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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世界醉梦行全文阅读

作者:梦里夜雨声     武侠世界醉梦行txt下载     武侠世界醉梦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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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陈恕

    “上得终南山来,果然是钟灵毓秀,宏丽瑰奇。这重阳宫也是气势非凡,不愧是道家圣地,天下武学正宗全真教所在。”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缓步走在青石铺就的石板路面上,瞧着四周气势雄伟的殿宇,语气中很有些感慨,说的话和他的年纪却是有些不大相符。

    走过连绵悠长的一段青石路,来到大殿门口,两个道童正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摸虱子,见来了个衣着华丽的客人,连忙恭恭敬敬地迎上来,请进殿内。

    少年缓步进殿,拈了一柱香,站在三清神像面前行了几个礼,默默想道:

    “尊神在上,我陈恕既然已经穿越到这世界,自然不能白活一场。学好武功,驱除鞑虏,名扬天下,固然重要。收尽金书中的美女,快意潇洒这一生,那也是我的宿愿,还望诸位大能能够多给些方便。”

    这少年陈恕,目前的身份是金国一名武官的儿子,然而事实上他的灵魂却是来自异世界的地球,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在半年以前,穿越到了这人身上。由于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都发生在他身上了,所以本来对鬼神嗤之以鼻的他,此时倒是十分虔诚。

    旁边的香火道人见状,连忙讨好地笑道:“小公子这般诚心,想来定然是为家中老大人祈福安康,真是孝感动天啊。”

    陈恕笑了笑,将香插好。这些人要是知道他祈祷的是什么,不惊掉牙齿才怪呢。

    上完香,陈恕走出门,一名道人连忙跟了上来,笑道:“小公子想是要到处游玩一番,小道愿作向导。”

    陈恕看了他一眼,这些道人显然都是不会武功的杂务,神情作派也和普通人差不多,有些不符合名闻天下的全真教的名头。

    正这样想着,两名腰悬长剑的青年道人说笑着迎面走过来,气宇轩昂,神情高傲,看都不向几个人看一眼。

    陈恕暗想显然这才是正宗的全真弟子了,带路的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艳羡之色,但脸上却摆出谄媚的笑容,弯着腰退避在路边。

    在重阳宫四下转了一圈,走到一个广场边时,陈恕忽然停了下来,凝目向不远处一棵树下正在练剑的几名道人看去。

    那几名道人身穿紫色道袍,看服饰就比旁人高一些,正分成两团互相厮杀演练。只见剑光森寒,明晃晃的映着些阳光,金光闪烁间颇有些夺人心魄的气势。

    陈恕目不转晴地看了好一阵,那带路的道人却有些着急,连忙陪笑道:“小公子,这……这可不能乱瞧的呢。”

    “挺好看的,我最喜欢看别人练把式了,每次遇到都得重赏呢。”陈恕笑得一脸单纯,目光却分毫也不移动,紧紧地盯着那边。

    “哎哟我的公子,这可不能乱比咧!”带路道人吓得不轻,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把全真教的道爷和江湖耍把式的相比。

    这时候,那几个道人也察觉到了陈恕在这边观看,都收住了剑势。其中一个一脸怒容的想要走过来,另一个将他一拉,说道:“算了算了,一个有钱公子哥儿,年纪轻轻的,看这几眼能有什么呢?走,回去吧。”

    “李师兄就是心好。”

    几名道人说笑着离开了,陈恕心里暗叫可惜。

    这可是正宗的全真剑法啊,确实精妙绝伦,看得他心潮起伏。本身他就是武侠迷,穿越到这武侠世界后,当然对习武很有执念。这半年来他也通过那便宜老爹的身份,找了不少武师学习。什么**枪、五虎断门刀、岳家枪、太祖长拳、黑虎拳,都曾经用心研究学习过。但是那些粗浅武功,当然无法和全真剑法相提并论。

    陈恕也说不清自己的习武资质怎么样,但毕竟是穿越者,至少他的眼界见识已经超出了这世界的大多数人。他在学习武功时,更侧重于体会一招一式的理念和变化,而不是死记招式。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明白这一招为什么要这么使,这么使的好处,比苦练千遍万遍而不知变通要好太多。

    可惜那些粗浅功夫并没有什么值得细细体会之处,和那些武功接触多了以后,再看到全真剑法,仿佛是久饿之人看到一桌盛宴一般。只是时间太短,若是能多看一会,或许会有不少心得体会。现在只是勉强记了几招,基本上是没什么用。

    “要是能拜入全真门下就好了……”这念头涌起,随即便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这种名门正派,收弟子肯定会查明白身世来历,以他这身份,怎么可能收下他?

    那带路的道人依旧是满脸笑容地领着他们到处闲逛。陈恕满心希望还能找到练剑的看看,但却再也看不到了。道士虽然多,却大都在做些杂务。

    他本想在重阳宫寄宿,再找机会偷学一点。但道人却说这几天有什么大事,一概不留外客,陈恕也只好作罢了。

    临下山前,他有些惆怅地站在一块高大的石头上,向着云雾隐隐的山间眺望了一阵。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所说的,乃是最喜欢的金书人物小龙女。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由金庸先生所有小说共同组成的一个混乱世界。在原书中重阳宫于郭靖带杨过上山时曾遭过火灾,此时却看不出来。那么想来杨过大概还在桃花岛学艺吧?

    他倒是有心想去山里寻找一番,但见山林幽深,想来是很难找到的,而且就算寻到,古墓也是难以进得去的。天色已晚,看来今日无缘,只好再找机会来寻访龙女仙踪了。但总之是要抓紧时间,不能让杨过那小子捷足先登。

    下了终南山来,正是傍晚时分,径自来到山下的青泥镇。只见夕阳温煦的光辉将整个镇子笼罩其间,一排古色古香的民屋,看上去倒是有些梦幻般的美感。只可惜屋檐下、街角边,到处都或坐或躺,满是衣衫褴褛的难民。

    这个世界的背景十分混乱,蒙古、辽、清、金、西夏,五胡同时存在,整个长江以北都处于异族统治之下。而且近年来彼此互相交战,战乱连年,汉人百姓简直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颠沛流离的难民实在太多了。看到陈恕这种衣饰华丽的有钱人,顿时围过来一圈人磕头哀求。

    陈恕在心里叹了口气,取出几串钱,挨个分发。现在的难民太多,他也只能给一点小钱救救一顿之饥了。要想救这些人,单单给钱是肯定无济于事的。

    回到投宿的客店,一进门,就看见对着门的桌子上,坐着个满脸红扑扑的少女。一手抱着个酒壶,一手拿着只筷子,在面前的碗上叮叮当当乱敲。

    陈恕连忙走过去:“师父,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这少女名叫萧中慧,半个多月前,陈恕在路上遇到一帮拦路抢劫的匪徒,他自己应付起来很是吃力,幸好路过的萧中慧出手,帮他打跑了那些家伙。陈恕对她这名字有些印象,好像是最冷门的金书《鸳鸯刀》的女主角。这小姑娘长得明艳动人,又有一番侠义心肠,陈恕当然不会放过。一番花言巧语,将这初出江湖、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哄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就答应收他做徒弟。

    “走开!”萧中慧带着些醉意,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有些雾蒙蒙的,半恼半醉地盯了陈恕一阵,“你这没良心的小子,丢下师父一个人上山找仙女儿,我不就只有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吗?”

    说着她又抱起酒壶往嘴里灌,喃喃道:“举杯消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

    陈恕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酒壶抢过来,萧中慧起身欲夺,却晃了一下,一头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章 鸳鸯刀

    陈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师父,也真是天真烂漫。两人虽然师父徒弟喊得溜,但自己也只跟她认识十来天,她喝醉成这样,就不怕自己动什么坏心思吗?

    不过他虽然喜欢美女,可不是下流之徒。师父醉了,当然得好好照顾。

    他将萧中慧抱进房间,替她除去外衣,盖好被褥。做这些事的时候,免不了触碰到少女那娇美柔软的身躯,心中也有些心猿意马。不过陈恕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做什么下流事情。

    吃过饭后,他拿了一本书,在萧中慧房中慢慢观看。这世界的书都是繁体字,虽然他也学习过,但还是看得非常吃力。而且这本书是道家的典籍,更是艰深难懂。看着看着,他慢慢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时,想起萧中慧,连忙抬起头,却看见少女正抱着被子,怔怔地坐在床上瞧着自己。

    两人呆望了一会,陈恕笑道:“师父你总算醒了啊。”

    萧中慧神情有些复杂,抱着手臂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恕忙道:“你躺着吧,我让店里熬了粥,但是已经凉了,我去热一热。”

    说着站起身走过去,替她把被子搭上,掖了掖被角,然后走了出去。

    萧中慧愣愣地看着他,好一阵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这小子……你……你干么脱人家的衣服啊……混蛋色狼……”

    她小声嘀咕着,陈恕当时只想着穿衣睡觉会不舒服,却没想到这世界女孩子的衣衫即使是外衣,那也是不能乱脱的。萧中慧心思纷乱,但想到刚才醒过来时,看到他虽然睡着了,但却仍是守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她心里又感到暖洋洋的。

    过了一阵,陈恕端着个盘子走进来。歉然地笑了笑:“师父等急了吧?我顺便去唤醒店伙计弄了碟小咸菜,光是粥有点难喝。”

    他把盘子放在床边柜子上,看着正眨巴眼睛的萧中慧:“师父你身体舒服吗?要不要我喂你?”

    萧中慧想说:“本姑娘一没受伤二没生病,哪里需要你喂了?”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唔……身子软软的,没力气呢。”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脸上一阵发热,不用想就知道肯定红了。还好这油灯也不甚亮,这小子应该看不出来……吧?

    一碗粥吃完了,萧中慧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陈恕看着她,少女此时面如桃花,衬着有些乱却如墨一般幽黑的长发,虽然是清纯素颜,不施粉黛,却更有一番别有韵味的美丽。

    他端着碗,看得微微失神。萧中慧也不好意思动弹,垂着眼帘任他呆看了一会,才羞恼地道:“看够了没有?”

    陈恕也尴尬起来,他连忙将碗放进盘子里,端了出去。萧中慧长出一口气,捂着滚烫的脸颊嘀咕了几句,出溜进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陈恕进来时,这师父就只露出对滴溜溜的眼珠了,他不禁好笑,也不多说什么,走到桌边又看起书来。

    “你不去睡觉吗?”

    “等你睡着我再去睡吧,喝醉酒的人醒来很难受的,弟子照顾你一下是应该的。”

    萧中慧不说话了,静静地瞧着自己这个徒弟。实际上这小子武功并不比她这半吊子差多少,她是知道的。为什么要拜姑娘做师父呢?哼,反正没安好心。想着那小子可能的不良用心,她又有些脸红。

    不过,这十多天,萧姑娘可真是被照顾得挺周到的。她偷偷离家出走,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一个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可真够惨的。也就遇上陈恕,才重新过上了温暖幸福的好日子。陈恕没有这时代的人那种男尊女卑的观念,他对萧中慧又细心又温柔,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让萧中慧觉得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舒服。

    陈恕根本没注意到这师父的心思,他全部心思都专注在手里的书上。他对这些道家典籍有兴趣,是因为记得原著里,有不少上乘武学都是从道家典籍里悟出来的。

    但是这东西真的好难懂啊,好多晦涩艰深的地方,都需要连蒙带猜。撑着看了一阵,又伏在桌上睡着了。

    “明明都这么困了,还不去睡。装得这么温柔,也不知道安什么心……哼,谁稀罕你讨好啊。”萧中慧嘴里嘀咕着,脸上却露出笑容,呆呆地看了陈恕一阵,心里忽然一动:这小子其实也挺好看的嘛……只是,只是刚才那样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好讨厌!好讨厌!可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她一时心乱如麻,自己这个徒弟……怎么不像是徒弟的样子啊!我这个师父……是不是也该拿点威严出来呢?

    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间油灯一晃,一下子熄了,想是油已经燃尽。

    在黑暗中,听着陈恕那出奇响亮的鼾声,要是以前的萧姑娘早就跳下去一脚踢醒这家伙了,但此时却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安心和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在大堂里用早饭时,听见邻桌有人说道:“最近关中可要热闹了,镇远镖局的王维扬老爷子,发了五湖四海英雄帖,邀请天下同行来关中助拳。”

    陈恕听见有人说起江湖中事,不禁向那边瞧去。那两个人都是一身绸缎衣服,长得肥头大耳,不像是江湖中人,或许只是消息灵通的有钱人。

    “助拳?助什么拳?”另一个人问道。

    “哈!你不知道吗?镇远镖局给护送**圣物可兰经去清国京城,实际上不知道是谁泄露出来的,真正护送的是据说隐藏着重大秘密的鸳鸯刀。天地会和红花会当然不允许这对刀落到清人手里,这不就在河中府大会天下英雄,要夺这对宝刀么?王维扬一家老小被囚在京中,刀失人亡,走投无路下也只好请天下同道镖行相助了。”

    “原来如此,不过老兄啊,这些走镖的,都是些八面玲珑见风驶舵的墙头草。就算王维扬在镖行里名头再响,那些人会为了他跟天地红花那些强横反贼做对吗?不可能吧?”

