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零章 青天幕
容源软倒在地,很不想相信,老祖一直在借容家子孙的精气过活,可是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是真的,是真的……
苏淡水走到他面前,“容城主,说吧,你家的老祖,平时都藏在什么地方?”
藏什么地方?
瞄到老祖留下的那张画皮,容源面带惊恐,“祖词……正梁的……的仙画里。”
飞渊迅速在身上拍了一张破规符,一闪而没。
苏淡水看着面如死灰的人,“起来吧,带我们一起去看看。”
“仙子,我我我,我真不知道。”
容源整个身体都是抖的,“我我……我家真是……”
“城主其实已经认定了,又何必自欺欺人?”苏淡水声音淡淡,“带路吧!”
古仙灭世既然可以有雷霆上人,可以有阴尊,那再出一个这样妄想以吞脉之法,重回世间的也不奇怪。
“苏仙子,我们……”
白老夫人欲言又止,“我们也一起吗?”
“一起吧!”苏淡水温声,“这一路上,若不是老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也没办法推断出那么多。”
尤其是容家,掌一城之权,可是后院女子,有夫却等于无夫,并且一代不如一代,实在不能不让他们怀疑。
“不敢,那个人……”
“他不是仙,堕入了魔鬼之道。”
苏淡水知道他们顾及什么,“与我们一起,虽然有风除,但你们单独,可能更危险。”
“一起!”
“一起!一起!”
容源被城卫一点也不恭敬地拽起来,还没走两步,城主府所在的中街,突燃大火,漫延的速度极快,惨叫声在火里此起彼伏,那似乎要毁掉一切的大火把所有人都骇住。
管妮一直扣在袖中的破规符,终于用上了,神识涌遍全城寻找容赫的时候,手上的法决连出,大火被生生地剥离出来。
“灭!”
恐怖的的火焰在她一言之中,消得干干净净。
这一手,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仙家手段,一直在他们的想象里。刚刚容赫的出手,虽然凶险,却是近身搏斗,他们并没有看到炫丽的法决。
但现在……
除了还要城卫搀扶的容源脸色更白外,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卢悦三人那里更靠近了些。
成仙,是望天城祖祖辈辈的野望。
现在要在他们这一辈实现了吗?
火劫中逃出一命惊惶不已的人们,顾不得所有,全都冲出了家门。
“容源,把你家老祖的事,都说说吧!”
十息太快,管妮的神识没在城主府,找到逃了的容赫,“他每次出来,大概都有多长时间?”
“不……不清楚。”容源的身体,感觉越来越无力,“之前的容家,并不知道,他与我们的关系,只知道他叫祖先生,每次容家把持不住望天城的时候,他……他才会出来。”
“那你又是何时知道的?”
“我知道的……迟!”容源再无一点城主形象,老泪横流,“白老夫人和陆先生去找你们的时候,我……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可怜,他还在求老祖宗,助他再当男人,再传血脉。
“呜呜呜……”
容源陷进伤心痛苦里,干脆就由城卫拖着,“老祖说,他是因为我们,才死都不安心啊,啊啊啊……”
原来,全是骗他们的。
容家一世世的先辈,把老祖宗当神一样供着,结果……
“别哭了,”卢悦好想叹气,“容瑆呢?”
虎毒不食子,可是有些人,就是比畜牲还狠毒。
摊到这样的祖宗,谁也没办法。
因为有曾经的谷正蕃,她倒比其他人,更宽容一些。
“瑆儿?”容源愣愣抬头,“坏了,瑆儿在城主府。”想到某事后,他踉跄着想跑起来,可是未到五十的他,没有城卫相帮,连正常走路都不行了,“仙长,救救我孩儿呀!”
话音未落,一张似绢似画的东西,裹着容瑆,从城主府上空急掠而逃,飞渊紧随其后,几次撕扯而不开。
“爹……,救我!”
空瑆惨叫的声音,向远方滑落,容源心胆俱裂,“瑆儿!”他突然甩开城卫,发足狂奔,“瑆儿,瑆儿……”
只是他的叫声再惨烈,容赫也没理。
“师姐,你陪卢悦,我去看看。”
管妮原先不敢乱动,是怕那个老妖怪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满城的百姓,她们要护,卢悦被人家盯上,更要护。
但现在,对方似乎逃了,她也就不用担心这里了。
看着管妮如风飚走,苏淡水紧蹙了眉头,拉着卢悦不敢有一点松手,朝呆下来的众人道:“谁是城卫长?挨家挨护敲门,尽量把大家集中到中街去。”
“仙……仙子是怕那人还要回来?”
关敬禄这一会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靠近我们的,怎么样,我也能护卫周全。”苏淡水丢给他一句,“其他人,带上容源。”
那场大火,虽然被管妮灭得及时,可是受伤的人,一定也不少,所以,中街她是一定要去的。
大家很快分头行动。
……
飞渊和管妮,到底被破规符的十息时间局限住,人家不跟他们打,裹着容瑆总是忽东忽西地跑。
来的时候,他们其实没想过,这片绝地还有这样的人物在,所以,虽然卢悦会画破规符,却因为时间问题,因为眼睛和神识的问题,统共只有了五十几张。
他二人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裹着容瑆的容赫,同样心急如焚。
这里的灵气未复,按理,就算五水的分魂转世,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制约。
可是,那个男修也就罢了,以为不能出手的女修,居然灭了他补充魂力的殇火,现在还追来。
虽然没一会,管妮和飞渊二人接力用破规符,可容赫真的撑不住了。
养灵画里裹着的容瑆是他最好的退路,但现在……
咯吱吱……
“啊!”
一直在恐惧中清醒的容瑆,被自家老祖宗在越裹越紧的灵画里,揉成了肉泥。
不过,没有一丝血水流下,血肉毛发,尽被容赫吸收。
叮!叮叮叮……
这一次轮到管妮带着飞渊,她手上的剑,横七竖八地朝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越来越小的养灵画砍去。
嗤!
纷乱的剑气,似乎有两道斩到了它,容瑆之前穿的衣服,飘飘荡荡地落下。
“哼!既然你们非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本君了。”
养灵画化成了容赫似实又似虚的身体,只是现在他,发髻散乱,狰狞又扭曲的脸上,满是狠戾,没有仙人形象。
一直以来,他防得最多的,还是五水,却没想到,五水没等来,却被这些不知隔了多少世的小辈们,逼得连后路都毁了。
……
正在用培元丹化开的灵水,救助烧伤百姓的苏淡水,感觉到远方那浩荡又恐怖的动静后,与卢悦一齐变脸。
“按我的方式救人,你们……哪都不要去。”
苏淡水在身上拍下破规符,一边拉住卢悦急冲出去,一边连打数个结界甩在身后,罩住望天城。
远处的天空,被无数青色布幕绞动,若不是还能听到不时的剑鸣声,卢悦和苏淡水都要急死。
唳!
红光满天,凤凰叱鸣。
东之角和西之角的冰凤火凤,一齐震翅。
天地之间的动静,它们自然感觉到了,但现在,属于人族那方的漫天红光,对它们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昂……!”
“吼……!”
“嗷……!”
青龙江的另一边,诸神兽齐鸣。
青山绿水中,点点光芒再次重聚,五水也在虚实之间明明灭灭的身体,终于现于山头。
他望着这边在凤凰火中左突右冲的青色布幕,不由笑了,抬脚间一闪而至。
“容赫,你果然还在。”
“五水!”
满面狰狞的容赫连退数千米,咬牙恨声道,“你都没死,我凭什么死?”
“小友够了,”五水挡到管妮等人身前,两手连抓,把罩住这数万米天空的布幕轻轻一拉,天地都轻静了。
飞渊舍不得身上仅剩的最后两张破规符,在管妮和自己上,各罩个金钢符,依言落到才赶来的卢悦和苏淡水身前。
“这是我的。”
容赫看到自家宝贝,就那么被五水抹了印记,气得眦睚欲裂。
他算天算地算人心,就是没算到,与绝地有缘的,居然是四个仙人。
偏偏,他们在没灵气的地方,还能动用灵力。
而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灵力,快要耗尽才夺来的子孙精元。
“你的?”
五水冷笑一声,“这是尹直门尹家的青天幕,怎么是你的?尹素素死前说的清楚,她与你,没有干系。”
又是尹素素?
容赫真希望能回到过去,对她不是那么手软,让她还在痴迷于他的时候死去。
“我是她夫君,她死了,她的东西,就是我的,尹直门是我的,青天幕当然也是我的。”
“阿弥陀佛!尹直门可以是你的,但青天幕,不能是你的。”
五水宣了一声佛号,“此物乃神仙居之物,是幽阳仙子,借予尹素素保命的东西。”
“放屁!照你所说,幽阳后来怎么不敢朝我要?”
“阿弥陀佛!”五水脸上一片悲悯,“她没朝你要吗?容赫,若不是尹素素早前给她发信,青天幕借你一万年,你以为,你能保着它?”
什么?
容赫脸上一阵扭曲。
他一直不明白,之前那么痴迷他的女子,最后怎么能那么狠心。
既然对他好,为什么不能一直好下去?
“五水,你拿了青天幕又如何?神仙居不在了。”
看到五水古井不波的脸上,闪过痛楚,容赫真是太高兴了,“幽阳死了,曦和死了,神仙居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阿弥陀佛!”
五水双手合十,宣了一声满含悲痛的佛号,“她们没死,她们……回来了。”
“哈哈哈!”
容赫大笑,“回来?五水,你还是这么天真啊!红尘万劫,天道无常,她们怎么回来?”
“……”五水合十在胸前的双手有些发颤,青天幕化成的发带,就在身前飘动,他好像看到,那个在幽阳助舞中,玩起剑舞的女孩。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她的真面,可是……
“哈哈哈!”
容赫很高兴,这么多年后,还能刺痛五水古井不波的心,“五水,当年情浓时,尹素素跟我说过一个有关曦和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啊?”
“……”五水望着有些癫狂的他,不发一言。
“那一年,羲和过仙人二衰劫,她那样骄傲的人,连过二衰劫都跟别人不一样,听说为了速过,斩魂三处,其中一个,在红尘中当起了一家酒铺的掌柜。”
什么?
五水面上大变。
“听说,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和尚,”
容赫知道,打是打不过这些人的,现在想要活着逃出,只能趁其不备,“那个和尚一文没有,大冬天的差点冻毙在她的门外,她救了那和尚,管吃管喝还管住,那和尚跟她说,他会还俗,可是结果……”
容赫仰天大笑,“那和尚其实是借她过红尘劫。”
“阿弥陀佛!”
五水低头,再次深宣一声佛号。
“红尘劫啊!笑死我了。”
若不是下面的四个小辈,都在望着他这里,容赫真心觉得,这是一个马上逃的好机会,“五水,你知道吗?曦和因为那个和尚,过二衰劫的时候,差点没被雷劈死,要不是天演仙子未雨绸缪,帮她先请了雷宗雷霆上人的几道遮雷符,那一关,她就过不了了。”
“……阿弥陀佛!”
五水其实怀疑容赫的嘴里,有没有三成的真话,可是在生命的最后,哪怕是假的,他也想多听听。
“呵呵!阿弥陀佛?”
容赫笑,“曦和过二衰劫,本来就处于心动期,你说,那个和尚最后跟她说,仙丹有别,他只是过一场红尘劫时,她能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五水的唇角抖了抖。
当偷儿,被人四处追杀,神仙居先找到他时,那个人……,最开始可是一点也没留手。
最开始,她是恨他的吧?
不管怎么样,在她过二衰劫时,他拿她应红尘劫,就是不该。
可是,理智上这样想,五水的眼中,却慢慢泛起了一丝浅笑。
虽然,她趁他伤重的时候,又把他暴打了一顿,可是最后,还是给他治伤了。
“五水!”容赫看他的样子,忍不住也含了笑,“你的红尘劫,是你此生最想回味的东西吧?你——对得起你的佛吗?”
第一一四一章
对得起他的佛吗?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五水脸上宝相庄严,他可以借着这人,把曾经的人和事再想念一遍,却不能让他毁曦和仙子的清誉,“佛说红尘苦,佛说红尘累,佛却还有一道红尘劫,可若不是心有其愿,又哪来的红尘劫?”
身入红尘,心入红尘,漫长的生命里,那一段路,诸佛各有所悟,他能渡过,曦和那般洒脱的人,又如何渡不过二衰劫?
“容赫,因为尹素素,你对神仙居诸位仙子,一直怀恨在心,可尹道友连青天幕的由来,以及和神仙居的关系,都不曾跟你说过,又如何会与你说曦和仙子的事?”
说到这里,五水冷了脸,“做为男人,却学人当八公,看来当年幽阳的手,还下得轻了。”
“……”
容赫脸上一阵扭曲,被幽阳挂在仙盟东门三天,是他毕生的耻辱。
“呵呵!是,当年我没打过幽阳,可是她现在在哪呢?我现在又在哪?”
“阿弥陀佛!”五水宣了一声佛号,“她会回来的,神仙居的人都会回来的,而你……,却要与我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了。”
“回来?哈哈哈……”
容赫不想归尘归土,他的万般布置,马上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你错了,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所有与神仙居一起布后手的人,包括你的分神,都永远也回不来了。”
“……”五水冷冷看着他。
容赫却朝他微笑,“你以为神仙居就没对头?助祭百灵战场,黄泉客栈的器灵便伤了。天演算天算地,可天地是那么好算的吗?如果能算,又何须毁天灭地?
五水,我告诉你,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不相信的话,你就试着感应当年舍弃的分魂,我猜……,轮回路上,你以为的新生,早如梦幻泡影!”
“……你做了什么?”
五水沉默一瞬,他没回头看飞渊和卢悦,那个叫三千界域的地方,没意外,便是大家重获新生的地方。
“我做了什么?哈哈哈……”
某人的嚣张大笑,让卢悦拧眉。
听到现在,她更确定与神仙居的某些关系。
黄泉客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姐姐谷令则的,她的九幽冥眼没有它,在某种程度上,伤的可能是她的神魂。
“你越想知道,我越不想告诉你。”容赫得意,“你只需知道,幽阳、曦和会永沉轮回彼此生怨,天演天惑,会反目成仇,你们以为的万族,会彼此消耗,直到灭种灭族。”
“……”
五水合在一起的手有些抖,从飞渊口中,他已经知道,那个世界,因为域外馋风的绝影大人,曾经的万族,确实湮灭了。
“阿弥陀佛!那些人……也曾与你并肩做战,甚至称兄道弟,容赫,说这些话的时候,你摸过自己的心吗?”
“心?心是什么东西?”
容赫冷哼,“如果有心,又哪来的灭世之战?当年明明有人提议,壮士断腕,把下面的那些无用之人,全都剁成灵肥,可是,你们谁听了?”
“什么叫无用之人?什么叫有用之人?”
五水紧盯着他,“如果说无用,你容赫首当其冲,别忘了,你是以什么身份,踏进的仙界,没有尹素素,容赫,你以为,你是什么?
二十八岁修仙,没有她省下自己的所有,你汲汲营营一辈子,能化神就要阿弥陀佛了。化神三千寿,后面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放屁!本君……”
“君?没有尹素素,修不到天仙境,你的紫光脉能觉醒吗?能称君吗?”五水打断他,“你又怎能肯定,世间再无像你一般,灵脉特别的人?”
壮士断腕,杀一部分,留一部分,世界固然能再残喘一段时间,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人人自危,谁能保证今日我杀他,他日,我不会成为弃子?
最后能活下来的,只能是不择手段,堕入魔道的人。
那样的世界,留下又有何用?
五水虽然怜悯世人,却知道,有些事必须做。
百万年烈火烹油的传承,天地已经千疮百孔,不灭世,不让它休养生息,最后,所有人还是逃不过夭亡。
不仅如此,被索求过度的天地,也将再无回转的余地。
“容赫,能存在到现在……,你的背后是累累白骨吧?”五水踏前一步,“当年,需要借用紫光脉整治绝地,我能给的都给了,现在是你不守约定,可怪不得老衲。”
“慢!”
眼看他要动手,容赫大叫,“什么叫我不守约定?我杀的,全是我自己的后世子孙,”早防着这老家伙,这些年,他其实没做大恶。“他们承于我,再还于我,有何不对?所以,五水,你不能动我。”
什么?
五水呆了呆。
“呸!”
卢悦上前一步,“什么叫承于你?就必须还于你?给他们生命的时候,你问过他们的意见吗?还hai(2)再还huan(2)于你?从灭世之战到现在,隔了多少世?你一个人,能生下孩儿吗?
你知道,这中间有多少人,参与过容家的传承?你杀他们的后辈,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你给过什么?
容赫,你连杀你自己的孩儿,都不能理直气壮,又有什么脸,杀一世世,什么都不知道,把你当老祖宗敬爱的后辈?”
连当初还是无骨虫的父亲谷正蕃,都比这混蛋强。
“还有,你对黄泉客栈做了什么?”
早在听着不对的时候,卢悦就努力在心里呼唤谷令则了,“什么叫彼此生怨,什么叫反目成仇?”
她世世轮回,世世早夭,九幽冥眼和黄泉客栈,连成了一条线,如果真是这人在神仙居诸位大能布后手的时候,暗做了什么,她绝不饶他。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想死?别做梦了。”
什么?
容赫终于再次正视卢悦,“你——知道黄泉客栈?”
是啊!怎么知道黄泉客栈呢?
五水一边关注容赫,防着他逃了,一边暗中动力。他知道,卢悦的眼睛,在这个时间段,是看不见的。
“我知道的很多。”
卢悦眼中的清凉与温热在交替,原本漆黑的世界,又重新回复了该有的样子,看到某人那随时想溜的架式,她等不及谷令则,一直在袖里扣着的破规符,终于动用了,“知道幽阳,知道……”
借着话音吸引他的注意力,其实鲲鹏之羽在心念动时,已一闪至容赫的身前。
容赫惊骇,正要急退,一盏有些熟悉的灯样法宝,却在她狠狠一甩间,却把他死死罩住。
“啊……!”
他想起来了,这是仙盟刑域的天残灯。
一点电芒,在卢悦手中泄出,冲进天残灯,“啊啊啊……”
惨叫声中,卢悦拎着天残灯,下行到地面。
破规符的时效,刚刚过。
“现在,我问话,你说。”
卢悦对着容赫,可没有留手的打算,“敢胡言乱语,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死……是奢望。”
紧跟下来的五水,被她狠戾的话,连合十的手都不好放在胸前,悄悄放下了。
“你?”
天残灯里,已经变成的灯芯,发出幽蓝之火的容赫,简直不敢相信。
他是什么人?
尹直门的掌门人,拥有连天都妒的紫光脉,走到都被人称为天君,哪怕仙盟诸长老,见到他时,也要客客气气。
天残灯怎么能朝他使?
身上的麻痛感,烧在神魂里,时时提醒他,他现在就是天残灯里的灯芯。
“我,卢悦,三千界域归藏界逍遥门弟子,外号,魔星。”
卢悦向他介绍自己,“这盏灯,在我手上,烧的都是金仙一级的人物,所以,不要跟我玩什么骄傲,因为你现在是阶下囚,没资格。”
没资格?
容赫眦睚欲裂,“五水,你敢看着她,用天残灯对付我?”
“阿弥陀佛!”
五水的目光在天残灯和卢悦身上转,“我自然能看着,因为……她除了叫魔星外,还是一个功德修士。”
什么?
容赫一呆,可是被当灯焰燃起的痛苦,很快又让他回到现实。
“不可能,当年祭献百灵战场,死了多少生灵?被诅咒过的功德修士,哪怕被天道所护,一生也是劫难不断,根本不可能再修成仙。”
他真不相信,“五水,你骗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修成仙的功德修士?”
什么?
赶来的苏淡水三个,面上都有些变色。
“五水,你也想杀我,但不能用天残灯烧在我身上。”
容赫的神魂被烧的有些癫狂,“建百灵战场,我有出力,忆埋绝域,我还有出力,对仙界,对天地,我有大功。”
否则,五水凭什么能让他的子孙,一直当望天城的城主?
“还有你们……”
他瞪着卢悦四人,“你们能够活在当下的仙界,沾有我的因果,你们没权利以极刑对我。”
“功德修士就有权利?”
“你是魔星。”
当灯焰太痛苦了,容赫借大声吼叫宣泄痛苦。
如果说姓苏丹师是功德修士,他还有点信,但这位……眼中的杀戾之气,还有狠决,他决不相信。
“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确实就是一个功德修士。”
卢悦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渣人,还能帮忙建百灵战场,还在助忆埋绝域,“虎毒不食子,五水前辈,在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他这样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是怎么助的百灵战场和忆埋绝地。”
天地有因果,她早就深受其苦,能不惹,还是尽量不惹的好。
不能处极刑,换其他方式杀,也行的。
“我乃紫光灵体。”容赫恶狠狠,“没有我,先用灵体助建百灵之盘,你们一样要走我们当初的老路。没有我,五水,不要说斩分魂转世,就是把你自己全押上,你也不可能救助那么多人。”
他的功德,才是永存世间的。
“阿弥陀佛!”
五水深深一礼,“灯能显色,如是见着,是眼非灯,眼能显色,是心非眼。容道友,你该知道,老衲从不是无信之人。”
不是无信之人?
容赫的面容在蓝焰中颤抖。
不是骗他,真是功德修士吗?
“因与果,劫与缘,道友还不悟吗?”
五水再次一礼,“心为形役,尘世牛马,身被名牵,樊笼鸡鹜!道友所为,老衲一直记在心中。助建百灵之盘,是因为当年,道友顾着身份,还身为名年牵。
但得紫光灵脉者,亦是天之子,回天敬天,是为本份。”
“……”
容赫的身体晃了晃。
灯能显色,如是见着,是眼非灯,眼能显色,是心非眼……
他果然,在劫与缘中,落进了因果的这张大网里?
