代表骨禄咄可汗的突厥王旗,策马单骑向默啜大军方向奔去。

    “国师默棘连,率帐下勇士,向默啜可汗投降!请可汗相信我的诚意,突厥人的大祸即将到来,请可汗马上退兵,我们一路往北,撤向草原深处,为突厥人保留最后一点种子……”

    默棘连在默啜的阵前下马,然后跪下抚胸道,他语气平稳,可神情却带着几分焦急,时间不多了,不出意料的话,方铮马上就会领兵包围他们了,我们能躲过这次大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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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棘连昏头了?此时他尚能一搏,为何却要投降本汗?”默啜骑在马上,眯着眼看着阵前举旗不语的默棘连,神色颇为犹疑。

    “可汗,且让我上去把这只狡猾的狐狸一刀劈了,管他有什么阴谋,咱们都不用理会!”达塔塔在默啜身旁狞笑道。

    “默啜可汗,时间不多了!请您赶快下令撤军,华朝人马上要包围我们了,让我们停止内斗,为突厥人留点血脉吧!”默棘连在阵前大呼道。

    “华朝人?”默啜倒抽一口凉气,马上明白了默棘连的意思,扭头看了看双方所处的位置,他愕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双方大军的战场已经愈发接近北伐军大营,战场的东,西,北面是辽阔的草原,南面是湍急的榆河,若华朝人忽然出现,以东西北三面合兵包围他们,突厥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这个引狼入室的老糊涂!”默啜一惊之后,额头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虽然他仍不明白华朝人与默棘连达成了怎样一种协议,也不明白华朝人又是怎样欺骗了默棘连,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细想,赶紧率军离开才能避开这场大祸。

    “传令,往北撤军!我们往草原深处开拔,先在开平扎营!”

    “轰轰!”默啜话音刚落,只听得大军外围忽然传来震耳的号炮声,紧接着,目光所及的草原尽头,东,西,北三面,出现了三道隐约的黑线,在翠绿的草原上,特别的刺眼夺目。

    “可汗!有不明军队分三面包围了我们!”一名探子急急忙忙禀道。

    默啜看着外围的三道黑线,还有那隐隐约约传来的闷雷般的马蹄声,他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入了谷底……

    “传……传令,全军掉转头,结防御阵……”默啜整个人仿佛虚脱了。

    淡淡的瞥了默棘连一眼,默啜又令道:“命他们将骨禄咄的儿子和默棘连送到本汗的中军来,所有突厥人停止内斗,一致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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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帅,突厥人好象停战了,他们面向咱们列出了阵势……”冯仇刀在一旁低声道。

    方铮嘿嘿笑道:“这个时候才停战,晚了!早干嘛去了?”

    方铮笑得很得意,像偷了三百只的狐狸。

    无论谁设下这个圈套,把所有的突厥人装进圈套里,都会忍不住得意的,更何况方大少爷平时不算太低调,这样的得意之作,怎能不大大炫耀一番?

    “元帅,三路大军已包围了突厥人,他们跑不了了!”韩大石跃马扬鞭,兴奋的大叫道。

    为祸北方边城百余年的突厥人,将在今日结束他们百年的辉煌,所有华朝将士的情绪高涨,他们兴奋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在传令兵策马飞驰下令之际,有条不紊的按计划列好阵势,好整以暇的等待元帅最后的进攻命令。

    “列阵!弓箭上前,围住他们!”隔着突厥人数百步,冯仇刀大声下令道。

    北伐大军队列中昂然走出数万弓手,他们以北伐大营为圆心,将突厥人围在了中间,张弓搭箭,锋利的箭尖对准了包围圈中的突厥人,浓烈的杀气再次充斥着草原。

    看着列阵于前的弓手,默啜的心沉入了谷底。

    一支军队的弓手,盾手,刀手,枪手等等,那是有着标准配备的,可是……华朝人怎会有这么多的弓手?

    骑兵对阵数量如此庞大的弓兵,会有怎样的结果?默啜扯了扯嘴角,嘴里满是苦涩。

    瞧眼前的架势,方铮是打算将他们全部歼灭,不留一个活口啊……

    “突厥人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不论本汗帐下勇士,还是刚投降的国师帐下战士,你们听我号令,列阵!准备进攻!我们要突出重围!”

    所有突厥人行动起来,虽立于败势,却仍未显慌乱,不得不承认,他们不愧是天下最强大的陆军,很快,他们便以千人为队,像一股拧成了团的麻绳,列成了一个锥型的进攻阵型,锥尖直指北伐军的中军。

    方铮骑在马上,眯着眼打量着突厥人的阵型,忽然他仰天大笑数声。

    温森在一旁急忙应景的陪笑道:“元帅因何发笑?”

    方铮指了指突厥人的阵势,笑道:“你看突厥人列出的阵势,形状像不像男人的那话儿?”

    温森恶寒,擦汗……

    这位元帅很邪恶……

    方铮又看了半晌,接着又笑了。如果突厥人的阵势像男人的那话儿,那老子的北伐军像什么?安全套?哎呀,打仗都打得如此淫荡,突厥人太不要脸了……

    相比方铮的轻松,默啜此刻的心情却是沉甸甸的,看着自己被华朝大军重重包围,他浑身冰凉,感到一阵绝望。

    “进攻!冲出包围!”默啜两眼通红,抽出弯刀,下达了进攻命令。

    低沉呜咽的牛角号声,传遍整个大军。

    所有突厥人弯刀出鞘,催马开始冲锋,阵势发动,一往无前的气势中,透出几分悲壮的意味。

    马蹄如雷,进攻阵型在狂奔中仍未凌乱,草原上,一支巨大的箭头快速向华朝的包围圈移动,像一柄利剑,试图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裂缝,为自己争得生存的机会。

    五百步,四百步……

    “弓手准备——”北伐军阵前,传令兵骑着战马,手中挥舞着令旗,来回狂奔,传达着主将的命令。

    “唰!”

    数万张强弓对准了冲锋的突厥人,冰冷的箭尖散发出幽幽的寒光,如同死神的请柬。

    三百步,二百步……

    “咚咚咚……”中军阵后,硕大的战鼓擂响,所有人的心脏随着鼓声的节奏,开始急促跳动起来。

    “放箭!”

    “放箭!”

    “嗡——”

    低沉的弦颤,漫天箭雨密密麻麻向冲锋的突厥人射去。

    数万支利箭呈弧线仰射,仿佛遮住了天空的太阳,天色在一瞬间便得阴暗无光,突厥阵型中无数人大声惨叫,相继中箭落下马来,完整的锥型阵列顿时出现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

    默啜落在最后,身边的数千亲军重重保护着他。见帐下无数勇士落马,他不由瞋目裂眦,扬刀大叫道:“冲锋!再冲!一定要冲出去!”

    北伐阵中,清楚明白方铮作战意图的冯仇刀,秦重和韩大石三员大将,在阵前来回策马下令。

    “放箭!继续放箭!”

    骑兵对弓兵,最危险的地段便是三百到一百步之间,那是弓兵远程兵器打击的最佳地段。

    冲过这几百步,弓兵无法发挥远程打击优势,骑兵才算是减缓了压力。

    领头冲锋的是达塔塔,看着越来越近的北伐军包围圈,达塔塔脸上露出了狞笑。只要冲到北伐军的阵前,区区弓箭再也发挥不了作用,那时的华朝人会变成一头头待宰的牲口,等着我们英勇的突厥战士随意下刀宰割。

    十几轮箭雨打击下,突厥人付出了数万战士的代价,终于冲到了北伐军的包围圈边沿。

    所有的突厥人都松了口气,没了弓箭的华朝人,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与突厥一战?

    “弓兵退!重甲上前!”

    就在突厥的冲锋队伍离北伐军还剩五十余步时,北伐军中的传令兵开始下达主将的最新命令。

    所有弓兵令行禁止,马上收好了弓箭,有条不紊的退入中军。

    这时,令所有突厥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弓兵退后,北伐军中迎面上前的,竟是一群骑兵,出现骑兵并不值得吃惊,吃惊的是,这群骑兵人数虽只有万余人,可他们全身被黝黑的重甲所包裹,连脸上的头盔都将整张脸包裹起来,全身上下被包得严严密密,竟找不到任何可以下刀劈杀的空隙,座下的战马也被层层铁叶包裹住了头颈腹臀。

    这群万余人的骑兵排成一线,手执雪亮的长枪,他们的面容被铁面具所遮,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北伐军的最前列,渊渟岳峙中,无形散发出冲天的杀气,深身震撼着突厥人的心。

    “重……重甲骑兵!”默啜惊呆了。

    “华朝人什么时候有了重甲骑兵?”

    还未待他有所布置,北伐军阵前,黄色的令旗已悠悠扬扬的挥落。

    主帅已下了进攻命令!

    “杀!”