    “嘿嘿,你可料错了,响应王维扬,要来关中的镖局有上百家之多。我估计着,这些人也都是恨透了天地会这帮子无法无天的反贼,大伙儿联起手来,要教训这帮家伙。”

    “乖乖那可不得了哇,上百家镖局,那还不得把天地会红花会打哭吗?”

    那桌上两个人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像是很开心似地干了一杯。其中一个又说道:“韩兄,你说我大金能在这事儿中得些什么好处?”

    陈恕和萧中慧听了一阵,对望一眼。陈恕站起身说道:“师父,我失陪一下。”

    萧中慧眨了眨眼睛,也知道他想做什么,托着腮笑道:“去吧去吧,我瞧热闹。”

    陈恕大步走到那两人面前,满脸堆笑,拱着手说道:“两位,抱歉,抱歉,真是对不住。”

    那两个人莫名其妙,但见陈恕衣着,不敢怠慢,都笑吟吟地举起手想回礼。

    陈恕忽然双拳齐出,砰砰两声,两人肥脸上一人挨了一下,顿时尖叫起来。大堂中客人本来就不多,见状都吓得连忙离席而去。

    这两个人还想跑,陈恕一手揪住一个,又揍了几拳,喝问道:“你们是汉人,还是金人?还是清人?”

    “我……我们当然是金人啊,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大金国境内,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吗?”其中一个捂着脸,色厉内荏地喝道。

    这时候萧中慧也走了过来,挺刀喝道:“那可好了,我们就是专杀金狗!小贼看刀!”

    “等等!”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喊道:“我们不是金人!我们是汉人!是汉人啊!”

    “是汉人还一口一个大金,更该杀!”萧中慧拿着刀虚劈了几刀,将这两人吓得半死。师徒二人拳打脚踢,闹了一通,拍了拍手,并肩出门。

第三章 太岳四侠

    出了门后,陈恕想着刚才听到那些话,心中沉吟。

    这半年来,他亲眼见过许多悲惨的遭遇,卖儿鬻女、家破人亡,可谓是惨不忍睹。中原汉人百姓所受的欺压,如不是亲眼所见,实是难以想象。他毫不犹豫地将赶走这些胡虏,作为自己在这世界的目标之一。萧中慧的父亲是晋阳大侠,坚定的反胡志士。两人倒可以说是志同道合。

    萧中慧忽然说道:“徒儿,我要去抢鸳鸯刀,你帮我吗?”

    陈恕知道这师父跑出来就是为了鸳鸯刀,昨天喝醉了她还在说梦话呢:“爹爹大娘二娘,你们瞧,这可是……鸳鸯刀呢……”

    陈恕自己对这鸳鸯刀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因为他记得原著里这东西扯淡得很。一堆人连同皇帝在内,抢了半天,结果那天下无敌的大秘密就是四个字:仁者无敌。

    不过既然师父有兴趣,他当然义不容辞,这热闹凑一凑也挺好玩。想了一下问道:“那咱们是去河中府呢,还是去找那什么镇远镖局?”

    萧中慧抿着嘴想了一阵,姑娘还是有些自知之明,靠她这点三脚猫功夫,想去那些镖师手里抢东西,只怕还是有点难。她有些不情愿地咂了咂嘴,嘟囔道:“那还是先去河中府瞅瞅吧,看看那些人搞什么名堂。”

    两人向河中府去,萧中慧是初涉江湖的少女,陈恕对这世界也充满新鲜感,一路指点山水景物,纵览风土人情。并肩策马江湖道,意趣横生自谈笑,这旅途倒是充满了乐趣。

    这一天来到一处叫鬼哭岭的所在,那岭前凉棚侯着一群人,说是要等到人多才敢过,因为这岭上强盗横行。萧中慧自恃武功,哪里放在心上,策马上岭。

    行了一阵,两边丛林幽暗,地势险恶,却始终不见想象中的强人出来。萧中慧大为得意,说道:“所谓的强盗也是有眼色的,有我在,就不敢出来了。”

    陈恕捧场道:“那是,再凶的强盗那也没有师父你凶嘛。”

    萧中慧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半天才回过味感觉不对,恼道:“你什么意思?”

    恰好前边儿道路忽然一转,山坳背后传来一阵兵刃相交之声。她顿时精神一振,叫道:“强盗出来啦!”策马冲了上去。

    陈恕怕她有失,连忙也跟着赶去。

    转过山坳,只见前面路首正有几个人在拼斗,萧中慧驻马在旁边观看,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冲他笑着招手:“徒弟你来看,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

    陈恕跳下马走过去,萧中慧也跳下马,站在他身边,指指点点地替他解说:“瞧,那个装模作样的病鬼还拿根旱烟袋点**呢,结果**道都认不准,笑死我了!还有那个抱着块石碑的,结果掉地上把自己脚砸了,哈!”

    陈恕见场中五人,其中一个是个面色发青的瘦子,一张脸生得极长,额角上长着三个大大的肉瘤,难看得有些出奇。不过他的身手倒是相当厉害,手持一根三股叉,直刺横打,招数精奇,凶悍之极。

    另一边的四个人长相也好不了多少,高矮肥瘦,奇形怪状,令人侧目。其中有两个已经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另两人一个身材矮小,持一对峨嵋钢刺左蹿右跳大呼小叫,另一个拿根旱烟管指指戳戳。

    萧中慧看得笑弯了腰,大声叫道:“喂!你刚才那一下,是要点人家的灵台**呢,还是至阳**呢?”

    那手持旱烟管之人是个面色蜡黄,一脸病容的中年人,听见喊声百忙中向这边望了一眼,高声道:“小姑娘懂什么。我是要点他中枢**。中者,正也!枢者,要也!听名字就知道是大**了。”

    萧中慧笑道:“啊哟!那可偏得远了去了啊!”

    那青面瘦子开始还留了几分精力对付这病鬼,后来发觉这家伙点来点去犹如替人挠痒,而身前这跳来跳去猴子似的家伙着实惹人厌烦,就干脆不管这家伙,钢叉使得如风一般,向那使钢刺的连连进招。

    那人手忙脚乱,大叫道:“风紧!风紧!大哥快动手!”

    病鬼摇头晃脑地道:“我已经在动手了,你又不是没看见。好罢,我再来点此人的肾俞**,此**是足少阳经上大**,包管点之便叫他双膝酸麻,立瘫于地!”

    那瘦子本来不理他,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却也赶紧闪避。病鬼连点几下不中,急得叫道:“劳驾,不要动成不成?”

    萧中慧笑得抱着马儿直不起腰,陈恕却是在细看那瘦子的招数。他现在有点习武成痴,看见别人使武功,总是立刻去研究体悟。

    萧中慧笑得欢畅,却见他一脸严肃,不由大奇,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傻徒弟你发什么呆?这不好笑吗?”

    “唔……”陈恕回过神来,笑了笑,却正好见那使钢刺的被一叉刺中大腿,摔倒在地。

    这四个家伙武功本来就远逊那瘦子,只是靠着使钢刺的矮子身形灵活,才撑了这一阵,这时候却听其中一个白净脸皮的叫道:“大哥!这不成啦,你快逃罢!”

    那瘦子捂着大腿伤口,一边哼一边也道:“是啊,大哥快扯乎,不要白送性命!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让人一网打尽可就丢了我们太岳四侠的英名!”

    那病鬼却将旱烟管倒转来,重重地吸了一口,说道:“太岳四侠,同生共生!大哥岂能独自逃生!喂!三只瘤儿的家伙,也给我来这么一下吧!”

    那青面瘦子“呛”地一声,将钢叉在地上一拄,狞笑道:“几个小毛贼,也敢来打劫侯老爷!快给老爷跪下磕头!”

    那四人中一个又高又肥的怒道:“胡说八道!太岳四侠输就输了,又岂是贪生怕死,下跪求饶之徒!”一边说,一边将一根落在地上的钢刺拿过来,在怀中抱着的石碑上刻画。

    那矮子叫道:“二哥,你拿我的兵刃干什么?”

    那二哥说道:“咱们今日死于此处,横尸荒野,无人得知,未免无趣。我刻个碑,好叫后人看了,知道我太岳四侠的英名!”

    矮子赞道:“二哥好心思!”

    青面瘦子哈哈大笑,说道:“这点低微武功,也好意思自称什么‘太岳四侠’!你们四个浑人,莫是要笑死侯老爷么?”说着钢叉一抖,啷呛呛声响,喝道:“你们自己说,要老爷先杀谁?”

    那四人却是异口同声:“杀我!”

    陈恕看得暗暗称奇,这四人武功不值一提,倒是挺讲义气的。说起这“太岳四侠”的名字,似乎也听说过,只是忘记了具体事迹。

    萧中慧扬了扬眉毛,笑道:“这四个家伙义气深重,倒算得上好汉子!”说着大步走过去,叫道:“喂,青脸先生,你威风也显够了,一个人揍趴了四个,多神气。就不要杀人了,好不好?”

    那瘦子眼看这四个家伙争着求死,正在挠头不知道先杀谁,一听这话,转过身来,瞪着眼睛喝道:“你干么叫我青脸先生?老爷的脸很青么?你这小丫头懂得什么,也敢在老爷面前大呼小叫?”

    萧中慧伸了伸舌头,笑道:“不叫你青脸先生,难道叫三头先生吗?”

    那瘦子一听更怒:“老爷没有名字的吗?我就是三头蛟侯通海!江湖上叫我‘三头蛟’!是说老爷三头六臂神通广大,跟这几个瘤儿可没干系!”

    萧中慧笑道:“那三头先生也没叫错啊!先生你神通广大,别跟这几个浑人一般见识,放过他们罢!”

    陈恕却是看着这瘦子的样子就早猜到了几分,此时暗暗好笑。这家伙说别人是浑人,自己可也是个大浑人。

    侯通海瞪眼道:“那不成!这几个臭贼竟然敢打劫侯老爷,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万万不能放过,否则丢了老爷我的威风!臭丫头你要怎的?”

第四章 唇剑舌枪

    “哼!本姑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三头蛟你既然不听劝,就看刀罢!”萧中慧见侯通海如此蛮横,秀眉一扬,双刀在手,便攻了过去。

    陈恕知道这师父一向是直心直肠,侠义为怀,肯定是要出手管闲事的。却没想到她说打就打,心里暗叫不好。这位三头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高手,但比起自己这两个半吊子肯定要高不少的。

    侯通海大怒,骂了句:“臭丫头找死!”提起钢叉迎战,他虽然刚打了一场,但一来身体结实,二来刚才也没费什么力气,所以也没多少损耗。一柄钢叉使开来,仍是虎虎生风,威猛无比。

    萧中慧的鸳鸯刀法倒也不凡,招数精奇,变幻莫测。太岳四侠互相搀扶着坐到一起,并肩观战,指点议论。

    那白净脸皮的说道:“这位姑娘侠义心肠,倒是我辈中人,太岳四侠不妨与她结交一番。”另三人齐声称是。那矮子道:“她这武功倒也还算过得去,不至辱没了太岳四侠的名头。”

    肥壮之人问道:“大哥,你看他们这胜负会如何?”

    病鬼咳了两声,拿起早没了火星的旱烟管咂巴了两下,沉声道:“小姑娘的刀法还是不错的,可惜对敌经验太差。你们瞧她方才这一刀,若是斜着向上,砍对方的章门**,岂不是甚妙?”

    矮子赞道:“大哥说得甚是!”

    萧中慧虽在激斗当中,却也听得清楚,又好气又好笑,叫道:“谁会用刀子点**啊?啊哟!”

    她本就处于下风,还分神说话,顿时被侯通海抓着破绽,连刺两叉,险些就被刺中左胁。虽然闪开,却也出了一身冷汗。她武功比侯通海本就差得颇远,对敌经验又差,本来全仗着一股初生牛犊之气,还能支持一阵。这时候一遇险,顿时心里就慌了,手忙脚乱,大落下风,连连后退,“哧”地一声,钢叉过处,一幅衣襟已经被撕了下来。

    侯通海哈哈大笑,洋洋自得地道:“臭丫头你自己送上门来,须怪不得本老爷!”侯老爷虽然不是贪恋女色之徒,但这种到口的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太岳四侠纷纷叫道:“小姑娘你快逃罢!”“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

    陈恕见师父情势危急,本想上前相助,但自知自家这点粗浅功夫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他倒是从刚才太岳四侠说话令萧中慧分神的事中,想起金书中一个段子,倒不妨照样子用一用。

    他大声喝道:“三头蛟!你师兄出了大事!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勾当!”

    侯通海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向陈恕斜睨了一眼,横眉怒目道:“哪来的臭小子?胡说八道!我师兄何等武功,会有什么事!”

    陈恕冷笑道:“鬼门龙王虽然了得,但是他不该得罪了全真教的长春子道长!全真七子中的四位道爷,再加上武当七侠中的三位,摆下真武北斗阵法,你说他有没有事?”

    侯通海听得发毛,要真是这几位出手,师兄确实难以幸免。但他也不至于轻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哼了一声,不加理会,举起钢叉继续向萧中慧攻去。

    陈恕一拍手,笑道:“果然不出彭连虎大哥的预料!这三头蛟,果然是在心里对他师兄恨之如骨,巴不得他死了,自家好做门里的老大!”

    侯通海怒道:“胡说八道!”