阵阵夜风袭来,天上云破月开,银光洒下,照在卢悦有些疑虑的眼中。
“你是……功德修士?”
“是!”
卢悦在想着是不是要撤了烧他的天残灯。
他和五水的话,她没听懂,但古仙人的恩怨,现世的她和谷令则,最好不要介入的好。
“你——出身的三千界域,飞升了很多人吗?”
仙盟消散,天残灯在最后,好像落入了神仙居天惑手上,那里的人,果然回来了吗?
“是!”
卢悦即想放他,又不想马上放他。
这种不世枭雄,一旦放了,想好好说话,根本不可能。
所以,还是让他们把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她再放他出来吧!
“这么说……尹素素,也该回来了。”
容赫在灯焰里,有些不稳起来,“轮回万世了吗?”
那人临死的时候说了,此生别后,愿万世不相逢!
他不稀罕,他也不想跟她相逢,但如果已经轮回万世,她在享受现在的世界,而他却……
容赫的喉头上下咕噜了一下,“你想知道黄泉客栈?”
“……是!还请前辈告诉我。”
“前辈?哈!哈哈哈……”
容赫在灯焰中大笑,没意外的话,这人或许就是神仙居的人。
他凭什么告诉啊?
灯焰的明灭在加剧,卢悦心中一惊,严重怀疑这人要以死阴她一把,破规符再次在身上一贴,转起来的天残灯,噗的一声灭了,把更虚弱的容赫甩了出来。
第一一四二章 天地有因果
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不论容赫助建百灵是为身名所累,还是其他原因,百灵战场的存在,受惠的都是这方天地的所有生灵。
这所有生灵里,自然包括了卢悦自己。
天地有因果,它们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
五水明明怀疑他还生在绝地,却要等到现在才出来。当年的神仙居大能,同样只是打不曾杀,或许……
卢悦在灯焰明灭加剧的时候,严重怀疑走到没路的一代枭雄,要以死来阴她,不由分说,便把容赫从天残灯里甩了出来。
“咳咳……”
魂神的麻痛终于消失了,容赫本来绝决的心,迅速复活。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这位卢小友,你畏的是什么?”
踉跄着站起来时,他接着向卢悦挑衅,“怎么?不敢杀我了?也不想知道黄泉客栈,不想知道,神仙居诸仙自相残杀的本质?”
卢悦拢了拢眉头,破规符的时效过去了,否则真想甩他一道闪电,“我想知道,你便会告诉我吗?容赫,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望天城发生的一切,你对容家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说明你是一个伪君子。
你连自己的子孙,都能明着慈爱,让他们对你爱敬不已,可事实上,暗地里,你天天磨刀霍霍,想着怎么更好地阴杀他们。
你这样的人……
嗬!会跟我说实话吗?
我越是用刑,你越是要把我往沟里带吧?”
“……呵呵!”
容赫一怔之后,倒是笑了,“果然聪明!”神仙居的人,都聪明,“不过,你不敢再杀我了吧?”他微有得意,“前面是谁说,敢胡言乱语,或是顾左右言他,死是奢望?”
卢悦拂拂衣袖,好整以闲,“你现在,还要我杀吗?”
什么?
本来就在暗中观察卢悦的五水,忍不住又把她好好打量了一遍。
“容死了,现在的容家,还有一个叫容源的,你是不是准备再回去夺舍他啊?”卢悦冷笑,“那就请吧!”
容源身体早就空了,好好养着,还有三五年好活。
但夺舍……,那就随着他的身体,马上步入死地吧!
“……你也配叫功德修士?”
容赫自然知道容源的情况,对她这恶毒的建议,气恨的咬牙切齿。
“配不配,得问老天爷。”
卢悦朝他笑笑,“你这样的人渣,都能得紫光灵脉,我得功德,就更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容赫脸上一阵扭曲,“本君对天地有大德,你如此侮辱于我,不怕天地因果吗?”
“怕!”
卢悦不讳言自己怕,“不过口舌上的因果……,接接正好能多训练脑子。”
“……噗!”
管妮在旁没忍住,一下子笑喷了。
自家师妹的嘴巴,有时候,比刀剑还厉害。
“你,你们……”
容赫短短时间吃了管妮两次亏。
凤凰火啊!
这手段,只能是天焰当年布下的暗手,“这里的灵气未复,”他恨恨瞪着他们,“可你们却在这里用灵符转换灵力。五水,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吧?”
意味着什么?
五水闭了闭眼。
绝域绝地,之所以恐怖,是因为天地在这里的禁制。
天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禁制,是因为,它在某些地方,需要像人一样,有个安静的休息地。
所以,绝域绝地,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天地的某种平衡。
这样的平衡不能随意打破,否则……
“我们为何要灭世?”
容赫明白,凭自己现在的样子,是杀不了这四个人的,但有些事,不做,太不甘心。
“因为天地的各种禁忌,被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可是哪怕如此,当年,绝域绝地里,我们也无法动用灵力。
五水,你现在要看着他们,把这种打破禁忌的东西,再带出去吗?”
他死,那他们也别想活。
回来了又如何?
他照样能借五水之手,再灭了他们。
“阿弥陀佛!”
五水深深宣了一声佛号,“卢小友,请问你们的灵符从何而来?”
“……”
“……”
飞渊正要上前,被苏淡水一把位住,她朝师弟轻轻摇了摇头。
“……前辈说的是破规符?”
卢悦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容赫的无耻,更低估了心有大愿的大能执着。
“我记得家师弟,曾经跟您说过,三千界域有个叫木府的地方,那里的天道未演化完全,被域外馋风绝影利用,成了他安置手下和杀人的后花园。”
“……”
容赫心中一跳,域外馋风,就是当初某些人执意要引到这方世界,回复灵脉的超级仙石吧?
他紧紧盯着五水,“不管是什么理由,灭世毁去一切时,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把所有能突破禁忌的东西全都抹去!”
“阁下说错了,这可不是突破禁忌!”
卢悦朝他冷脸,“破规符,只有身有功德的修士才能绘出。什么叫禁忌?助天道演化完全的灵符,如果也叫禁忌,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容赫大怒,自紫光脉觉醒,谁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闭嘴!”卢悦目露杀意,“没有人伦的东西,你知道什么叫做献祭吗?如果破规符都是禁忌,那你……,更是天地最应该禁忌的东西。”
东西东西东西……
身为一代天君,哪怕神仙居的人,也不能这般左一个东西,右一个东西地乱叫他。
容赫大怒喝叫,“五水,你还在等什么?杀!”
“阿弥陀佛!”
五水目露悲悯,“圣女离梦,就是飞渊道友所说的巫族十二圣女之一?”
“……是!”
卢悦在戒备中,慢慢回了他一个字。
“阿弥陀佛!”
五水再次大宣佛号。
轮回万劫,果然有故人在轮回中,彻底消散于天地了吗?
容赫心念电转,在五水和卢悦身上转了又转,终于笑了,“哈哈!哈哈哈……!”他笑的越来越畅快,“五水,你可别告诉我,那什么巫族十二圣女,就是对应神仙居十二仙子的。”
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巧。
五水这一会的神色都不对了。
在没了后辈精气相助,他只能轮回。但在转世之前,能知道某些大仇人,早他一步完玩,永远也回不来,总是一件大喜事。
“啪!”
一直很隐忍的五水,突地上前,狠狠甩了容赫一巴掌。
两人的身体,在星月的柔和光芒下,明明灭灭中,已经无法往实处转化了。
“你……”
“你再放一个屁,老衲现在就抽死你。”
五水冷冷道:“天地因果,对老衲……不管用。”
斩分魂的时候,他发过宏愿,不论什么境地,他都是佛门子弟。
既然身在佛门,心在佛门,有些许因果,些许劫难,倒是更能证身证心。
“正是因为有卢小友的破规符,才让你这么个东西,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五水很清楚,如果不是卢悦四人出手,凭他的性子,凭容赫的三寸不烂臭舌,他最有可能,杀他之后,还以最后的力量,送他入轮回。
“容赫,你该走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我要走了,你……也得走。”
走?
容赫在五水冰冷的眼中,查觉到本来最坏的轮回,恐怕都要远去,不由害怕了,“不!我对天地有功,五水,你不能……”
“老衲有什么不能?”
五水逼视着他,“你舍下东西,扪心自问,有老衲多吗?”
“……”
容赫呐呐不能言。
一代佛门高僧,本该受万众敬仰,结果却当了偷儿,装疯卖傻五万年,被人妖两族追杀。
正是因为他的未雨绸缪,才成就了这方绝域里的诸多神兽。
百灵战场的祭献,也因为有这样的后手,妖族才会那般无条件地配合。
“永恒才是世间最恐怖的东西。”按下容赫,五水回头望向卢悦,“你很聪明。”
无数世的轮回,虽然眉眼里,已经见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虽然之前对她非常无感,可是现在,他却有种面对故人的错觉。
“破规符……”
“轻易绝不再制!”卢悦在五水似空似悲的眼中,查觉到什么,连忙保证,“如果不是发觉到容赫的不善,破规符,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用。”
“阿弥陀佛!”
五水闭上眼睛,佛号的深沉,哪怕容赫都觉出不对。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千言万语,在这位佛门大能口中,只变成了四个字。
“不!”
在五水就要伸掌前,容赫突然大叫,“不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影响曦和转世的东西,你不想推断,她还能不能回来吗?”
五水突睁双目,进阶圣者,与天地同寿,永恒的意义,他在当偷儿被四处追杀的五万年里,一直没感受过。
但绝域永无止境的日子,他的心,却多流浪在曾经的灯火阑珊处。
只是,此生永远也去不了终点,也回不到原点了。
推断出来,又能如何?
还不如就让它永横心头。
五水轻轻一叹,“天地以万物为逆旅,日月为百代之过客。容赫,曦和的洒脱,你永远也不懂!”
说话间,他一掌按在万般不甘,踉跄想跑的容赫身上。
星月之光,莫名地亮了亮,世间却再也没有那个影子了。
“阿弥陀佛!”
五水转过身,朝卢悦四人深施一礼,“忆埋绝域,麻烦诸位道友了。”
属于他的时代早就结束,该交给现世的,他也完成了,故人的脚步可能追不上,但天地有因果,总有相交之处。
“听说婆娑无量苦,如今业债前来负!”
如果酒馆里的那个人,真像容赫说的那样,曾经恨过他,五水朝卢悦微微一笑,他很欣喜。
星星点点的光芒缓缓飘散,它们在卢悦和苏淡水三人身上绕一圈,在一阵风来时,飘于远方。
……
还在翻看玉简的谷令则,突然心有所感,急忙奔出禁制重重的藏书楼。
月华如水,她终于感应到卢悦在找她,可是……
“怎么啦?”也在藏书楼里过日子的唐舒随后而来,“有……什么不对吗?”
“卢悦在找我。”
谷令则在半空中努力感应方向,可是错过的就是错过,藏书楼的禁制,隔断了她们之间,能联系的最好时段,现在天地渺渺,只有特别的感慨在心中流淌。
忆埋绝地发生了什么事?
她摸出如意红锦,上面,却没有一言片语。
“你问她。”
谷令则轻轻摇了摇头,体会心中那莫名感慨,好一会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过,如果有危险,会先用如意红锦联系。”
忆域绝域不是普通的地方,有关神兽的事,更不能暴出一丝一毫。
所以,她们约定,如果她不主动联系她,她不能主动联系她。
“那你……,”唐舒很不解,“又怎么会感觉卢悦在找你?”
谷令则朝她笑了笑,“现在是什么时间断?天黑了呀!苏淡水是丹师,一定早早逼她休息了。”
唐舒眨了眨眼,“你是说,她在做梦?”
“应该是的。”
谷令则摸着鼻子,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
她们早前用如意红锦联系过多次,想用彼此的双胎感应,查出忆埋绝地在仙界的大概方位,可是不论她怎么冥想,也无法代入到卢悦那里。
同样,妹妹也是。
现在突然感觉呼唤,而如意红锦又没动静,只能是她做梦了,梦到了以前。
谷令则叹口气,少时她们伴随了太多的苦难,长大后性格成熟了的妹妹,现在感慨倒是很正常。
“或许……,我该休息休息了。”
虽然妹妹已经说了,忆埋绝地里有回来的路,可如果,她能早一步,在路口等她,更是人生一喜。
“呵呵!想休息就直说,不用找理由。”
“我是想休息,不过这里我也舍不得。”谷令则望着唐舒笑,“所以,唐仙子,今天就带我到你家挤挤吧!”
观澜仙子是仙盟长老,据说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她给唐舒留了一个小院。
“那就走吧!”
唐舒笑了,“我还以为,被那个洛天意怼了之后,你再不会这般舒心的笑了呢。”
“别跟我提他。”
谷令则的好心情,不想因某人而坏,“回头夕儿出关,一定会把他拎回去的。”
“哈哈!”
唐舒大笑,“如果真能拎回去,赌档的雷胖子,一定会给夕儿回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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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三章 甩不掉的锅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虽是深秋,可是望天城最好的别院里,似乎焕发了第二春,花团锦簇间,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欢快的追逐。
卢悦站在窗前有一会了,好像在看景,又好像在发呆。
苏淡水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五水前辈走了,天地禁制似乎松了很多,虽然还不能完全感受到灵力,可是天地间的花木,显然比前两天更显生机。
“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刚刚收到江边来信,青龙江对岸的妖兽,似乎有些异常,我们恐怕还要回去。”
“那就回去吧!”
“可是回去……”苏淡水顿了一下,“想要收复那些神兽,恐怕还要动用破规符。”
“……”卢悦拢眉,不到性命关头,破规符她绝不会再用了,望望窗外,“草木知机,天地灵气已动,等我们用两天时间回到了江边,可能已经能回复一点呢。”
“那要是没回复呢?”
“师姐……”
“好好好,当我没说。”苏淡水知道,她这三天,连睡梦里都不太安定,“如果这边灵气没回复,我们就过江。”
青龙江的那一边,如果灵气回复了,不可能他们不能动用。
“你都想好了,还来逗我。”
卢悦不满,“望天城二十五岁以下,报名的人多吗?”
“呵呵,报名的自然多。”
被红鸾星劫闹得人心惶惶后,她们的救助也算及时,所以,对曾经的仙人传说,几乎人人都信了,苏淡水很满意,“各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来人,现在差不多四千了呢,管妮和飞渊正在给他们分组,让识字的教不识字的,等到天地灵气回复,便根据灵根,传下功法。”
“那我们走了,他们……”
“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淡水认真看向她,“卢悦,我知道,当年你曾经进过黄泉客栈,但进去的人,不是你一个,古仙人的恩怨,不管怎么样,都离我们太远。
破规符,我们可以永远不用,但我希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你再纠结……所有逝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回来。
就算归藏界与古巫的后手有关,就算古巫族与神仙居有关,现在的我们——只是我们。
助五水前辈,把忆埋绝域里的一切,顺顺当当地转移出去,是我们最大的任务。”
“……”
卢悦不好跟师姐说,黄泉客栈与谷令则的关系,不过苏淡水的话,让她的心很暖,笑道:“我知道,你没看,容赫我都没敢杀吗?”
“那你这几天,在纠结什么?”
“在想……天地因果!”
苏淡水晕,“这个东西,现在考虑,是不是太早了?”
虽然师妹是功德修士,对因果这东西,触到的可能比她多,可是她们现在的修为,真的很弱小啊,“有那闲心,你还是想想,怎么给那些神兽启智吧!”
“还要启智?”
卢悦瞠目,“他们不是神兽吗?用不着吧?”
“……靠他们自己,你知道要等多少年?”苏淡水被她噎了一下,“帮忙早点启智,我们的任务也能更早地完成。”
“可是……可是我不会啊!”
卢悦结巴,她连自个的徒弟,都不会教,一堆的神兽给她启智,那画面不敢想,“师姐,你和管师姐都那么厉害,你们帮忙启智吧!
只要你们开了个好头,等飞渊能撕裂空间了,我们就能把早早和林芳华拎来了。”
这责任推的……
臭师妹如果不是亲的,真想扔了不要。
苏淡水异常无奈,“你怎么不会?撇去其他人不谈,泡泡和那个木道远,他们都在懵懂的时候,被你启智的吧?
就按照那个过程,再弄一遍就是。”
“……”
卢悦挠头,泡泡和大徒弟木道远,她是怎么教的来着?
“我我,我没怎么教,木道远你也见了,比我们老多了,该懂的道理,他属于那种一点就透的。至于泡泡……,我就是把它带到紫电宗教弟子的地方,挂着——当了两年的灯笼。”
“……”
苏淡水的手痒,真想把她打一顿,忍了忍道:“不对,如果你没教什么,以泡泡那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当两年的灯笼?好好想一想,你一定教了什么,否则木道远也不可能就认定,你是他师父了。”
也是噢,木道远为什么非要认她当师父?
卢悦这两天的脑子有些糊,绕了一圈,站定的时候,面上即古怪,又怀念!
“最开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弄的?”苏淡水怕她再甩锅,严厉道:“老老实实当着那些神兽的面,重弄一遍。”
再弄一遍啊!
卢悦垂头,“弄不好,当时泡泡只是泡泡,没有眼睛鼻子,更没有嘴巴,它是……,那年我进魔域的死沙漠,养了一只灵驼,它叫长寿,虽然等级不够,可是长寿很聪明,陪我一起,进到地下溶浆世界……”
在师妹的叙述中,苏淡水好像看到,懵懵懂懂的小泡泡,在长寿的带领下,先有长蹄子的渴望,再有长肚子的宏大愿望。
可惜,那个叫长寿的,她都没见过就陨在木府了。
“我真的教不好,说了三天的‘道’,是因为泡泡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天生的灵性。木道远是满星的望仙藤,他活了好多好多年。”
卢悦按下对长寿的想念,“青龙江以北的那些神兽,跟当初长寿差不多,可能都不如长寿,你让我怎么教?”
那三天的道,把她自己说吐了,所以后来收徒弟,才打定主意学须磨师父,拿灵石砸的。
长寿她想教,也愿意教,是因为他们曾同生共死过,是因为那个时间断的孤独无依。
但现在……
一想到,那几只只会‘昂昂’叫的幼稚傻龙,卢悦就头疼,“要不然,让飞渊教吧,他跟他们有共同语言。”
“……”
苏淡水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飞渊教?
师弟除了对师妹耐心细心,其他地方,都是手粗心也粗的。
给他教,万一一个不耐烦,打死了怎么办?
“师姐,要不然,我去跟管师姐说吧,她有凤凰火,正好那边还有冰凤和火凤,他们也有共同语言。”
卢悦可怜巴巴,“说三天的道,对管师姐来说,肯定也不算什么。她欠我的东西多着了,我一说,她再不想同意也会同意的,肯定不会麻烦你。”
“……”苏淡水真是无力吐糟,“我要是怕麻烦,一定一早就把你扔了,你才是天下最大的麻烦。”
她狠狠吐口气,“启智如果这么简单,天下谁都能做。但是卢悦,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
卢悦的眼神带了丝哀怨,“不就是多了一根手指头嘛,不用你提醒。”
咚!
苏淡水迅速敲了她一脑袋,“你那是多一个手指吗?分明比我们多了一个丹田。”
这么好的事,她还敢在她这里卖惨?
“功德!你懂不懂?”苏淡水被她气得大喘气,“我们最大的不同是,看到好东西,我们想据为己有,而你……”
“我也想据为己有。”卢悦据理力争,“我走到哪里,都会雁过拔毛一番。”
“……”
苏淡水头疼,她算是被臭师妹弄得没脾气了,“是,你会雁过拔毛,可是你的毛能拔干净吗?换成我和管妮任何一个,肯定不会再让满星的望仙藤,还长在那里。
肯定会在泡泡懵懵懂懂,要跟上的时候,一把制住它,把它弄成器。
卢悦,你不能否认你是功德修士。”
苏淡水好想叹气,“幼崽,不论是人还是妖,对这个世界,越是懵懂的时候,越是能感觉一个人的好坏。
就好像早早一样,那个买了她的修士,最开始时,是想好好养着她,成一大助力的,可是就因为,他的想法,是我们所有人最正常的想法,早早才不要他。
只有你……
你对他们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信赖的。”
苏淡水紧盯师妹,“三天的道,我又没让你一刻不停地说,你可以在那边的山头,开个道场,先试试,每天一个时辰,然后再根据情况,酌减或增加。
这事,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
所以,你就别想偷懒了,只要做的差不多,我们就可以接手。否则,那些神兽,就只能砸在这里,五水前辈的任务,我们完成不了。”
“……”
卢悦想了半天,反驳不了,叹口气道:“那你们陪我一起,若是能帮上忙,不能在旁边干看着。”
“这话真没良心,什么时候,你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我们不帮忙了?”
苏淡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养师妹,还是在养徒弟,鲁晓晓多好教啊。
“师姐,我这不是怕嘛?你别生气。”
苏淡水被她摇得胳膊疼,“跟你生气,我早气死了。”她说了半天的话,嘴巴都干了,跑到桌前,把泡好的茶,咕嘟咕嘟灌了半壶,“飞渊和管妮,你可以多用用,只要教上路,以后,飞渊撕裂空间,把林芳华他们那一辈,全拎来就可以了。”
什么?
卢悦眨了眨眼,师姐这锅甩的,比她溜多了。
“他们那一辈,都被早早训练过来了。”
苏淡水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没好气道,“早早可不像飞渊那么好,残剑峰只是她睡觉的地方,其他时间,她基本都在外面惹事。”
“……”
卢悦板住脸,也抿住嘴巴,免得什么表情不对,再被气头上来的师姐骂。
“因为你不在,所以呢,我们对她都比较宽容,以至鲁晓晓、王斩、叶向高等,比我们当初面对秦天和你们时,更郁闷十倍不止。”
卢悦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秦天能把谨山师兄气得吐血,这……十倍,能是什么样?