    重甲骑兵中,为首的将领高举长枪,然后率先策马,向突厥人的战阵中冲去。

    身后的北伐将士发出低沉的喝声,紧跟在将领身后,催马发起了冲锋。

    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五十步的距离眨眼便至,重甲骑兵像一台台战场绞肉机,无情的绞杀着一切阻挡他们前进的敌人,巨大的惯性,和几乎刀枪不入的重甲,让突厥人的士气在一瞬间坠入了低谷。

    战况,已无悬念。

    默棘连双手被反绑,落在默啜中军之后,他脸色苍白,却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声中,一串老泪流落腮边。

    突厥,草原的骄子,今日竟被孱弱的华朝人亡国灭种,真是莫大的讽刺,万能的真神,我们做错了什么?以至遭受如此厄运?

    默啜的脸也白了,他面色铁青,骑马立于中军,手中紧紧握着胯下战马的缰绳,因太过用力,手指的指骨关节竟泛着白色。

    没想到,无坚不摧的突厥大军,今日竟要在此地全军覆没,那一万名重甲骑兵,如同一万个收取突厥人魂魄的恶魔,肆意在突厥战阵中来去自如,快意纵横。

    这已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华朝人为了今日这一战,到底下了多重的本钱?

    望着所向披靡的华朝重甲骑兵,默啜在这一刻完全绝望了。

    *******************************************

    “嘶——”北伐中军,方铮看着重甲骑兵杀入突厥战阵,如虎入羊群,无情的撕咬着一切,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面容禁不住的开始抽搐。

    “三百万两银子啊,就造了这一万副重甲?这哪是军队呀,简直是台吸钱的机器,最可恨的是,吸的还是老子的钱……”

    “元帅,您怎么了?”战事如预料中一般顺利,温森满脸喜色,凑上前讨好的问道。

    方铮皱着眉,眉梢随着前方的喊杀声不停的跳动,半晌,他才瓮声瓮气道:“叫那群带壳的小王八蛋们给老子悠着点儿……”

    温森楞了楞,接着满头黑线道:“……元帅,那不是带壳,是重甲骑兵呀……”

    “都一样,反正叫他们悠着点儿,别把壳……别把重甲损坏了……”

    “这……战场厮杀,损坏亦是难免啊……”

    “那我不管,仗打完了,叫他们都把重甲脱下来,老子拿去当废铁卖了,多少收回点儿成本……”

    “啊?元帅,这……他们以后没了重甲怎么办?”温森惊道。

    方铮眼看着突厥人的弯刀不停砍在重甲上,马上的骑兵纹丝不动,但盔甲却留下一道长长的砍痕,方铮再次心疼得浑身一哆嗦。

    “关我什么事?以后若要打仗,给他们每个人背上纹一个乌龟壳的图案,比重甲管用多了……”

    -------------以下不算字数----------------

    这两天应酬多了点,实在很抱歉,我想尽一切办法在空暇之时码字,尽量不耽误更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善后

    战争是大人物玩的游戏,从古至今,史书上所有的辉煌都是属于大人物,而他们却是踩着平民小卒的鲜血和白骨,才站在供后人考证凭吊的顶端。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现在的草原,正见证着一场决定未来数百年江山话语权的归属。

    结局已无悬念。

    一万重甲骑兵如虎入羊群,无情的撕开了号称陆地最强的突厥骑兵,他们爆发出压抑百年的屈辱和懦弱,尽情发泄着几乎快消失殆尽的血性,他们无坚不摧,兵锋所指,无论突厥战士还是他们的战马,都被这一台台的绞肉机碾得粉碎。

    这个民族受了太多的委屈,在突厥人的淫威下卑贱的生存了百余年,今日,他们将以胜利者的高傲姿态,将以往这些不可一世,骨子里充满侵略残忍情结的突厥人死死的踩在脚下,突厥人的辉煌,将永远只是个历史记号,从今日起,突厥这个名词,可以从这世上彻底抹去,以后只能在史书上寻找它曾经拥有的辉煌。

    是谁给了华朝将士扬眉吐气的机会?

    北伐军中军方阵之内,所有将领和士兵的目光都热切的盯着那位年轻的,脸上永远挂着慵懒而毫不正经笑容的主帅。

    是他,鼎定了华朝不再受外侮的乾坤!

    战场中间,一万重甲骑兵仍在突厥人的战阵中横冲直闯,势不可挡,冰冷的铁面具,冰冷的重盔甲,散发出幽幽的寒光,手中长枪沾满了鲜血,却仍如饥渴的猛兽,无情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这是一支花了巨大代价精心打造的骑兵,这也是一支几乎无敌于天下的钢铁骑兵,在冷兵器时代,一支重甲骑兵可以纵横天下,任意驰骋,所有的敌人都是渺小而脆弱的。

    突厥人的圆型防御阵型在重甲骑兵冲入敌阵的那一刹便完全崩溃了。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打法,重甲骑士手中的长枪在他们身上一戳便是一个血窟窿,而他们的刀剑砍在重甲骑士的身上,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无关痛痒的痕迹。

    如此不公平的战争,还怎么打得下去?

    突厥战士骄奢狂妄的士气完全低落下去,大部分战士已无心抵抗,而是寻找机会逃窜。

    一场战争若到了连将领都制止不住士兵逃跑的地步,基本可以算是无力回天了。

    *********************************************

    耳中听着突厥人不绝的惨叫落马声,方铮骑在马上得意的笑。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令旗挥舞,三面合围的北伐军开始发动,包围圈越缩越小,将突厥人紧紧包裹在中间,突厥人的背后,是湍急汹涌的榆河,他们已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默啜被数千突厥亲军紧紧护持在中间,他们的外围,无数突厥战士被屠杀,默啜脸上的肌肉急促的抽搐,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双手被反绑的默棘连神情却是安详无比,似乎这样的结局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默啜转过头,望向默棘连的目光变得复杂。

    “国师,本汗与你争夺数年草原的统治权,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异族的黄口小儿渔翁得利,若早知今日,我何必……”

    默啜说着忽然住了嘴,神情黯然。

    若早知今日,以自己的性格,他还是会争上一争的,默啜有默啜的傲气,他永远也不会屈居人下,他的亲哥哥不行,华朝人,更不行!

    默棘连睁开了眼,长长叹了口气:“默啜,大势去矣!突厥,完了!这几年我们流了太多的血,牺牲了太多优秀的战士,我们发动战争,有伤天和,万能的真神发怒,已不再庇佑我们了……”

    默啜神色怔忪,接着仰天长笑,忽然恢复了往日的豪迈之气。

    “战争是我发起的,真神独罪我默啜一人足矣,为何要让我整个突厥亡国灭种?真神何其不公也!”

    豪迈的笑声中,默啜忽然抽出弯刀,暴烈大喝道:“我乃突厥汗王,尊崇华贵,威服四海,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都将变成我突厥人的牧场,草原之外的异邦子民,都将成为我突厥人的奴隶,谁也不能轻易践踏汗王的尊严……”

    大喝声中,默啜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扬刀催马向北伐军的中军方阵杀去。

    默啜身后的数千突厥亲军紧跟其后,他们脸上纷纷流露出悲壮之色,自古慷慨赴死者,不独华夏一族,异邦亦有血性汉子。

    默啜当先冲在首位,他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中军“方”字帅旗下,一名骑着白马,来回风骚走动的年轻男子,他的嘴角因咬得太过用力而流下殷红的鲜血。

    “方铮,是你!都是你!你亲手破灭了我称霸天下的美梦,你的阴谋诡计害我突厥从此灰飞烟灭,我今日拼着一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吧!”

    突厥阵中,反绑着双手的默棘连望着默啜绝尘而去的决然身影,不由落下浑浊的老泪。

    蹄声轰鸣之中,默棘连泪中带笑,唱起了苍凉的牧歌,忧伤悲怆的突厥长调,在战马嘶鸣,鼓声震天的战场上,分外悠扬凄凉……

    “高高山头柳,风吹叶前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反复吟唱的苍凉牧歌声中,默啜手握弯刀,绕开了战场中心的华朝重甲骑兵,已一步一步逼近了中军。

    五百步,四百步,愈来愈近……

    方铮看着双目赤红的默啜朝自己策马狂奔而来,不由小小吃了一惊,只见他两眼一眯,略带惊慌的指着越来越近的默啜,颤声问道:“此将乃何人?竟如此骁勇耶?”

    一旁的温森张目打量了一下,不慌不忙道:“元帅,此人乃突厥可汗默啜。”

    方铮像长坂坡的曹操似的擦了擦冷汗,赞叹道:“真神经也……错了,真神人也。”

    温森非常应景的附和道:“元帅可要活擒此人?”

    方铮眼睛一瞪:“擒你娘个头啊!留着他将来暗算老子是吧?老子有那么蠢么?”

    说着方铮扭头四顾,扬起马鞭,斜斜往前一指,说了一句反派人物专用的经典台词。

    “兄弟们,给老子上!斩杀敌酋默啜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方铮印象里,万户侯这个爵位永远是为卖命的爪牙准备的。

    应命出动的爪牙不少,冯仇刀,韩大石,秦重三人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一脸兴奋的领着麾下将士当先迎着默啜而上。

    “万户侯是我的!”策马狂奔中,韩大石举起手中丈长大刀,迎着罡风大笑道。

    “韩将军,小弟不才,且抢个万户侯的爵位,光耀我秦家门楣,得罪了!”秦重骑在马上,不甘示弱的笑道。

    华朝三员大将齐出,竟将默啜当作了猎物,互不相让的争抢起来。

    “嗖!”