    陈恕点头道:“你说老彭胡说八道!下次见了他,我就跟他说,三头蛟瞧你不起,将你好一顿臭损。”

    侯通海心里一惊,千手人屠彭连虎跟他师兄是生死之交,他自然很熟。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侯老爷在心里还是对之颇有些忌惮的。

    他也来不及思考这小子跟彭连虎是什么关系,忙道:“我没说彭大哥!我说的是你!”

    陈恕奇道:“你说我什么了?哦对了,我把你的心思说出来了,你对我肯定恨之入骨。三头蛟,你这人看着傻里傻气,心思却是阴险狠毒!你处心积虑,想要害死你师兄,继承你师父‘乌龟道人’的衣钵,哼,有我‘九头老祖’在,你纵是机关算尽,那也是痴心妄想!”

    侯通海听得暴跳如雷,他本就是脑筋简单的浑人,哪里受得了这等污蔑之词。气急败坏地骂道:“去你娘的‘九头老祖’!老爷可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我师父可不是什么‘乌龟道人’,你这般胡说八道我师兄会信么?”

    他分神跟陈恕对骂,手上自然缓了下来。萧中慧缓过气来,渐渐镇定,刀法展开,将局势扳了回来。

    陈恕冷笑道:“我‘九头老祖’你都没听说过么?教出欺师灭祖的徒弟来,你师父这罪责也是不小!哼,你三头蛟欺世盗名,干尽了坏事,我早查得清清楚楚!去年你跟‘万里独行’田伯光两个人在泰山一间破庙里独处了三天三夜,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你出来时一瘸一拐,走路都费劲?”

    侯通海瞠目结舌,他本就嘴拙,这时候受尽污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白,只气得哇哇大叫,吼道:“什么万里独行,老侯见都不曾见过!”

    太岳四侠在旁边纷纷凑趣,都道:“原来这三头蛟和田伯光有这一层关系,听说田伯光虽然是天下第一**贼,但刀子使得极快,难怪三头蛟这叉子戳得这么快。”

    侯通海大怒道:“老爷叉子本身就这么快!跟什么田伯光毫无……啊哟,你这臭丫头!”

    他大半心神花在自辩上来了,一不留神,大腿上被划了一刀,幸好武功精熟,闪避得快,只划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他又惊又怒,钢叉横挥,一招“九曲入海”,将萧中慧双刀荡开,趁势直捅过去,满心要报这一刀之仇。

    陈恕大叫道:“三头蛟和田伯光干下不要脸的勾当,这倒罢了!他们两个还和‘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也是不清不楚,这就实在叫人恶心了。三个大男人在扬州丽春院里脱得赤条条的,抱作一团!这件事情是我和少林寺玄慈方丈亲眼所见,铁证如山,须作不得假!太岳四侠你们可要将此事好好宣扬一番!”

    太岳四侠轰然应是:“正该如此!玄慈方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断不会说假话!”

    只听“噗”地一声,侯通海一口血喷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用钢叉撑住身形,怒视着陈恕,骂道:“臭小子!你……你……你胡说……”

    陈恕见他一张青脸憋得通红,眼眶里竟然泪光闪烁,不由一呆,他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将这凶霸霸的三头蛟骂得吐血流泪。

    萧中慧也不趁机抢攻,弯下腰,哈哈大笑。

第五章 奇异渔人

    侯通海咬牙切齿地向陈恕怒视一阵,大吼一声,拔腿飞奔,转眼就消失不见。

    太岳四侠相顾失笑,都道:“听说云中鹤轻功高明,难怪这三头蛟跑得如此之快。”

    陈恕松了口气,暗叫侥幸,原书中蓉儿妹子用这招对付欧阳锋,他拿来对付这三头蛟,自家的嘴皮子肯定比不上黄蓉的,但侯通海这浑人脑筋简单,竟是大收奇效。但想到侯通海刚才那般泪光莹莹的可怜相,倒有些恻隐之心,听太岳四侠竟然将之当成了真的,忙笑道:“四位大侠,方才在下所说,都是用来故意引那三头蛟分神的,你们可莫要当了真,到处去传说。”

    那矮子奇道:“你说得煞有介事,竟然是假的?”

    白净脸皮道:“这么说你是污人清白,用这等手段,不是好汉子行径!”

    肥胖的翻了翻眼皮,说道:“老三此言差矣,兵不厌诈,如果不是这位九头兄使出这招,不但我们要死,还要连累这位姑娘,岂不是糟糕之极?”

    病夫总结道:“话虽如此,这位九头兄牙尖嘴利,心思诡诈,不是我辈中人,离他远些比较好。”

    其他三人齐道:“大哥所言甚是!”

    陈恕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知道这四位也是脑袋不大好使的,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太岳四侠真就对他不理不睬,只向萧中慧称谢。那病夫道:“太岳四侠,恩怨分明,日后必有报答姑娘之时!”

    萧中慧笑了半晌,本来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这时候听到“太岳四侠”四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岳四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她笑什么玩意儿。

    她笑了好一阵,才直起身,笑问道:“喂,你们这太……太岳四……那个……噗,好吧,四侠,你们四位,自称什么侠,为什么跟三头蛟动起手来?真是打劫人家吗?”

    太岳四侠顿时垂头丧气,那矮子叹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日我们兄弟得知,天地会和红花会两大帮会,将在下个月十五,红花会二当家生辰那一日在河中结盟,共襄抗虏大计。这种盛会义举,岂能少得了我们太岳四侠?当然要去参加的!”

    白净脸皮接口道:“可是咱们也不认识那红花会的二当家、天地会的总舵主,身上又有些紧缺。这空手白口的去,不带贺礼,未免会让人瞧不起。所以咱们只好来做些没本钱的勾当啦,没想到碰上这三头蛟,太岳四侠斗他不过。”

    萧中慧和陈恕对望了一眼,心想原来这四个家伙和咱们的目的倒是一样,她想了想,笑道:“就这事儿么?唔,本姑娘出来也没带多少银子,这样吧,这根钗儿给你们,上边儿这颗珠子顶得不少钱。”

    太岳四侠怔了怔,喜出望外,那病夫接过钗儿,见那钗上明珠又大又圆,宝光莹然,四人都是欢喜不尽。矮子道:“多谢姑娘,不知能否请教芳名,咱们也好四下替姑娘你宣扬侠名。”

    萧中慧嘻嘻一笑,说道:“姑娘家的名字不能说给你们听。也用不着替我宣扬,我爹爹要是知道我这般胡闹,非得好好儿骂我一顿不可,你们快些去罢!”

    太岳四侠手持金钗,欢天喜地地离去了。

    萧中慧转过身,见陈恕呆呆出神,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嗔道:“你这坏小子,一张嘴骂得三头蛟吐血,你可厉害得很啊!”

    陈恕正在回味三头蛟的武功,闻言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师父调教得好。”

    萧中慧哼了一声,她是个单纯姑娘,哪有陈恕这么些鬼心思。两人相处这些天,她是深知这徒弟有多狡猾。不过那是对敌人,对师父还是很温柔体贴的,这样挺好的嘛。想着,她的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下得岭来,走了一程路,来到蓝田山下,在一家客栈投宿。

    此时离天黑还有些时候,萧中慧吃过饭,在客栈门口一张大长椅上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着。忽见这蓝田山清雅秀丽,风物别致,不禁意动,喊了陈恕,两人向山上走去。

    沿着山路缓步而行,只见这山间景色颇为秀美,幽深清丽,意趣横生,更有满山火烧似的杜鹃花,引得蜂蝶乱飞,暗香浮动,别是一番妙韵。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陈恕很喜欢李商隐的诗,身在蓝田山中,不禁想起这一句来,低声吟诵。

    “这首诗不好,不要念了。”萧中慧想起这诗的最后两句,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忙挥了挥手。

    陈恕不解其意,忽见路首一块石碑上,恰好也刻着诗句,不禁走过去细看。

    这诗他却没有听说过,不过当中有几句倒写得很有些意思。陈恕低声念道:“涧芳袭人衣,山月映石壁……”

    萧中慧点头笑道:“这诗就好多了嘛。”

    陈恕瞅着她正想说话,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这位姑娘倒是明白之人,此是王摩诘之诗,自然不同非响。”

    陈恕回头瞧去,只见旁边溪水边上,一块青石半露在水面,上面端坐着一个头戴竹笠的渔人,正在垂钓,身形凝然不动。

    萧中慧见了大感兴趣,走过去看他钓鱼,一边笑问道:“王摩诘就是王维罢?他的诗很好么?比起李白如何呢?”

    那渔人笑了一声,说道:“李太白诗中虽然有放逸山水之志,但究其本心,也不过是个碌碌求官之庸人。王摩诘隐逸半生,是个高洁之士,两者之间差距岂可以道里计。”

    说话之间他忽然一提手中鱼竿,一尾通体朱红的鱼儿被拉了上来。他拿起来,解下鱼钩,将那红鱼托在掌中呆望了一阵,轻叹道:“可怜可怜,只为区区饵食,便将身陷危中,你也是个痴儿,去吧,去吧。”说着将红鱼抛进水中,再度垂钓起来。

    陈恕见这渔人行状特异,也走过来观看,那渔人转头瞧了两人一眼,笑道:“此处向东数里,就是王摩诘当年隐居之所辋川别墅,二位何不前往一游?那等高人隐士,岂可不去凭吊思念?”

    陈恕很喜欢李白,听这人将王维捧得上了天,不禁笑道:“王维那人,诗虽然写得好,大节有亏,算得上什么高人?”

    那渔人大怒,将鱼竿一收,霍地立起身来,怒视着陈恕,喝道:“你说什么?”

    陈恕心想这是遇上王维的脑残粉了,你粉王维不要紧,黑李白干什么呢?他前世混论坛也是个好跟人打嘴仗的,此时大感有趣,笑吟吟地道:“先生你不要恼怒,王维曾仕于伪军,这也是事实,你想抹也是抹不掉的。”

    萧中慧瞪着那人,心想你这么凶干嘛,又看了看陈恕,却是面带微笑,风度翩然,萧姑娘心中不禁颇有些自豪之感。

    那渔人哼了一声,猛地揭下头上竹笠,露出面容来,陈恕两人都不禁有些惊讶。本以为这种打扮的人都是老头儿,没想到此人竟然面容清秀,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只见他怒视着陈恕,说道:“那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屈而从之,岂能说是大节有亏?”

    陈恕摊了摊手,说道:“话虽如此,相比起颜氏兄弟的舍身取义,这差距可就极大了。”

    那渔人怒道:“人家一生高洁隐逸,不过是一时之差错,又有什么打紧?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妄论高人!”

    陈恕冷笑道:“一朝身事贼,终生背污名,我又怎么不能谈论他了?”

    那渔人面色蓦地一阵惨白,喃喃道:“一朝身事贼,终身背污名?”喃喃念了两遍,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喝道:“臭小子找死!”一挥掌,身形展动,就向陈恕扑过来。

    陈恕从前跟人骂架,只要骂赢那是随便怎么得瑟都无所谓的。却是忘了自己身在武侠世界,嘴巴骂赢了人,还得要小心别人动手。只见那渔人身形矫健,气势汹汹,人还离他老远,一股气势却已汹汹而至。

    两人都没想到这渔人竟然是个武功高手,无不大惊,萧中慧不及细想,竟然和身扑过来,想要替陈恕挡这一招。

    正在此时,忽听一人厉喝道:“西华住手!”

    那渔人面色大变,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身形落下,双腿陷入溪边污泥之中。他握紧了双拳,双肩颤动,似乎心情激动之极。陈恕见他这样,知道内中肯定有隐情,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忙笑道:“先生,咱们随口说笑,你又何必当真呢?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看了看,忽地纵身,身形如闪电般掠开。

    陈恕不禁愕然,忽觉怀中温软幽香,低头一看时,萧中慧正躺在自己怀中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原来刚才她扑过来想要帮忙挡招,结果那人临时收手,她这一下收势不住,直跌过来,陈恕顺手一把抱住,结果就成了这样。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一阵,陈恕想起刚才那人气势那么凶狠,她却毫不迟疑地扑过来,不禁心中温暖,笑道:“师父,要弟子抱你回去吗?”

第六章 文泰来与骆冰

    萧中慧回过神来,脸色火烧般红,正要一把将他推开,忽听不远处有人说道:“两位小朋友,刚才舍侄多有得罪,愿意去寒舍喝一杯薄酒么?”

    陈恕循声瞧去,只见一面脸色黝黑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抱拳行礼,说话也是谦逊朴实,令人大生好感。那个渔人少年却是站得远远的,显然心里还有芥蒂。

    萧中慧连忙跳起身,想起方才这一幕都被外人瞧见,不禁羞得无地自容。陈恕忙说道:“不必了,天色已近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中年汉子哦了一声,说道:“山间夜里有不少猛兽,两位请小心些,需要在下送两位一程么?”

    “不用,我们就住在下面客栈,几步就能到。”

    陈恕说着,连忙拉了萧中慧就走,这两人来历不明,但肯定武功很高,自己两人这种小脚色,可万万不是对手。万一对方有什么歹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走下山来,天色渐渐昏黑,临近客栈时,陈恕才松了一口气,叹道:“这世界遍地都是高手,练不好武功,我可是连架都不敢跟人吵了。”

    萧中慧哼了一声,忽地将手一甩,摔开了两人相握的手,喝道:“小贼看刀!”已抢过了双刀,向他劈过来。

    陈恕这段时间向她学习鸳鸯刀法,已经和她练惯了的,往后退了一步,举刀相迎。两人互相熟悉,翻翻滚滚你来我往地斗了一阵。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轮圆盘似的明月跃上夜空,清辉似水般洒了下来。

    萧中慧虚晃一招,往后跳开,笑道:“行啦,师父累了,回去休息吧!”