“好在小祸害,现在去祸害隐仙宗了。”
说到这里,苏淡水忍不住好笑,“她现在是隐仙宗的小祖宗,要是严星舞也能被她操练出来,以后我们就省事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她真想清清静静地炼丹,当一个美丹师,而不是暴力女。
飞渊和管妮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淡水朝他们悄悄样起的大拇指,一齐松了一口气。
教那些看样子很傻很傻的神兽,他们怕十遍二十遍后,小家伙们还是一幅傻样子,到时控制不住脾气,失手打死了。
现在苏师姐能说动卢悦,他们可以安心了。
虽然大家公认,卢悦的脾气更不好,可是先有泡泡和木道远,再有早早,都说明,她在某些方面,对小妖们,就是有一种特别的耐心。
甚至逍遥门里,与早早一辈的弟子们,都因为,她指出了当年宗门的过失,而对她敬怀不已。
这一点,管妮最为有数,各峰头一样有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能对天天找事的早早有那么丝耐心,没合伙打死她,除了他们老一辈的强压外,就是因为卢悦。
……
正在隐仙宗当小祖宗的早早,可不知道,未来,她会有多少隐性的师弟师妹,更不知道,那些家伙的来头有多大。
此时的她,正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听严星舞弹琴。
叮叮咚咚的琴声,十分清越悦耳。
“师姐,感觉如何?”一曲终,生得亭亭玉立,早已筑基的严星舞,对还是小孩样的师姐,满含期待。
“嗯!还行吧!”早早咔嚓一声,咬了一口仙桃,“不过,我说‘行’不行,得蓝师伯说行了,才可以。”
严星舞苦脸。
师父失踪了,本来都打算送她回三千城慢慢打基础的蓝师伯,这段时间,又把她看紧了。
不仅看紧了,要求还高了。
“师姐,你帮我跟蓝师伯讲讲情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三千城呢。”
虽然她算雷宗弟子,可逍遥门一下子失了四位师长,做为师父的亲徒弟,严星舞觉得,自己有必要回三千城。
“你长这么大?你才多大?”早早翻了个小白眼,“好好听蓝师伯的话吧,三千城都好着呢。”
早早心知肚明,虽然她的脸在隐仙宗挺管用的,可是蓝灵师伯那里,恐怕是不行的。
“我去看看,再回来都不行吗?”
严星舞撅起了嘴巴,“不是说,申生老祖也飞升了吗?我听师父说起过他老人家,身为弟子,我总要去拜见一下吧?”
师父教她的时间很短,可是提起申生老祖的话,就有二十几句。现在师父不在,身为弟子,代师回去看看,不是理所应当吗?
“拜见?”早早撇了她一眼,“申生老祖没钱。”
“我有钱。”蓝灵进来的时候,听到她拍胸的动静了,“我代师父孝敬他老人家。”
现在的严星舞真的很有钱,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可怜,师父不在,她觉得,她代师孝敬最好。
蓝灵头疼的抚额,卢悦把徒弟教给她,心性方面是没问题了,但她教出来的,应该是淑女,是淑女……
“早早,严星舞!”
某人一字一顿的喊名字,可把早早和严星舞吓了一跳,忙一齐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师伯!”
“师伯!您不是要到坊市会友了吗?”
两人说话的样子,都不知有多乖巧。
“我的事,轮不到你们管,但……,早早,谁让你躺着还大腿翘二腿?严星舞,谁让你说话还拍胸的?”蓝灵异常严厉,“现在,马上,给我面壁去。”
啊?
又面壁?
早早哀怨,气得想把师妹打一顿。
如果不是她没个淑女样,正常蓝师伯是不会管她什么形象的。
可恨,果然师妹什么的,就是讨债的。以前,都是师兄师姐们受她连累,现在倒好,动不动,严星舞就把她给连累了。
就这样还想去三千城?
这里只有蓝师伯严厉管她们,到了三千城,都不知道有多少长辈能管她们了。
早早正视自己的前路,严重怀疑,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倒霉日子。
第一一四四章
一群小妖在打架,还有一群小妖在看打架。
打架的叽叽喳喳,你吐我一个火球,我吐你一个冰球,反正一片山头,已经被它们玩完了。
看架的也吵得很,各种叫,也闹不清谁在为谁加油。
远远看到,那两群二十几只毛都掉了好多的所谓凤凰,管妮简直不敢相信。
喷火的一身红彩羽,喷冰的一身冰蓝羽,若是好好的,该是何等的漂亮,可是现在,两边相杀,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让她怎么整?
“住手!”
管妮没动,卢悦先动了。
青龙江上的灵气,已经比人族这边好多了,虽然还不能发挥仙人的法力,可是元婴的灵力,却能动用了。
卢悦袍袖一甩站到中间的时候,数十条藤蔓,把掐架正掐得舍生忘死的小东西们,拖两边捆起来了,当然捆得最紧的,就是它们的嘴巴,“知道你们是什么吗?神兽!”
睥视全场的时候,那群看戏的小妖们一惊,正要分散奔逃的时候,被瞬间结起来的藤网,全给拦在空地上,“一个个的,胆子倒不小。”连江里的青龙玄武,都跑上来凑热闹了。
“昂昂!”
被苏淡水捆过的青龙,仗着彼此更熟悉些,游过来时朝她蹭了蹭,那样子像是讨好,“昂!昂昂!”
卢悦额上的青筋突突了两下,这群小东西还是太小,连话都不会说,可让她怎么教?
伸手摸了摸它头上要戳出来的角,“天地灵气已复,你们虽然不会说话,但该有的传承记忆,想来都得到了些,我的话,应该都能听懂。先辈不易,好不容易保下了你们,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和……看热闹的。”
她已经看到了,好些看戏的小妖身上,皮毛也不是那么齐整,一个个的,似乎都打过架了。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谁打架,就把谁的毛全拔了。”
话音刚落,打得最狠的两只冰凤火凤,一齐悲叫起来。
他们身上本来就不多的毛,被迅速动起来的藤条,一根根地扯了下去,只留尾巴的几根本命羽。
“看清楚了?”
卢悦再次环视安静住的全场,“这是第一次,我给机会,所以本命羽就不拔了,但下一次……,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哭爹喊娘。”
呆在她身边的青龙,吓得骨头都僵了,他就曾经哭爹喊娘过。
嗷……
两只小白虎有些不安,在父母跟前细细地叫了一声。
卢悦一眼瞟过去,大虎忙微侧身体,把两只小虎挡住。
他认识她,禁锢绝域的至禁,是她和那个男修帮忙解开,所以,他们是传承中说的有缘人。
老祖宗们说有缘人是不会害大家的,要尽量听安排。
白虎眼中的温和,让卢悦本来凌厉的眼神,也慢慢温和起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卢名悦,是仙界三千城的人。从今天开始,我将给大家讲解道义,听得懂的,就坐下来听,听不懂的……,也坐下来听。”
刚刚过来的苏淡水三个,听到后一句,忍不住莞尔。
“现在开始,就围着坐好。”
捆凤凰的藤蔓慢慢松开,在场中一圈又一圈,给大家弄好呆的地方。
也幸好,这里的草植全被他们打架打没了,要不然卢悦还要费一番手脚。
一群抖抖嗖嗖的小东西,彼此互视不善的目光后,各护自家没了毛的同伴,好在它们挺知觉的,分开站呆一边。
一圈又一圈,小妖们,在藤蔓画好的格子里,老实呆好。
这一幕,让苏淡水和管妮都松了一口气。
神兽果然是不一样的,要是都能这般乖觉,他们可以省很多事了。
卢悦放出一个蒲团,坐上去的时候,缓缓升起,让所有小妖都能看到她。
“讲课的时候,不准闹事,不准交头接耳。”
说话间,一个又一个手印打出,绿色光芒飘逸而出,撒落在众小妖身上。
打了几天架,又被拔了毛的冰凤火凤,感觉最为强烈。
身上原本的痛苦,正随着进入身体的绿色灵光,缓缓消没,那种奇异的温暖,让骨头和血肉好像在瞬间成长壮大了些。
这?
它们原本害怕敬畏又不服的目光,被一种特别的惊奇所替。
“此术名回春。”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卢悦知道自己的回春术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倒也没给太多,“回春术是我们人族的术法。
人族的身体和寿元,都无法与妖族比,妖族是以天道赋予的本命神通行走天下,人族却是以对道的理解,追上你们,并努力超越你们。”
“……”
“……”
场外的苏淡水三人,没想到,她是以此为开篇。
本来很不安的众小妖,因为几个回春术,个个竖起耳朵的样子,倒是很可爱。
“下面,我将解说我们人族对天之‘道’的理解。希望你们能印证自己的祖先传承,早一步化形,早一点开口。”
卢悦环视更听话的小妖们,心里微有满意,“道,是一个名称,是一个字,却不是道之本义,它本无名,可叫任何东西,所以亦可叫道。
道之本者,自然也。自然者,简单来说,就是阴阳、对立、互化、互育、统一……
是它自己如此,即无一切它自己之外的心神意,还有接触改变的运化。
故……
千说万说,无为、无往、无相、无体、无有、无无等等为道之本。”
卢悦不知这些认真的小妖们能听懂多少,对它们的态度,倒是先肯定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也。”
……
第一天的讲课,在几个更小的小妖,要拉屎尿尿的哼唧中结束,好在这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卢悦记住了那几只听道听的意犹未尽的神兽,说好以后每日辰时,就在这里讲课。
“‘道’说的不错!”
苏淡水看了一眼,玩起凤凰火,让冰凤和火凤一起聚集过去的管妮,“以后每天就半个时辰吧,说多了,它们也未必理解。”
卢悦微微点了头,“看明天吧,飞渊,你在它们身上都留下印记了吧?明天敢不来的,捉来时,都给点苦头。”
“放心!”
飞渊早瞄好了。
难得卢悦愿意讲课,这些家伙要是不知感恩,还翘课逃跑,绝对有一个抓一个。
“在这里建几栋房子吧!”卢悦懒得再过江,“就它们的样,耗的时间一定很多。”也幸好,冰凤和火凤都来了,要不然,他们还得去找。
“你的木系道法快,你建好了。”
苏淡水斜了她一眼,师妹就是太懒,否则干什么不行?
那讲课的本事,她都有点佩服了。
……
当仙界各方,还在怀疑卢悦四人在绝地里吃苦时,管妮已经和两只带头的冰凤火凤,一齐寻找,它们起争执的梧桐树了。
此梧桐非彼梧桐,拥有仙根的它,让凤凰一族天生的想要靠近,哪怕代代以来,不到五百年寿的它们,无法在梧桐树下涅槃。
冰凤火凤的争执,因它而起,又因它而熄。
“你们是不是搞错地方了?”
到了地点,却没看到管家玉简中描绘的梧桐仙树,管妮忍不住问。
还只会叽叽叫的两家伙,目露疑惑,瞄过来瞄过去后,各跑一边,寻找它们历代做下的记号。
可是,记号还在,梧桐仙树,却真的没了。
管妮也看到了它们彼此留下的爪印,那石头上年代久远的划痕,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所以,如果这里真有梧桐仙树的话,应该就在这里。
一点橘红之火,从管妮手中泄出,缓缓向前,可是半晌,空气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见到的一切,就是本相,这里就是没有梧桐仙树。
“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管妮目视前方,突然开口,“我们只是借你几根枝叶,放心,绝没有动你的意思。”
……
面壁一个月,早早和严星舞,终于从隐木崖出来了。
蓝灵长袖飘飘,正在崖下等她们,“星舞,你知道,错在哪了吗?”
“弟子知道。”
严星舞垂头,“弟子以后,一定谨记师伯教诲。”
“天籁无声,它更合自然之道。”蓝灵叹口气,“可是你,却处处彰显暴力,你说,你老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早早陪着严星舞,一起低头。
“你师父……一时回不来。”
虽然从唐舒那里,知道卢悦在忆埋绝地很安全,知道她和谷令则的计划,可是她一天没回来,蓝灵就无法对严星舞撒手不管。
“早早,我不否认,卢悦在某些方面,有暴力倾向,可是她是功德修士,对自然之道的理解,远在一般人之上。
你们想保住逍遥残剑峰的传统我可以不管,但你们也别忘了,严星舞严格说来,是卢悦为雷宗收录的弟子。”
“可是雷宗,不是更暴力吗?”
被蓝灵揭破小心思,早早也没不好意思,反而提出自己的疑问,“蓝师伯,紫电前辈陨落在外域战场上,星舞是雷宗这一代的最主要弟子,当处处温和的仙子,弹没有杀伤力的乐声,她能震慑别人吗?”
“那我问你,你觉得,三千城慕天颜道友的玉笛,能震慑别人吗?”
“……”
早早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反正当年在逍遥门时,慕师伯最懒了,天天躺着,什么活都不干,要不是吴露露师伯厉害,小辈们还真没人怕他。
可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在逍遥诸师伯中,第二个飞升,也在仙盟坊市一战成名。再加上后来的渥河大战,慕师伯的玉笛,全都居功至伟。
“水滴石穿,柔能克刚,这些不用我再讲解了吧?”
蓝灵叹口气,“星舞,我不知道当年的古雷宗大能,是如何弹出恢弘的天劫一曲,但我听卢悦说过,她遇到的那位花小五前辈,弹出的乐声,能让风睡着。
你说,那位花小五前辈,能是面露于外的暴力女吗?”
“……不能!”
“我让你注意形象,是希望你能由内而外地,完全协合到优美的天籁里。”
蓝灵揉了揉额,“这么多年,我一直注意自己的仙子形象,可是也不代表,我真是娇滴滴的女仙。
而且……”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能与你们师父相交的,恐怕也没有娇滴滴者。”
呃!
早早和严星舞偷望一眼,一齐抿嘴。
“山川大海可以有静止的美丽,却也有地动山摇,惊涛拍岸之怒。”蓝灵望着两个无比乖巧的人儿,“早早,我希望,以后不要用你的行为去影响星舞。星舞,刚柔并济,才是你最要学习的。”
“是!”
“是!”
二人一齐躬身。
这些年,哪怕早早常觉得,小师妹让给雷宗挺亏的,偷着用残剑峰弟子的一切行为,影响着她,却也知道,这位受师父托付教师妹的师伯,绝对尽心尽力了。
“所一首云疏,先给我听听。”
叮叮咚咚的琴音,很快响在隐木崖下。
远远过来的林芳华,听了好久,才慢慢迎向她们。
“蓝师伯!”
她朝蓝灵行礼,“家师有信传回,让我把早早带回去。”
啊?
早早高兴坏了,“师姐,师父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想我了呀?”
看到严星舞眼中的希望与黯然交替,林芳华心中一顿,“是,师父遇到点麻烦,恐怕要你帮忙。”
“什么麻烦,我这就去。”早早完全不知道,那将是多大的坑。
蓝灵看看她教了这些年的小丫头,心中一叹,“她没事吧?”
“没事!咳!蓝前辈,我师父还说,如果小师妹的乐基已成,就可以回三千城。”
噢?
蓝灵在严星舞的眼中,看到某种希望与不舍,微微笑了,“跟你师姐回去吧!以后我会经常到三千城看你的。”
她还没徒弟,虽然这小丫头不是徒弟,可是教了这么久,跟自己的徒弟,真没什么两样。
“真的吗?”
严星舞一边欣喜终于可以回三千城,一边对蓝灵非常不舍。
“真的。”
她也不知道,她精心教导的小女孩,会被卢悦当大人使,会在鸡飞狗跳中,磨炼心性。
第一一四五章
“看到了?”
被飞渊最先拎来的林芳华三人,面色都有些发愣,听师父讲经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呀?
虽然神兽们还小,但早早是妖,她最先感觉气息不对,“师……师叔,那些是……是龙?”头上冒了角,可如果是蛟的话,应该被师叔剥皮抽筋,杀了吃肉才对。
飞渊看看鼓了眼的小狐狸,沉重地点了头,“恭喜你,猜着了。”
“……”
“……”
不同于严星舞的不可思议,林芳华脸上的表情是生无可念,师父一向怕麻烦,好好的,不可能朝无关的小妖传道。
“师叔,那虎是什么?还有那个像彩鸡的,还有拖尾巴的……”
严星舞一直觉得,自家师父是神人,这一点,从飞渊师叔、泡泡师叔和早早师姐身上,就能看出来,可是现在,那些老实听道的小妖们,还有兔子样的,到底是什么?
“白虎、朱雀、还有那个大龟是玄武。所有在妖族断绝了血脉,或者血脉稀薄的神兽、大妖,你们几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
“……”
这下子连严星舞也觉得不妙了,这么多神兽大妖,还……还都这么小?
她的目光放在两只小奶虎身上,不知道面上该有什么表情。
“你们师父一向不耐俗务,以后管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飞渊一边说,一边观察她们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中微有同情,“白天一个时辰讲道,其他,看着打架的时候,别相互打死了就成。”
小孩子的精力都很旺盛,小妖们乍得灵气滋养,那精力更没得说。偏偏一个个还做不好精准控制自己的本事,打起来没个轻重。
这两个多月,不算轻伤的,光重伤的就有十一个,要不是他们就住这里,能及时救助,小命可能就不在了。
“师……师叔,苏师伯和管师伯呢?”
林芳华垂死挣扎,四个人进来,以自己师父的脾气,怎么也是两位师伯挑大梁才对。
飞渊望了一眼卢悦轻声道:“青龙江对岸的望天城,新收了四千八百多个弟子。”
什么?
林芳华的额上在冒汗,能让师叔说弟子二字的,一定都是有灵根的,可好好的绝域,怎么会蹦出这么多人来?
“师叔,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跟我们说了吧!”
“我还没说吗?”飞渊扯了扯嘴角:“是这样的……”
长长的故事没说完,卢悦这边的讲经已经结束了,不过,她也顾不得三个徒弟,昨天又有几个不省心的打架,在苏师姐顾不上这边时,她得用回春术帮忙。
“师父……”
三个人慢慢挪过来的时候,真想给她跪了。
这么多神兽,不能往外透一点风,否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害怕?”
卢悦朝打过回春术的婴勺和雍和摆摆手,看它们一展翅,一歪歪扭扭地跑远,问徒弟问的得直接又干脆。
“有……有点。”早早本来想点头的,可是想想她自己就是妖,别人把她灵兽的时候,只有师父愿意收她为徒,“师父,您放心,这里的事,我们保证不会往外说的。”
他们是一家,不管是卖哪一个,都跟卖自己没两样。
“害怕就是害怕,不必讳言。”
卢悦叹口气,“反正我知道的时候,可是担心了好久。”
“……”
“……”
林芳华和严星舞觉得,自家师父最好闭关哪也不去,外面有什么事她们拦着,可能要安全一点。
“但事情已经碰上了,害怕也没用。”卢悦不知道她徒弟想什么,“这里的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所以,你们三……就要多受点累。”
是多受点累吗?
早早偷偷咽了一口吐沫,“师父,这么多,我们不能都带出去吧?”
“自然不能。”
卢悦朝她笑笑,“等他们再大点,知道好歹,不被人骗着杀了吃肉,我们就可以试着把其中最聪明的放出去。”
“那……那其他的呢?”
“其他?”卢悦咧了咧嘴,“它们不会长大吗?总有一天,它们能护住自己。”
到了那时,哪用他们多事。
“放心,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它们能控制好灵力,就不需要照顾了,到时你们想干什么,都可以。”
接触了一段时间,过来听道的小妖越来越多。每天清晨,卢悦的院门前,都放了些特别的灵植,似乎它们在给她交束修一般。
小家伙们的灵性,让她无法生恶。
虽然都皮得紧,虽然一言不和就打架,甚至可能演变成群架,可不打架的时候,都可爱的很。
卢悦原本的不耐烦,被懵懵懂懂的家伙们抚平,要不是管妮一直没回来,实在不放心,接着教也没什么。
“师父!那……那您呢?”
林芳华觉得师父又要把这幅挑子扔给她,“还有飞渊师伯,你们也都在这里吧?师父,我们好长时间都没见了,我有两个修炼上的问题,还要问您呢。”
修炼上的问题?
卢悦看向徒弟,“你在三千城过得不好吗?”
“没有。”
“那你怎么会有修炼上的问题?”
卢悦不解,她是天仙不假,可徒弟现在也进阶天仙了,修炼上的问题,她未必能帮忙,“从流烟仙子到你谷师伯,谁不可以问,你要攒着来问我?”
“呃……”
林芳华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回了。
“哎呀!师父……”早早跺脚,“师姐的意思是,你不能把我们扔在这里,又走了吧?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还有星舞,您就不想我们吗?”
“师父,我想您了。”
严星舞是真想,她今天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师父,“您超度阴尊没回去,我都吓死了。”说话间,她的眼睛已经红了,“您不会扔下我们再走吧?”
蓝师伯和二师姐说,功德修士被古仙人诅咒,到哪都可能有麻烦,她怕了。
“……我也挺想你们的。”
看到面黄肌瘦的小徒弟,也长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卢悦是高兴的,“不过,你管师伯那里可能有些麻烦,我和飞渊要过去一趟,放心,很快就回来的。”
“管师伯?她到哪去了,没在望天城吗?”
林芳华的小心思,很快便被正事所替。
“她去寻找冰凤火凤说的梧桐仙树去了,差不多两个月,还没回来。”
“离这里远吗?”