    一支利箭突然射出,狂奔中的默啜只觉胸口一麻,接着仰头栽下马来。

    韩大石与秦重惊然勒马,回头向阵中望去,却见冯仇刀正不慌不忙的垂下手臂,手中泛着油亮漆光的强弓,弓弦仍在轻微颤动不已。

    冯仇刀策马慢悠悠的上前,气定神闲的看了看躺在冰冷草地上的默啜,只见他浑身抽搐,胸口心脏部位,微颤颤的插着一支利箭,眼见已是不活了。

    冯仇刀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箭法精准颇为满意,在韩大石和秦重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他掉转马头,慢吞吞的回了中军,悠悠扬扬丢下一句话。

    “万户侯……本将军也想当上一当……”

    “卑鄙!”

    “耍赖!”

    韩大石和秦重楞了一楞,接着破口大骂。

    麾下将士早已迎上了默啜的亲军,双方战作一团,在人数与士气皆高于突厥战士的情况下,战事仍是一面倒的倾向北伐大军。

    默啜躺在冰冷的草地上,口中的血沫不停的涌出来,浑身抽搐,脸色苍白,他抓着弯刀,似乎想借着刀身强行站起身来,可惜他全身的力气已随着胸口的鲜血流失殆尽。

    默啜双目的神采渐渐黯淡,他望着阴沉的天空,断断续续道:“我……是突厥的……汗王,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都将……变成我……突厥人的……牧场……”

    言毕,默啜气绝而亡。

    方铮隔着老远,小心的看了看默啜气息全无的尸首,楞楞看了半晌,方铮忽然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万分鄙夷的道:“呸!你丫还真当自己是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啊?老装逼犯!”

    号炮轰轰响了两声,近百名华朝士兵骑马在战场外狂奔,操着不太流利的突厥话大叫。

    “默啜已死!”

    “默啜已死!”

    战场边沿,默啜的汗王大旗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轰然倒下。

    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把老子的帅旗举高点儿,再举高点儿!对,就这样!哈哈,众将官,汝等观本帅之帅旗颇雄壮否?风骚否?哇哈哈哈哈……”

    “…………”

    *******************************************

    华朝与突厥的决战结束了。

    结束得理所当然,当默啜身死的消息传遍战场的每个角落,当默啜的汗王大旗倒下的瞬间,所有突厥战士的士气全部崩溃。

    清点战场俘虏时,突厥战士活着的只剩两万余人,其中大部分皆带伤。

    乾坤已定,华朝北伐军将士齐声欢呼,子孙后代从此可永享太平,再不必担心外族侵略掳掠,华朝从此称霸于世界东方,成为名副其实的泱泱天朝上国。

    “华朝万岁!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欢呼声响彻云宵,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悠然传扬。

    迎着众将士真心爱戴崇敬的目光,方铮却一脸气急败坏和悲怆之色,急匆匆下马,几步跑到默棘连面前。

    “国师啊!本帅率军来援,没想到……呜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我……对不起你啊!”

    泪眼朦胧中,方铮这才注意到默棘连双手被反绑,正一脸暴怒之色,那凶狠的眼神恨不得把方铮给撕碎咬烂。

    方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悚然道:“没想到默啜居然是个老玻璃,……你没被他怎么样吧?把你绑得这么紧,口味挺重的,他竟然喜欢这种调调,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默棘连大怒道:“方铮!你这个卑鄙下流的恶棍!设计害我突厥,真神必不饶你!”

    面对默棘连的指责,方铮既是痛心,又是委屈:“国师啊,你真的冤枉我了,我们是盟军啊,怎么会设计害你?我不是按原计划领兵来支援你了吗?我哪里做错了?”

    默棘连环视硝烟纷飞的战场,还有那仅剩两万余人的突厥战俘,他的眼中不由落下泪来。

    “十余万突厥战士……如今只剩这两万余伤残战俘,突厥……果真灭种了啊!这都是老夫引狼入室造的孽啊!”

    “国师,节哀顺变,你要学会坚强……”

    “滚!老夫不用你耗子哭猫假慈悲!”

    “没文化了不是?应该是猫哭耗子……其实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至少不费粮食,易养活……”

    “滚!方铮!老夫与你誓不两立!”

    “国师,你别这样,咱们是世代友好的兄弟之邦啊……”

    “…………”

    *******************************************

    帅帐内,所有华朝将领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或笑或戏的看着帅帐中神色颓然的默棘连。

    长长叹了口气,默棘连脸色变得异常灰败,短短几个时辰,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连身躯都变得佝偻起来。

    “方铮……方元帅,草原是你华朝的,老夫不与你争,也没能力与你争了……”默棘连看着帅案后毫无正经色的方铮,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深深的仇恨。

    “老夫只求你一件事……求你将那两万余突厥战俘赐还予我,我……我领着他们向东北方而去,在那里讨得一线苟延残喘之生机……你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求你,恩赐战败者最后一点慈悲吧……”

    方铮嘻笑的神色顿时一收,忽然变得正经起来。

    东北?辽州?深山密林?前世历史中,后金女真的发祥地?

    靠!想得美!老子大发慈悲,百十年后你们恢复了元气,然后又来打我华朝的主意,老子有那么蠢么?

    “哎呀,国师啊,你这话多见外,什么恩赐,什么慈悲,我是那么残忍的人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占了你们的草原,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怎么忍心你们流落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般生活?国师啊,你真的看错我了,我的本性其实是很善良的……”

    默棘连目光顿时变得极度绝望,眼中透着一股苍凉悲怆的意味。

    “方元帅,难道你真的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们突厥人?真的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方铮摇头道:“不,我不但要给你们活路,而且要让你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加富裕……”

    默棘连此时连恨意都不敢表露出来,闻言只得疑惑道:“方元帅此言何意?”

    方铮嘴角勾起一抹熟悉坏笑,默棘连瞧在眼里,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很简单,我华朝受圣人教化,圣人云:有容乃大。所以呢,我打算把你们所有的突厥战俘,还有散落在草原各处的突厥部落妇孺老弱全部迁往华朝内地,当然,你们不能再群居了,全部分散,每州每府,每县每乡都塞几个进去,大家一起唱歌跳舞,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多美,给个神仙都不换呀……”

    “什么?”默棘连面容抽搐,满脸惊色。

    方铮没理会默棘连,犹自道:“还有,我打算给你们突厥人办个扫盲班,学学咱华朝人的礼仪文化,让你们跟咱们一样,受圣人教化,学会了礼义廉耻,从此以后大家见面都客客气气,再也不用拿刀又打又杀的,那样太没礼貌了,当然,我们朝廷也会分给你们土地和农具,并派专人来教会你们农耕织造,从此你们就是我华朝皇帝治下的子民了……”

    说着方铮朝默棘连坏坏的眨了眨眼,笑道:“是不是有一种幸福得快要爆炸的感觉?比起你们在草原上放牧,日夜风吹雨淋的,相比之下,华朝简直是天堂了……”

    “你……你好卑鄙!老夫反对!”默棘连气得大声叫道。

    默棘连年轻时曾在华朝游学,也粗习圣人之书,他深知华朝文化的可怕,儒家有包容万物的胸怀,有宽和仁厚的气度,若让所有突厥人修习华朝文化,用不了几年,那些圣人之言便能将最凶狠的虎狼,变成最温顺的绵羊,这种文化上的渗透,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突厥人同化为华朝人,从本质上将突厥彻底灭族。

    方铮此人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他出的主意为何总是这般阴损?

    方铮气定神闲的清咳一声,负手而立,面容冷森道:“国师大人,我想你还没弄清楚状况吧?此情此景,你反对还有用吗?”

    默棘连闻言一窒,然后颓然的垂下头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争无益,大势,早已不可挽回了……

    方铮冷眼看着默棘连颓丧的神情,不由得意的一笑。

    老家伙,老子不散散王霸之气熏一熏你,你丫以为自己仍是高高在上的国师?

    “方元帅……我突厥部落若尽往南迁,草原怎么办?”默棘连猛地抬头,试图寻找最后一丝机会翻盘。

    方铮笑了笑,道:“这就不劳国师大人操心了,草原当然由我华朝的将士进驻,届时我们将在开平,塔山,榆木川,黑沙城等十余处地方设立华朝都护府,你们坚守草原这么多年,辛苦了,剩下的便交给我们吧,我们辛苦一点,帮你们突厥人守几百年再说……”

    瞧着默棘连灰败的脸色,方铮笑眯眯的道:“至于你嘛,呵呵,恭喜国师,贺喜国师,本帅将携国师和小可汗一同班师回朝,觐见吾皇万岁,届时请皇上给国师封个啥侯儿,给小可汗封个啥公,再给你们在京城赐下宅子和下人,你们俩公猴儿就撒着欢的在京城里四处蹦达吧,除了出京,你们干什么都没人拦着,怎么样?国师,我为你想得周到吧?”