    清幽的月光下,只见她笑靥如花,清丽脱俗。陈恕看得心中一荡,萧中慧见他怔怔地瞧着自己,脸上发热,低下头捻着衣角。陈恕对这种如花少女宜羞宜喜、欲说还休的情景毫无抵抗力,一把将她肩膀搂住,拥进自己怀中。

    萧中慧心里一乱,只觉徒弟的身体好生温暖厚实。她满脸通红地挣扎着嗔道:“你这混蛋小贼,连师父也敢轻薄么?”

    陈恕轻笑道:“师父,要我说,咱俩就别做师徒了吧?”

    萧中慧还没说话,忽听得身后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哈哈大笑。

    两人一惊,连忙分开,萧中慧羞得无地自容,躲到陈恕背后,举起粉拳向他背上连连击打。

    陈恕也没想到这种荒野之地,夜里还会有人经过,不由得苦笑。只见那发笑之人却是在十多丈以外,依稀见得却是个中年汉子,生得甚是高大,笑声极是难听。见陈恕望去,便收住笑,怪声道:“你们快来瞧这两个小娃儿,在这里做什么勾当!”

    陈恕心中恼怒,心想这家伙真是少见多怪,正要反唇相讥,忽听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少管闲事,正事要紧!”

    这声音很是严厉,那中年汉子闻言便不再笑了,大步走开,走出老远,才又回过来看了陈恕二人一眼。

    陈恕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什么气氛都被这家伙给破坏掉了。只觉萧中慧还在自己背上打个不住,便回过身来,抓住她的手掌,笑道:“师父你打我做什么啊,男女相恋是人之常情,徒弟爱师父,那更是天经地义。那厮要大惊小怪,管他做什么?”

    萧中慧打小被管教得十分严格,自觉这一次连爹爹带大娘二娘的脸全都丢光了,又打了陈恕两下,发足疾奔。

    陈恕连忙追了上去,两人奔到客栈门口,却正好见那客栈伙计提着一桶水走过来,见了两人,忙躬身问好。

    萧中慧脸上一红,连忙站住,陈恕趁机追上来将她小手捉住,一边笑问:“小二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那伙计愁眉苦脸,叹道:“哪里休息得成呢,刚刚才来了好大一群客人。”

    萧中慧嘻嘻一笑,心想客栈老板巴着客人多,小伙计却望着客人少,也真是有意思。

    刚走进门,就听见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说话。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是有些吃惊:这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萧中慧心里有些慌,狠狠地又打了陈恕一下子。

    陈恕将她一拉,不进大厅,从旁边小门饶到后院,站在窗后听那些人说话。

    萧中慧奇道:“你干什么?”

    陈恕笑道:“这些人鬼鬼祟祟,听听他们要搞什么鬼。”想起那破锣嗓子搅了自己的好事,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的,要能添些乱,自然是二话不说。

    大厅隔得有些远,只能隐隐听见些声音,只听有个人似乎说了“鸳鸯刀”三字。萧中慧忙将陈恕一拉,低声道:“你听见了吗?他说鸳鸯刀!”

    陈恕也听见确实是说的这几个字,心想这些人难道是镇远镖局的

    他想了想,拉着萧中慧从院里一架木梯上爬了上去,上面却是个小阁楼,堆满了杂物,光线也是昏暗无比。

    萧中慧嗔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陈恕本想逗逗她,但又想今天已经够了,再逗只怕这妹子会觉得自己下流了,便拉着她走到另一头,蹲下身子。

    萧中慧探头一看,不由大喜,原来这里正好将下面的整个大厅收入眼底。而这位置旁边正好有大梁遮挡,下面却是看不到这里。

    两人细看下面的情形,只见大厅里或坐或站,大概有十人左右。

    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咱们兄弟好话也说尽了,文四爷还不给个面子么?”

    这说话之人站在大厅正中,手中端着一杯酒,另一手却拿着把单刀。其他几个人虽然均在吃喝,但另一只手却都不离兵刃,看起来是来意不善。那店伙计见情状不妙,早溜了出去。

    忽听一个沉稳凝重的声音说道:“文某已经说过了,若是没有本会总舵主的命令,文某岂能擅自做主?”

    那冷峻声音怒道:“我天地会跟你红花会同气连枝,相互应援,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这挑起两会不和的罪名,你当得起么!”

    那沉稳声音淡淡道:“这个可不敢当,天地会诸位好汉,我文某也见得多了。这位曾兄,确实曾经是宏化堂的人物,可是其他几位,却是素未识荆,各位真是天地会的么?哼哼!”

    下面忽地响起一阵哈哈大笑,这笑声难听之极,又是突如其来,吓得萧中慧一晃,差点从这上面掉了下去。

    只听那哈哈大笑之人笑完后,冷喝道:“文泰来,好言相劝你不听!美酒相敬你不吃!既然如此,兄弟们,动手!”

    萧中慧一听要打起来,忙探头去看。陈恕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些人一共有九个,这是要以众欺寡啊。”

    他听到文泰来的名字,自然明白过来,这是红花会的四当家,在原书中他被清廷抓去,几经波折才救了回来。难道这就是他被抓走的那一战吗?他对原著很多都只记得些大概内容,细节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另外这世界的事情似乎与书里有着很多出入,光是那什么红花会和天地会结盟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太多的连锁改变了。

    从这上面往下,看不清文泰来的样子,却见他站起身来,身材高大,气势雄浑,宛如渊渟岳峙,沉声喝道:“鞑狗还敢施诈!你这家伙形容猥琐,使那么一把歪歪拐拐的破刀,想必就是清廷走狗侍卫瑞大林是么?”

    陈恕知道现在五胡当中,西夏和金国互相交战,都占不到便宜。清国年前曾大败金军,夺了好几座城去,金国送质求和。其他的辽国内乱不止,最强大的蒙古在十六年前攻宋的襄阳之战败北后,莫名其妙的龟缩漠北,十六年来都无半点动静。是以现在倒是以清国为最强,所以这些清宫侍卫,敢公然到金国境内拿人。

    却听那瑞大林嘿嘿冷笑,说道:“文四爷居然也知道在下名字,真是不胜荣幸。既然如此,兄弟们,并肩子上啊!”他手使一柄锯齿刀,招数奇诡,抢先攻了过去。

    其他几人深知文泰来的厉害,各展兵刃围上。文泰来眼见对面人多势众,其中三人首先抢过来。锯齿刀、铁鞭、丧门剑,三般奇门兵器同时攻到。文泰来猛地一声大喝,犹如晴空霹雳一般。萧中慧一惊,连忙捂住了耳朵,陈恕心想这人号称奔雷手,果然是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这声音确实跟打雷一样。

    那几名侍卫同时一颤,文泰来身子抢上,闪电般地向瑞大林怀中欺去,左掌一勾,硬拿他手腕,右掌直劈对方胸腹要害。

    他这一路霹雳掌纵横江湖,名声赫赫。瑞大林大惊,猛地向后直跃,哧地一声,胸前衣襟已经被撕去一幅。他不由得又惊又怕,人的名树的影,这文泰来果然是出手如电,自己险些儿就命丧当场。

    其他几人心中暗凛,使铁鞭的大叫道:“大伙儿齐上!”

    文泰来冷笑一声,一拳向他面门击去,那人话音未落,拳风已临鼻端,疾忙低头。不料文泰来已然化拳为掌,向下劈落,,正劈在他肩膀上,喀地一声,肩骨碎裂,顿时痛得瘫得在地。

    文泰来正要取他性命,身后风声响动,几般兵器攻了过来,他只好转身迎敌。几名侍卫身负皇命,不得不拼命,其中一人一柄长剑招数精绝,攻势尤其凌厉。这几人武功不弱,联手之下,文泰来虽然卓绝,却也连遇险招。

    瑞大林站起身,喝道:“姓文的,饶你有通天本事,今天也得束手就擒!老曾,你还犹豫什么?还想回头么?这可晚了!上啊!”

    文泰来一眼瞥见那姓曾的天地会叛徒畏畏缩缩的攻上来,心中大怒,喝道:“姓曾的,我今天替永华先生清理门户!”双掌一前一后,向那人猛击。

    那人见他神威凛凛,吓得手足瘫软,竟然忘了躲避。瑞大林骂了一声废物,将他一拉,却已经晚了。文泰来一拳打在那人面门上,一声闷响,那人半张脸被打得凹陷进去,狂吐鲜血,自然不能活了。

    但就在此时,那使长剑之人中宫直入,长剑起处,已经在文泰来肩膀上划了一剑。那人大喜,叫道:“姓文的受伤啦!”自觉立了首功,荣华富贵转眼便来。正自得意间,忽然白光一闪,一柄飞刀直飞过来,插在他咽喉上,当场气绝。

    只见一名少妇从旁边房中缓步走出,手中拈着柄飞刀,神情从容沉静,整个人宛如雨后鲜花一般,说不出的妩媚清新。

第七章 拔刀相助

    上面萧中慧看得瞪大了眼睛,说道:“这姐姐好漂亮。”陈恕心中却已经明白过来,刚才听到的鸳鸯刀,只怕是这位鸳鸯刀骆冰,而不是那个鸳鸯刀。

    瑞大林等人却知道文泰来既在,他妻子骆冰肯定便在,本来都小心提防的,但那人伤了文泰来后,狂喜之下,失之大意,便被她伤了一名好手。

    众侍卫又惊又怒,已有两人向她扑去,防止她再发飞刀。骆冰收了飞刀,展开双刀迎敌。上边的萧中慧又瞪大了眼睛,奇道:“鸳鸯刀法?”

    陈恕道:“师父,你教我的也不过是大路货嘛,大家都会使。”

    萧中慧啐了一口,心中大觉奇怪。

    剩下四人围攻文泰来,这几人都是好手,互相配合,打得有声有色,文泰来连使绝招,都被对方避过,不禁心中焦躁。忽听妻子轻呼一声,心中一惊,回头望去时,只见骆冰头发散乱,连遇险招。

    文泰来大喝一声,纵身抢上,一名正向骆冰扑击的侍卫一回头,看见他神威凛凛地飞扑过来,吓得一低头,就地一滚,方才逃了性命。

    瑞大林等人喝叫赶来,纷纷嚷道:“别怕,姓文的又挂了彩了!”

    原来刚才文泰来冲过来时,背上又被丧门剑划了一记。骆冰心中惶然,颤声叫道:“大哥!”

    文泰来侧身挡在她身前,轻轻拍着她肩膀,柔声道:“妹子,别怕。”手腕一翻,已多了一柄单刀,冷冷地看着敌人,叫道:“并肩子上吧!”

    这次一动起手来,陈恕和萧中慧看得面面相觑,文泰来一刀一掌,竟然是单身迎敌,完全将骆冰护在身后。六名侍卫都是高手,攻势极为凌厉,但文泰来身子如山岳一般,一步不移,牢牢地护住妻子。但他自己却是连连遇险,但却是面不改色,奋力拼杀。

    萧中慧看得心里一阵感动,说道:“徒儿,我要下去救人了。”

    陈恕知道这师父一向侠义心肠,又对文泰来夫妇大生好感,再加上骆冰会鸳鸯刀,摆明大有渊源,这是非出手不可。他心里也是想救人的,想了一下,说道:“不能乱来,得想个办法。师父你轻功怎么样。”

    萧中慧不明其意,陈恕指着大梁,说道:“从这里爬到他们头顶上,突然跳下去,出其不意之下,或许会有些效果。”

    萧中慧大喜,拍了拍他脸颊,说道:“乖徒儿好聪明哟。”两人相处极为融洽,互相已经将之当做了极亲密的人。所以她欣喜之下做出这般亲昵举动,等反应过来忽然害羞,连忙纵身爬到大梁上,向那边爬去。

    瑞大林等几名侍卫此番前来捉拿文泰来,慑于对方威名,早在途中就日夜演练,相互间的配合极为默契。此时眼见文泰来虽然仍然凶悍,但在己方精妙配合下,已经缚手缚脚,大落下风了。几个人心里暗喜,那个破锣嗓子的中年大汉咧嘴笑道:“瑞大哥,这娘儿生得可真勾人,等会咱们可以玩玩儿么?”

    瑞大林冷笑道:“皇上只要这姓文的,其他人不问。”

    那破锣嗓子大喜,怪笑道:“方才在外面遇上两只野合的小狗,勾得老子心里痒骚骚的,这火可有得泻了。这文四奶奶又白又嫩,一捏就出水,大伙儿今天都有福。”

    另一个人笑道:“咱们和文四爷成了连襟兄弟,那就是真亲戚好兄弟了,也用不着打打杀杀,岂不甚美。”

    几个人齐声大笑,他们故意说话令文泰来动怒,那破锣嗓子笑得尤其欢畅,瞟着骆冰唱道:“小娘子生得俏,摸一摸就上道……”

    瑞大林忽然大叫:“张兄弟留神!”