“不是很远。”卢悦微微拧了眉,“我和你飞渊师伯一起,没问题的。”
五水在这里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肯定会提点一句的,既然没提,飞渊撕空间总是可以的。
“那师父师叔小心些。”
事关管妮,林芳华三个再不舍,也只能认了。
……
顺着冰火二凤留下的气息,没用两天,卢悦和飞渊就追到了管妮失踪的地界。
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焦土,是凤凰火烧过的痕迹。
“应该就是这里。”
飞渊神识四扫,泥土里有不少冰火二凤打架,落下的残毛,“可是梧桐仙树呢?”两方为梧桐树而打架,没道理,没有梧桐树的。
“……”
卢悦以木灵感受四方。
冰凤火凤为梧桐仙树而打架,可五水却一直不知道原因,显然,他也并未在这里看到过梧桐仙树。
五水没看到,他们也没看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确实没有,冰凤火凤的眼睛有问题。
另一种是……
确实有,只是仙树成精,在在天地没有灵力的时候,它不能随时藏起来,所以,能被与它有莫大关系的冰凤火凤查觉。
但五水前辈一直没发现它,就很奇怪了。
好半晌,飞渊发现,卢悦的脸上,呈一种特别的奇怪表情,“怎么啦?”
“你随我来。”
她顺着被凤凰火烧过的痕迹,一步步往前,跨过一片溪水,直到在一座矮峰前站定。
……
林芳华三人被飞渊接走,流烟仙子放下那颗被悬了好久的心,“上官素,你再给林芳华三个算算吧?看看她们的运势如何。”
“……”
上官素真想不理,谷令则在仙盟不回来,她的事,她接了大半。现在林芳华也跑了,可少一个人,跟多一个,到底是不一样的。
“仙子,我这段时间,被琐事烦得头疼,您若是能接……”
“不能!”
林子大了,鸟多,所以事都多。
流烟仙子觉得,她忙了一辈子,怎么也能歇歇了,“想要轻松,你就指个能接活的人来。”
“……”
上官素好想叹气,“逍遥申生前辈……”
“他不行,你都说人家是前辈了。”流烟仙子还指望人家把九天阙这个大梁挑起来呢,“你们一个个的都进阶这么快,他若是再不迎头赶上,会有多尴尬,你知道吗?”
上官素无语,只能再想人,“我记得,陶淘也很厉害的,她……”
“她也不行,她一直都有任务。”
什么?
上官素心念电转,“您……是把她弄在刑堂了?”
那家伙的鼻子,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虽说卢悦与绝辅和赢四都曾达成过协议,可是她现在在忆埋绝地,外人眼里,她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按那两人的心性,渗透三千城那是一定的。
“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
“噢!”
上官素理解,当初在三千界域的时候,道魔大战,陶淘就在刑堂,“她那里的安全,仙子恐怕要注意点。”
她们也有交情,所以知道陶淘是干暗活的,忍不住就掐算下。
“陶淘那里有危险?”
流烟仙子一惊,朝殿梁上的黑白二色的小铃一击,“什么样的危险?”
“……泽水困。”
梅花三钱甩下,上官素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天空,突然大亮了一下,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裹杂着豆大的大雨,砸了下来。
管理刑堂的长老和维匆匆而至,“仙子!”
“和维,你来的正好,陶淘现在在哪?”
刚说泽水困,就来大雨,流烟仙子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陶淘?她应该在北商坊市。”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广鑫店余掌柜连着五年,交上来的帐目不对,刑堂查到,店里已经连续失踪了三个伙计,所以,玲珑仙子陶淘才决定去看看的。”
“就她一个人吗?”
“不是,新入刑堂的甲六一起。”
甲六在倒马山也是一战成名,再加上是玉仙修为,和维长老对他们的安全很放心。
“他们那里恐怕会有些麻烦,和维,你亲自去一趟吧!”
和维看了一眼上官素,“好!”退出的时候,他直奔传送阵。
“和维出马,应该没事。”
流烟仙子吐口气,“你接着举荐人吧!”
“……”
上官素头疼,熟悉的,几乎都在天幸图里闭关,随便捞人,只怕谁都不会高兴。
虽然认识的三河等,都是三千界域联盟的长老,可是他们在管理方面,都有很大的缺陷。
“我想起来了。”
“谁?”
“曾经担任过归藏界修真联盟的长老仪衡。”
上官素微笑,“仙子,您一定会对他感兴趣的,多年前,我们天地门强插到归藏界时,我北辰师叔雄心勃勃,可是,归藏四大道门联手抵制的同时,那里的修真联盟,也几乎整合了所有的小势力,害的天地门的回归成了一个笑话。”
“噢?”流烟仙子急调脑中有关归藏界的资料,没一会,忍不住笑了,“你就不怕,你家老祖和几个师叔知道了,一起骂人?”
收拢甲六暗里培养时,令则给她介绍过归藏界的修真联盟。
不论是前期还是后期,归藏界在对付外部势力时,那个联盟的人,一直默默支持各大宗,虽然隐藏了些实力,但关键的时候,从来都是站在最前方。
上官素把仪衡拎出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怎么会?”
上官素笑,“我北辰师叔后来已经知道错了,那里是天地门起始的地方,再怎么,我们也有份香火情份。”
天地门起始的地方?
流烟仙子缓缓点了头,天地门传自古巫族,归藏界……
“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亲到天幸图里,把仪衡请出来。”
她这样对上官素说,“不过,哪怕他完全上手了,你也得把谷令则的那部分事先担着。”
“好!”
“那……现在能算林芳华三人的运势了?”
第一一四六章 梧桐仙根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古仙时代,梧桐仙树与凤凰有天生的缘份,不过卢悦知道,它还有个名号,叫树中智者。
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叶,指的就是梧桐叶。
凤凰涅槃,烧尽世间恩怨情仇的大火里有它,没有它,甚至凤凰涅槃都不算完整。
可是现在,这处莫名空间里,似乎是梧桐仙树的坟墓,不论是管妮还是冰凤火凤,他们都在努力地用灵气滋养最后一颗,将要脱去所有生机的梧桐仙根。
踩着金黄的梧桐叶走近的时候,卢悦可以看到,三者眼中的悲痛。
她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了上去,“师姐,你应该叫我的。”
“没用的,除了凤凰灵力能助它重展生机,其他……都不行。”
管妮一边说,一边还在给自己灌灵酒,她不是没想过朝卢悦求救,毕竟隐仙宗的无边仙树,就是被师妹救活的,可是一试才知,有些事……,她求不着。
“让你们担心了,只是我这里,实在抽不出手。”
发出的飞剑传书,被挡在这片空间里,而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时离开。
试过木灵果然帮不上什么忙后,一只绿瓶被卢悦迅速摸出来,滴下一滴绿液的时候,她手上的灵力一动,灵水聚来,与绿液一同灌进了梧桐仙树的老根里。
苍劲枯黄的老根上,突然闪过一丝莹绿,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就那么若影若现在粗大的杆干上。
“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吗?”
苍老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欣慰,“趁着现在,拔除仙根,将来把它种到你们喜欢的梧桐小崽身上。”
“吱吱!”
“吱吱吱……!”
冰凤和火凤的叫声有些乱,卢悦没听懂,不过梧桐仙树的树灵,应该听懂了。
老者望向卢悦和飞渊,“两位道友就是这忆埋绝地的有缘人?春雨仙碧……太难得,不必浪费在老树身上了。”
春雨仙碧?
卢悦查遍典籍,也不知道这绿液是什么东西,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得了它的名字。
“它也不能救您吗?”
老树灵黯然地摇了摇头,“不能!灭世灭世,在灭世的那张大网中,事实上,谁也逃不掉。天命不可违,逆天而行,虽能残喘一时,却不能残喘一世。
忆埋绝地,也只是它暂时忘了的地方,但现在,规则已复,我逃不脱,五水……也逃不脱。”
“五水前辈在灭世之时,斩了分魂转世。”卢悦感觉春雨仙碧才帮他聚来的生机,又在他的话中飞快泄去,不由蹙眉,“修道本就是逆天改变,如果认命,天——自然锁得更紧。”
仙界早无‘根’成龙形的梧桐仙树,可这个空间里,却有九个,唯一的这个,若是再死了,仙树再植的成功性到底有多少,哪怕卢悦也不能说就有把握。
“前辈,我能舍得春雨仙碧,您……不想再看看外面的天空吗?”
“呵呵!想!”
老树毫不讳言,当初大家躲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看,天清地朗的世界,“可惜,天道不是你以为的那般简单。
灭世,是天下生灵,向天地所做的自我赎罪。
任何那时的生灵,被天下大愿所引都逃不过。有那逆天改命的代价,还不如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否则,你们以为不死不灭的圣者,何以要斩魂转世?”
他深叹一口气,“真正的五水都走了,我当然也该走。”
卢悦缓缓收手,望向管妮。
如果要拔仙根,就不能再耽搁了。
“动手吧!”
老树朝管妮和两只还小的冰凤火凤微笑,“当初大家躲在这里,只是因为有感灭世之后,天道洐生的某一念,要斩杀我们。”
当诸神兽,填了百灵战场,稳了仙界四方,就再不会有五百年一次的凤凰涅槃。
可是灭世,代表了天下生灵一朝零落,积怨无法散开,必成天道一念。
梧桐仙树并不是无可替,虽然曾经起念,入神仙居大能的后手,可……
“混沌初生无黑白,是非对错……无人分。”
老树见能动的人始终不动,自己动起了手。
此时的他,还有春雨仙碧才积聚的力量,老手伸出便化成的树须,慢慢地剥开枯黄的龙首处,“天边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花有荣枯之期,水有无尽之流。”
他的根须,再也不成龙形,身影淡的快要不可查了,不过面上的笑容,倒是更多了些,“当初阴差阳错,我们……临阵脱逃,未入诸仙所布之后路,躲到了这里。”
他举着那根碧油油的小枝,语气很是唏嘘,“可是无数无数年,忆埋始终没灵气,我们虽号仙树,却只能一个又一个地耗死在这里。”
明知道五水在这里,却不敢露一点头。
因为在那个后路里,梧桐仙树,也要撑起一方世界。
没有他们相助,那个后路的结果如何,他们不敢想。
若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天地垂怜,让你们在最后的时间段,找到了我。现在,它——是你们的了。”
管妮伸出手去,“前辈放心,我一定选一个您喜欢的……”
涅槃之心,是老树帮忙,才没有一分为二。
冰凤火凤,都得到了它们该承继的东西,五百年后的凤凰涅槃,因为有它们两个,她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老树灵笑着点了头,“凤凰涅槃,集梧桐仙枝,燃世间一切恩怨情仇,这是我们的美好愿望。可是我还要告诉你们,事实上,怨怼才能更长久地活在世间,因为当人满足的时候,欣喜和欢愉常常只是昙花一现。
而一旦心生怨怼,则像长了几百年的树木,根深蒂固地牢牢存活于血脉之中。因为痛了,才会更深刻地记住。
天道因灭世而痛,在它面前,个人渺小如沧海一粟,根本无可抵御,你们……当小心……再小心……”
老树灵终于彻底消去,徒留下这没有灵气,满是梧桐枝叶的莫名空间。
卢悦三人互望沉重的一眼,都莫名地想到阴尊。
“……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快不行了。”管妮看了一眼伤心的冰凤火凤,“外面的一切,都没来得及说,他就帮我把涅槃之心没有破坏地,完全让它们两个承继了。”
她望着自家师妹师弟,“以后抄经的事,等曾想和花晨上来一起吧!”
阴尊说,他是天道,所以不死不灭。
在天道面前,卢悦的个人努力,实在够让人心惊的。
……
琴音叮咚,严星舞的修为最低,哪怕面对这些还没长大的神兽和大妖,才筑基没几年的她也顶不住。
可是两个师姐都够狠,不愿帮忙。
她一个人根本拦不住打在一起的家伙,不到三天,就把师父留下的百张回春符用的差不多了。
再有受伤的……,就凭她的回春术,没妖能买账。
严星舞可以预见师父要是再不回来,她的日子会有多悲催,甚至可能会有神兽,死在她看管的时限内。
这样恐怖的事,她不敢想。
长这么大,这是师父第一次给她的任务呢。
没办法下,严星舞只能硬着头皮,给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弹阳春,弹和风,努力以自己的琴意,安抚它们暴躁的脾性,不至于一言不和,马上打起来。
飞渊撕空间,一闪而回至半空的时候,她还正在努力呢,哪怕琴弦上,已慢慢染血,琴音叮咚,也如轻风扑面。
“师父师叔,管师伯,你们可回来了。”
早早没露一点声响地跑上来,对他们归来的欣喜,傻子都能看见。
另一边,林芳华还在一片空地上插阵旗,她好不容易算好的方位不能乱,只能摇摇拱手。
“你师姐在干什么呢?”
场中的情况,卢悦一眼即明,小徒弟那专注的样子,虽然挺好,可是那手……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
“我和师姐在布反陷阵。”早早得意,“那些家伙不是控制不好灵力吗?等布好了阵,让它们一个个地到里面自己打自己,多试几下,肯定都知道了。”
别人的痛,虽然会让它们出手稍轻,可哪有自己的痛印象深刻?
管妮很无语,林芳华做什么事,都想往最省力的地方去,这反陷阵,倒是布的不错。
朝被撕裂空间吓住,老实呆着的冰凤火凤,轻轻拍一下,“下去玩吧!”
冰凤火凤畏惧地朝飞渊看一眼,发现他没反对,忙高高兴兴地展翅下行。
“你们怎么会布反陷阵的?”
卢悦不解,这东西她也想过,只是怎么弄的,不仅她不知道,飞渊不知道,就是苏师姐也不知道。
“阴人呗!”
管妮白了一眼还笑嘻嘻的小狐狸,“其实不仅早早不老实,林芳华阴起人来,才更让人有苦说不出呢。”
“管师伯这话,我会告诉师姐的噢!”
“滚蛋吧!”她一脚把她踢下去,“星舞的手伤了,你做师姐的,也好意思看着?”
“嘻嘻!”
早早显然被踢惯了,落下不到两米,就稳了身形,“师父,不是我不帮星舞,蓝师伯教人,一向讲究寻循渐进。
可要是按着她的路数来,一百年,师妹可能都还在打基础。
但现在您听听,这和风弹得多好啊!要是蓝师伯听了,一定会后悔,没早给压力。”
“……”
卢悦偷偷吐了一口气,教徒弟这种事,算了,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吧!
“你们是师姐,教育师妹可以,但偶尔也可以帮帮她。”
“知道。”
早早脆声,“我在隐仙宗常听她弹琴,离撑不住的时间还早着呢。”
说好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讲经的半个时辰,师妹管三个半时辰,就是她和师姐,对小师妹的照顾。
“……”
“……”
卢悦和飞渊头上都有些冒汗,这话,怎么那么像二师兄训练他们时的语气?
“你们什么修为?星舞什么修为?”飞渊想起当初被逼练剑,心有戚戚,“这明摆着欺负她,不怕她将来绕着你们走啊?”
“她敢?”
早早嘴巴比脑子快,好在看到师叔一闪的恼怒,迅速摆了个哭脸,“我们谁不是这么过的?我是狐狸,还是以幻术擅长的,可是我什么不会?我连剑都能跟那个绝辅打呢。
还有二师姐,就是管师伯都是见一次收拾一次,能布陷空阵,还不是被吴露露师伯逼的?”
在早早的心里,蓝灵不是不好,而是她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还是太温婉了些,从来没用过高压手段,这幸好师妹比较懂事,天份也高,要不然恐怕都被惯坏了。
“你常常收拾林芳华吗?”
卢悦悠悠的语气,让管妮汗了一个,“什么叫我收拾她?我教她,比我教自己徒弟还尽心呢。冤枉人,你也不能这么冤枉啊!”
她的眼神微有不善,“我教她的那些,当初我师父都教过你,你敢说我师父那时是在恶意地收拾你吗?”
“……”
卢悦无语,她还真不敢说申生师伯收拾过她。
润物细无声,师伯对她的教导,溶在宗门一个又一个卷宗上。
虽然到现在,她也不耐那些俗务,可是平地高楼万丈起,正是因为师伯当初的教导,不论什么人什么事,都糊弄不了她。
“早早,把屁股伸过来吧!”
管妮目光不善,瞄向始作俑者,“敢歪曲事实叫屈,是我这段时间,打得太少了吧?”
啊?
早早苦脸,躲到卢悦身后,“这,这……您可不能打我,夸张事实说话,是方成绪师伯教的,要打,您也得回去,先打他。”
虽然这里的都是神兽,都是大妖,可是大家都太小,离说人话的时间,看样子也还早。
要是能回三千城,过轻松日子,哪怕挨顿打,早早觉得,也是划算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跟这小狐狸,没法讲道理。”
管妮气的磨牙,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性子不一,也不知道是他们一股脑地教,把本就懵懂的小狐狸,教的更懵懂了,还是她跟他们装傻。
反正,她觉得,小狐狸每次惹完事,装傻的可能性,达九成九,但架不住,人家就是幅小样子,打,打不上手,骂,只能把你自己气得蹦。
第一一四七章 求人的夏瑜
流烟仙子终于等回了卢悦,忆埋绝地里的情况,她很好奇。
“仙子,恭喜您,要发财了。”
女孩亮晶晶能视物的眼睛,还有说出来的话,让流烟大喜,“真是我发财,不是你发财?”
“呵呵,真是您发财。”
内殿,卢悦反客为主,亲自给她倒茶,“四千八百九十三人,灵根资质都不错,您说往哪安排吧?”
“你等等,什么四千八百九十三人?在哪呢?”
“忆埋绝地。”卢悦笑着摸出一枚玉简,“这是苏师姐和管师姐整理出来的,您看吧!”
流烟忙捞过来,这些年,三千城的发展不错,但穷国乍富,绕不开的,就是缺人,上上下下地缺人。
虽然三千界域飞升的修士,在经历千多年后,又迎来了一个高峰,可化神以下是基础,基础不稳,是她最头疼的事。
这一下子多出近五千人,能是真的吗?
半晌,流烟才放下玉简,一双美目灼灼生光,“还有其他人呢?既然都有灵根,为何不一起弄出来?”
错过最好的修仙年龄又如何?
既然都有灵根,只要不是太老的,筑个基,结个丹,肯定没什么问题。
“仙子您都要?”
“自然!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千城现在的情况?”
卢悦咧嘴一笑,“都弄出来,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不过,忆埋绝地里的情况特殊,恐怕还要仙子帮忙把他们的某些记忆,改一改。
至少青龙江对岸的妖族,绝不能从他们口中泄出去。”
“行!”流烟仙子一口答应,“对了,那些神兽,你们打算怎么做?”
“飞渊的意思……,他在那里陪他们一段时间。”
卢悦从没想过,把五水费尽心血才保下来的神兽幼崽,弄到三千城来,借飞渊之名,先把流烟仙子可能开的口,堵住了,“等他们差不多能自保了,我们就不管了。”
“……”
流烟仙子端起灵茶,轻啜一口,“神兽之事关系重大,撇开点关系,倒也好。”
她不傻,飞渊和逍遥门的关系撇不开,再加上他那么听卢悦的话,如果这丫头真要决定什么事,哪怕为难些,飞渊也会同意的。
可是明显,某人就是不愿这么做。
能把灵兽养成师弟,能把人人欲得的火精灵养成弟弟,能收狐狸为徒,现在不同意三千城打神兽幼崽的主意,流烟仙子倒也理解。
不愿就算了,反正再撇关系,卢悦自己总是三千城人,长大的神兽,将来总要给三千城一点面子。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们也只管开口。”
卢悦心下一松,“那是肯定的,有事,我当然找您帮忙。”
老狐狸与小狐狸对视一眼,一齐笑了,“仙子,这是我管妮做出来的整迁计划,”卢悦又摸出一枚玉简,“如果改记忆,可以按这个来。”
“……”
流烟仙子看着这枚玉简,不知是笑好,还气好,臭丫头不一下子拿出来,显然是做好了,她敢跟她讨价还价,她就跟她讨价还价。
她一边瞪卢悦,一边把玉简拿了过来。
不过,没一会,脸上倒是慢慢郑重了起来。
“这是……管妮做的?”
“当然。”卢悦咧出八颗牙,“您别看她平时大大略略的,其实她那脑子,在大事上从来没含糊过。”
逍遥门的掌舵人呢。
“仙子,您也满意这整迁计划吧?”
流烟仙子缓缓点头,“你申生师伯也飞升了,九天阙那里,用不着申生和管妮两个人吧?”
啥?
卢悦心中一咯噔,忙收敛了笑意,“仙子,您的三个徒弟,与我都有些关系,三千城的发展还在以后,您老是盯着一方势力培养,现在看着是没问题,可是以后呢?是人,都会有点私心,有点偏爱呢?”
“……”
流烟仙子好好看了她一会,“不想让,就直接说不想让,拿大道理压我,你觉得,我就那么好糊弄?”
任何一方势力的崛起,都要几代人的努力才成。
三千城缺少种能统观全局的人才,这样的人才越多越好。
虽说是人都会有私心,会有偏爱,可都说是统观全局的人才了,这样的人,不管是偏爱还是私心,能移的都有限。
卢悦苦了脸,“仙子,我申生师伯飞升的迟,您总不能让他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老挺不直腰杆吧?所以,他得努力进阶。
而管师姐,她又要看着凤凰涅的大事,时间上,她也忙不过来。
您与其找他们,还不如好好培养洛夕儿和谷令则,她们管三千城到现在,您自己也看到了,从来没出过岔子。”
流烟仙子端起茶杯,“她们确实不错……”
“就是啊!”卢悦连忙接口,“她们的脑子都溜得很,有她们在,您还操心什么呀!”
“噗……”
流烟仙子才含到口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这样说我以后都不用操心了?”她笑着给卢悦挖坑,“以后她们两个敢跟我叫苦,本仙子一定把你的话转告她们。”
“……”
卢悦无语,不就是没弄个神兽回来吗?老给她出难题,真是太难伺候了。
“您说吧,反正她们是您徒弟,心不心疼是您的事,就算不讲理找我麻烦,也不能把我打死吧!”