    默棘连闻言两腿一软,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老默啊,以后咱们就是朝中同僚了,互相关照吧……”

    “多谢……方元帅!”

    “嗯——既然是互相关照,不如你先来关照我如何?当初你带着小可汗退出黑沙城的时候,肯定收罗了不少金银珠宝吧?我从华朝带来的一千盒如玉斋的高级脂粉……”

    “老夫……全买了!”

    -------------以下不算字数---------------

    还剩最后一章,容我好好思考两天再更新,大结局了,不能烂尾,诸友体谅。

新书《李治你别怂》已发,求老朋友们支持

    先说声抱歉,新书鸽了几个月才姗姗来迟。

    原因很唯心,因为我在这几个月里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状态。

    作者写书不是流水线生产,如果心态浮躁,成绩一定会扑街的,上本书的不成功大约便是如此,所以这本新书我很慎重,一定要觉得自己的心态调适到最佳了才会动笔。

    新书的年代仍然是唐朝,也许是我最后一本写唐朝的书了。唐朝几个闪光的年份,太宗,高宗,明皇,我都写了,此生已无憾。

    新书的书名我觉得还不错,挺惹人眼球的。内容大致是高宗李治年轻力壮时期开始。在史学上,高宗李治是一位被低估了的帝王,不论是继承贞观的遗产也好,是他努力超越前人也好,李治在位时唐朝的疆土面积是最大的,朝野的政通人和也胜于贞观。

    我希望能写好这个时期的故事,它像一个梦想中的乌托邦,让人心驰神往。

    想说的大致就是这些了,希望新老朋友们移驾去新书支持我,《李治你别怂》,独发起点中文网,搜索书名便能找到。

    收藏,推荐,月票,切记莫忘。

    好了,新书扬帆起航了。

    拜求诸君与我再同行一程,多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奔逃(上)

    方府已被如狼似虎的近万叛军包围,府内只有区区三四千的禁军士兵,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如若潘尚书一声令下,命叛军进攻,就算死守也守不了多久,禁军迟早会被叛军歼灭殆尽。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形势已是万分危急。

    皇上的脸不住的抽动着,眼中的愤恨和惊慌之se怎么也掩饰不住,登基为帝数十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他知道,只要叛军将他的禁军歼灭,他这个皇帝就算当到头了,如同每朝每代的亡国之君一样,过着猪狗不如,受尽欺凌的日子,最后在惶恐和绝望中渐渐死去,而他的亲人,子女,日子绝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咬了咬牙,皇上面向大门,沉声道:“老尚书,朕与你君臣数十年,彼此不用再说虚妄之言,你告诉朕,你要什么?”

    要什么?大军压境,兵临城下,这副架势摆出来,他要什么还用问么?

    门外的潘尚书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才开口,声音苍老而嘶哑:“皇上,老臣要的,只不过‘公平’二字而已。”

    皇上浓眉一掀,沉声道:“朕对你还不够公平么?独掌吏部,太子太师,爵至国公,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朝堂上让你一手遮天,在民间任由你享有直追皇室的声望,朕给了你这么多,你居然还跟朕要公平?这天下的公平,朕全都给你了,你还嫌不够么?”

    潘尚书闻言情绪忽然开始ji动,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不!这不是公平!这只是你做给我看的假象,做给世人看的假象!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处心积虑的削弱我的羽翼,打击我的门生,暗中布局,cao控一切,你当我不知么?只要某天我失去了所依恃的力量,你便会毫不留情的砍下我的脑袋!老臣所要的公平,都是一点一丝从你的手指缝里抠出来的!不然老臣岂能活到今天?皇上,老臣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被你bi的啊!”

    方铮走到皇上身边,轻声道:“皇上,别跟那老东西废话了,那家伙好象疯了,您是万乘之尊,跟一疯子说话多掉价啊!微臣给您出个主意,微臣从茅房里nong一桶大粪来,在门上搭把梯子上去,然后将大粪泼到他身上,对待这样的妖孽,就要用大粪泼,哇哈哈哈哈……”

    见皇上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方铮得意的笑声噶然而止,mo着鼻子讪讪道:“……当我没说。”

    等了许久未见皇上说话,门外潘尚书沉沉的叹息一声:“皇上,您还是自己出来吧,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死伤了,君臣一场,老臣保您和各位王爷公主性命无忧,富贵终老……”

    “潘尚书,朕问你,太子可参与了此事?他此刻是否与你在一起?看在多年君臣情份上,你跟朕说实话。”皇上忽然道,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老臣不敢隐瞒,太子殿下至始至终未参与此事,老臣派人搜查了太子府,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的踪迹。”

    皇上闻言,眼中终于有了几分释然。

    太子并未参与叛luan,这也许是众多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了吧。

    没有再理会门外的潘尚书,皇上一把按住方铮的肩头,低声道:“形势危急至此,你还不愿冲出城去搬兵么?难道你就看着大家都死在这里?”

    方铮默然,回过头扫视了一圈,亲人,老婆,朋友,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到底为什么而活着?权势,还是金钱?钢刀加颈之时,一切身外之物仿佛都变得虚无缥缈。陪在身边的,除了自己的亲人,还能有谁?

    说实话,方铮现在很害怕,他的双tui止不住的发抖,从门外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中冲出城去,换了以前,这种疯狂的找死方法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今日形势bi到这个地步,自己却不得不去做这件十死无生的事,——为了自己的亲人和爱人。

    他也明白皇上的话有道理,冯仇刀虽说不会反叛,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除了皇上本人和他方铮,恐怕谁也调动不了他的军队,并非冯仇刀不忠君,而是值此纷luan之时,他肯定已不敢随便相信别人,只有交情与他相厚的方铮,拿着皇上亲笔所写的调兵特旨去找他,他才会相信,因为世人都知道,方铮是皇上的亲信,又是皇上的女婿,从某个角度来说,方铮其实就是皇上的代言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将这句话说得再直白一些,有些事是一个男人必须要去做的。若连自己的家小都保护不了,这个男人还算男人吗?太监都会看不起他吧?

    方铮觉得自己ting像《倚天》里的明教教主张无忌,他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被形势或被人bi出来的,从帮胖子和长平打架,到给朝廷献策,再到与潘尚书结怨,与突厥人谈判,一切都不是自己主动去做的,或迫于形势,或迫于人情,现在,他又不得不去做一件自己并不想做的事了,这件事必须要做,为了一个男人的责任。

    望着皇上,方铮的眼神透着一股决绝。妈的!死就死了!老子本来就是穿越来的,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值了!大不了老子再穿越回去。

    “皇上,我去!”

    皇上对他的回答很欣慰,眼中充满了温情。

    “朕会派最精锐的三百禁军保护你冲出重围,你,……你不会有事的。”

    骗鬼去吧!没事你自己怎么不去?方铮对这句不切实际的安慰嗤之以鼻,既然决定去,有没有人保护自己已不重要,就算孤身一人,也得去。

    孟子曾说过一句很牛bi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方铮现在怀疑,如果不是孟子的家人被强盗绑票了,那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喝醉了吹牛皮,反正方铮自己做不到如此大义凛然,这会儿他只能不停的安慰自己,我是悲情英雄萧峰,我是死守襄阳城的傻大胆郭靖,我是身残志坚的苦情英雄杨过……妈的!我如果是韦小宝该多好,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你们打出脑浆子都不关我事……

    胡思luan想之中,一双手环上了方铮的腰,扣得紧紧的,仿佛松开手他就会凭空不见了。

    “宓儿,松手吧,我只是……只是到外面去出个差,很快就回来。”方铮不用回头,光闻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就知道,抱住他的人是长平。

    “不,要去咱俩一块去!”长平将头埋在方铮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别傻了,这是去玩命,你以为去领奖啊?”方铮苦笑道。

    “不行,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长平执拗道。

    “呸呸呸!会不会说话啊?什么死啊死的,我还没跟你洞房呢,怎么舍得死?”

    说话间又有三只yu手紧紧抓住了方铮的衣袖。嫣然,凤姐和小绿都围了上来。

    方铮眨了眨眼:“干嘛?你们都要陪我去?”

    嫣然和凤姐摇摇头,笑中带泪:“我们若跟你去了,只会给你添累赘。”

    方铮对长平笑道:“听听,她们比你明白多了。”

    谁知嫣然纤手一翻,手中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满脸泪水的看着方铮,语气充满了决绝:“……妾身已备好鹤顶红一瓶,如果夫君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绝不独活!”

    方铮见状大急,忙道:“嫣然你可别犯傻啊,放心,我不会死的!”

    说完又急忙跟长平道:“这一点你别跟她学,记住了,你们都得好好活着!”

    小绿在一旁道:“少爷,小绿可以陪你去,小绿有功夫,可以保护你。”

    方铮道:“得了吧,功夫再高,能打得过外面的千军万马吗?放心,下回我若跟街上的hunhun打架,一定叫上你,这回就算了。”

    “不行,你要带我去!”