    文泰来陡地一声大喝,趁着旁边两人为之一愣神的功夫,单刀荡开了瑞大林的锯齿刀,一掌向那破锣嗓子劈出。他盛怒之下,这一掌是生平功力所聚,掌力雄浑无匹,快如闪电,那破锣嗓子走了一下神,待要闪避时已然不及,吓得怪声惊叫。

    瑞大林喝道:“文泰来你还想逞狂!”和那使丧门剑的一左一右,两般兵器攻他要害。另一人屈膝俯身,手中判官笔向文泰来下阴撩去,招式阴毒之极。其他两人转向文泰来背后,只要他身形一动,就正好冲进去先把骆冰抓住。

    文泰来眼看自己虽然可以一掌将这破锣嗓子击毙,但自己只怕要受重伤,更是护不住妻子。只得收回招式,往后退了一步,单刀划个圈,将几般兵器尽数挡开。

    那破锣嗓子惊出一身冷汗,骂道:“好你个姓文的,老子不就想干干你老婆么,用得着如此拼命?”说着挥舞长刀,猛力抢攻。

    骆冰见丈夫势危,心中大急,想要出去帮忙,却知道他不会让自己遇险,只好连发飞刀相助。一名拿单刀的侍卫挥刀将之全数打落,几个人一边强攻,一边污言秽语说个不住。

    文泰来却仍是出奇地面色沉稳,骆冰连声急叫“大哥”,他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想道:“看来不得不用那套拼命的招数了,我死不打紧,总得将这群鞑狗尽数宰光,好护得冰妹平安。”

    他深知自己武功擅攻不擅守,再拖下去,情势更糟。正要使出以命相搏的绝招时,忽然间绿影一晃,一声清叱,一名少女从天而降,刀光闪动,分别向两名侍卫斩去。

    这少女自然就是萧中慧,她的武功比之骆冰尚逊一筹,但这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竟然是大收奇效。几个侍卫心神全都在大敌文泰来身上或者骆冰的飞刀上,谁也没料到天上会掉下个人来。只听其中两人大声惨叫,已是各自中了一刀。一个伤在肩头,一个伤在手臂,两个人都是又惊又怒,想要退开时,文泰来哪会放过这种好时机,霍地抢上,单刀挟着风雷之声劈下,早将那手臂负伤的人砍翻在地。他待要追杀另一人时,其他四人已回过神来,连忙抢上挡住。

    萧中慧一击得手,惊喜之下,心想乖徒儿的法子果然大有用处。瑞大林破口大骂:“哪来的臭丫头?找死么?”

    那破锣嗓子叫道:“原来是这骚娘儿,喂,小娘皮你爽得够了么?要不要跟大爷再爽爽?”

    萧中慧满脸通红,也不打话,双刀一扬,就向这人杀去。骆冰见来了救兵,又惊又喜,看见她的招式,又不由得一怔。

    瑞大林叫道:“你们缠着姓文的,我收拾这臭丫头!”转过身来,锯齿刀一勾一锁,猛地一扯,顿时将萧中慧的一柄刀荡得锵的一声脱手飞出。

    他哼了一声,说道:“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送死,十招之内,拿不下你这丫头,我给你磕响头!”

    萧中慧武功虽然不如他,但也不至于一照面就吃大亏。主要是她对敌经验太差,而这锯齿刀她又从未遇见过,这时候兵器一脱手,心里更是慌了。

    陈恕在梁上见她危险,向四下看了看,只见屋梁上拴着根绳子,也不知道是店家用来挂什么东西的。他爬过去试了试,倒是挺结实,就拉着绳子一纵身跳了下去,绳子一荡之下,他先在墙面上一蹬,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向瑞大林背后直冲过去。

    瑞大林本来也在留神着头顶还会有人跳下来,却没想到是这种方法,吓了一大跳,连忙闪避时,屁股上却被陈恕蹬了一脚,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陈恕安然落地,先过去捡起萧中慧掉的刀,交给她。萧姑娘双颊晕红,欣然道:“乖徒儿,干得好!”

    瑞大林大怒,抢上来挥刀向两人连斩数刀,喝道:“两个小狗,一并躺下罢!”

    两人并肩作战,展开鸳鸯刀法,与之对敌。互相配合下,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萧中慧与徒儿配合纯熟,苦练多年的刀法越使越顺手,一路分花拂柳式使开来,连绵不绝水银泻地一般。瑞大林渐渐地竟是落了下风,又惊又怒,却不得不往后连退。那边文泰来独斗四大侍卫,压力小了许多,骆冰的飞刀两边照应,双方打个了旗鼓相当。

    正在这时,地上一人**着爬起身来,口中喃喃怒骂。瑞大林大喜,叫道:“老何挺着点,快过来助我!”

    此番来的侍卫连同那天地会叛徒一共有九人,之前被文泰来打死两人,打伤一人,这受伤的肩骨碎裂,虽然疼痛难忍,但见正是紧要关头,忍着疼痛挺铁鞭上来帮忙。

    如此一来,陈恕和萧中慧顿时陷入危险之中。这人虽然受伤只能用一只手,但身手依然相当了得。两人连连后退,那边的骆冰看得焦急,她只剩下三柄飞刀,不敢乱发,凝目观看,等侯好时机。

第八章 智计频出

    陈恕见情况不妙,两人已经退到屋角,他连砍两刀,第三刀时虚晃一下,却连刀都顺手掷出,瑞大林一愣神,连忙闪开。陈恕拉着萧中慧,向旁边退去,顺手从旁边的壁橱里拿出一物掷来,喝道:“碗!”

    瑞大林举刀一挡,瓷片四溅,果然是只碗。

    陈恕又连喊:“盘子!杯子!”连掷几样,都被瑞大林挡开。忽听他大叫道:“小心了!水来了!”

    瑞大林一看,不由一怔,心想这不是茶壶么?顺手习惯性的一挡,扑哧一声,半空中茶叶茶水四溅,溅得他满脸满头都是。原来这是满满的一壶温热茶水。

    他气得破口大骂,一面抹着脸上的茶叶,一面喝叫道:“老何,上啊,老子要活剐了这臭小子!”

    陈恕拉着萧中慧退到另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师父,靠你了,先解决掉那边。”

    萧中慧怔了怔,问道:“什么?”

    陈恕将她纤腰抱住,用足了力气一扔,将她整个人向文泰来那边战团投去。他这半年来十分注意苦练身体,磨砺外功,力气已经不小,萧中慧身体又轻,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去,她明白了陈恕的用意,却是心中苦涩,心想你就这样不要师父了,你自己怎么办?徒弟你个大混蛋!

    念头瞬间转过,她却已经飞向那四名侍卫身后,不及细想,挥刀砍去。骆冰见了这大好机会,三柄飞刀尽数射出。

    陈恕将萧中慧送过去,就是看清此时战局结果取决于文泰来夫妇先击败那四个侍卫,还是自己这边先被瑞大林两人打败。看情况自己这边要不利得多,倒不如自己拖着这两个,让萧中慧突袭,先解决了那边方能获胜。

    他这样做,并非是找死,而是觉得自己拖一会时间还是能办到的。毕竟对手中一个受伤行动不便,另一个刚刚被淋了一头茶,显然是个应变能力不怎么样的,大可跟他们游斗纠缠。

    瑞大林见了这情形,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大叫道:“小心,臭丫头过来了!”转头想去那边帮忙。陈恕哪里能让他这么就走,一刀向他后脑砍去,喝道:“黄脸猴子,别走!”

    瑞大林大怒,回身猛攻,心想这小子武功平平,先解决了再去也是一样。三五招之间,陈恕便已招架不住,那老何撑着伤打了这么久,此时疼得面色惨白,瘫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了。

    再斗两招,陈恕刀法忽然一变,瑞大林愣了愣,奇道:“五虎断门刀?”

    陈恕笑道:“不错,识得厉害,快投降吧!”

    瑞大林哼了一声:“这种粗浅功夫,也敢拿出来现眼!”顺手一绞,嚓地一声,将陈恕这柄刀也绞得脱手飞出。

    他临危不乱,连退两步,抄起墙边一根竹竿,展开岳家枪法的路数攻去。瑞大林连斩三刀,竹竿连断三截。陈恕不慌不忙,半截竹竿当长剑用,轻巧巧地刺出。

    瑞大林心中一凛,只见这一招精奇奥妙,与先前大不相同。不禁喝问道:“这是什么?”

    陈恕笑道:“知道厉害就投降,问什么问!”这却是他在终南山看到的几招全真剑法,虽然只能摆摆样子,却也吓了瑞大林一跳。

    再斗两招,瑞大林发现这剑法只是徒具其形,不禁冷笑道:“小杂种去哪里偷学的皮毛?”

    陈恕竹竿又断,他顺手将最后半截像骆冰飞刀一样掷出,往后一跳,身子一缩,躲到大堂的柜台后面。

    瑞大林大喝一声,跳上柜台,举刀砍过来,眼看这小子身在狭小空间里,绝难躲避。不料陈恕忽地伸腿不知在哪里一蹬,砰地一声,上面两扇橱门直打开来,锯齿刀直接砍进橱柜里面。

    瑞大林这一刀很是用力,砍得极深,一拔之下,竟然没能拔出来。陈恕跳起身,将两扇橱门轰地关上,说道:“你们打坏了人家这么多东西,就先赔把刀子吧。”

    瑞大林连连吃亏,不禁气得眼前发黑,狂叫一声,和身扑上去。陈恕展开黑虎拳,跟他拳脚相交,打得甚是激烈。

    瑞大林一身功夫尽在那锯齿刀上,拳脚方面只是稀疏寻常,两人竟然打得难解难分。斗到分际,陈恕忽然拳法一变,使出太祖长拳,这些武功都是大路货,瑞大林自然见多了,冷笑一声,正要闪避,不料这小子招式忽然硬生生地一变,又变成了一招黑虎掏心,一拳打中他的左肋。

    瑞大林往后连退两步,又疼又怒,喝道:“你他娘这使的是什么鬼东西?”

    陈恕笑吟吟地道:“这一招叫做‘太祖掏心’!怎么样,厉害吧?再看这招‘太祖跳涧’!”

    瑞大林大骂道:“今天不将你这小子砍成十七八段,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再斗几招,瑞大林毕竟习武多年,拳脚虎虎生风,陈恕渐渐抵敌不住。这时候,忽听旁边一人沉声说道:“小兄弟,出拳宜沉,收拳宜轻。气息随节奏,根基须稳固。”

    陈恕心中一喜,叫道:“多谢文四当家指点!”

    瑞大林心中大骇,转过头瞧了一眼,才发现这一会功夫,已方众人已经全军覆灭,连刚才还瘫在那边哼哼的老何也已经心窝上插了一刀。他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陈恕见此良机,抢上前连续三拳打在他胸口。

    瑞大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往后直飞出去,砰地一声压翻了一张桌子。

    文泰来大声称赞:“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陈恕正要说话,只见瑞大林蓦地从桌子上弹了起来,砰地一声,撞破窗户逃了出去。骆冰一扬手,一柄飞刀疾射而出,只听他怪声嘶叫,刚好插在屁股上,吃痛之下,跑得是更快了。

    陈恕不禁好笑,这家伙倒是乖觉,逃得挺快。

    文泰来双拳一抱,肃容道:“两位小友,文某今日蒙你们出手相助,谢字我就不说出口了。两位如有任何差遣,请告知一声。水里火里,我夫妇在所不辞。”

    陈恕摇了摇头,说道:“文四当家不要客气,我们若是指望你报答,又岂会冒险出手?我们敬你是英雄好汉,就不用这些俗礼客套了。”

    文泰来哈哈一笑,蓦地长啸一声,宛如虎啸,大声道:“说得好,是我的不是。两位以后就是我们夫妇的朋友,你也莫叫我什么四当家,叫我四哥便是。”

    心中却想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这两位此番相救的恩情,也不知道何时能还。”他是个豪爽性子,生平最怕欠人情。

    陈恕见文泰来英风豪迈,亦是颇为心折,两人谈了几句,竟然是意外地投机。文泰来心想这小兄弟机智豪勇,义气过人,倒是难得的少年英雄。此次死里逃生,又结交到好朋友,心中欢喜不尽,脱光了衣服,让骆冰替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跟陈恕谈论些江湖上的事情,说到痛快处,豪情勃发,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笑道:“痛快,我想跟兄弟喝碗酒。”

    转过头笑道:“冰妹,劳驾你帮忙找坛酒来好么?”

    骆冰一笑,飘然出门。萧中慧沉着脸也要跟过去,陈恕忙将她一拉,笑道:“师父,你生气了么?”

    萧中慧一甩袖子,恼道:“放手!谁是你师父了?”

    陈恕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生气,须知当时的情况,那是最好的法子。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徒弟我聪明勇猛,那个什么大林兄哪里能伤到我嘛?”

    萧中慧被他逗得“噗哧”一笑,嗔道:“就知道胡吹大气,当着人家文大侠呢,也不知道害臊。”

    文泰来哈哈大笑,说道:“无妨,文某倒是以为小兄弟这句话说得正是对头,确实是聪明机智,勇猛过人。”

    陈恕忙笑道:“多谢四哥捧场了。”

    萧中慧当着文泰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恨恨地道:“你下次要再把我丢开,我发誓永远不再理你!”