“……呵呵!”
流烟仙子似笑非笑,突然扔了茶相当于,狠敲她一脑袋,“这耍无赖,你到底是跟谁学的?”
……
卢悦退出的时候,额上顶了个红印子,讨厌的是,不管抹药,还是用灵力,怎么都消不掉。
她偷偷吁了一口气,幸好是秘密回来的,挂着面纱,别人也看不到。
只是,一会见申生师伯,老头肯定不准带面纱。
这看见了,怎么解释啊?
说堂堂流烟仙子欺负人?
这样解释,他会信吗?
冲进天幸图,望着流烟仙子所说的木屋越来越近,卢悦的脚步,不知怎的,莫名地有些乱起来。
千多年没见师伯了,她一直以为不想的,可是……,靠近了,突然有些情怯了。
老头自己的修为不济,却用他的方法,一直尽最大的可能,想要保护着她。
先是苏师姐,再是慕师兄,然后是时雨师伯……
送他们那么早地上来,也不知道,他要伤多少脑筋。
卢悦呆立了一会,伸手摸摸眼睛,幸好,眼睛现在是能看见的。
这一会,她忘了额上的红印,拖着似重似轻的脚步,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木屋前的。
咚!
卢悦的手有些颤,敲出的声音,不是很大。
她鼓了鼓勇气,准备再敲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道木门,倒是先开了。
吱扭!
“谁?卢悦……,你回来了?”查觉到她的气息,夏瑜太惊喜了,“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她缩地成寸,一步跨来,抱住时又蹦又跳,“回来也不知道发个信,让我们早点安心也好啊!”
可怜她这段时间,做什么都不安心,一边要担心师弟师妹,一边还要担心苏淡水和管妮。
夏瑜的灵力,瞬间在卢悦身上过一圈,发现一切安好,一把扯下她的面纱,“哎对了,还有的人呢?”
她突然想到苏淡水和管妮,没道理卢悦都回来了,她们反而在外面有事。
“她们还没回来,就我先回来了。”
看到这般高兴的夏瑜,卢悦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啊?那……那里没危险了吧?”
“当然没了。夏师姐,你把我和飞渊当什么人了?”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把危险留给师姐,自己逃吧?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夏瑜可没一点不好意思,“你是来找申生师伯的?”
“嗯!申生师伯好吗?”
“肯定的呀!”夏瑜瞄了一眼师伯闭关的木屋,“劝你暂时不要找他,我师父和他正打赌,老头自己也发恨,要把在下面耽误的时间捡回来。”
“他们……都没担心过我们吗?”问这话的时候,卢悦心中忍不住有些失落。
“担心?”夏瑜把臭师妹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什么时候没让我们担心过?我师父拼命闭关,现在师伯也拼命闭关,主因是什么,你不知道啊?”
“……”卢悦忙闭嘴。
“幸好流烟仙子和谷令则说,你们一切平安。”夏瑜轻敲了她一下,“这是谁打的?苏师姐?应该再敲得狠一点。”
“……”卢悦无语,苏淡水确实喜欢敲人脑袋,“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合着刚刚的高兴,都是假的?”
“嘿嘿!”夏瑜笑,揉揉她鼓起来的脸蛋,“真到假时假亦真,假到真时真亦假,你这个聪明人,还要我给你解释啊?”
卢悦翻了个白眼,打下她使坏的手,望着木屋道:“拜见师伯,不用耽误多长时间的。”
“心绪!心绪你懂不懂?”
夏瑜在心里叹口气,“之前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飞升,都是懒懒的,一味的就催我们。现在飞升了,以为能团圆了,结果,你们四个,却到了找不到的地界里。
虽然谷令则一再跟他们说,你们没事,可……我师父和师伯,还是借着打赌的由头,使劲闭关。”
她转向卢悦,难得地一本正经,“申生师伯一直懒,难得他老人家要拼一把,你就不要让他泄了这份心。”
还有的话,夏瑜没说。
师伯是长辈,可是现在的修为,却比他们都低。
在三千界域的时候,没什么,逍遥门怎么也算归藏界第一大宗。
可是到了仙界,一切要从头开始。
这开始里,也有人际关系。
老头的表现虽然都是正常的,可是她还是敏感地查觉到他心绪里的一份沉重。
“而且……”夏瑜低声,“师伯门上的禁制,现在与我的连在一起,你敲门他也听不到。”
什么?
看着好像做错事,等待被骂的夏师姐,卢悦心念电转间,明白了什么,轻轻拥住了她。
傻大胆的师姐,生平做的最出格的事,便是为了时雨师伯,朝其他师伯下消灵散。
“你就不怕师伯知道了,到处追着你打?”
“他现在……也打不过我。”
这大实话……
卢悦肩头抖动,真不知道说这位师姐什么好,“行,我知道了,我现在不见他,就让他尝尝被逼的滋味,好好修炼。”
“这是你说的?”夏瑜满血复活,“跟我可无关噢!”
“……好!”卢悦笑,“我说的。”
“好师妹!”夏瑜真是太惊喜了,生平她做事,一直有一堆的人,说她做错了,“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好师妹,你都带苏师姐和管妮出去玩了,也带带我吧?”
“……”
卢悦愣住,他们是出去玩吗?
“我要出去晃晃,”夏瑜求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我都要出去晃晃。”
面对想翘家,自己却没胆子,还想找她背黑锅的师姐,卢悦刚刚的感动,变成想打人的冲动,“你相不相信,我只要在这里喊一嗓子,包准会有人出来给你松筋骨肉。”
呀!
夏瑜忙按住师妹的嘴巴,“小祖宗,我也是你师姐,不至于这么狠吧?”
“哼哼!”卢悦朝她哼一鼻子。
他们所有人都在忙,只有这个师姐,脑子简单,却轻松快乐得令人发指。
不过,夏瑜被人精子教多了,也精了些,朝她摆哭脸,“卢悦,你不知道吧?洛天意也飞升啊,不过他没来三千城,人家在仙盟那里当起了赌棍,昨天,谷令则终于受不了他,逼洛夕儿出关,去找他了。”
说到这里,她吸吸鼻子,“别人都能出去晃晃,我的要求也不高,哪怕到坊市吃个路边摊,我保证也能再闭个二十年的关。”
这么可怜?
卢悦即无语又有些心疼,真不知道苏师姐之前是怎么管她的,“行行行,跟我出去晃一圈吧,不过,申生师伯将来要是怪我没拜见,我绝对把你供出来。”
“到时我就让他打一顿。”
马上就能出门了,夏瑜心下欢喜,“反正他也不能把我打死。”
卢悦张了张口,这耍无赖的事,难不成,她是跟夏师姐学的?
“……走吧走吧,我带你到仙盟坊市玩。”
顺便看看那个当赌棍的人,是怎么回事。洛夕儿就是有金山银山,可能也架不住他那样败!
第一一四八章 坊市相遇
为了配合管妮的整迁计划,飞渊被流烟仙子征调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悦和夏瑜出门玩。
熙熙攘攘的仙盟坊市,远比三千城的热闹,夏瑜像土包子进城,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看一看。
卢悦真不明白,路边的破烂法器,她有什么好看的。
在仙界也不是说不能捡漏,可是明显,这里的修士寿元更足,他们有时间研究一切感兴趣的,所以,漏这东西,想捡实在太难。
有时间耗路边摊上,还不如到商铺,看上什么买什么呢。
“师姐,你倒是快点啊!”
卢悦想去找洛天意,可是就凭夏师姐的样,恐怕两天都到不了西边的赌档。
“催什么催?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自从千多年前,臭师妹跑百灵战场,闭关闭关,几乎成了她生命的主律。
夏瑜怀疑回去以后,这样放风的时间,会更少更少,甚至可能因为这次翘家,真被某些人修理,“既然说了带我玩,你就不能有点耐心?”
耐心?
卢悦的眼睛在面纱里,朝天翻了翻。
怪不得苏师姐要那样管她,就这德性,下次就是眼泪哗哗,她也不心软了。
现在,她终于怀疑,向来一根肠子直到底的师姐,跟她耍了花招,否则怎么也不会提洛天意的。
“你有急事?”夏瑜没听到她回答,转脸时,笑意盈盈,“有急事就去忙吧。”
“那行,我走了。”卢悦正有此意,“有事给我发信。”
“等一下等一下。”夏瑜笑咪咪地朝她伸手,“给点仙石。”
“……”
卢悦算是败了,“活该大家要关着你。”
虽说这位师姐,一直没机会出门赚钱,可是当年,她从百灵出来,在谷令则那里留了一万八千枚荒兽妖丹,说好的,分润给每一位能飞升的同门。
再加上苏师姐带上来的炼体液和定神丹分红,夏师姐不可能没钱。
“苏师姐肯定给你钱了,你都花哪了?”
这家伙在管妮那有举债买东西的嫌疑,“也不对,你不是没出过门吗?怎么花的钱?”
“我还不能找别人带啊?”
某人气愤的理直气壮,“你就说给不给吧?要是不给,我马上去当东西。”
卢悦无语,要不是已经离三千城太远,她现在真想把她重新拎回天幸图,就让她在那里呆到地老天荒得了。
恨恨摸出一枚储物戒指,砸给她,“有钱你就花,没钱,当……你也只能当这里的。”她杀的域外虫怪多,好些战力品都没看过。
“哈哈!多谢了。”
夏瑜大乐,就知道师妹有钱,“回头我给你买好东西。”
卢悦走快点,免得被臭师姐气着。
摆摊的老者,没想到还有这样讹自个同门的人,而且还讹到了。
看看摊上的东西,他忙又摆出好些来,“仙子您看,这些……一般人我都不给他看。”难得有个对外花钱大方的主到这里,若是错过,得多后悔啊?
卢悦在岔道前回头,发现她家的傻子,盯着多出来的货物眉开眼笑,不由摇头。
那个摆摊的,今天要是不能从她那里,赚个几百上千仙石,一定是他也傻。
“快快快,坐金雕那里,又被洛赌王赌出好东西了。”
路边的行人收了一个传音符后,突然大叫。
“还赌?他不要命了?”旁边的人感觉很不可思议,“不是说四大赌档要连手封杀他了吗?”
“封杀?”
五个想看热闹的,一边急走,一边分析,“你当三千城是吃素的?谷令则正在这里呢。她的眼睛谁敢惹?”
“不是,我听说大前天,洛赌王也把谷仙子惹毛了。”
“嘿!再惹毛,洛赌王是洛夕儿的亲哥哥,谷令则怎么样也要看在洛夕儿的面上,不能让人欺负他吧?而且,三千城的人都护短的很。真把事闹大了,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四大赌档背后可都有人,三千城护短,人家就不护短了?”有人冷笑,“更何况玩赌的人,都跟黑字沾边。真惹急了,人家想动手,也容易的很。”
卢悦的眉头轻轻一拧,过犹不及的道理,洛天意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这是赚了人家多少东西,才会……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你们说,他赚了多少?”
说话人的语气,又酸又羡慕,“只雷胖子那里,据说,从才飞升当法衣的一文不名开始,空手套白狼,捞了千万都不止。”
“啊?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三婶表姨夫家的堂侄,就在雷胖子那里当伙计。说是近半个月,不能放好东西,一放,准叫他摸了去。雷胖子不信邪,亲自出手,和他大赌了一场,结果也输了。”
“真的假的?雷胖子输了?他在自己家店里输了?”
“可不是!”暴料的人把声音放低,“他们大赌,据说是有条件的,雷胖子赢了,洛天意不能再到他那里赌了。可谁知,就是那么寸,雷胖子在自己店里,跟他赌了十样东西,结果,人家六胜四。因为太丢脸,雷胖子根本不准往外传。”
“我的天爷,那洛天意现在有多少身家了?”
“哼哼,光换来的仙石听说就是数千万,还有的好东西,人家都没换。”
“哎呀呀!这样说,四大赌档这段时间都不会有好东西了?”
“兄弟,你说对了,要不然人家能找他麻烦吗?吃相太难看。”
“什么叫吃相难看,人家是凭本事赌的。”
“嘁!本事?拳头才是本事。”有人样了样拳头,“当了赌王,得赌档供奉还不行?他把好的都捡了,我们怎么办?老子上次花了三千多仙石,毛都没赌到一根。”
“你知道有赌王在还去赌,没输死你,就算不错了。”
“屁,你们还是不是兄弟?”
那人鼓眼,“就知道你们是一群软蛋,要不然,我们瞅机会套他麻袋多好。”
“……”
“……”
他的话,引来一阵沉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真能套了洛赌王的麻袋,抢了他的储物戒指,那大家这辈子可能都不用忙乎了。
只是……
“树大招风,”走在最前的人,小心开口,“现在盯上洛天意的,恐怕都不知有多少。要不然,洛夕儿昨天肯定也不会来。”
三千城有了防范,仙盟这里,肯定也有所防范。
就是赌档那边,胆大的想杀他,胆小的可能还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他。
否则……
卢悦心念电转,在坊市里缩地成寸,大步往那什么坐金雕的赌档去。
远远地,一身金袍,鹰钩鼻,狭长眼的金森正朝洛夕儿笑着,“洛仙子的手气,真是没得说。”
他其实要被这洛家兄妹气死了,一个洛天意还没赶走,这洛夕儿又引来了。
他的宝贝太清丹啊。
只是,对洛天意,他可以横眉冷脸,对洛夕儿,他却没那么大的胆子。
人家是流烟仙子的徒弟,是三千城第三个名字进百灵榜的人,是带大家闯进万古冰川的人,是敢跟仙盟诸长老,讨价还价的人。
流烟仙子滞留天裕关时,是人家,当机立断,派昌意和纪长明还有年初一,一起驰援平鲁道。
为什么那快驰援与三千城风马牛不相及的平鲁道?
是因为化名青尘的卢悦在那里。
人家的那关系……
不论是战力,还是智力,还是在交友方面,八面玲珑的洛夕儿,似乎……不应该来砸场子。
“哈!运气。”洛夕儿笑笑,不在意金大掌柜那暗藏咬牙的笑,只瞄洛天意,“怎么样?还玩吗?”
她的心情也不好,哥哥能飞升,那是天大喜事。
可是,在她才知道的时候,哥哥居然已经把天捅了一个窟窿。
仙盟坊市的赌档,哪家没点背景?
要不是卢悦曾在这里按下阴尊,按下噬鬼,就凭仙盟的那几个二世祖,早把他的腿敲断了。
真敲断了,她能有什么辙?
敢去敲断人家的腿吗?
“不服气,我们就再来。”
洛夕儿看着脸上不再扬笑的哥哥,“噢,忘了告诉你,来之前,我找鬼算上官素算过了,手气没得说。”
哥在这里,别人敢打,可是她在这里,就没人敢打。
“服气了。”
洛天意没好气,“你赢,我输,我跟你走。”
什么?
刚刚还担心要再蚀一笔的金大掌柜一下子满血复活,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们兄妹。
啪!
洛夕儿出手非常快,迅速跟他对了一掌,“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吐沫一个钉,没得反悔噢!”
“哼!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洛天意揉揉被她拍疼的手,“金掌柜,我以后,还算你们店里的供奉吧?”他可以不来赌,但该有的孝敬,绝对要收。
“自然自然!”
能把事情圆满解决,金大掌柜有些阴的脸上,堆的是非常真诚的笑,“我这就和雷胖子他们吱会一声,以后每年给洛赌王送供奉。”
“那就有劳金掌柜了。”洛天意微一拱手,“夕儿,哥哥我现在是财主,走,请你吃好的去。”
原本,他在这里,真是只是玩玩而已。
赚点不惹人嫌的小财,跟卢悦说,他也可以请她吃香的喝辣的。
但听说,她在这里,几次遇到域外虫怪。
生平,他还没见过,那个杀了自家三位爷爷的所谓域外馋风呢。
他们不是与三千城不死不休吗?
他们不是与卢悦水火不容吗?
他们不是与阴尊合伙吗?
原以为,树大会招风。
可是现在,风没招来,结果倒把妹妹先招来了。
虽然妹妹很有本事,可是洛天意舍不得妹妹陪他在这里。他知道,四大赌档,还有其背后人,对他的耐心,越来越小了。
如果对方借域外虫怪的名出手,如果他倒霉……
洛天意不敢想,到时夕儿会怎么办?
“我是缺钱的人吗?”
洛夕儿突然冷了脸,“本仙子的名号在百灵榜上,万古冰川,我都闯了闯,我会缺你那点钱?”
“……”
洛天意抿嘴。
“为了那么一点钱,你害我中途出关,你知道,我损失了什么?”
洛夕儿紧盯着亲哥,“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那是因为有人要杀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叫破,就是告诉那些混蛋,所有的事她都知道,现在她把哥哥带走了,以后,谁敢找后账,她有目标人。
“是谁?域外馋风吗?”
“域外馋风?”洛夕儿拧眉,“你的脸好大啊?”
金大掌柜和人群里某些心中有鬼的人,忍不住更关注了些。
“绝影被我杀了,我因他进的百灵战场,三位爷爷的仇,我报了。”洛夕儿知道结症在哪的时候,更气了些,“你还想干什么?还想招惹他们?”
“你们能招惹,我当然也能招惹。”
洛天意直视亲妹,“我是比不了你的战力,可是不代表,我就要永远缩在后面。三位爷爷的仇,你报了,但我没报。”
“……”
洛夕儿看着亲哥,非常想问,你真的只是因为三位爷爷的仇吗?
可是这话,怎么也问不出来。
能赢哥哥,是因为谷令则换装混在人群里,用她的九幽冥眼,帮忙作弊了。
如果牵扯到卢悦,不要说哥哥会难过,她也会难过,谷令则更不会同意。
“想报仇,有的是机会,哪天……进阶玉仙后,能在我手中走出三百招,域外战场上,有的是域外馋风。”
洛夕儿不知道,卢悦已经到了这里,“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在,你给我老实回去。”
“……我又没说不回去。”
洛天意在心里,微微一叹,“我就是想请你吃顿好的。”
“那就多打包……带着吧!”
看着他们兄妹走远,谷令则轻轻松了一口气,洛天意再不走,她都不知道,会有多少牛鬼蛇绳找上门来。到了那时,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卢悦也在人群中,目送他们走远。
多少年没见,一向嘻嘻哈哈恣意快乐的洛天意,原来,也因为洛家三位长老的死,而真正长大了吗?
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当年如果没有那么快地去百灵,绝影大人的主要目标,应该还在她身上。
卢悦和谷令则交错而过,数步之后,突然心有所动,一齐回头。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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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九章 追索心魔
谷令则惊喜的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你回来了?”
“回来了。”卢悦回她一个笑,“走,我也请你吃好东西去。”
谷令则的手被她抓住,高高兴兴地跟着,“就你一个人回来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事情很顺,暂时……是我和师弟回来。”
“哦!”只有两个人回来,那一定有事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我已经请你师父帮忙了。”
大街上,卢悦觉得,她能偷听人家的话,难保别人不能偷听她的话,所以,很是谨慎。
“我师父……没跟你讨价还价?”
谷令则在知道那么多神兽幼崽之后,为了三千城,都想跟妹妹动点脑子,以心比心,她深切怀疑流烟仙子会跟妹妹提些什么。
“呵呵!”
离得太近,卢悦在她吞吐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不由翻了个白眼,“显见你们是亲师徒。不过,我是你们想占便宜,就能占到的吗?”
确实!
谷令则微有遗憾的同时,忍不住嘴角上翘,“你一点便宜都不让我师父占,小心她算计你其他的。”
师父是亲的,妹妹更是亲的,所以,她由心说话,“要不然,你给些不是甜头的甜头吧!”
“……”
卢悦回头,真想掀了她的面纱。
什么叫不是甜头的甜头?
只要叫甜头的,肯定都是甜的,“要是再说下去,一会的饭钱,你付!”
“噗!哈哈!”
谷令则被她要挟的喷笑,“好好好,当我没说。”
难缠的人,什么时候都难缠。
偏偏师父和妹妹在某些方面是同类型,如果有讨价还价,一定很精彩,可惜自己居然没看到。
“你怎么在这里?”卢悦很不解,流烟仙子有了徒弟,按理说,是不会再亲历亲为了。
“托你的福。”谷令则朝她眨眨眼,传音道:“仙盟的藏书楼,除了功法和秘地资料之类的,其他全为我开放了。”
我的天!
卢悦瞠目,“为什么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是你走运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
谷令则挽住妹妹的胳膊,差点笑倒在她身上。
“还笑?”
“你也没倒霉啊!”
去一趟绝地,至少眼睛能看到的时间,比以前多了近四倍,谷令则很为妹妹高兴,“除非你眼里的倒霉,跟我的不一样?”
“本来就不一样。”卢悦嘟哝一声,“你说,回头我也能进藏书楼吗?”想查古仙人的事,这世上没有比仙盟藏书楼更方便的地方了。
“我都能进,你肯定更能。”
谷令则今天的笑点很低,“就前面的天一楼吧,我们坐下来,好好说话。”
卢悦依言,与她同进天一楼。
只是,让她们都没想到的是,洛夕儿和洛天意居然也在这里。
洛天意不知道她们是谁,可是洛夕儿知道谁是谷令则。
能让冷心冷情的谷令则这样挽手于人,这世上,五根手指头,绝对能数得着。
卢悦的眼睛,在洛天意脸上,好生停顿了一会,终于因为绝地里的那些神兽,又悄悄掠过去。
人多的地方,不能暴露身份。
“咦?梅道友!”洛夕儿朝谷令则拱手,“真是好巧。”
“啊?巧!”
谷令则怀疑跟妹妹好好说话的愿望要落空,“两位是要回三千城吗?”早点滚吧!