    “少爷,我可以保护你的。”

    “夫君,为了妾身,一定要小心啊……”

    听着耳边唧唧喳喳的声音,方铮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luan,怒道:“好了!你们干嘛呀?一个个抢着评职称似的,有意思吗?都老实在府里待着!等着我去搬救兵,谁都不准跟我去!”

    众女见方铮难得的发了脾气,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珠泪涟涟的望着他,目光中的幽怨之意,令方铮打心眼儿里疼惜。——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啊!

    一道娇媚的身影出其不意的冲到方铮面前,未等他反应,一把扳住方铮的脑袋,然后樱chun对着他的嘴狠狠的印了上去,芳香扑鼻,回味悠长。

    在众女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凤姐羞红着脸退开了,眼神四处闪烁,yu盖弥彰道:“……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个月的分红还没跟你结算呢……”

    长平大怒,狠狠的一跺脚,指着方铮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清白!”

    方铮回味的mo了mo嘴chun,嘿,这可是凤姐第一次主动亲我啊。这个wen算不算分红的一部分?如果能活着的话,嗯,我得好好跟她结算一下分红的事儿,多分几次,用不同的姿势分红……

    凤姐不知怎的,这次居然不怕长平了,闻言淡淡的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民女亲他那一下,是希望他能记着府里众人的安危,出去后凡事小心谨慎,毕竟他是我如yu斋的大股东……”

    长平气得直跳脚:“那你用得着亲他吗?他是我的夫君,跟我拜过堂了,你……你们肯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公主殿下请慎言,民女与他可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清白……”

    方铮扶着额头痛苦的呻yin了一声,转过头对皇上道:“皇上,快,给我备马,微臣已迫不及待想出去送死了,活着简直太难受了!”

    皇上笑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方铮想了想,道:“微臣想要穿上盔甲,这样也许可以多挨几刀……”

    皇上命禁军中的军士脱下一副盔甲给他。

    其实所谓的盔甲,也只是寻常的军服上面镶嵌了一些铁片,然后在身体的要害部位多加了一层薄薄的铁板,若说用处也不是没有,不过上阵杀敌的话,这种盔甲也顶不了什么大用,一刀砍下,该丧命还是得丧命。

    见方铮穿戴完毕,皇上问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方铮又想了想,道:“微臣还要穿上一副盔甲……”

    “…………”

    同时穿上两副盔甲,这下应该保险多了吧?方铮原地跳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承重还有一定的空间。

    “皇上,微臣觉得还可以再穿一副……”

    皇上哭笑不得,这家伙怕死也怕得太离谱了,一个人穿三副盔甲,也不怕被压死。

    “你穿这么多还怎么跑?”

    方铮笑道:“这您就别管了,微臣自有办法,嘿嘿,安全第一嘛……”

    方老爷抖抖索索的走上前来,抓着方铮的手,未语泪先流,“铮儿……唉!都是家人拖累了你啊!”

    一旁的方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皇上却命他去做一件凶险至极的事,万一有个好歹,方家以后靠谁?

    可方家二老明白,方铮若不冲出去搬救兵的话,方府迟早会被叛军攻破,那时大家照样也是个死而已,不同的只是早死晚死,方铮如果能顺利冲出去,或许更有希望活下来。

    方铮朝老爹咧嘴笑道:“爹,您别这么说,人都有上进心的,孩儿hun蛋了半辈子,您就不许孩儿高尚一回啊?您和娘要保重,若然……若然事不可为,请恕孩儿不能为您尽孝了。——放心,玩命的事儿孩儿只干这一次,下次就算是天皇老子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干了。”

    说完方铮意有所指的瞄了皇上一眼,皇上咳了两声,目光转向别处。

    奉命保护方铮的三百禁军精锐已集合,众人又七手八脚从方府的马厮中腾出了三百匹马,这些马都是从宾客们乘坐的马车或随从中临时调拨出来的,知道方府的少爷为了救大家,孤身出城求救兵,众人感ji之余,二话没说,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会儿的工夫,方铮xiong前的暗囊又鼓涨了不少,都是宾客们偷偷塞的一点“小心意”。

    方铮苦笑,搁以前的话,自己发了这么大一笔财,估计会乐疯了,现在……唉,待会儿冲出去若死于luan刀luan箭之下,银子要来还有什么用处?

    拉过杀手哥哥,拜托他保护好一家老小的安全后,方铮意气风发的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方老爷怒道:“hun帐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方铮立马低眉顺目:“是,我错了……”

    身穿三副盔甲的方铮艰难的走到了一匹黑马前,费力的抬了抬tui,发现上马这个动作自己无法独力完成,于是瞪了一眼身旁不停抹着眼泪的小五,“哭什么哭!不知道上来搭把手吗?没眼力见儿!”

    小五赶紧伸出手,二人一同使力,方铮终于顺利上马。

    跨坐在马上,扶了扶沉重的头盔,望着众人或悲伤或期待的眼神,方铮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年代,而自己,正是那位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英雄,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身披金甲,脚踩祥云,一骑绝尘而去……

    此时此景,怎能不yin诗一首以壮行se?清了清嗓子,方铮朗声yin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众人大骇:“换一句换一句!太不吉利了!”

    “国破山河在,城chun草木深……”

    “换一句换一句!”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换一句换一句!”

    “我自横刀向天笑……”

    “换一句换……”

    “都给我闭嘴!”被打扰了诗兴的方铮怒了,yin沉着脸,愤愤的瞪着众宾客们:“你们来相亲还是斗诗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讲不讲理了?给我闪开!”

    “…………”

    突围的地点选在方府内院的西后门,相对于前门的重重包围来说,这里的防守稍稍薄弱一些。

    三百禁军早早的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的握紧手中的钢刀长矛,眼中都流lu出一种决绝,他们已知道,此去生还的机会很渺茫了,但他们是皇上的亲军,任何时候都必须有随时为皇上捐躯的觉悟。

    tian了tian干枯的嘴chun,方铮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紧张,大门处,潘尚书yin沉的声音传来:“准备进攻!”

    守在门内的禁军将领马上高喝道:“禁军戒备!”数千士兵闻令,齐举手中的兵器,斜指着大门,神se或紧张或漠然的盯着前方,沉默之中,杀机蔓延,战事一触即发。

    叛军的号角已吹响,兵马调动的脚步声,像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潘尚书已下了强攻的命令,时不我待,不能再耽误了。

    方府西后门,骑在马上的方铮抽出腰间的佩刀,虚虚往前一指,大喝一声:“冲!”

    接着后门被打开,百余名禁军当先冲了出去,方铮狠狠的一夹马腹,冲在了中间,后面还有百余名禁军为他殿后。

    守在后门的叛军并不少,大概有三四千人,但他们似乎谁也没想到,重重包围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往外冲,见门内身着褐se禁军铠甲的数百人以极快的速度打马飞奔,朝着他们的包围圈冲来,叛军们不禁楞住了,城内已被叛军控制,就算他们冲出了这个包围圈,也根本无处可去,这帮人莫非在找死?

    短暂的呆楞之后,叛军的一位将领最先回过神来,此时禁军们骑的马离他们已不足十丈,他们的眼中已布满血丝,蕴涵着愈来愈盛的杀机。反正活命是不指望了,不如多杀几个叛贼,赚个够本,禁军们催着马,手中的钢刀已然高举,作出了准备劈砍的姿势,同时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百余名禁军士兵将方铮紧紧的护在中间,他们都知道,只有他冲出去了,大家才有活命的希望。

    叛军将领见状大惊,高喝一声:“快!步阵!”

    叛军士兵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短暂的慌luan之后,他们发现此时放箭已然来不及了,于是马上列阵集结,长矛撑在地上,矛尖斜指疾驰而来的马匹,矛柄用脚死死踩住,同时身后的士兵钢刀压阵,只待顶过第一bo骑兵的冲势后,刀阵便会发动,对敌人进行绞杀。

    妈的!太吓人了,方铮被护在中间,身上不住的冒冷汗,果然是玩命呀,瞧着叛军列阵中那冰冷的散发着寒芒的矛尖,靠!这玩意若捅在自己身上随便哪个地方,那滋味儿恐怕都不是很舒服吧?

    离敌人堪堪还有数丈之遥,方铮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面se一变,赶紧高喝一声:“慢着!住马!”

    禁军是皇上的亲军,是华朝最精锐的军队,军纪森严,令行禁止,听到方铮的命令后,尽管他们知道若停了下来,马儿便会失去了冲势,骑兵的优势霎时变会消失殆尽,但禁军们仍然毫不犹豫的紧扯缰绳,勒停了马匹。

    离他们数丈远的叛军士兵们楞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何这帮人声势浩大的冲出来后,却又停住了。叛军将领也有些无措,这帮人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方铮歉意的朝叛军将领笑了笑,大声道:“不好意思,我们走错门了,应该要从南边的后门冲出去的,你们忙啊,我们不打扰了……”

    叛军将领:“…………”

    方铮没管他什么反应,一挥手大声命令道:“回去!兄弟们都回去,走错门了!快快快!”

    “…………”

    禁军们满头黑线的调转马头,跟着方铮往回跑。

    叛军将领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被戏耍后,不由勃然大怒:“他娘的!欺人太甚!给老子拦住他们!”