    陈恕听她说得这么严重,看来这姑娘心里真的挺不好受,连忙柔声哄了她几句。文泰来笑吟吟地在旁边观看,将桌子敲得叭叭响,羞得萧中慧一把将陈恕推开,往门外低头疾冲。

    骆冰正好提着酒坛进来,忙将她一拉,笑道:“小妹子往哪跑,我正有些话儿问你呢。”

    她拉着萧中慧进来,一边拿了两只碗倒酒,一边笑问:“小妹子你可是姓萧么?”

    萧中慧睁大眼睛望着她,有些迟疑地道:“你……你是骆伯伯的……”

    骆冰微微一笑,说道:“没错,神刀骆老爷子就是我爹啦!”

    萧中慧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道:“果然是骆姐姐!”

    她的父亲晋阳大侠萧半和虽然武功高强,但一身功夫却都只适合男子修练,跟女子格格不入。所以萧中慧的刀法,实际上是父亲好友神刀骆元通所授。在萧中慧十二岁时,骆远通去萧府住过两月,传了她这套刀法。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骆伯伯了。她是知道骆伯伯有个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独生爱女的,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见到。

    她欣喜之下,连忙道:“姐姐,骆伯伯他还好吗?”

    骆冰神色一黯,文泰来倒了一碗酒,沉声道:“家岳四年前已经为金人所害。”

    萧中慧不由一下子呆住了,文泰来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妹子,五胡侵我中原大好河山,残害我多少父老兄弟,家岳不过是其中英魂之一。来,兄弟,咱们这碗酒,先敬被胡人所害的同胞。”说着将酒举到空中虚致以礼,然后缓缓倒在地上。

    他接着又倒了两碗,举起来对着陈恕笑道:“兄弟,我敬你一碗。”说着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竟然是直接将一碗酒喝干了。

第九章 崔秋山

    陈恕看得头皮发麻,他那点酒量,哪敢用这号大碗喝,只得苦笑:“四哥,这一碗酒喝下去,只怕兄弟我就得过好几天才能起得来了。”

    骆冰哧地笑了出来,萧中慧捂着脸,一副丢了本姑娘人的样子。文泰来哈哈大笑,说道:“少年人酒量不好也是正常,兄弟你为人坦诚,我是极欣赏的。你随便喝一口就行,万一喝不了,闻一闻也成。”

    他将酒碗一放,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那瑞大林既逃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兄弟,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走么?”言语中极是期待。

    陈恕自然是求之不得,萧中慧也正不愿和骆冰分开,两个人神态亲密,喁喁细语,像是感情深厚的姐妹一般。

    文泰来驾着一辆骡车,陈恕和他并肩而坐,骆冰和萧中慧两个女子在车中休息。

    此时月华大好,遍地清辉,在此月色下赶路,倒是别有一番意趣。陈恕和文泰来一路畅谈,从江湖趣闻,说到武功见识,他就趁机向文泰来请教些武学问题。文泰来是豪爽之人,看对了眼,自然是毫不藏私,仔细给他讲解。说道:“兄弟既然爱好武学,等我们到了地方,你要不嫌弃的话,我把这套霹雳掌教给你吧。”

    陈恕吃了一惊,他也知道在这世界,除了师徒父子,一般都不会向别人传授武功的。不少人将一些粗浅武功都看得如同性命一般,何况这还是文泰来的拿手绝招。他连忙道:“这可不敢。”

    文泰来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你们肯冒险救我夫妇性命,这一套掌法我又怎会藏私?你我一见如故,只要四哥我会的,自然倾囊相授。如今胡人肆虐中原,武林中人还将自家武功视若珍宝,舍不得泄一点半点出去,家国危难之际,还执于门户之见,可笑可叹。”

    陈恕心想文泰来在金书世界虽然算不上顶尖级高手,但这番见识却大是不凡,胜过不少宗师高人。

    两人谈谈说说,陈恕听文泰来讲了一程,得了不少领悟。

    忽听骆冰笑道:“哥儿俩说这么久也不累么?陈兄弟,你也累了,进来休息一会,陪陪中慧妹子,我跟四哥来驾车。”

    陈恕忙道:“我倒不累,倒是四哥受了伤,进去休息休息吧?”

    文泰来哈哈一笑,说道:“这点小伤,不过如蚊子叮咬了一口。你四哥从小到大受伤无数,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你快进去吧,想必是萧家妹子想和你说些什么。”

    萧中慧大羞,掀开帘子申辩道:“文四哥,我和这姓陈的只不过是师徒关系,你们可莫要误会了。”

    文泰来夫妇都笑了起来,骆冰笑道:“对的对的,陈兄弟,快进去恭听你师父教诲吧。”

    陈恕笑了笑,心想这文四奶奶倒是会一手好助攻。跳到车厢里面,只见萧中慧抱着膝坐在角落里。便坐到她身边,低声笑道:“师父,你困了么?要不要徒弟抱着你睡会儿?”

    萧中慧猛地将他一推,嗔道:“滚远些,没句好话!”

    陈恕笑吟吟地正要逗逗自家俏师父,正在这时候,忽听文泰来大喝一声:“什么人!”

    只听呼呼风声,文泰来已经和人动上了手。陈恕掀帘瞧去,只见一个灰影和他斗得正紧。双方动作都是极快,只见得一团黑影和灰影纵横交错。

    陈恕拉着萧中慧跳下车,走过去观战。骆冰手中摘了一柄飞刀,看得微蹙眉头。文泰来号称奔雷手,一双肉掌功夫极为了得,这人能和他斗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何来历。

    蓦听得文泰来一掌击出,大喝一声,声声如雷鸣一般,气势无匹。对手连连后退,忽地往后直跃出丈余,大笑道:“不愧是文四当家,奔雷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文泰来停住拳势,见对方是个中年汉子,面目朴实,皮肤极黑,身材很是魁梧。陈恕和萧中慧对望了一眼,都认出这人就是早前在山中邀他们去做客的人,心里暗奇。

    文泰来沉声道:“敢问阁下是谁,有何用意?”

    那人一抱拳,朗声道:“在下崔秋山,是特地来见见文兄的,久仰奔雷手的大名,一时技痒,故出手相试,还望海涵。”

    文泰来和骆冰都噫了一声,骆冰心想崔秋山是金蛇盟的人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文泰来淡淡道:“原来是崔兄,不知有何见教?”

    崔秋山见他语气存疑,从怀中掏出一物,扔了过来,说道:“不瞒文兄,我在山下有细作,此前在客栈中一场激斗,我听说起,就知道是贤伉俪到了。在下素来对文兄很是仰慕,急忙下山欲尽几分薄力相助一二,好在几位已然大获全胜。在下不欲和文兄当面错过,是以追上来想与诸位结识一下。”

    文泰来接住那物,看了看,认得果然是金蛇盟首脑信物。近年来天地红花两会和金蛇盟在北方抗胡,多有并力协作,关系很是密切。他顿时亲热了许多,笑道:“原来是崔大哥,方才真是得罪了。”这个原来,和刚才的原来,语气可就大为不同了。

    萧中慧低声问道:“冰姐姐,这人是谁啊?”

    骆冰嗯了一声,笑道:“他是金蛇盟的人,是抗胡志士,听说为人诚实敦厚,名声很好。”

    只听崔秋山和文泰来寒喧了几句,一力邀请文泰来上山小住,说道他在山中兴建山寨、开垦农田、收聚流民、演练士卒,作为抗胡义军日后在关中的根基,相请文泰来去盘桓指点一二。

    文泰来和骆冰均想金蛇盟倒是好大气魄,那袁盟主貌不惊人,却是智勇俱全,好生厉害。

    文泰来向陈恕看了一眼,陈恕笑道:“四哥您拿主意就是,小弟并无异议。”心中却想这崔秋山怎么这么喜欢接客。

    文泰来心想河中之会还有不少日子,时间很是充裕,去看看金蛇盟的作为也很不错,当即点头答应。

    崔秋山大喜,当即带了几人上山。此时夜色已深,上得山寨来后,崔秋山便替几人安排了住宿休息。

    第二天天还未亮陈恕便醒了过来,他是早起练武养成了习惯。走出门来,四下一片寂静,毫无人声。只见左边有一片树林,他便走了过去,想找个空地练习。

    在林中走了几步,忽听左前方有声音传来,隐隐约约,倒像是有人打斗之声。他好奇心起,走过去察看,这一看顿时移不开眼睛。

    只见一名少年正在林中空地练习拳法,陈恕见他招数精妙绝伦,看得心神激荡,明知不妥,却也不愿意挪开目光。

    那少年练到分际,忽地大喝一声,身形直跃来,纵身跳起丈余高,凌空一拳击出。轰地一声,正中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那树“喀哧哧”一连声响,竟然从中折断。

    陈恕看得神驰目眩,几欲张口喝彩。忽然间,那少年转过头来,喝道:“什么人?”大步奔了过来。

    陈恕想要溜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少年满脸怒容地冲到他面前。两人互相一看,都不由一怔。原来这少年就是昨天傍晚所见的那个渔人少年。

第十章 指点与实战

    那少年一扬眉,怒喝道:“是你这厮!你怎会在这里的?”一伸手就来揪陈恕衣襟。

    陈恕低头一让,往后退了两步。那少年冷笑道:“原来也会一点三脚猫功夫,难怪如此张狂!”

    抢上前,呼呼两拳,这拳势虚实难测,陈恕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如何抵挡。勉力闪避,忽然脚下一松,已经被地少年伸腿扫来,将他绊倒。

    那少年站在他身前,哼哼冷笑,说道:“昨天大放厥词,今天敢来偷看我练武,我就是打死你这混蛋,老崔也没什么可说的。臭小子,我问你,你服我么?”

    陈恕见他洋洋得意,不禁一哂,笑道:“有什么可服的?我现下确实打不过你,只是我学武时间短,以后可就说不一定了。”

    那少年见他坐起身子,明明打了败仗,还一脸淡然模样,不禁大为恼怒,越看越不爽,冷笑道:“你不服,我今天打到你服气为止!起来,咱们再打过啊!”

    陈恕心想我又没病,和你武功相差这么多,打什么打?正在这时候,忽听一人说道:“且慢。”

    只见两个人并肩走了过来,却正是崔秋山和文泰来。

    只见崔秋山一脸严肃,看了那少年一眼,说道:“西华,这位小兄弟名叫陈恕,他虽然武功还不及你,但为人智勇双全,机变聪慧,你得向他学着点。”又向陈恕笑道:“陈兄弟,这是舍侄,名叫李西华,你们多亲近亲近。”

    那李西华瞪眼道:“这混蛋偷看我练武,我还向他学着点?哈,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老崔你真爱说笑话。”

    崔秋山皱起了眉头,原来这李西华乃是李闯王手下大将李岩之子,他父亲为李闯王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逼自杀,母亲也一同死去。金蛇盟盟主袁承志与李岩是生死之交,将他救了出来,收做了徒弟。华山派众人怜他孤苦,又是忠义之后,事事迁就宠溺,却将他搞出一副孤高傲慢的性格。

    崔秋山为人敦厚,昨夜他和文泰来抵足夜话,听他说起陈恕相救经过,对这智勇双全的少年大生好感。听文泰来说起他有志学武,却无明师,心中一动,生出一个主意。就向李西华说道:“西华,你既然口口声声要让这陈兄弟服你,那今天你们就好好比一比。他要是不说服,你就一直跟他打下去,你敢么?”

    李西华不明其意,心想这种小子,三两拳就打发的家伙,有什么不敢的?昂然道:“就怕这小子没种,我看还是乖乖服了我为好。”

    陈恕也不知道这崔秋山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崔秋山却向他招了招手,笑道:“陈兄弟你过来。”

    他将陈恕拉到旁边,低声给他讲解方才李西华所用的招式,以及如何破解应对之法。陈恕听得又惊又喜,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指点自己,但这种指点对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他虽然学了些粗浅武功,但那些寻常武师又懂得什么武学道理,都只是他自己瞎琢磨而已。他又是个喜欢想问题的人,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崔秋山此时一言一语,他均是如聆仙音。

    文泰来也过来探讨指点,他是拳法名家,崔秋山在拳法上得过华山宗师穆人清的指点,两人都是拳法高手。陈恕得到他们两人的悉心点拨,收获实在非同小可。

    李西华在旁边等得老大不耐烦,叫道:“还打不打了?”