“不是,我哥在这里订餐。”
虽然隔着面纱,可是卢悦某些不经意的动作,洛夕儿太熟了,她们在百灵战场,一起生活了差不多五百年呢。
“正好,我哥这段时间在这里赚了大钱,我……,让我哥请我们如何?”
“……”卢悦看向谷令则。
“咳!那多麻烦……”
“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洛夕儿根本不给谷令则拒绝的机会,“老板,刚刚说的祥云房,我们包了。菜品……按打包的菜单,再上一份。”
“是!”
“哥,走吧,梅道友,还有这位道友,楼上请。”
谷令则和洛天意无奈,一起跟上。
因为订餐订的多,所以上菜的速度更快一些,等到伙计退下,除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洛天意,谷令则三人的结界,几乎同时打出。
“我就知道是你。”
洛夕儿气谷令则刚开始的拒绝,一把把她拽一边,“说吧,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边说话,她一边还拉了卢悦的面纱。
卢悦在脸上揉了揉,露出满是笑意的真容,“今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马上就过来了。洛大哥,恭喜你。”
洛天意呆了。
“你你你,卢悦?你不是……”
“祸害遗千年你不懂啊?”洛夕儿接口,“卢悦,弄到什么好东西没?”她朝她伸出手,“见者有份,你可不能那下我。”
她才出的关,只知道,卢悦四人在忆埋绝地,还能用如意红锦与谷令则联系,安全的很。
啪!
卢悦打下她的手,“我要是祸害,你是什么?”
“呵呵,我也是祸害。”洛夕儿笑,“真没好东西?那你鬼鬼崇崇的干什么?”在外面看到她和哥哥,居然一声都没搭。
“……笨蛋!我要是冒出头,你们还能从仙盟弄好处啊?”
卢悦算是败给洛夕儿了,“再过段时间出来,我还想到仙盟的藏书楼看看呢。”
“真的只这样?”
洛夕儿知道她哥永远也没胆子,在某人面前,把一直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干脆就抢了他的所有开口机会,“敢骗我,仔细你的皮。”
“……你打得过我吗?”
卢悦顿了顿后,笑她,“还是仔细仔细你自个的皮吧!”
果然有瞒的事。
洛夕儿的眼睛在好友和谷令则身上转一圈,“我再出关就是玉仙了,你呢?”
能说的事,一定早说了,不能说的事……
朋友多年,洛夕儿其实怕了卢悦那些不能说的秘密,所以,马上转话题,生怕把她自己也带到沟里去。
“有人帮我修炼,反正我不急。”
某人得意笑起来的样子,让一旁终于稳下所有心绪的洛天意会心一笑。
“喝酒!”谷令则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夕儿,什么时候,你的修为超过我,应该就可以把她打趴下了。”
“……”
这话等于没说,洛夕儿翻了个白眼儿,“仗着双胎算什么本事,卢……”她突然看到她额上的那个被流烟仙子打的红印了,“卢悦,这是谁打的?苏淡水还是申生前辈?”
居然都没用灵力消。
洛夕儿笑了,“是申生前辈吧?哈哈!打的真好,你早该被教训了。”
“你这也叫朋友?”卢悦郁闷地摸了摸额,分明是她的师父打的,怎么能叫申生师伯背黑祸呢?
“不过,你可猜错了,这印子不是申生师伯打的,夕儿,你要是能猜对,我就送你一样好东西,反之……”
她打量她的额头,不怀好意地笑了,“我们有难同当。”
“……”
洛夕儿连忙退回自己的坐位,有难同当这事,免谈。
“嘁!就知道你没那胆子。”卢悦鄙视完她,转向洛天意,“才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接济你呢。”
“接济我?”洛天意欢喜,“就冲你这句话,一会在坊市上看到什么,哥哥我都包了。”
“一言为定……”
“定什么呀定?”
看到谷令则已经拿筷子,吃了好一会,洛夕儿恨不得踢她一脚,“卢悦,你是缺钱的人吗?”
“不缺钱啊!可是有人乐意给我买东西?”卢悦扬杯饮下,“洛天意,你可不能学夕儿那么小气。”
喊成洛天意时的警告意味,让旁边的谷令则和洛夕儿,同时无奈又无语。
“哥哥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洛天意手上的灵力一动,酒壶升起又帮她满上,让自己的酒杯与她的酒杯碰到一起,发出一声清越的叮响,迅速回转,一口闷下,“你今天才回来,知道我们在这里,马上就过来了?”
“是啊!”
卢悦陪他干杯,千多年没见,老友的飞升,对她来说,完全是意外的惊喜,“怎么样?现在没什么心魔劫能拦得住你了吧?”
心魔劫?
洛天意笑笑,当初不敢冲击元婴,是因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称为元婴老祖,是因为……
“这事要多谢你。”
他以灵力,执壶给她倒酒,“不是你逼着,我可能永远都只是结丹老祖。”
“噗!”
卢悦笑弯了腰,当初她这个元婴老祖,都没敢称老祖,结果这家伙,动不动就以老祖自称,“我就知道,当时你把心魔看得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吗?
“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魔退听!”洛天意酒倒的快,喝的也快,“果然是骗人的。”
卢悦一呆。
洛天意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灵力激荡间,与她的酒杯碰到一起,“那一年,你说,心魔是我们心灵圆满的地方,是心之彼岸,在知道的时候,可以适当沉迷。”
他朝她微微一笑,“这些年,我一直在追索我的心魔,该沉迷的时候沉迷,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如果没有心魔中的人,洛天意简直不敢相信,他能忍得了,一日又一日枯燥的修炼。
“恭……恭喜你!”
卢悦下意识地陪他干了这一杯。
“喂喂喂,还有我们呢?你们这左一杯,右一杯,算怎么回事?”
洛夕儿知道,哥哥一直追索的心魔是什么,此时真怕他把酒喝醉了,在某人面前露出什么来。
有些缘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卢悦的身边,早有飞渊。
就像哥哥的心魔是她一样,她的心魔,因为自小际遇,更容不得抛弃,容不得犹豫。
而飞渊……阴差阳错,从灵兽开始,就救了她好几次,不离不弃的心,更让她有安全感。
洛夕儿有时不能不感叹一句,世事的无常。
“喝!”谷令则给她倒酒,“他们不管我们,我们管自己。”
这世上能以心魔成道的……有几个?
谷令则本身际遇多,又在仙盟藏书楼看了那么多藏书,对此了解得更多。
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不能赌,一个是天意,一个是人心。
天意赌不起,天意更难问,而偏偏这人就叫天意。
“夕儿,这道蜜汁珍藕不错,回头多弄点。”
“……”洛夕儿呆了呆,以前这家伙,都是恨不得在哥哥和卢悦跟前,竖起一道铁板,现在居然不管了?
“咳咳,卢悦,你也尝尝,哥,你也别光顾着喝酒。”
她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布上一道珍藕,“嗯,果然好吃,都快点吃吧,再不吃,要被令则一个人吃完了。”
洛天意和卢悦听话地吃东西,不过……卢悦总觉哪不对。
“你们等一下。”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闷下后,问洛天意,“什么样的心魔,要让你追着过?”
这人向来惫懒,能让他追……
卢悦即心惊又担心,“你……如果方便说的话,我们这么多人,也许可以帮帮忙。”她从来没听过,有谁能为了追索心魔而进阶,“这东西不是搞着玩的。”
万一超过了沉迷的时间,一生修炼,那就是笑话了。
“我的心魔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你的心魔,怎么能老是一样?令则,夕儿,你们说,他这是不是问题?”
“……”
“……”
被点名的两个人,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咳……!有一样的心魔。”
谷令则怕妹妹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在仙盟的藏书里看到过,世人百态,我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真有一样的心魔?”
卢悦惊奇,她两个丹田,每次进阶要过两次心魔,可是两次相隔的那么近,从来都不一样,一点捷径都不给走,“那藏书里,有记载后来那人怎么样了吗?”
“……”
面对一齐望来的三个人,谷令则在心里叹口气,“记载的……比较多,有的人能一直追索心魔前行,在不该沉迷的时候——放弃!
有的人……,虽然经历了好些同样的心魔,也能因为某些心绪的起伏,失落在心魔里,身陨道消。
这一点,我们每个人都能遇到,要不然,就不会叫心魔了。所以呢,关键还要看我们怎么把握那个度。”
至少,洛天意之前的那个度还把握的不错。
第一一五零章 被追到的线索
修仙的世界是残酷的也是忙碌的,难得四人能聚到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闲。
重新换装,洛夕儿和谷令则在后面,看卢悦打劫洛天意。这两个人,一个喜欢打劫,一个愿意给人打劫,她们两个能说什么?
“哎!你前面说的话,有些不尽不实吧?”
趁着两个人在柜台前讨论要买的东西,洛夕儿悄悄拉住谷令则退到休息区,传音问:“心魔一样的人,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谷令则能听出她话里的紧张,无奈地点了头。
这事不能瞒,对洛夕儿来说,洛天意是她最亲最亲的人,“不过你放心,他比你想的好。”
什么意思?
洛夕儿原本要变的面色,迅速回复,“心魔一样的人,在某些地方,很厉害?”
“是!天意难测!”
要不然,就凭洛天意的一根筋和惫懒样,现在能进到化神中期就不错了。
“那……有多厉害?比我还厉害吗?”
洛夕儿忍不住期待地偷问。
谷令则白了她一眼,“你厉害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洛夕儿被噎住,气得捶了她两下,“别忘了,贬低我,就是贬低你自己。”她们现在可是同门呢。
“我高兴!”
“……”洛夕儿要被她噎死,“谷令则,你干什么呀?老是不阴不阳的,我哥跟卢悦关系好,你以为是我想的?”
一个是朋友,一个是亲哥,虽然两个家伙都不省心,可谁让她偏偏摊着了呢。
谷令则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吧,那我就说个让你高兴的,能一路追索心魔进阶的人,都有种特别的狗屎运,好像天道在某些方面,对他们偏爱一样。”
什么?
洛夕儿呆了呆。
“不过,这狗屎运有时候,也挺麻烦的。”谷令则看跟洛天意笑在一起的妹妹,心中叹息,“如果是一点一滴自己争来的气运也就罢了,要是凭空落下,必有相应的付出和代价。”
虽然表面看,卢悦是靠自己一点点争的气运,可是起始,却源于鬼面幡的自爆,源于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源于她在十一岁的身体里醒来。
所以,相对来说,她承受的就是比旁人多很多。
谷令则有时很怀疑,不是她们选择了逆天的修行路,而是天命选择了她们,“夕儿,有件事,我说出来,你别生气。”
“你说。”洛夕儿瞄了眼跟卢悦讲解时,那满脸笑意的哥哥,猜到谷令则说的大概是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洛天意的心魔是卢悦,他能一路进阶,不为心魔所惑,我不奇怪。”
谷令则其实很头疼,这事如果解决不好,总有一天会被妹妹知道的,“因为飞升了,就像现在这样,他就可以见到她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看我哥的样,进阶玉仙还不知猴年马月。而且,他能憋到现在不让卢悦有查觉,就是不想增加她的困扰。”
她哥怕卢悦知道后,以后就躲着他了。
就凭这一点,洛夕儿就觉得哪怕没有飞渊,他们也不可能,卢悦是个多干脆的人啊。
“所以,走一步算一步吧!”
洛夕儿拿那两人没办法,只能暂时糊着过,“差不多我就回三千城了,你有什么话,要帮忙转告师父的?”
“没,你们早点走也好。”
就这样分开,对谁都好。
“谈什么呢?”
完成大采购,付钱的事交给洛天意,卢悦坐到她们身边,“趁着现在,快巴结我一下,要什么我都帮你们买了。”
“谁有你的皮厚啊?自己是财主,还干这种讹人的事。”洛夕儿对她很无语,“我们要走了,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先在这里?”
回去?
完蛋,她把夏瑜忘了。
卢悦眼睛一转,“夕儿,夏师姐也在这里,回去的时候,你把她也带着怎么样?”
新的望天城,一天两天是建不起来的,再加上要转移那么多人,至少半个月,飞渊才能有时间。
“我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看一下泡泡。”
小家伙为九天阙量山,肯定量得心浮气躁,她过去给他安安心。
“夏瑜?行,你跟她说清楚。”
洛夕儿无所谓,“泡泡那里,一会我也收拾点东西出来,你帮我带给他。”小家伙是个小吃货,正好她订的餐多。
“我给她发传音符。”
卢悦摸出一张传音符,正要问夏瑜在哪的时候,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叮叮叮……
远方传来的相撞剑鸣中,一轻盈,一沉着厚重,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卢悦三个的面色已经变了。
她们都跟夏瑜交过手,知道她的剑,与寻常的剑不一样,加了土系仙材厚土晶。
“你不要乱动,我和夕儿来。”
冲出的时候,谷令则怕卢悦关心则乱被人认出来,提醒了一句。
可是卢悦又怎么能不动?
远处的灵气波动,越来越剧烈,出手的人,法力不差。
好好的,夏师姐逛街买东西,怎么会跟人打起来?
“住手!”
顾安带着巡逻银甲卫,赶到的非常快,强行隔开了二者,“印焘,这里是仙盟坊市,不是你们的东部仙盟,要拿人,你是不是拿错地方了?”
“抱歉!”印焘微一拱手,还是盯着夏瑜,“非常事,行非常手段,在下只是怕这小贼跑了。”
“我是贼?哼,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没证据,诬陷人的结果,是你承受不起的。”夏瑜完全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从何而来。
“哼!我不需要知道你长什么样,我只要知道,你手上的储物戒指,是我故友的就行。”
储物戒指?
夏瑜一愣,她自己的储物戒指是结丹以后,师父亲送的,那时候,她们还在三千界域呢。
多出来的一个,是师妹卢悦才给没长时间的,可师妹从来不缺钱,再怎么也不会当贼。
“你家的?你喊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夏瑜冷笑一声,“想仗着印家,活抢人东西,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她横起的剑,让印家几个人,面上都是一变。
“慢!”一个身材瘦长,带有病容的老者上前一步,“这位道友,印焘贤侄强行出手固然有错,可是你手上的储物戒指,确实是小儿遗物。他在外面,死得不明不白,直到现在,老夫都未从失子之痛中走出。”
老者满面哀戚,“老夫也是乍见之下,失了常心,以至印焘贤侄才心急出手。”
他朝夏瑜拱了拱手,“还请道友看在老夫……”说到这里,他哽咽的似乎说不出话来,“老夫也知,世上之物,有缘得之,只是小儿生死下落在哪里,做为老父的,总想知道。还请……道友告诉老夫,你从何得的这枚储物戒指。”
“……”
“……”
长街上,很多人都把同情给了那老头,夏瑜被盯着,实在不知怎么说的好。
师妹天南海北地跑,她哪知道,她从哪得来的?
“这枚储物戒指,是我师妹所送,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你们可以把地址留下,回头我问了她,再飞剑传书回复于你们。”
被人莫名其妙地咬了一口,她是一肚子不乐意,可是这老头摇摇欲坠的样子,显得太可怜了,若是追究,在别人看来,实在不近人情。
夏瑜只能咽下那口恶气。
“令师妹,在这坊市吧?”
老头满是期待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那麻烦道友,现在就给她传讯好不好?老夫……老夫答应过去世的夫人,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小儿陨在哪里。”
“……”夏瑜低头,看了眼储物戒指上那一抹不怎么在意的青痕,心中大叫倒霉,“你就是问我师妹,我师妹也一定不知道,她喜欢乱淘东西,记性又不好。前辈想在她那里追索令郞的死因,就更不可能了。”
一边说话,她一边掩了掩袖子,把戒指里的东西,往自己那里搬,“实在不行,我把这戒指还……”
当!
卢悦几人才在街头出现,就见老者袍袖一甩,地上落下一件似镜非镜的东西。
老老的身体晃了晃,蹲下捡起的时候,激动得原本暗黄的脸色,都泛起了潮红,“是它,这就是我儿的遗物,你们是整个捡到我儿东西的是不是?你们在什么地方捡的?谁捡的?求求你,告诉我吧!”
他恨不得跪下相求的样子,让印家的几个人,都以怒目对上管妮。
“你还有何话好说?转移七兄的遗物,你想做什么?”印焘上前一步,“说,他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老头捧着能淡看到人影的圆盘物站起来,目露诚恳,“我儿早就进玉仙,道友的剑力虽然厉害,可是想无声无息地杀他,绝对做不到。”
他抖着手,再朝管妮弯下腰,“求求道友,就告诉我,这戒指从何而来吧?
老夫……老夫老了,活不了几天,我就是想知道他死在什么地方,去上个香,告诉他,他娘也死了,告诉他,再投胎时,不要再投修仙界了。
呜呜!道友放心,老夫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修仙界,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可老夫早就厌了,老夫如今只想完成我家夫人的遗愿,告诉她,小儿陨在何地。告诉她……不要再牵肠挂肚了。”
“……”
夏瑜被他哭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真不知道好不好?
可是师妹明明过来了,如果能说,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为难。
夏瑜一直知道自己不聪明,如果不是大家看得紧,她可能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这老头能出其不意,把她搬东西的意图暴露出来,焉知不想借她套出师妹?
夏瑜只偷看了卢悦一眼,就没再看她了,“再说一遍,我真不知道。”
“那就把知道的人,说出来。”若不是老者夹在中间,印焘都想把剑指着她,逼她说了,“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卢悦的眉头拧了又拧,在那老者身上转了好几圈,“姐,请观澜仙子马上来一趟,这老头,有些不对。”
什么?
谷令则轻轻往后移了一步,摸出万里传讯符,自成一个小结界后,喊话唐舒,请她帮忙,把观澜仙子请出来。
这里的情况,那位仙子可能正关注着,也可能根本不知道,所以,在不确定的时候,找唐舒是最好了。
“这位道友,喊一下令师妹,就这么难吗?”
面对始终无所动的夏瑜,老者的目光,终于带了一丝厉色,“既然你不愿把令师妹说出来,那……你到底是谁?出身何门何派,总要告诉老夫吧?或者,我与你家长辈,还是朋友呢。”
夏瑜退了一步,她头一次庆幸自己几乎没出过门,庆幸现在还带着面纱。
“这位前辈,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您口口声声,纠结的却只是令公子的身陨之地,您觉得,这话我能相信吗?”
反正她不信。
逍遥门从上到下,都信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夏瑜自认,她虽然不聪明,可是浅显的道理,在师长和同门天天的念叨下,还是知道的,“不管令郞是死在谁手,他的东西现在是我的,所以,他的因果,我接下了。现在,我再说一遍,他死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老者的手动了动,卢悦突然喊,“师姐!”
来了。
老者才提的灵力,迅速按下,回头看到又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修在人群中走出,心脏忍不住跳快了些。
“不用看了,戒指是我给我师姐的。”
卢悦当着那老头的面,摸出两个同样挂着面纱的斗笠,一个扔给夏瑜,一个按到自己头上,施施然地系好,“不过呢,这储物戒指,若无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三门滩捡的。”
三门滩?
老者顾不了她护脸做的双重保险,原本有些潮红的面上,迅速白了起来,“不可能,三门滩禁玉仙以上修士,我儿不可能去的,你在撒谎!”
这两个小丫头,若不是都未到玉仙,他真要怀疑什么。
“两位小友是怕,我要替儿报仇吧?”他苦笑一声,“老夫此生从不打诳语,两位不信,那老夫就发誓,此生……绝不会为‘他’报仇。”
话才说完,就朝卢悦深施一礼,“还请小友告诉我,这戒指,到底从何得来。”
第一一五一章
戒指从何而来?
哪怕顾安这些局外人,都被这老者的执着挑起了好奇,毕竟一个玉仙级好手的身家,放在谁手里,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是这位,居然整个地送人了。
卢悦不怕被别人盯呢,她的东西,基本都是战力品。
“想让我说出来也行,不过……安全起见,得让我师姐回去请师父。”
什么?
夏瑜才把斗笠系好,就被师妹的话吓了一跳。
师妹有四个师父,法力不同,要请哪个啊?
须磨师叔肯定不行,他才升没多长时间,连她都打不过。
画扇前辈好像也不行,真拼起命来,八成没卢悦自己厉害。
可是纪前辈在泡泡那里,远水解不了近渴,那就只能到慈航斋请拂梧大师了。
夏瑜自以为明白了师妹的意思,正要走时被卢悦一把拉住,“你知道师父在哪吗?”
“在……在哪?”
“宗内的——桃源谷。”
桃源谷?
“记得去的时候,等洛大哥一起,把装束也换回去,要不然师父一个生气,可能就不管我了。”
“……”
夏瑜张了张口,她知道给卢悦惹麻烦了,可是桃源谷什么意思啊?不管是逍遥门还是三千城,她都没听过桃源谷呢。这个桃,别是那个逃吧?
而且等洛大哥一起,是说让洛天意跟她一起,以策安全吗?
“乖,早去早回。”
“我……”夏瑜迈不动脚,有无数问题想问她,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问,只能嗫嚅道:“我才是师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哄小孩的话哄我?”
“……”
“……”
某人那即委屈又商量的语气,让原本与她剑拔弩张的印焘都觉得可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能在他出意不意出手时,从容反击的女修,在其师妹面前,居然如小娃般,难道……其心智在某些方面不成熟?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一点。
“咳!知道了。”卢悦和夏瑜都不知道别人想歪了,“好师姐,你快走吧!”
让师姐跟夕儿回去,是她早就跟她说好的,现在夕儿跟洛天意就在人群里,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只要师姐走了,她想跑还不容易?
反正天蝠越是想查的东西,她越是吊着就对了。
就算坊市里还有天蝠的其他暗探,他们从传送阵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夏瑜走的有些犹豫,这样丢下师妹,回去师父会把她打死的,可是不走,可能更坏师妹的事。
“走传送阵!”