    来不及了,跑步的永远赶不上骑马的,把守后门的叛军又根本没有配备骑兵,叛军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方铮和三百禁军飞快的缩了回去。

    方府的后门内,皇上一脸怒意的瞪着方铮,斥道:“你又跑回来干嘛?”

    方铮下了马,擦着满脸的冷汗,苦着脸道:“皇上,这可不能怪我,我不回来不行啊……”

    “为什么?”

    “您调兵的特旨还没给我呢,皇上,您忘啦?”

    众人无语:“…………”

    带着几分怒气和几分讪意的皇上飞快的写好了调兵特旨,盖上了大印,一甩手扔给方铮,冷冷道:“拿去!这回可别再胡闹了!”

    方铮小心的将它收在怀中,心想,你自己忘记写了,能怪我吗?还说我胡闹,这人年纪大了,特别不讲道理……

    艰难的跨上马,满身披挂的方铮抱拳朗声道:“风萧萧兮……”

    “闭嘴!快走!”众人齐声暴喝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泡汤的洞房

    夜幕降临,京城万家灯火,经过一场血腥的叛乱后,京城百姓们也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逝者已矣,生者还得继续为生计奔波。

    城内的宵禁令已经解除,城内不少百姓头缠白布,点着白蜡烛,烧纸钱,京城各个角落都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那是百姓们在祭奠叛乱时无辜惨死的亲友。

    方府也是灯火通明。

    前院的修缮工作仍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方铮负着手正在巡查工地。

    一位工部的官员点头哈腰的朝方铮讨好的笑着:“方侯爷,给您修院子的工匠直属工部管辖,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给皇宫修园子,盖大殿的,祖传的手艺,您瞧着可还满意?”

    方铮讶道:“修皇宫的给我来修大院?这个……大材小用了吧?我怎么担当得起?”

    工部官员笑道:“当得起,完全当得起,再说,给您修缮府院,都是咱工部的官员们自己掏腰包凑的银子,没有动用国库一分一文,算是工部献给侯爷的小小心意。还望侯爷万勿推辞……”

    官员望向方铮的眼神极为热烈,如同一个能放大无数倍的显微镜一般,方铮脸上一点点轻微的表情变化都深深的映入官员的眼中,接着在脑子里去判断这位身后有着强大背景的上官是喜是恶。官员的面上却仍带着巴结讨好的谄笑,方铮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讨好的不是自己,是自己身后的光环。

    权力,原来这就叫权力。难怪从古至今,这么多人为了追求权力,撞得头破血流仍乐此不疲,甚至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权力二字竟是如此诱人。

    初掌实权的方铮不禁有点飘飘然,他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前世只是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穷大学生,何曾想过自己也有如此风光的一天?朝廷的官员拼命的变着法儿的讨好自己,哭着喊着给自己塞礼品,塞银票,不说别的,瞧工部帮他修前院的架势,左算右算,起码得花上一二万两银子吧?

    不过这帮工部的官员确实个个富得流油,历代的皇帝都未停止过对皇宫的修缮,所用所费皆是豪奢之极,所以工部也成了肥差衙门,随便从国库拨的修缮款中抠出那么一点点,就够他们一辈子吃用不尽了。方铮却没想到,他们也有巴结自己的一天。

    淡定,一定要淡定!方铮得意之余,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权力是一柄双刃剑,一不小心便会伤到自己,手中的权力越大,自己便越得小心谨慎,不能给人落了话柄。

    “你们这样是不对滴!”方铮沉下脸,义正严词的道:“你这是向本侯爷行贿吗?”

    工部官员大惊,脸色都变白了,颤声道:“侯爷……侯爷恕罪!下官,下官只是代表工部向您表示一下心意,何来行贿一说?望侯爷明鉴!”

    指了指热火朝天的前院,方铮沉声道:“这些得花不少银子吧?本侯爷向来清廉如水,两袖清风,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有很高的清誉,你们这样做不是害我吗?”

    工部官员气得快吐血了,你还清廉?还两袖清风?这几日你数银票都数得手抽筋儿了吧?占了便宜还卖乖,简直无耻之极!

    心中极度鄙夷,但他面上却不得不陪着笑道:“侯爷言重了,这些花不了几个银子,真的,皇上命侯爷监察百官,下官又怎会让侯爷背上受贿的恶名?侯爷您就只当是官员之间的礼尚往来……”

    “那怎么行?”方铮像伟人一样大幅度的一挥手,斩钉截铁道:“本侯爷深受皇恩,所思所想皆是国事民生,怎会占这种小便宜?这些工匠的工钱,伙食还有修缮府院所需的材料,本侯爷自己掏腰包,说,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工部官员心下大异,闻知此人贪财好色之极,为捞银子常常不择手段,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啊,莫非传说不确,此人真是个清官?那可不好办了……

    “侯爷……您,您这又是何必呢?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工部官员期期艾艾道。

    方铮一把抓住工部官员,将他扯到近前,一脸正气道:“本侯爷奉皇命监察百官,当然要以身作则,怎能给人落下贪墨银钱的话柄?再说本侯爷家境殷实,缺这点小钱吗?——十两够不够?”

    “啊?”工部官员被方铮的正气所慑,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铮不高兴道:“瞧你也是个五品官儿了,怎么耳朵不好使?本侯爷问你,这些工匠的工钱,还有材料加在一起,十两银子够不够?”

    “十……十两?”工部官员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问道。

    方铮皱起了眉:“莫非少了?”

    “不,不,不少了……”官员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挤出了笑脸,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方铮满意的拍了拍官员的肩,笑容中满含欣慰:“很好,本侯爷从不占人便宜,别人送我礼品,本侯爷一直都十倍还之,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说着方铮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拍在官员手里,满怀感慨的望了一眼热火朝天的修缮工地,用充满感情的咏叹调说道:“真好,真——好——啊!”

    鼓励的拍了拍官员的肩膀,方铮心满意足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工部官员楞楞的看着手里那锭白灿灿的银子,在工地火把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的夺目……

    “对了,”走了几步,方铮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本侯爷的老父喜欢花瓶,你去淘换淘换,弄两只前朝的古董花瓶摆我家前厅,要真品,不要赝品……”

    见官员仍捧着银子傻呆呆的看着他,方铮皱了皱眉,强调了一句:“……不要贪污哦!不然别怪本侯爷把你双规……”

    说完方铮挥了挥衣袖,施施然回了小院。

    良久,工部官员扑通一声倒在了工地上,工匠们大骇。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

    “…………”

    兴奋的搓着手,方铮满脸淫笑的回到小院。

    贼兮兮的瞧着小院里的四间厢房,方铮心旌一阵激荡,城中叛乱初定,还不太安全,方铮将凤姐和嫣然强留在府里,四间房里住着自己的四个老婆,今晚该睡哪一间呢?方铮马上就做了决定,长平,当然是长平。潘尚书那老东西起兵叛乱的日子选得忒好了,正好赶在方铮和长平成亲的那天,害得两人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洞房。

    方铮摩拳擦掌,斗志昂扬,今晚一定得把长平叼在嘴里,再嚼巴嚼巴,一口吞进肚里去……

    由于长平是正妻,所以理所当然的住在了小院的主屋,此时夜已渐深,老婆们都早早的吹熄了蜡,睡下歇息了。月黑风高,正是窃玉偷香的好时机,想到长平那张精致美丽的俏脸,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躺在床上任君采撷的情景,方铮不禁一阵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口水湿嗒嗒的流满一地……

    轻轻推开自己睡的主屋大门,长平早已睡下,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方铮蹑手蹑脚像个偷地雷的土汉奸,转身轻轻掩上门,摸索着朝床边走去,口里用极淫荡的语气轻轻的道:“宓儿,小乖乖,小宝贝儿,你老公我来啦,有没有洗白白呀?老公今儿得好好疼你,嘿嘿嘿……”

    “夫君?是你吗?”长平被方铮的**淫调给吵醒了,打着呵欠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恢复了光亮,方铮一眼望去,竟是呆了。

    (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方铮看得大吞口水,偏偏长平被方铮吵醒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对自己暴露的穿着浑然未觉,小手遮口,秀气的打着呵欠咕哝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回来?”

    说着长平迷迷糊糊往床边走去,打算躺下继续睡觉。

    方铮心里恨恨思忖,这女人难道不知今天是她的洞房之夜?怎么一点羞答答的意思都没有?神经够大条的……

    良辰美景怎能虚度?方铮流着口水,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跨上前来,将长平往怀中一搂,色手便开始不规矩的四处乱摸起来,嘴里嘿嘿笑道:“想睡觉?来,跟哥哥一起睡,咱们做做运动再睡,对身体健康有好处……”

    长平被方铮一搂一摸,顿时整个人清醒了,粹不及防之下,“呀!”的惊叫一声,接着俏脸立即变得通红,双手微微抗拒着,口中无力的娇呼道:“……夫君,今天不……不行,夫君!呀!讨厌死了,别乱摸……今天不行……”

    精虫上脑的方铮哪管长平说什么,还以为长平碍于大姑娘的面子,不好意思迎合他,所以故意欲迎还拒。方铮嘿嘿淫笑道:“小娘子,你就别反抗了,从了我吧!以后跟着本大爷吃香的喝辣的……”

    (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

    (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

    “你又在欺负我姐姐吗?”稚嫩的童音划破了满室的旖旎,像一阵冷冽刺骨的寒风,吹落了一树的春花。

    方铮如同三九寒天被人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楞住了,猛然抬头,接着便看见,长平身旁的被窝里,一个小小的脑袋冒了出来,胖乎乎的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方铮。

    方铮和长平楞楞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自己正保持着轻薄的姿势,而长平却将纤手紧紧的环在方铮的腰侧,仿佛在迎合方铮的动作……

    “啊——”

    “你要死啦!”