    崔秋山拍了拍陈恕肩膀,笑道:“去试试吧。”

    两人再次动手,这一次,陈恕坚持了五招,才被李西华打倒。陈恕见效果明显,更是高兴,又回来向文崔二人请教。

    李西华也明白崔秋山的意思,是故意拿自己给这小子当陪练,给他压力。心中不禁气恼,他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既然话说出口,也不好食言,心想既然要打到你服,我就下手重一点,自找的可别怪我。

    接下来的几场,他出手极重,陈恕连败数场,被他打到的地方着实疼痛。但他性格一向很是硬气,加上现在既有理论指导,又有实战实践,正是练武的好机会。所以再疼他也面不改色,依然谈笑自如的向文崔二人请教探讨。李西华连下狠手,见他虽然吃亏,却始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又是气恼,又有些佩服。

    到了上午,萧中慧和骆冰也来观看。萧中慧见李西华将自己的徒弟打成这样,不禁又心疼又恼怒。本想上前替徒弟出头,却被陈恕连忙拉住了。

    两人这一打,就打了整整三天,李西华也是个倔强性子,陈恕不求饶,他也就继续打下去。其间陈恕好几次精疲力竭才停下来休息。三天里两人只怕打了数百场之多,第一天陈恕最多能支持到十招,到第三天时,他已经能和李西华过上五十招。这固然是有对李西华招式拳路熟悉的原因,但这三天里的飞快进步亦是一目了然。

    陈恕自己清楚,自己得到的好处还远不止于此。以前他许多想不明白的武学基本原理,这几天他也在文崔两人处得到了很多解答。这些东西虽然不能立刻见效,但却是长远的好处,对他裨益极大。另外,文泰来的霹雳拳他也基本上都学会了,就是崔秋山不敢外传的伏虎掌法,也被他偷学了一些过来。李西华的那些招式,他更是熟悉于心,只是不懂心法要诀,徒具架式而已。

    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打到最后,李西华也渐渐地有些佩服起这小子了。他开始三拳两脚就能打倒的对手,这么快就能跟他打上许久,虽然有崔秋山二人指点,但陈恕自己的悟性和毅力亦是相当了不起了。

    陈恕心里对他也很是感谢,要是没有这么一个强大对手提供压迫力和实战演练,他这进步也不可能这么快。到最后,两人倒是渐渐有些惺惺相惜。

    到第四天,文泰来算着时间也该启程去河中府了,就向崔秋山告辞。

    当天上午,崔秋山引着众人,围着山寨转了一圈。文泰来见这山寨虽然不大,但却修得坚固非常,寨中人不多,却个个都精神十足,气象非凡。他不禁连连赞叹,说道:“崔兄不但武功高强,还有如此高明的治政理事才能,文某真是佩服得紧。”

    崔秋山笑道:“我可没这般大的本事,当时兴建山寨时,有位大和尚帮我忙,许多东西都是他弄的,还定下了十三条寨规,人人遵守,纪律自然严明。”

    文泰来听说,好生相敬,忙问:“那位大师是谁?现在可在寨中?”

    崔秋山摇了摇头,叹道:“此人名叫彭莹玉,自称彭和尚。他是明教中人,山寨走入正轨后,他就不辞而别了。”

    文泰来听说明教两字,微微皱眉,也不再说了。萧中慧听着,可又好奇了,悄声问骆冰:“冰姐姐,明教是什么?”

    骆冰轻笑道:“明教啊,那是武林中一个相当厉害的教派。从前鼎盛时期在武林中声威极隆。只是前些年他们的教主阳顶天失踪,剩下的左右光明使,四**王谁也不服谁,内乱争斗不休,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了。这明教亦正亦邪,也做好事,也做坏事,恨他们的就叫他们魔教。但我和四哥说起时,都觉得明教行事虽然偏激古怪,但教中好汉子很多,又在反胡立场上很是坚定,绝不可以邪魔外道视之。这魔教二字,送给他们的同出一源的另一支‘日月教’倒是最合适。”

    “日月教又是怎样的?”萧中慧于江湖中事完全不懂,顿时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骆冰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听说过么?”

    萧中慧浑身一颤,低声道:“东……东……”连连摇头,显得十分害怕。原来她直到前几年,不听父母话时,大娘二娘还经常拿东方不败这名字来吓唬她,萧姑娘实在是印象深刻。

    陈恕在旁边听得清楚,不禁暗笑。萧中慧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瞎笑什么?”

    陈恕连连摇头,笑道:“没有没有,在下西方必败,姑娘不要害怕。”

    萧中慧又羞又恼,飞起一脚踢向这混蛋,陈恕忙拔腿就跑。

    崔秋山又引众人看了山寨后面的农田,以及正在训练的士卒,文泰来等人赞赏不已。骆冰笑吟吟地道:“崔大哥,你们既然有这番准备,袁盟主莫不是想择日起事么?”

    文泰来也道:“是啊,若真是如此,我们红花会定会全力相助。”

    崔秋山叹道:“若说起事,谁又不想早日驱逐胡虏,还我中华大好河山呢?只是胡军强盛,若是轻举妄动,只能是徒损力量而已。还得慎重行事啊。”

    文泰来夫妇默然点头。陈恕在旁边听得暗暗奇怪,他是对这世界的诸胡军力没什么直观感觉的。就前世历史上的这些国家,军队固然很强,若说是对上金书世界这么多武林高手,他觉得肯定是很难赢的。毕竟是这么多世界的高手合到一处。但是听崔文等人说来,显然胡人军队比起前世历史上的那些要强得多,至于是哪些方面强,他自然也没法了解。

    几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山崖之上,此处视野极为开阔。众人站在崖边举目眺望,只见秋风起处,大地苍茫。崔秋山遥指山下,叹道:“那一处名叫泥河镇,前两月金军与西夏军在那里交战,一镇人被乱军尽数屠光,镇子烧为白地。我虽然尽力相救,也只能救得几十人性命,无力阻止暴行,真是惭愧。”

    文泰来听得心中激荡,放声长啸,慨然道:“我中华河山,竟然任由这些胡虏小丑糟践蹂躏。我等堂堂七尺须眉,竟然只能坐视,当真是枉为男儿!”

    崔秋山亦是胸中情绪激动,叫道:“我崔秋山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当与胡虏死战到底!若是一事无成,碌碌到老,叫崔某死而不安,被父母唾骂于九泉之下!”

    陈恕在旁边看着,初时只觉是两个老愤青,还有些暗笑。最后却见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他不禁看呆了。文泰来英雄了得,于重围之中亦是从容自如,从无半点动容,此时竟然哭得如孩子一般。

    陈恕心中极为震动,他先前虽然有驱除胡人的志向,但说穿了也不过是单纯地想想,并没有多少直观感受。毕竟他那时只是看到身边的汉人受到金人欺侮,而没有融入到整个社会和江湖中来。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世界强烈而深刻的胡汉仇恨,亦是有些理解到了文泰来等人的情感。

    骆冰和萧中慧亦是默然而立,一行人在崖边伫立良久,方才回到山寨。

第十一章 国破山河在

    下午,崔秋山置酒为几人送行。席到半途,李西华才大刺刺地走进来,坐下来连干了两杯酒,看着崔秋山道:“崔叔,我想下山去游历,就跟这臭小子他们一起好了。”

    崔秋山一愣,华山派朝阳宗门人大都是很年轻就出师闯江湖了,李西华的武功倒也算是可以了,只是大家都担心他这性格,所以一直不让他出门。现在跟着文泰来这等老江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他向文泰来瞧去,后者虽然不大喜欢李西华这性格,但冲崔秋山的面子也不可能说不。当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李西华大喜,笑容满面地拎着酒壶连倒了两杯喝了。

    崔秋山与文泰来这几日经常纵谈家国大事,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几人离开时,崔秋山一路送下山来,文泰来道:“崔兄若有什么举动,切记知会小弟一声。”

    崔秋山点头道:“自当如此,红花会诸位英雄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他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两杯,肃容道:“文兄,小弟这条性命,随时可能送掉。今日一别,你我各为家国奔波,也不知道几时能再会,或许今日就成永诀,请满饮此酒,如有再会之期,自当一醉方休。”

    文泰来喝了一声“好”,接过来一口饮尽。

    陈恕在旁边听得暗自无语,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说是洒脱也罢、慷慨也好,总不能这样啊!拿以前的网络用语说,简直就是flag立得飞起啊。

    崔秋山又向李西华叮嘱了许多话,然后对陈恕笑道:“陈兄弟,你天资高绝,智勇双全,必成大器。还望多照看西华一点儿。”

    陈恕连忙逊谢,李西华听得一皱眉,不悦道:“谁需要这臭小子照看了?”

    双方道了声珍重,就此告别。

    李西华初入江湖,只觉得轻松自由,纵马江湖道,何等逍遥自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文泰来夫妇看在眼里,均想这人虽然年纪较大,但却远远不及陈兄弟成熟。

    堪堪走了里许,忽听身后大喊大叫,两骑马追了上来。

    众人回头看时,却正是山寨中的人。只听一人大声道:“李公子,寨主让你回去!”

    李西华又惊又怒,恼道:“干什么?说好让我出去,我还回去做什么?不去!”

    “公子请看!”那人也不多说,拿出一封信递给李西华。

    李西华拆开看了,整个人呆了一阵,然后望了陈恕一眼,说道:“臭小子,我回去了,下次再见你,可别还让我揍。”也不向其他人说什么,拔转马头就走。

    那两人连忙向文泰来等人告罪,跟在他身后走了。

    陈恕等人摸不着头脑,不禁议论纷纷,猜测那信上说的什么,能让乖僻嚣张的李西华乖乖听命。

    陈恕道:“想来定是金蛇盟出了什么事情,以李西华的性格,也只有他那师父的话,他才会听几句吧。”

    文泰来道:“定是如此了,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几人议论了一阵,继续赶路。到下午时,已进入华州境内。此时西夏与金国正在交战,金国大将完颜希尹大破西夏军,不少残兵败将四散溃逃。几人一路过去,只见处处残垣败壁,举目一片衰败荒凉,文泰来不禁连连长叹。

    夕阳偏西时,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哭喊之声。萧中慧扬了扬眉,首先纵马驰去,陈恕等连忙也跟了上去。

    转过一道荒坡,几人都看得血脉贲张,怒不可遏。只见二十多名金兵,纵马挥刀,将数十名百姓堵在一处。有的挥刀乱砍;有的策马踩踏;更有的将百姓中长得周正的女子拖了出来就地施暴。那些百姓中的男丁都已被砍倒在地,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只听见一片哀哀哭泣之声,毫无反抗之力。

    看见这等惨景,萧中慧首先气得双目圆睁,早一马当先冲了下去。这些金兵都是寻常士卒,哪敌得过文泰来这等高手,片刻之间,二十余人被斩杀大半,只有几人见势不妙,逃进了山林之中。

    那些百姓抱住了死去的亲人,痛哭不已,陈恕见了这哀鸿遍野的景象,心下不禁恻然。

    四人怅望良久,文泰来轻叹道:“走吧。”

    离开此地好一阵,几个人心中兀自郁郁。萧中慧恨恨地道:“这里不是金国境内吗?为何那些金兵还要残害本国子民?”

    文泰来摇了摇头,说道:“在这些胡狗眼里,但凡汉人百姓,都是低人一等,哪有什么本国他国之分。”

    陈恕适才亲手斩杀了几名金兵,不禁沉吟道:“四哥,我瞧这些胡人军队也不过如此,按理说咱们武林中这许多英雄豪杰,要将之赶走也并非难事啊。”

    文泰来摇了摇头,说道:“兄弟你可不要轻视胡人。刚才这些不过是寻常士卒,胡人强就强在他们的精骑。就如金国的‘谷神骑’,这支骑军战力极其强大。不要说你我,就是当年号称‘中神通’的王重阳前辈,武功何等了得,在谷神骑面前也是回天无力。其他的诸胡也都有精锐军队。”

    陈恕心想看来这胡人强就强在这些精锐军队上了,却不知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当夜几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第二天一早吃饭时,文泰来对陈恕说道:“兄弟,这次河中大会很是热闹,可以结识到无数英雄豪杰,可比你四哥强得太多。”

    萧中慧心下好奇,问道:“四哥啊,都有些什么人要去啊?”

    文泰来笑道:“大都是反胡义士,除了我们天地红花两会,还有许多帮会门派的英雄,以及五岳四海的好汉。”

    萧中慧听到五岳两字,就想起太岳四侠来,不禁脸露微笑,骆冰笑着揽住她的肩头,笑道:“另外呢,还有一位最重要的老英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原萧大侠,怎么样,萧姑娘想你父亲了吗?”

    萧中慧一惊,叫道:“我爹也要去?”随即低下头,满脸迷茫。骆冰奇道:“怎么了?小妮子在外面跑野了,连老爹都不要了吗?”

    萧中慧连连摇头,恼道:“冰姐姐你别开玩笑了!”

    文泰来夫妇见她一脸烦恼之色,都不解其意。

    萧中慧伏在桌上,拿根筷子在桌上画了半天,最后瞟了陈恕一眼,啪地将筷子往他手臂上敲了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道:“文四哥,冰姐姐,我们不去那什么河中府了!”

    文泰来愕然道:“为什么?”

    萧中慧咬了咬嘴唇,脸色微红,哼哼地道:“不去就是不去!”

    文泰来还想着将陈恕引见给诸位兄弟呢,不禁皱起了眉头。骆冰将他一碰,心想你这家伙太不会看人脸色了。她一想之下,就明白了这小丫头的心思,心里暗笑。八成这小丫头是偷偷溜出来的,自己又在外头寻了个如意郎君,你侬我侬滋味正美时,她当然不愿意回去见老爹了。

    她笑吟吟地道:“小妹既然不去,那就不去吧。”想了想,凑到萧中慧耳边,低声道:“小丫头我跟你说,你们玩归玩,可别弄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万一给你爹抱个大胖外孙回去,那他可就指不定会怎么发火了。”

    她跟萧中慧算是师姐妹,所以这么敲打他一下。骆冰是个眼中没什么礼法的人物,这番话在旁人听起来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萧中慧臊得满脸通红,用力将她推开,嗔道:“你懂什么啊!我们才不像你想的那样,呸!”