耳边突然传来洛夕儿的传音,夏瑜心下大定,忙在街头转了方向。
殷昽一直注意着周围有无人传音,听到波动后,忙向才联系好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看到他们随另外几人一齐退走,目光微闪,“这位小友,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虽然隔了双层的隔绝神识面纱,他连人家的表情都看不到,却还很努力地看她,“戒指——与令师有些关系吧?”
杀天母的神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唯一知道线索的卢悦,没人能撬开她嘴巴不说,还由此,害了他们好多族人。
这些年,殷昽早从她那里绝了心思,只与殷曙在仙界各处转,广交朋友时,希望能找到当初基地里,他们奖励给一些族人的储物戒指和特别法宝。
二人赌神秘人拿了财,不会不用。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发现楚大的储物戒指。
只要抓住这一线索,就一定能找到神秘人,找到神秘人,或许还可以找回天母的某些遗物。
殷昽现在只可惜,殷曙此时不在这坊市。否则哪里用得着许重金,请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事所谓地头蛇?
“小友不是还要等令师再来吧?”
等了半天没等到卢悦的回答,殷昽紧跟着再问,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娃子不好惹,一来就为头脸做了双重保障,万一再像卢悦那样耍了他们……
他暗暗提气,防着她逃跑。
“我师父来这里,恐怕要好一会。”
卢悦声音清脆,“要不然我们找个茶楼,坐下来慢慢说可好?”
围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万一这家伙发狂,肯定会有人倒霉的。
“如此……也好。”
殷昽朝顾安拱手,“给道友带来的麻烦,龙某回头会亲自向仙盟说明。”
“好说。”顾安的眼睛在印家几个身上转一圈,觉得卢悦有些势单力孤,“这位道友,你需要有人帮忙做见证吗?”
卢悦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遁光疏忽而至,“怎么回事?”
观澜仙子来得很快,“都围着干什么?顾安,所有闹事的,不论是谁,一律锁拿。”
什么?
印焘连忙上前几步,“小侄印焘拜见观澜仙子,回仙子的话,我们并没有闹事,只是问这位道友一些问题,这一点,您可以问顾道友,而且……”他想到家中老祖说起这位前辈时,用的规矩二字,又加了一句,“而且之前与小侄对招的人,已经离开坊市了。”
已经走了一个,她就算按规矩办事,也不能只抓他一个吧?
“……是吗?”
观澜拖长着音调,由着看热闹的,迅速散开,“你是东部仙盟印家的人?”
“是!”印焘在她面前非常老实,“这位龙影前辈,是家父的至交好友,此来仙盟,是为了参加姚鼐秘市。”
姚鼐秘市的背后,有仙盟的影子,他希望这位才升上来的仙盟长老,能多方权衡,给他们一些便利。
“老朽龙影,见过观澜仙子。”
殷昽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印家的影响力这么低,他一定自己出手。可恨判断错误,印焘没帮上一点忙不说,还惊动了这位。
“龙影?”观澜仙子还礼的时候,好生打量了他一下,“恕观澜孤陋寡闻,不知龙道友是哪里人?”
坊市的真颜镜没动静,她的真颜镜也没动静,如果不是谷令则一再用她的九幽冥眼做保,她还真不相信,这人会是天蝠王。
“呵呵!老朽生平,只爱茶与棋,从不曾做过什么大事,仙子不闻我名,最是正常不过。”
“原来如此!”
观澜笑笑,上前两步,若有若无地挡在了他和卢悦中间,“龙道友,观澜也甚为爱棋,若是有闲,我们手谈一局如何?”
“啊……”
殷昽只能做悲戚状,“暂时恐怕不行,这位小友有老朽故世小儿的死地线索,老朽……”
“嘭!”
话音未落,观澜突然全力打出一掌,当场把殷昽击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一家店铺的防御法阵,才停止了身不由己。
叮叮叮……
早就等着的谷令则一剑又一剑,迅速击向他。
现场变得太快,印家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喝问,远方已奔来数队银甲卫。
“啊……,天蝠!”
不知谁惊恐地叫了一嗓子,原来殷昽虽然提气防着卢悦逃跑,甚至防了观澜仙子一点,却没想到,她会这般出其不意地动手。
内腑不可避免地受伤,再加上谷令则不让他喘息地出手,不变身,就等于死路一条了。
口器飞舞挡格,赢出半息时间后,他根本不管谷令则,身形一闪,就想抓住卢悦。
叮!叮叮叮!
观澜如何能让天蝠成事?
“站住,不要走。”
殷昽唯一没变的是头部,此时的他,满面狰狞,“说,谁给你的储物戒指?你家师长是谁?”
他还没问出真凶呢,如何能让唯一的线索逃了?
“前辈,等你到仙盟做完客,有本事活着找到我……再谈吧!”
卢悦趁着围来的银甲卫暂时顾不上她,缩地成寸,几闪之间,消失在街头。
“啊啊啊……!”
纵横交错的剑影中,一代天蝠王的拼死反击,还是非常厉害的。
虽然银甲卫已经把人家围了起来,可是他们修为比不上人家,再加上惜命,根本帮不上观澜和谷令则的忙。
一丝缝隙,终于被他争取了过来,拼着后背受谷令则一剑,殷昽迅速远扬,薄翅几闪,出现在卢悦最后出现的地方。
借着一点锁住的气息,殷昽根本不管自己的伤,也不管背后追来的观澜,直追而去。
天母的线索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这般从手中溜去。
殷昽不管人群的哄叫,须发皆张只想追人。
他又悔又气,又急又愤,原以为有幻天灵蕙,天下可去,却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出事的幻天灵蕙,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不管用了。
他想问观澜,凭什么认定他是天蝠,却没那个时间。
现在,他最想抓住那个滑不溜丢的臭丫头。
如果不是知道,卢悦被阴尊弄去了忆埋绝地,殷昽都要怀疑,那个一直跟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女娃是她了。
“站住!”
暴喝的声音,响遍了半个坊市。
只是传送阵上的光芒已然亮起,而主阵的执事长老,在看到一只天蝠冲来的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开启了最强防阵。
嘭!
殷昽狠狠撞到了护罩上,身后,观澜仙子的剑,已经挥了过来。
“啊啊啊,你们敢放她走?”
看到那臭丫头朝他摆手,殷昽睚眦欲裂,翻飞的口器主动迎上了观澜。
叮叮叮……
“说,我有幻天灵蕙,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人群在四散奔逃,观澜要护着大家,没一会,便落在了下风。
“不说是吧?”发现她顾忌的地方之后,殷昽发狠地挥舞出两根口器,想要拿住一个在场中吓呆了的小娃娃。
“是我。”
落后一步,急冲而来的谷令则一把拉下自己的面纱,“阁下是不是忘了我?”
“谷……谷令则?”
殷昽咬牙,丢下观澜,急冲她去。
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拿卢悦没办法,所有的布置,都因她而毁,哪怕她已被关忆埋绝地,各基地,也在人族的大力打压下,缩小再缩小,后退再后退。
现在,他好不容易,又抓到当初神秘人的一点线索,姓谷的又来捣乱。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殷昽要疯了,完全没发现,谷令则的身体升得有多高,一心一意,只想把这个大仇人,生生地撕了。
叮!
观澜终于能打到机会,在后面,狠避他一剑。
卟!
叮叮叮……
谷令则的剑连绵不绝,与他淡金色的口器相撞一处时,火光四溅。
她没打算跟他硬碰硬,人家的法力比她高强,哪怕受伤几处,她也知道,真拼起命来,不要说她了,就是观澜仙子,也得吃亏。
这里是仙盟坊市,在下面的人群还没藏好之前,她们唯一要做的是激起他的怒火,让他追着她们打。
时间会帮助她们,只要他的黄色虫血,能流得更多一些。
叮叮!
流烟瞅准机会,横扫的剑气,在他飞舞的口器空一闪而过。
卟卟!
殷昽白胖的虫身,迅速被划开两道大口子。
对叮叮挥剑不绝,却且战且退的谷令则,他狰狞的面上,痛苦的一阵抽动。
各方的银甲卫在迅速地移来,十几道法力比较厚重的遁光,也正朝这边来,而原本慌乱的人群,现在却没见几个了,各个商铺院落什么的,都升起了灵光各异的灵气护罩。
殷昽不傻,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九幽冥眼连幻天灵蕙,都能看破?”
把主要精力,对上后面的流烟,他不急不慢地问谷令则。
“……若不是你太奇怪,我也想不到用九幽冥眼不停地看你。”
谷令则心念电转间,怀疑他要问,她是不是认识逃了的两个人,“要怪只能怪前辈太倒霉,恰恰我今天就在逛坊市。”
“你……不认识那两个人?为何你也带面纱?”殷昽咆哮,“你一定认识的对不对?”
“呵!前辈是虫子,不知道带面纱是我们美貌女修的爱好和权利吗?”
赶来的唐舒一脚踏前,与谷令则并排对抗他。
叮叮叮……
剑气纵横中,一个又一个人族修士围来,他们偶尔瞅空击出的剑,总是能击到殷昽口器护不到的地方。
眼看印焘都在人群里,朝他落井下石,殷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谷令则心中一惊,“前辈,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只要你们能让我妹妹从忆埋绝地回来,我就让她告诉你们,三门滩出现的神秘人是谁。”
什么?
殷昽心中一跳,飞舞的口器稍有凝滞,后面的观澜仙子狠狠一剑,斩下了他的脑袋。
第一一五二章 预敌
临阵脱逃,是卢悦第一次干,在陌生坊市的传送阵上站稳,她是即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姐姐的眼睛,可能比她想象的厉害,担心的是,那个天蝠王真拼起命来,没有高阶大能的仙盟坊市,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他,留住他的伤亡,也不知道有多少。
“道友,你该下来了。”
看守传送阵的执事,看她居然就站在阵上发起了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啊?啊,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这位道友,我要转回仙盟坊市。”
“……”
真是有钱没处扔的。
“行,六千八百仙石。”
这种浪费传送阵的行为,是要罚近一半仙石的,卢悦倒也没什么舍不得,摸出一堆仙石又重新站了上去。
好在有光之环,传送对她而言是快乐,收了斗笠扯下面纱,披上一件月白斗篷,神仙百变功法一转,面容轻轻移改了些。
再次出现在仙盟坊市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她,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天上。
外面的情景一目了然,天蝠王的口器虽然还是飞舞不绝,可从滴滴答答往下掉的黄色血水来看,再撑,他也撑不长了。
卢悦的目光,大都放在打架时还仙气飘飘的姐姐身上,喜悦要满溢出来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她家的大树要长成了。
不知道像洛天意那样任性玩闹之后,她像洛夕儿给她收拾烂摊子时,还能不能维持住仙子的表情。
……
在小巷中解决完跟踪的几个人,夏瑜还想回仙盟坊市,可是明显,不论是她还是洛天意,都拗不过夕儿一个人。
“想查那边的事,很容易,到天音阁就成。”
洛夕儿看着夏瑜,真不知道说什么,“卢悦费心让你跑,不是让你再回去,暴露行藏的。”
“可是……”
“没有可是,”洛夕儿打断她的话,“三门滩血案之后,天蝠多方查找神秘人,卢悦利用神秘人,几次把他们玩于指掌之中,杀了多少,你没听说过吗?所以,她现在绝不是怕了那一个天蝠王。”
不论是卢悦还是谷令则,今时更盛往日,洛夕儿没有为她们担心的理由。
“那我们跑也跑了,现在换装回去,不暴露也不行吗?”洛天意觉得那天蝠老头,很会扮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就远远看,随机应变,保证不让人家怀疑。”
“不行!”
洛夕儿揉额,“还换装?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呢?长点心吧,卢悦为什么让我们走,不叫谷令则走?因为她有九幽冥眼,因为她和卢悦的特殊关系,能理所当然地叫破天蝠王的身份。
这事不是人多势众就能解决的,天蝠族为了神秘人,都疯的不可理喻。我拜托你们,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了成吗?”
添乱?
不说夏瑜底气不足,就是洛天意也只能歇火。
从小到大,有关诡计方面,他们一直是被碾压的份。
“走吧,仙盟坊市发现天蝠王,专传消息的天音阁肯定已经热闹起来了,到那里,跟当面看没什么不同。”
果然,他们挤进天音阁的时候,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好多人,都在传谷令则知机,几次利用卢悦,愣是把所有危机全都化解了。
堂堂带了幻天灵蕙的天蝠王,在仙盟没有其他金仙大能相助的情况下,愣是没逃出去,除了伤十几人,一个人也没杀着,就那么饮恨在观澜仙子的剑下。
“你们说,那神秘人到底抢了天蝠族什么宝贝?”
有人不解,“这是多少次了,他们在卢悦身上还没吃够亏吗?怎么一提到神秘人,都没了脑子。”
“一定是了不得的宝贝,可能真跟天蝠族突然冒出来那么多高阶虫修有关?”
三门摊血案后,天蝠一下子冒出那么多高阶虫修,把天下都惊着了,这个怀疑,是很多人的怀疑。
“……这得去问卢悦。”
一老者沉默半晌后,摸着胡子道:“可惜,她辈子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
“今天这事,不就是被天蝠摸出线索了吗?仙盟坊市那里,最近恐怕都不会太平了。”
“人家已经跑了,不要说那些天蝠,就是仙盟想查,一时之间,肯定也不容易。”
“要我说,仙盟就不应该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军不密,则失争,针不密,则失身。卢悦拼死不说的事,若是从仙盟那里失了密,她要是知道了,得吐血。”
“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如果这世上真有快速进阶……”
“小兄弟,是你错了。”
老者很是睿智,“三千城有天幸图,仙盟有如渊塔,都能助玉仙以下,快速进阶,可是你知道,用那东西,要付出多少仙石?
修炼无捷径,就好像那些天蝠,你看他们冒出来的快,可是死的更快,老夫当年也曾在外域战场上跟天蝠打杀过,那些靠自己慢慢升上去的,脑子没那么笨。”
“好像是啊,以前的天蝠,虽然实力较弱,似乎是没有那么笨的,最起码人家,在打不过的时候,知道权衡,能快速逃亡。”
有人附和老者,“可是这些年,低阶天蝠,好像再也不闻其名了,外域战场上,也因为狮人的铩羽,太平了很多。”
“……”
洛夕儿的眉头拧了拧,在大家都在沉思的当口,拉着夏瑜和哥哥出来。
“夕儿,那些低阶虫,不会都跑到我们那,全被我们杀了吧?”
洛天意到仙界的时间短,出来时,忍不住问妹妹。
“我们才杀多少?”洛夕儿看过三千城有关天蝠的记载,“天蝠虫修,据说有六到九部,也就是说,如天沁那样的主上,他们至少有六个。”
她突然觉得,大家可能忽略了什么。
“……谁要说天蝠蠢,那才是真正的蠢。”
洛夕儿深吁了一口气,“我要马上回三千城,你们走不走?”
“走!”
夏瑜已经怕了外面,更不敢耽搁洛夕儿的事。
……
实地考虑了一番真正的望天城后,流烟仙子在一处有天然遮避的三山中谷,大刀阔斧地改建,当然,苏淡水和管妮也被拎来当了苦工。
她们两个当了苦工,飞渊哪里能逃得过?
移山平地,修河道,把各村庄的田地弄得似模似样,也幸好,现在是冬天,要不然,他还要帮忙种地和催生。
看到在她面前傲娇的飞渊,在苏淡水和管妮面前,低眉顺眼的样,流烟仙子忍不住期待,将来一群神兽,在林芳华姐妹面前,老实排排坐的样子。
“仙子,您应该把卢悦也拎过来!”
望天城的城墙不好建,虽然以泥烧砖,对于管妮的凤凰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她还要烧出沧桑的历史年份感,这活对她而言,太过精细了,以至于城墙弄完,灵力一空。
“放她到外面,万一倒霉又遇到事,到时您会更累。”
流烟仙子把活甩给她们,师妹也把活甩给她们,管妮觉得,她无论如何也得抓一个。
别人管不着,管师妹还是可以的,“各家庭院的花木,我们用法力做出来的,肯定没卢悦做的像。”
连看不见的时候,都能把浮屠峰弄得像模像样,对于凡世的花木,应该更能手到擒来。
这一点,流烟仙子也得点头,毕竟,管妮和苏淡水平时都是修火的。
“那你们先建着,我回去找找她。”
流烟仙子理所当然地拍拍屁股走人,甚至以此,还要飞渊撕空间送她回去。
不过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本应该闭关的徒弟洛夕儿,正在大殿里,手边一堆的玉简。
“怎么啦?是修炼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流烟仙子瞬间丢掉所有,关心地问。
洛夕儿摇头,“师父,天蝠各部一直都有自己的主上吗?”
嗯?
流烟莫名其妙,“不错,不过好好的,你不闭关进阶,提他们干什么?”
“师父,您不觉得,他们消失得有些久了吗?”
这?
“自三门摊之后,在仙界蹦的,全是那些脑子好像没有长全,可是修为却很高的虫修。”
洛夕儿放下最后一枚玉简,“之前,那些虫修从来没暴露出来,在外域战场上的,是普通靠时间,一点点进阶的虫修,他们与我们一样,趋吉避凶的厉害。但三门摊之后,那些普通虫修,却退走了。
您说,他们退到哪去了?”
“……”
流烟拿过一枚玉简,在手上转了转,“卢悦自百灵战场出来的时候,绝辅曾挟裹天蝠四部主上天沫出过手,不过后来,他们好像闹翻了。”
“那时候他们能闹翻,现在呢?天蝠各基地,被各方打压,相继后撤,可是您听过,哪一部天蝠主上出来过吗?”
这个真没有。
流烟仙子沉思半晌,“你想到了什么?”
“当初杀进灵界的那位天蝠主上天沁,连卢悦的心魔都能干涉到。”
“干涉心魔,是因为天心修有八瞳秘术,不过,他受过重伤,一辈子都回复不了,其所部,更因为他而没落。”
流烟在心里叹口气,百灵榜是个好地方,当初她能游离在各势中,不被强行抹杀,就是因为名在百灵榜。
同样,天沁也靠那个,保了一命。
“天蝠内部纷争不少,进阶快的,与正常修炼的,有龌蹉很正常,各部主上不出头,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如果赢四所代表的那支天蝠,向各部上主示弱了呢?”
洛夕儿总觉得,这事不会太久了,“看在同族份上,或者利益上面,您说,他们会强行介入吗?”
这?
流烟仙子在殿内转起了圈。
半晌,转到徒弟那里,“因为什么事,你想到了他们?”
“今天我们遇到事了……”
洛夕儿把一枚储物戒指引发的事件说了一遍,“三门滩血案没多久,天蝠就一直找卢悦问她有关神秘人之事,外面全都猜测,那位神秘人,偷了他们能快速进阶的秘宝。
天蝠一直拿卢悦没办法,再加上智商缺了点什么,所以,赢四才能上位。
但现在,另一个线索出来了,如果他们那边没有足够的人手,您说,为了那件秘宝,他们会向那些主上求缘吗?”
“……”
流烟已经明白,她徒弟担心什么了,“卢悦不是没暴露……还溜了吗?”她一溜,连仙盟那里,都未必能查到线索。
“别人可以溜,但卢悦是我们三千城人。”洛夕儿在心里叹口气,“而且,就算我们不管那些可能不插手的天蝠主上,我们也要防着我们自己的坊市。”
仙盟坊市都有天蝠王查线索,他们这里,不可能没有。
流烟仙子点点头,“幻天灵蕙,确实可能瞒过陶淘。”
要命的是,这些年,三千城的坊市,扩大了数倍,想要一个个一查……
“等谷令则那边忙得差不多了,我会让她回来。”
“师父!我查了那个叫龙影的。”洛夕儿又摸出了一枚玉简,“他让印家帮忙找的东西都在这里。偏巧,我们这边,也有在暗中,找这些东西。”
流烟拿过那枚玉简,发现那上面描述的东西,很多也很杂,从储物戒指的青痕,到各种奇怪样式的法宝和材料,林林总总差不多百件。
“这些……你问过卢悦吗?”
“还没来得及,她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洛夕儿头疼,“不过,在我们这边查东西的人,非常谨慎,目前为止,所有与其接触过的人,都只知道,他叫楚痕。”
痕与恨相通。
可想而知,对方恨到什么程度。
“那你通报仙盟了吗?”
“也没有。”洛夕儿摇头,“仙盟诸位前辈,基本都在各方寻找天蝠基地,就算知道了,也抽不了人手。这件事……,得您亲自来。”
亲自来,就亲自来。
三千城是流烟仙子的逆鳞,“我接了,不过,卢悦和谷令则那里,你要尽快联系上。还有,夏瑜不能再出门了。”
“夏瑜现在肯定不敢出门了,进天幸图前,她还在说,等纪前辈回来,要请他帮忙改一下剑的属性或者声音。”
洛夕儿不想师父不喜夏瑜,帮忙说好话,“师父,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有关天蝠拼命找神秘人的缘由,卢悦曾经跟您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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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三章 手心手背
什么缘由?