    两声尖叫划破夜空,直冲九宵。

    整理停当的方铮面沉如水的坐在八仙桌旁,长平已穿上了衣服,俏脸仍是红红的,见方铮板着臭脸,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长平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望着正在床上无聊的数着自己胖脚丫玩的长乐,方铮问长平道:“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长平白了他一眼,哼道:“她怎么不能在这里?叛乱时宫里死了好多人,宝儿住在宫里害怕,我只好把她带来住几日了……”

    方铮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父皇大方,把这小丫头片子当作你的嫁妆,一块搭给我了……”

    长平啐道:“去你的!美不死你!你以为跟肉铺买肉似的,称两斤肉再给你搭二两下水?”

    方铮悲愤道:“那你也该早点跟我说一声呀,当着小姨子的面跟姐姐亲热,我这姐夫以后还怎么当?”

    长平闻言羞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行吗?谁叫你……谁叫你那么急,再说宝儿才五岁,她懂什么?”

    哼哼,她懂得可不比你少,只是你们都没发现她的真实面目罢了。

    “姐夫,你老赖在我和姐姐的房里不走,莫非想要我也嫁给你?”长乐眨巴着眼睛道。

    方铮闻言快哭出来了,你若嫁我,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奔头?

    “长乐公主,说来你可能会不太乐意,微臣真没那意思……”方铮哭丧着脸道。

    “我有很多嫁妆哦!”本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却被姐夫拒绝,长乐觉得很没面子,特意强调她的优势。

    方铮闻言却有些感兴趣了,“哦?你说说,有多少嫁妆了?”

    长乐得意洋洋的伸出五根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神情炫耀无比。

    方铮眼睛一亮,嗬!这小丫头片子捞钱比我还狠,是个人才啊!

    “怎么样?我若嫁给你,这些嫁妆也是你的,很动心吧?”未来的婆家有望,长乐马不停蹄的给方铮做起了思想工作。

    方铮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一笔丰厚的嫁妆,还搭一便宜老婆,这买卖能做……

    “要不要我先出去,把这里让给你们俩洞房算了?”长平面色不善,语气阴测测的。

    长乐却喜得眉眼不见,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笑道:“好啊好啊……”

    方铮犹豫道:“不好吧……”小丫头片子太小,再长十年比较靠谱……

    长平大怒,拎住方铮的衣领,然后狠狠一脚将方铮踹出门外,大吼道:“你这个禽兽!五岁小女孩的主意你也敢打!滚出去!老娘不想见你!”

    方铮大惊,在门外委屈的叫道:“冤枉呐!实际上,是五岁的小女孩打我的主意啊……她才是禽兽呢……”

    长平没理他,屋内传来俩姐妹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姐姐,姐夫看起来坏透了,你怎么会嫁给他呢?”

    “唉,遇人不淑啊……”

    “那你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我帮你管教他……”

    “休想!”

    “…………”

    洞房之夜啊,就这么泡汤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方铮悲愤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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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方铮神清气爽的出了大门。

    昨晚被长平踢了出去后,方铮敲遍各个厢房的门,却没一个老婆肯收留他,万不得已,方铮只好偷偷摸摸的发挥了溜门撬锁的特长,将嫣然的厢房内门闩弄开,嫣然无奈之下,只好任方铮在她身上胡作非为,梅开不知几度,春光无限,呻吟直至达旦……

    方铮面带淫荡的笑容,回味着昨晚嫣然身上的销魂滋味,忽又遗憾的咂摸咂摸嘴,如果四个老婆躺在一张床上,大家脱得光溜溜的一起玩游戏,那滋味想必更销魂吧?哎呀!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望……

    见方铮出门,早早守在门口的影子下属们围了上来,温森朝方铮施礼笑道:“大人,今日是不是该提审叛乱主犯潘逆了?”

    “提审不用急吧?本官对抄家比较感兴趣……”方铮摸着下巴沉思道。

    “大人,皇上吩咐要尽快拿到潘逆的口供,然后将其罪状公布天下,此事甚急啊!”温森小心的提醒道。

    方铮迟疑道:“可是……抄家怎么办?本官最近很缺钱用啊……咳咳,错了,是朝廷的国库如今很缺钱用……”

    “大人请放心,龙武军的冯将军已经派了心腹手下,将潘府围得密不透风,确保万无一失……”说着温森朝方铮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脸:“……而且属下也派了两百名影子在潘府外日夜监视,潘府的东西都在,一根针都不会少……”

    方铮大悦,拍着温森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有前途,本官决定升你的官儿,正好朝中新设了都察院,你便来给我当副手吧,以前影子的老伙计们都升为都统,月俸再涨五成,负责训练新招募的影子成员,记住给本官抓紧点儿,三个月后,本官要看到成绩!”

    温森和影子下属们闻言大喜,纷纷单膝跪下,向方铮表示谢意。

    “走吧,去刑部大堂,提审潘逆!老东西,看少爷我怎么整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方大少爷,带着昨夜被踢出洞房的不爽,大力的挥着手,众影子下属们前呼后拥的簇拥着他,一行人杀气腾腾的往刑部大堂走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提审(上)

    潘尚书坐在牢房中,怔怔的望着头顶一扇一尺见方都不到的小天窗出神。

    外面的天气很好,他从这扇小窗中便能看见,只是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也许自己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之时,便是上法场的那一天了吧?

    是非成败转头空,他从没想过谋反对还是不对,他只知道成王败寇,历史上多少天纵英才的圣明君主,开国皇帝,他们本来不就是造反起来的么?只是史书的渲染,掩盖了他们谋朝篡位的野心,如果自己这次谋反成功了,史书上想必也会将他这位推翻暴君的新朝开国皇帝吹嘘得妙笔生花吧?

    “呵呵,只是败了,如此而已。”潘尚书在牢中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喃喃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守在牢外的影子下属见潘尚书喃喃有声,不由支起耳朵,想听听这位失败的谋反者嘴里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结果他失望了,潘尚书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天牢内昏暗的火把照射下,潘尚书的身影显得愈加苍老凄凉。

    “潘文远,出来!大人要提审你!”一名影子下属恶声恶气的朝牢内呼喝道。

    潘尚书眼睛骤然睁开,眼中泛起几分清冷。

    “不知哪位大人要提审老夫?”潘尚书仍坐在牢房内唯一的小床上,气定神闲的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出来!”影子丝毫没给他面子,毫不客气的将潘尚书拽出了大牢。

    刑部在华朝负责审定各种律法,复核各地的刑名案件,以及会同九卿审理死刑案件。

    不过由于潘逆起兵谋反一案太过重大,所以潘尚书打入天牢重囚之后,刑部官员上到尚书,下到司仆,没有一个人敢提审他,而且影子下属按方铮的命令,十二个时辰轮番派人守在潘尚书的牢房外,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视。

    潘尚书来到刑部大堂,见坐在正堂两侧的官员们正冷冷的看着他,潘尚书哂然一笑。

    三公六部九卿全都到齐了,提审潘尚书是件大事,尽管皇上吩咐三法司和刑部不得干预方铮问案,可他们仍然来旁听了。他们想听一听,华朝第一权臣在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次演出,会说出什么谢幕的台词。

    刑部尚书名叫楚玮松,五十多岁的年纪,由于不畏强权,断案铁面无私,在朝为官颇为低调,与潘党素无瓜葛,所以尽管这次的清洗,他的刑部左右侍郎都被抓了,但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反而因不惧权贵,被皇上褒奖,加封了一级爵位。

    论理,本应由他来提审潘尚书,无奈皇上下了圣旨,此案交由方铮独审,楚尚书只好委屈一回,坐在了正堂大案之侧。

    刑部捕快衙役分列两边,手执风火棍,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大呼小叫的唱喝着“威武”,而是面色迟疑的离潘尚书隔开好几步,左右互视,个个都是一副畏缩不敢上前的模样。

    虎死威犹在,潘尚书就算垮台了,但他平日积威甚深,以至于潘尚书如今乃待罪之身,却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呵呵,各位同僚都来了,怎么?都来看看老夫是个怎样的下场,然后拍手称快,弹冠相庆?都说墙倒众人推,此言不虚啊,呵呵。”潘尚书毫不在意的捋着胡子笑道,一如他在朝堂上一般跋扈。

    “潘文远!你太放肆了!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你难道不知过完堂后,便是你被千刀万剐之时?”楚玮松咬着牙阴森森的道。

    “哈哈哈哈,过堂?不知哪位大人来审我啊?便请在堂上正坐吧,天下官员,半数出自老夫门下,说老夫乃半壁江山之主也不过分!老夫倒想看看,何人有资格审我!”潘尚书大笑道,鹰眼扫过堂侧就坐的众官员,见他们纷纷面露尴尬之色,潘尚书的神情不由更加讥诮了。

    “你们这群满肚子男盗女娼之人,以为穿上官衣,戴上官帽便是人上人了么?哼!在皇帝的眼中,你们只不过一条尚有利用价值的狗而已,一旦这条狗老了,不能帮他咬人了,皇帝便会杀了这条狗,做成桌上的菜,将你们一口口吞进肚里!”