谷令则被洛夕儿问到的时候,都只能老实地说,她不知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尽快找到卢悦,告诉她,马上滚回来。”洛夕儿头疼某人的招灾体质,“我有事要跟她谈。”
嘴巴再紧也没用。
她再不想知道也没用。
大荒深处,天蝠节节败退,当退无可退时,离那些主上出来的日子可能就不远了。
当人家暗中布局,再次锁中卢悦,或者三千城什么人的时候,就太被动了。
洛夕儿珍惜每一个三千城人,珍惜大家修炼的不易,更怕他们因某人送出的东西而遭难,如果那样,后果不敢想。
虽然与她们关系密切的基本都在天幸图修炼,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漏出去的,一定会把天蝠诸主上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三千城来。
现在的三千城不怕任何人了,可无谓的伤亡,能避免当然是避免的好。
洛夕儿在殿内绕圈,权衡各种利弊,半晌之后,她发现,有些东西就是无可选择。
紫电宗外堆起的尸山,虽然是紫电宗人的痛,却也一直留在她的记忆里。天蝠不除,尸山随时都可能再在某一地方出现。
她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知道被天蝠当宝的东西是什么,想知道能不能借那东西,阴一阴隐藏起来的诸天蝠主上。
如果可以,哪怕现在的祭奠来得迟了些,她也想再给一份。
所以,如意红锦就收到了谷令则转述的异常严厉的话。
可怜卢悦才刚到边境的坊市不久。
是不理,去找泡泡,还是回去挨骂受审,似乎不用选择。
卢悦很想任性地不去选择,可是洛夕儿连关都不闭了,来管她的事……
她哀叹着又重新站回到传送阵上,目标三千城。
不到一个时辰,便坐在密室,拿洛夕儿整理的玉简,一个个翻看。
“这上面记载的东西,你还有没有送给其他人?”
卢悦摇头,“夏师姐的储物戒指怪我自己失了谨慎,有关三门滩和那个地方的东西,以前从来不曾送过人。”
变异天母呢。
那些天蝠王的疯狂,也一再地逼她谨慎。
只是昨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顺手一摸。
“放心,不会再有东西流出了。”
回头,她就全送给纪长明师父,“你们只要找到那个楚痕就成。”
洛夕儿松下一口气,有心情给她倒一杯茶了,“我问你,你到底偷了人家什么东西?”
有一件隐身斗篷就是厉害,当初偷遍万古冰川,把那些本来脑子单一的荒兽,都逼得用起了脑子。
现在偷到天蝠身上,她还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咳!好好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卢悦打哈哈,朝她讨好笑,“夕儿,你不是要闭关冲击玉仙吗?昨天忘了,有两样东西,对你的闭关可能非常有用。”
她摸出两只玉盒,“打开看看。”
洛夕儿的眼睛垂了垂,把玉盒拿过来,却没有打开,“转移话题、打哈哈、拍马屁、贿赂都没用。”她这样跟她说,“整理的玉简你也看了,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人家会有来头更大的主上跳出来找你吗?”
“……”卢悦揉额揉额再揉额,这个问题,她还真想过,“能当主上的,都是有脑子的,那么多天蝠王都没撬开过我的嘴巴,我想他们就算出来,也不会那么不智,非要找着我死磕。
其他的线索,我都关紧了,他们想找也找不着吧?”
也幸好,夏瑜帮忙给她打了一记警钟,要不然,无知无觉地被人家查到,那才是死路一条呢。
“你放心,他们找不着线索,再过些年,肯定自己也会放弃。”
天母的东西都有是有数的,虫身放谁身上,都是毁的份,口器炼成器什么都看不出来,唯一最贵重的妖丹,时间久了,被人炼成丹药的可能性,也高达七成。
所以,一旦时间拖久,有脑子的都会知道,不可能寻回。
卢悦觉得,再过一百年,神秘人在天蝠眼中,只能是个了不得的仇人,但仇人是大家的,有点脑子的,怎么也不会再为了他而死磕下去,“总之你们都别管就是。”
“别管?”
洛夕儿都想打人了,“如果人家能放弃,昨天是怎么回事?那个叫楚痕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我还请晁开宁几个暗中查过,四大仙域,凡是能叫得上号的坊市,都有天蝠在暗中查线索,而且是不同的人。”
她直视朋友的眼睛,“卢悦,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出来,让我有个数好不好?如果可以……,我们就借着它,玩一个大的。”
什么?
大的?
卢悦差点蹦起来,在天蝠族对天母遗物还没完全死心前,玩大的,会把大家一起玩完的。
“你还记得天裕关被围一事吗?我告诉你,要是让天蝠知道,那个东西在我手上,那完蛋了,人家肯定有多少人,就会来多少人,拼死把东西抢回去。”
这么狠?
洛夕儿更想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总不能让我一边给你收拾烂摊子,一边还傻傻的什么都不清楚吧?”
洛夕儿暴躁,这世上,有个想扔回母亲肚子,回炉重造的哥哥,就已经够够的了。可恨,还有个动不动就想扔回去看着,重新扳脑子,顺便不让她受委屈的朋友。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行行行,你别急啊,让我喝杯茶,定定神先。”
卢悦一直以为,跟赢四达成协议,有关神秘人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人家在她这里寻不到,背地里,却从来没放弃过。
她要好好想想这事。
洛夕儿看她小口小口地抿茶,真想帮点忙,抢过杯子一把倒进她口里。
半晌,卢悦才好像想定了,朝她龇牙一笑,“你知道天蝠虫都从哪来的吗?”
“天母!”洛夕儿没好气,仙界跟天蝠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有关天母的事,是常识好吧?
“是啊!天母。”
卢悦手上的灵力一动,在密室里,凝出当年,她见到的那位天母,以及天母所住之地的影像。
“你看,这就是我见到的变异天母,别的天母产下的虫卵,只有一二阶的气息,可是这位天母产下的虫卵,却是七八阶的气息。”
什么?
洛夕儿的眼睛鼓了鼓。
“它被我杀了,连尸体,都没给他们留下。”卢悦叹口气,“这么多年,那些天蝠王,都急迫地想要找到神秘人,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想用它,再培育一个变异天母出来。”
变异天母!
洛夕儿盯着画面半晌,也不知道是松口气好,还是遗憾的好,“它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烧了。”
“口器和妖丹呢?”
“口器在我手,不过妖丹在飞渊手上。当时他们追得紧,能逃掉,还没被他们怀疑也是因为飞渊。”
“……”
洛夕儿端起自己的杯子,咕嘟咕嘟一口饮尽,“天裕关被围,是不是与此也有关系?”
“有点。”
哐当!
洛夕儿把杯子扔下,“当时人妖两族有那么多大能在天裕关,发现天母,你都不知道通风报信吗?”
某人惹事的本事,实在让人手痒,若是能打得过她,洛夕儿都想动手了,“卢悦,从今天开始,你被禁足了,到哪去,都得先报备。”
这家伙放出去就有事,“我想安安心心地进阶玉仙,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你给我这份安心好不好?”
“……”
卢悦呆了,一时都找不到语言去反驳她。
“别这么看我。”
洛夕儿揉揉额,“功德修士的狗屎缘份,你自己也看到了,为了大家好,也为了你自己好,我们就安安心心地在一个地方,不折腾了行吗?”
行吗?
当然行。
某人的疲惫,让卢悦很不是滋味,“放心,我哪都不去了,等飞渊回来,就回忆埋绝地。”泡泡那里就算了,“夕儿,”她过去帮忙给她头部按摩,“过些天,谷令则就回来了,你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三千城的事务重,她有些可怜她,“该休息的时候,也得休息。”
洛夕儿往她身上靠靠,“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能骗人。”
“保证!”
“……”
难得这人有这么乖巧的时候,洛夕儿的嘴角翘翘,“再重一点,往左边一点。”
卢悦指尖轻移,接着揉按,“你看你闭关的时候,三千城不也没出乱子吗?现在有上官素帮忙,她是神棍,在有些方面,她做起来,保证比你们千思万虑的好。夕儿,我觉得,你好好休息几天,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进阶玉仙。”
“呵!”洛夕儿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上官素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信不信,会揭你一层皮?”
“不信!”
卢悦笑咪咪地,“当初在炼血老妖手中,她欠了我一条命,在我面前,她没底气。”
“……”
洛夕儿回头看看卢悦,似笑非笑,“谷令则累的时候,你是不是让她也这么坑我的?”要说欠,她也欠了她很多,远的不说,只说初入百灵战场时,若是没有她舍的那颗魂丹,不能用灵力的自己,小命怎么可能保得住?更不要说,后面发的大财了。
“我有吗?”
卢悦嘻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看到谁用得狠了,就护一点呗!”
姐姐是亲的,可朋友也不差,“夕儿,你得对你自己有信心,你比我姐好,我对你,也绝对比对她好。”
“……”
这话说的。
洛夕儿虽然知道是事实,还是窝心不已。
“确实!我比你们两个都好。”她拿着她的手,往疼的地方按,“从小到大,你们一直都别别扭扭,跟着你们,你知道我操了多少心?”
卢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夕儿,我觉得,我夸你的时候,还挺好,可是你自己夸你自己的时候,怎么那么惹人厌呢?”
“哈哈!你也知道?”洛夕儿笑,“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本事,我可是跟你学的。”
卢悦无语。
“你给我拿了什么礼物?”
“自己看。”
“跟火有关的?”
“嗯!”
洛夕儿手中灵力一动,两只等待多时的玉盒被打开,几根散发着特别火灵气的彩羽,让她体力的灵力,都跟着汹涌了些。
这?
她连忙打下卢悦的手,执起一根长长的漂亮彩羽,“你们……找到火凤凰了?”
管妮修的是凤凰火,这根羽毛的火灵波动,虽然弱小,可明显比她的还要纯些,由不得洛夕儿不惊讶。
“嗯!”卢悦坐下来,“你再看看,这只玉盒里的是什么。”
绝域里的神兽,流烟仙子和姐姐暂时没跟夕儿说,是因为她要闭关,她们怕她分心。
可明显她现在已经分心了,那正好,把早就给她准备的东西送出来。
“这是……”
洛夕儿拿起一根短些的朱雀彩羽,感受火的世界,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朱雀?”
卢悦点头。
“忆埋绝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错过的只是这段闭关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卢悦和苏淡水四人,只在忆埋绝地,洛夕儿的反应超快,“里面是火的世界吗?”
“呵呵!”
卢悦笑,“不止噢,你再猜。”
“快点说吧,我脑子昨天都用完了。”
“脑子哪有用完的,”卢悦嗔她一句,“性急就性急,别不承认。忆埋绝地啊,有妖族几乎所有绝迹的神兽和大妖的后代。”
“……”
洛夕儿被镇住。
“你要是不闭关,过两天,望天城的事办好,流烟仙子恐怕就不让你闭关了。”
卢悦朝她眨眨眼,“那里的望天城,有数万人口,老老少少,世世代代,生来俱灵。”
什么?
真的假的?
“这次回来,主要是搬望天城的。”
卢悦把管妮的移民玉简给她看,“现在飞渊正在忙这事,你想想,三千城突然在一个地方收几千弟子的事暴露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震动。到时一定忙得不得了,流烟仙子还能让你闭关,那才叫怪了呢。”
第一一五四章 跟踪
收到殷曙长老传回的消息,赢四确实在想,是不是朝诸位长老,曾经看不起的几位主上求援。
不管大家有多少过节,多少不和,变异天母,对天蝠族来说,都是宝贝。那两个当场逃了的女修,一定也如卢悦般,是知情人。
只可惜殷昽长老打草惊了蛇,若不能尽快找回天母妖丹,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了。
“什么?你要朝天沫几位主上求援?”
殷昆等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变异天母,他们生来高过其他族人数等,进阶之快,更是那些人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他们殷字辈的,几乎都进阶成了王,可其他部呢?全加起来,都没他们一半多,又凭什么能让他们俯首听命?
几场大闹下来,大家各有退步,看在曾同出一源的份上,外域战场上,他们出十个重量级的打手帮忙。在三门滩闹事,最早身陨的殷晃,便是借调出去的打手之一。
而各主上,则为他们这边争取时间,说好了,当他们的人手,足够到能横行天下时,就是他们为了天蝠族暂时退隐,静观其变的时候。
什么静观其变,说到底是不看好他们。
殷昆几个特别不是滋味,在三门滩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自家已经强大到可以横行天下了,哪怕殷晃死在三门滩,所有殷字辈的兄弟,也是信心满满。
但现在……
他们不仅没了变异天母,在仙界各方逼迫下,一退再退,快要没后路了。
求援似乎是唯一的退路,可是一旦求援,就代表今天这一切,真被当初的某位主上预料到了。
赢四看到几位长老眼中升起的难受,他也难受,“长老!变异天母,是我们整个天蝠族的,神秘人的线索又出现了,我们已无力查找,若是不抓紧这一次的机会,可能要永远错过了。”
“……”
“……”
永远错过变异天母,这个责任,谁都负担不起,“随你吧!”
事到如今,他们只有六个基地的传送阵能互通了,其他的……,哪怕还有族人活着,也一定没有多少。
而且没了变异天母,族人再也得不到补充,重新回归以前,不向诸主上服软,又能怎么办?
……
卢悦不知远方发生的事,可怜她一心为洛夕儿,让她闭关偷懒,结果,人家转头就在流烟仙子那里,就把她卖了。
不仅望天城的花木要她一颗又一颗地弄,居然还要把人家所有的庄田,全都催生几茬,把生田变熟田。
这话十亩百亩,都不算什么,可是几万人的吃饭家伙,任务的繁琐程度,简直能把人逼疯。
卢悦觉得,没有比她更悲催的了。
管妮听到某人在背后嘀咕洛夕儿,忍不住莞尔。
抓师妹来干活,是她提出来的,原以为,卢悦来了,她要被她磨几天,结果,洛夕儿居然与她想到了一起。
这可真好。
有洛夕儿在前面,就没自己的事了。
“哪那么多怪话,我们都在干活,你凭什么自在?”
苏淡水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人家洛夕儿为了望天城,连心心念念地进阶都放弃了,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没数?说来说去,你是不是忘了,忆埋绝地是谁的缘份。”
“……”
卢悦无语,“我也没其他意思。”
“是没其他意思,反正就是想偷懒!”
从小到大,苏淡水都数不清,她为师弟师妹们,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带夏瑜出去玩一圈,把她吓坏了吧?”
一个蠢,两个也蠢!
“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流烟仙子让她把卢悦看好了,苏淡水问清缘由后,气得想把两个师妹一起收拾,“明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你给那傻子?”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霉!”
“呵呵!分明是你霉,然后带累了她。”管妮忙完了城墙,现在与苏淡水一起,建各庄中大小不一,质量不一的房子,顺嘴插一句,“不过经此一事,她至少可以消停五十年。”
是她带累了夏瑜吗?
卢悦心里其实是承认这一点的,那就怪不得苏师姐知道后,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相比于她,夏瑜从小就是苏淡水的跟屁虫,管妮多年不被她待见,就是因为少时,她不在宗内的那段时间,夏瑜被她哄着,借钱买了一堆东西。
为免再被苏师姐教训,灵力还没补全,卢悦就跑了。
田里的青禾,才慢慢冒个嫩嫩的尖头,看上去鲜嫩可爱,不过此时的她,可没欣赏的心情。
再次灌了几口酒,卢悦手中的灵力一动,点点青光泄出,笼罩百十亩。
青禾在微风中,好像伸了个腰,慢慢抽枝长高,慢慢扬花,慢慢成穗,慢慢成熟……
重重的稻穗,才压弯了禾苗,就见空中,排成排地飞出一群小环,只见它们在下方一扫而过。
嗤嗤割苗的声音,太过整齐划一,几乎在转瞬之间,所有稻谷就被她收完了。
飞渊过来的时候,正见她用灵力把稻禾分离。
这东西,对他们没用,但是一把火烧了,又有些暴殓天物,飞渊一看就知道,她收这些东西要干嘛。
“都给我吧,我帮你送出去。”
卢悦点头,丢下稻谷那一片,指决再动,收下的禾草瞬间枯萎腐碎,才飞过的光之环又转头,犁地的时候带着它们深入泥土。
弄掩人耳目的熟田,可不容易了,也亏得她能舍得光之环,否则更有得忙。
时间一点点过,半月之后,流烟仙子再来,发现四个人脸上都有些菜。
不由好笑!
“不错!”
流烟仙子转了一圈,对他们的工作态度,还是持肯定的,“飞渊,今天午夜,我们就行动吧!”
更改凡人的某些记忆,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只是人有些多,她觉得,几万人下来,她的脸可能也会菜。
但是这活,她还不能随便找人分担。
“我负责更改记忆,你们三就负责一家家地安置好。”
用生不如用熟,流烟仙子就盯上他们了,“还有,卢悦,那个望天城城主,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您,我都没意见。”
容家已经完了,朝一个被祖宗那样坑,活不了几年的容源落井下石,卢悦也干不出来。
“那他……就一直当个因为失子之痛,中风无力理事的城主吧!”
容赫的事,流烟仙子已经尽知,容家在望天城,其实早就没了威信,若大的城主府,除了两个年老的老仆,其他人都走了。
现在,她微改大家的记忆,对落魄在床的容源,反而好些。
这一夜,是繁忙的一夜。
好在,剩下的活,卢悦四个已经不方便插手了,独留给神识消耗严重,面上发白的流烟。
……
因为殷昽的暴露,化名楚痕的殷曙,哪怕知道这仙盟坊市里可能有线索,都不敢明着查。
天母是在他的看守下,被神秘人偷杀的,他恨透了那个神秘人。
不仅恨透了神秘人,还恨透了知情却死也不说的卢悦,只是,每次他想找她,都会莫名错过。
在一次次的错过中,昔日的兄弟,凡是与她撞上的,都没好运,甚至好些都死在了她手中里。
若不是还一心想要找回天母,殷曙觉得,他早在三千城的坊市,弄一场大的血案报复了。
印焘和印家四个人,连着一个月,被各方查问,今天才走出仙盟总部。
“真他娘的晦气。”
印杰不知街对面的茶楼,有人正看着他,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吐了口吐沫,“那天蝠王有幻天灵蕙,真颜镜毛用不管,我们又不知道他是天蝠王,老审老审,审得我头都大了。”
“唉!”瘦了一小圈的印焘叹口气,“你们还好点,最起码没因为那老东西,跟别人动手,我可是连手都动了。”
那个神秘人,来头一定不小。
印焘这一个月,真是煎熬死了,助纣为劣,就是指他这样的。
“这真不怪我们,大街上那么多人呢,谁能想到,那个装可怜的龙世伯……,啊呸呸,那老东西,是个天蝠王啊!”
“行了,这事已经过去。”
来迎他们的印玏面容严肃,“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坊市上人来人往,一个天蝠王死在这里,谁知道,还没有其他天蝠王?
这些天,印家把有关龙影的事,全都交待了出来,印玏总觉得,天蝠苦苦寻找的线索,既然出现在仙盟,其他查找线索的人,一定也会到仙盟来转转。
印家没有一双能看破虚妄的好眼睛,真的得罪不起。
“三爷爷,是孙儿鲁莽了。”印焘低头,“但现在,我们不提没用,别人会提,那两个女修……”
“闭嘴!这也是你能问的?”
印玏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微松下心,“总之这件事,从现在开始,不论什么人提,什么人问,我们一概不知。听见没有?”
连仙盟都没找到那两个女修的线索,谁还能找到?
“是!”
印家几个小子对望一眼,一齐点了头。
同在对面茶楼的谷令则,透过他们的口型,猜到他们说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印家的人很聪明,不过聪明也没用了。
仙盟把夏瑜买过东西的商家,都查了一遍,到现在,还保护在仙盟,所以,这先放出来的,一定会吸引藏起来暗查的天蝠。
“叹什么气啊,我师父盯着呢。”
唐舒轻抿一口茶,“现在谁都怪不上,只能怪命。如果那个叫楚痕的,真如洛道友说的那样,来了仙盟,他或许已经收到消息了。”
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总会有几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奸人。
“令则,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认识那两个人?”
“哎呀,说了多少遍,当时就是感觉那老头不对劲,眼睛才多看几遍的。”谷令则怎么可能承认?
“你急什么?我就是猜测,那两个人的来头,恐怕不小。印焘虽是玉仙初期,可是在东部仙盟,也算不错的后起之秀。”
唐舒看印家几个人转到街头的那间客栈,微微松口气,“他出其不意,都拿低他一个阶位的女修没一点办法,可见,她的厉害。”
按理说,这样厉害的人,她都应该认识才对。
可是,事后问大家所有细节,就是找不到能对号入座的。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谷令则用八个字回她,“能有神秘人那样的长辈,人家厉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绝不能让她猜到卢悦身上,所以,她致力于把唐舒往歪的地方带。
“这倒也是。”想想天蝠在三门摊吃的亏,唐舒倒也没一点怀疑,“不过,你不认识,卢悦肯定认识。那个神秘人……我好好奇啊!真亏得她,能一直瞒着。”
仙盟其实希望,找出神秘人。
只可惜,谷令则不知道,卢悦那里,连缚龙长老,都不好问。
“修仙界,死在好奇上的人,每年不知有多少,你也想加入?”
谷令则斜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干我们能干的事吧!”
洛夕儿连关都不闭了,就是让她在这里,帮忙把所谓的楚痕抓了,这是她的任务,所以印家一定要盯紧了。
“我已经喝好了,去客栈吧!”
二人下楼的时候,殷曙也正慢悠悠地下楼。
不过,谷令则历经数世,又曾当过古巫圣女,对人物的观察,远胜旁人。
慢悠悠的是身体,可是那神态,还有微眯的眼睛,绝不是慢悠悠。
她下意识地拉唐舒往旁避了些。
“怎么啦?”
唐舒用口型询问,“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谷令则没时间回她,只捏了捏她的手,慢慢缀上。
客栈没一会就到了,殷曙正要跨步进去,袖中的传音海螺,突然动了动。
这?
他停下脚步,神识透进去。
“马上离开,你被盯上了。”
什么?
殷曙正要四望,里面的声音又响了,“不要东张西望,现在,走快点,从西门出。”
走?
殷曙可不想走。
天母在他手中失落,他一定要亲自找回来,“你是谁?”
听声音,不像是赢四。
“天治!”
天治是哪一个?
殷曙想了想,想到之后,面上一僵。
“还不快走?再不走,你就跟殷昽一起死在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