    “审我?你们谁有资格审我?你们这群懦夫!若非差之毫厘,老夫今日便已是九五万乘之尊,你们在坐的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被老夫满门抄斩!”

    众官员纷纷大怒,却又捏紧了拳头,不敢出声相驳,盖因潘尚书积威实在太深,独霸朝堂三十年,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虽然在坐的这些官员并非潘党中人,但平日里总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做官原则,久而久之,多年下来,他们在心理上对潘尚书也形成了一种潜在的惧怕心理。所以潘尚书此刻站在刑部大堂之上,指着众官员的鼻子呵斥怒骂,满堂官员竟没一个敢张口,于是形成了一幅非常诡异的罪犯骂官的景象。

    “啪!”

    潘尚书正站在刑部大堂内,睥睨群臣,飞扬跋扈之时,一只缎面方头布鞋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潘尚书的后脑勺儿。

    堂内的众官员被这只突如其来的惊艳布鞋给吓楞住了,谁这么猛啊?太……太解恨了!

    “谁?是谁暗算老夫?”潘尚书勃然大怒,飞快转身,寻找着使阴招儿的凶手。

    “那谁,老温啊,去帮我把鞋捡回来。妈的!这老小子太让我生气了,下回再嚣张,老子扔板砖侍侯!都他妈快死的人了,得意个球啊!”数丈之外,一个年轻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潘尚书定睛一看,见偷袭他的人正是方铮,不由大怒道:“原来是你这小痞子!”

    这回换方铮勃然大怒了,在影子下属们的簇拥下,方铮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狠狠踹在潘尚书的屁股上,直踹得潘尚书“哎呀”惨叫一声,往前趔趄了一下。

    方铮还不解恨,冲上去便待继续施暴,温森赶紧上前拦住了他,口中劝解道:“大人,大人,未审之前,不宜动刑,大人,还是先开始审问吧……”

    方铮不管不顾的上前猛踹,边踹边道:“……敢骂老子是痞子!摸着良心说,你见过如此英俊的痞子吗?老温你别拦着我,你去帮我审他,我踹我的,你别管……”

    自打方铮出现,潘尚书便不复方才嚣张的模样,连潘尚书他自己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潘尚书的谋反行动,其实是被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打败的。

    被方铮踹过几脚之后,潘尚书便彻底的放弃了以气势力压主审官的策略,他知道,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面前,气势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于是潘尚书只好惨叫着满堂绕着圈子四处乱跑,口中不停的大叫着救命,这会儿别说睥睨群雄的气势了,简直跟抓进衙门的小蟊贼没什么两样。

    方铮见他到处乱跑,害自己几招姿势漂亮至极的佛山无影脚无端落了空,不由更是大怒,追着潘尚书身后满堂跑,边跑还边大喝道:“你个老装逼犯!站住!有胆跟我单挑……”

    一时间,一个人抱着脑袋在刑部大堂满世界狼狈逃窜,一个在后面张牙舞爪大呼小叫,不时还亮出两脚如同神来之笔的凌空小飞腿。

    特意过来旁听审案的三公九卿六部官员们,就这样傻眼望着大堂内一片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景象,人人都处于石化状态……

    直到最后,两人都跑累了,潘尚书捂着腰,不停的咳嗽,口中直唤“哎哟哎哟”,而方铮也斜斜的靠在大堂正中的书案上,大口喘着粗气。

    众官员仍在石化中……

    “你……你个老东西,练……练过御女心经吧?跑起来够快的啊……”方铮浑身无力,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你个小痞子也……不错啊,就是耐力差了点,还得多锻炼……”潘尚书不甘示弱道。

    官员们醒过神来,在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方大人玩的哪一出啊?没过一会儿,两人又惺惺相惜上了?

    喘了会儿气,方铮渐渐恢复了精神,回头一扫,见众官员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瞧着他,看得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故作端庄的咳了咳,绕身走到大堂的书案后,举起案上搁着的惊堂木,用尽全力的拍了下去……

    “啪!”

    堂内众人皆被吓了一跳,然后俱都盯着方铮,等待下文。

    方铮却楞住不发一语,拍了惊堂木之后,接下来应该说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大人,您应该说‘升堂’……”忠心耿耿的温森凑在方铮耳边轻声提醒道。

    “对!升堂!”意犹未尽的方铮又抓起惊堂木狠狠拍了一下。

    “威——武——”站在堂内两侧的刑部衙役们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声。

    “都快死了吗?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重来!”方铮不满的大喝道。

    “威——武——”这回声音大了点。

    方铮还是不满意:“卡!卡!不行!要有底气!底气明白吗?就是一身正气!你们是衙役,是官兵,不是蟊贼!邪不胜正,要喊出你们的气势来!再来一次!”

    “…………”

    “…………”

    调教衙役花了一柱香的时间,这会儿衙役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走路都带风,可坐在下面旁听的官员们又打起了呵欠,见方铮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似乎大有将他们也调教一番的意思,众官员急忙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潘尚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叫道:“小痞子,要审便快审!罗嗦什么!”

    方铮从怀里摸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随意的瞅了一眼,一拍惊堂木,喝道:“潘文远,我问你,十月十五,神武军叛乱一事,可是你发起的?”

    潘尚书冷笑道:“不错,老夫敢做敢当,正是老夫主谋。”

    “好,书记官,一字不漏的记上!”方铮咬着牙道。

    “潘文远,我再问你,主谋之中,除了已被诛杀的赵虎之外,还有什么人?老实交代!”

    “哼!没有了!”

    “没有?死到临头还不老实,你的幕僚林青山难道不是主谋吗?莫非你老糊涂了,记性不好?”

    “…………”

    “…………”

    接下来的审讯似乎进入了僵持阶段,潘尚书只是不停的冷笑,无论方铮问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有人举报你逛青楼叫粉头嫖完不给钱,哇!你的人品很低劣啊!有这事儿吗?”局面打不开,方铮也改变了策略,杜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开口。

    “………”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啊。书记官,记上,潘逆对此罪状供认不讳。”

    潘尚书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连嘴角的冷笑也没那么自然了。

    “还有人举报你在街上摸一个六十多岁老太婆的屁股,靠!禽兽!有这事儿吗?”

    “………”

    “有人举报你伙同潘党中人,在大街上偷别人的钱袋,简直太无耻了!有这事儿吗?”

    “………”

    时间渐渐过去,不管潘尚书如何闭嘴不言,方铮却已将二十条大罪,五十条小罪,甚至有关道德范畴的罪名,比如跟儿媳偷情,偷看隔壁宋寡妇洗澡,上早朝时不穿内裤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罪名,全都硬安在了潘尚书头上。

    潘尚书老脸已气得通红,站在堂中,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着腮帮子,两眼冒着仇恨的火花,大有冲上前跟方铮拼命的架势。

    “你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以为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哼哼,我有人证物证,书记官,记上,潘逆默认所有的罪状!再加一条,提审之时,潘逆恐吓主审官,被英勇无畏的主审官痛斥,潘逆慑于主审官的凛然正气,当场痛哭流涕,悔恨得以头抢地……哇哈哈哈哈。”

    旁听的官员冷汗淋漓,这位方大人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份口供除了潘逆亲口承认自己谋反外,其他的根本都是栽赃陷害,冤狱,赤裸裸的冤狱啊!

    “哼,方铮小儿,你以为随便罗织这些罪名诬陷老夫就没事了?老夫数十年为官,自问行得正,站得直,纵然犯了谋反大罪,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起兵,士可杀不可辱,岂能容你这黄口小儿肆意构陷?”潘尚书直挺挺的站在堂上,凛然道。

    方铮闻言,难得正经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当着朝中众位大人的面,我也跟你说句实话,什么罪名并不重要,光你谋反这一条,就足够将你九族凌迟了,所谓提审,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

    潘尚书打断了方铮:“老夫自知已无幸理,但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老夫在朝中经营数十年,你们以为抓几十个人就万事大吉了?老夫门生遍布天下,依附老夫的大小官员何止上千?再加上军中将领,民间世家,你们抓得到吗?皇上昏庸无道,宠信奸佞,华朝之衰败,已然深入骨髓,病入膏肓了,老夫不是第一个谋反之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等着吧,数年之后,老夫之潘党又将东山再起,为老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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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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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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