    陈恕现在也没有什么重要事,萧中慧要去哪,他也就陪着。就向文泰来说道:“四哥,既然我师父这么说了,那咱们就下回再见吧。”

    文泰来点了点头,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师命难违嘛。”

    四人又同行一程,到了一个岔路口时,方才分路告别。

第十二章 冤家路窄

    与文泰来夫妇分别之后,陈恕二人纵马北上,并肩偕骑,或指点山水,或纵观人情,兴至则歌,趣极而笑,耳鬓厮磨,情意愈笃。

    第二日向北来到渭水边,萧中慧生怕父亲听文泰来他们说了来寻自己,一连声催着渡河。一过河就是千里荒野,战乱之时,走了许久都不见人烟。

    只见天空彤云密布,眼看就有一场大雨要落将下来。陈恕极目四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庙宇,喜道:“快去那庙里避雨!”

    两人纵马进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这雨来得好快。陈恕跳下马,将自家师父一把抱了下来。萧中慧脸颊微红,赞道:“乖徒儿,很孝顺。”

    陈恕向庙内打量了一阵,笑道:“师父,这庙破旧得很,咱们须得好好打扫一下,好让你老人家安安心心地休息。”

    萧中慧伸了个懒腰,笑道:“师父我乏得很,这件事情,为师就交给你啦,快去打扫。”

    这师父要偷懒,徒弟有什么法子。陈恕摇着头走进后殿,向庙里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庙供的却是月老。他忙将萧中慧唤进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欣喜。萧中慧拉着陈恕在那破旧的神像前跪下,默默祷告。陈恕看着她,只见少女一脸虔诚,庄严圣洁,至于她在祈祷什么,他倒能猜到几分。心中温暖,正想也祈祷几句,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人声。

    陈恕站起身,走到外殿,就看见几个人冒着雨冲了进来。

    陈恕一看,不由得暗叫好巧,进来的三个人,却是两个男人,挟着一个女子。那两个男人中有一个却正好是陈恕前几天刚见过的,那位“带刀”侍卫瑞大林。

    瑞大林也看见他,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两步,向四下张望,想是怕文泰来也在此处。

    瑞大林身后是个身穿公差服饰,模样却很是猥琐的中年男子。他手里半搂半抱地挟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脸上全淋得湿漉漉的,却是正在呜呜涰泣。

    那公差看了陈恕一眼,也没在意,将那女子往地上一推,笑嘻嘻地道:“翠娘,你就莫要装什么三贞九烈了。这位瑞大人可是清国大官儿,你从了人家,连你祖宗十八代都跟着享福呢。”

    那女子看上去很是年轻,泣道:“我不要,你们放我回家,我娘还病着,求求你杨捕头,放我回家……”

    那杨捕头哈哈大笑,说道:“要回家也不是不行,你就在这,把瑞大人伺侯舒坦了,就放你回去!”

    “老杨,闭嘴!”瑞大林叱了一声,抢到后殿察看,却见只有萧中慧,顿时放下心来。狞笑着看向陈恕:“臭小子,这真是冤家路窄,今儿你就认命罢!”

    那杨捕头一愕,接着看见走出来的萧中慧,一双鼠眼顿时移不开了,看得张大了嘴。

    陈恕冷笑道:“你好歹也是什么大内侍卫,跟这种捕快勾结起来强抢民女,你也不害臊么?”

    瑞大林哼了一声,拔出锯齿刀,虚劈一刀,喝道:“少废话!老杨,这臭小子交给你,这家伙武功不咋的,倒是奸诈狡猾,你缠着他,我收拾了那丫头!”

    杨捕头愣了一阵,望着萧中慧舔了舔嘴唇,**笑道:“甚好,今儿咱兄弟艳福不浅!”

    萧中慧见到那女子的情形,又听这家伙这般言语,气得拔出双刀,叫道:“徒弟,我要砍人了!”

    陈恕笑道:“师父你只管揍他就是,我去揍瑞大侍卫。”抢上前一掌向瑞大林脸上扇去。

    瑞大林大怒,心想你这臭小子还真以为靠点小聪明就能跟我斗么?翻手一刀砍他手臂。

    不料陈恕这一巴掌纯是虚晃,手腕一翻,从他刀下轻轻巧巧地翻上来,双掌同时在他臂弯、脉门拍击。瑞大林急忙缩手时,脉门一阵酸痛,当地一声,锯齿刀已经落地。

    这一招是伏虎掌法中的精妙招数,陈恕跟李西华打的时候,在上面吃了好几次亏。这时候自己用来大生奇效,心里欢畅,笑道:“瑞大侍卫后面带刀就行了,手上的刀子就不用了。”

    他知道这瑞大林兵刃功夫很是精深了得,自己空手定然占不到便宜。但他拳脚上却是造诣平平,所以一上来攻其不备,先将对方兵刃打落,砰地一脚,将那刀踢得远远飞了出去,落入外面雨中。

    瑞大林大怒,喝道:“臭小子找死!”和身扑上,双拳翻飞。

    陈恕见他拳招中破绽百出,五天前自己还打他不过,现在却只觉得好笑。看来这三天里的苦练和文崔两人的指点实在是效果惊人,进步神速。

    他随手在瑞大林拳上一拨一扯,后者一个踉跄扑了出去,双拳收势不住,轰地一声,击在泥墙之上,泥土纷飞。

    陈恕笑道:“好功夫,不过瑞大人你还是稍微冷静点儿,打垮了这座庙,咱们全都得淋雨。”

    瑞大林气得脸色铁青,反过身来,陈恕在他膝弯一踢,这侍卫大人不由自主,咚地一声便跪下地来。

    陈恕忙道:“这可使不得,我又不是满清皇帝,你跪我干什么?快快请起。”

    瑞大林撑着双腿想站起身,陈恕又在他另一腿膝弯一踢,再度跪了下来。

    瑞大林心中一阵惊惧:“这小子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短短几天内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的拳脚功夫本就很差,这时候怯意一生,不敢再跟陈恕放对,往旁边一滚,向外面雨中奔去,想要先将兵器捡回来再说。

    陈恕又哪里会让他这般轻易逃脱,抢上前伸足一勾,瑞大林扑地便倒。只觉背上被踩住,再动弹不得。他不禁又惊又怒又是屈辱,恨声叫骂:“只会用诈的奸滑小子,你有种杀了老子,看你能讨了好去!”

    陈恕冷笑道:“清廷走狗,人人得而诛之。你以为有清人撑腰,我就不敢杀你?不要忘记前几天我们还帮文四爷杀了你们七个人!”

    瑞大林心里一凉,正要说话,喀地一声,陈恕手起一刀,直接将他脑袋砍了下来,鲜血飞洒,溅了他一脸。

    陈恕将血一抹,面不改色,挥刀斩人头,心中却是平静无波。

    那杨捕头武功不高,被萧中慧杀得连连后退。这时见瑞大林身死,吓得心惊胆裂,转过身拔往外面跑去。

    萧中慧正要追赶,陈恕一扬手,带血钢刀飞出,哧地一声,从那厮后心直穿而入,只听他长声惨嘶,扑倒在雨地里。他这一手练得倒是纯熟了。

    转眼之间这两人便即身亡,那叫翠娘的女子吓得呆了,缩在殿角不住地发抖。

    萧中慧收好刀,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柔声安慰,说道:“姐姐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这两个家伙是死有余辜。我们可不会杀好人的。”

    那翠娘抱着手臂望了她一阵,低声道:“我……我要回家……”

    萧中慧笑道:“好,等雨停了,我们送姐姐回去吧。”

    翠娘连连摇头,颤声道:“不……不用你们送,我……我娘病了,我现在……现在就要回去……”说着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往雨中便冲了出去。

    萧中慧想要拉住她时,却见这姑娘神态似乎对自己甚是害怕,愣了一下,她便已经奔到了雨里边。

    萧中慧老大不乐,撅着嘴道:“人家好心相救,她怎么这样子啊?”

    陈恕笑了笑,说道:“这乡下姑娘,生性纯朴,哪里见过咱们这样举手杀人的,不怕才是怪事呢。”

    萧中慧白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徒弟,你这么轻轻松松就打倒了一个满清侍卫,我看你功夫也不得了了。若是去投靠清人,怕是要封你个国师做做罢。”

    难得师父捧场,陈恕当然要吹吹牛,信口道:“那是自然,想徒弟我做了大清国师,足踢少林,拳打武当,一统中原武林。天下英雄齐聚紫禁之巅,要来取我这卖国贼的人头。四百八十名英雄好汉拼命之下,方才将我擒住。正请出龙头铡开刀问斩时,一名仙女般的姑娘从天而降,举手抬足,人人倒下。那时少林方丈运起金刚狮子吼大叫:‘兀那何方仙子?何故助纣为虐!’只听仙女冷笑:‘我便是九天玄女萧中慧也!你们抓了我男人,我自然要砍人!’”

    萧中慧听他胡扯,笑个不住,到了最后听他占自己便宜,还说得这么粗俗。不禁脸上一红,啐了一口。转过身去,瞧着地下的死尸血泊,愁道:“天也晚了,这雨下个不停,八成咱们今晚要在这住一夜。这可怎么办?”

    陈恕捋起袖子,说道:“还能怎么办?懒师父袖手旁观,勤弟子辛苦打扫。真是命苦。”

    他本待将这尸体扔到外面雨地里,但到后院一看,却发现一口枯井,也不知道枯废了多少年了。便将两具尸体都搬到后面扔了下去。扔下去时,只见那捕快圆睁着双眼,表情极是惊怖。陈恕看得一呆,心中忽然有些迷茫,想起自己不久前还是一个普通人,现在竟然随手杀人而面不改色,这变化也太快了些吧。随即又哑然失笑,到了现在,自己哪里又还算什么普通人,前世种种,也不知道是梦,还是幻。

第十三章 神拳马行空

    陈恕心志坚毅,很快就将些许迷惑抛诸脑后,走到外面弄了些雨水进来打扫血迹。

    萧中慧坐在神椅上,抓了干粮出来吃,瞧着徒儿忙活,芳心中胡思乱想:“这小子倒是又温柔又体贴,他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呢?爹爹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一时间女儿心事涌上心头,低低叹了口气,忽听一阵马蹄声响,有人已经到了庙外。

    这时候雨声甚大,听得马蹄声时人家已到了近处。陈恕和萧中慧忙站起来,就看见几骑马直奔到了屋檐下。

    乘客翻身下马,却是三人,一名老者,一个青年汉子,和一个妙龄少女。

    那老者生得精干瘦削,约摸五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精神倒甚是健旺,虽然淋了雨,但双目炯炯,仍是凛然有威。那青年汉子神情粗豪,面上生满紫色小疮,看上去很是丑陋。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生了一张鹅蛋脸,双目如墨染一般,极是灵动,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些雨滴,透出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那老者说道:“铮儿去把马拴好,这雨看来一时半会住不了,八成咱们今儿得在这庙里过夜。”

    萧中慧生怕他们把马和自己的马儿拴在一起,踢坏了爱马,忙走了出去,说道:“那边有根柱子,去那边拴吧。”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沉沉的了,那几人都没留意到庙里有人,一看突然出来一个美貌少女,都不禁呆了。

    萧中慧皱了皱眉,少女和老头盯着她瞧也就忍了,那长得甚丑的青年汉子也如此呆瞪着她,姑娘可就受不了啦。当即哼了一声,走了进来。

    陈恕缓步走出,笑道:“这地方甚是荒凉,咱们也是走了很远才看到这一处避雨之地。几位看来是淋了不少雨。”

    那老者拱手道:“正是,打扰二位了,小哥莫怪。”

    陈恕道:“老先生莫要客气,在下等也只是避雨之人,出门在外,大家各行方便,快快请进。”

    他见这几人浑身英气,想来也是习武之人,但却不知道底细,所以也不欲与之多谈,便转身进来,自和萧中慧到后殿依偎在一处吃着干粮说话儿。

    那老者走进庙内,先向四下里瞧了一遍。一眼看见地上湿漉漉的地方,却正是陈恕刚才洗过的地面。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向后殿看了一眼。

    那少女伸了伸舌头,娇笑道:“刚才的小姑娘好美,师哥,咱们去瞧瞧他们在做什么罢?”

    那青年愣了一下,还没答话,老者怒道:“胡闹,女孩子家怎的不知道规矩一点?”

    少女嘟起了嘴,砰砰地在庙门上踢了几脚,老者又冲她怒目瞪眼时,少女却只作没看见。

    老者也拿她没法,便令那青年先去拴了马,再回来生火大家把衣服烘干。三人围在火堆边上烤火时,老者低声道:“别去招惹里面的人,可不是善类。”

    少女一怔,又惊又喜,说道:“他们是强贼?”

    老者怒瞪她一眼,低喝:“小声点!强贼倒是不像,只是我们没来之前,这庙里死过人,流过血,你们没闻到么?”

    少女和青年都摇了摇头,那少女想了想,笑道:“那小姑娘娇滴滴的,也会武功不成?我可不信。”

    老者哼了一声,说道:“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多着呢,你懂得什么?总之不要去惹人家,闲事莫要管,大路各走边!”

    青年连声称是,少女却翻起了白眼,老者瞪着他,正待训斥。忽听外边迷茫夜色中传来一阵轻笑之声。

    笑声诡异非常,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听得那少女面色发白。揪住了老者衣襟,颤声道:“爹爹——”

    那老者皱起眉头,拍了拍他肩膀,抬高声音喝道:“是何方神圣在此装神弄鬼?”

    听只那声音幽幽呜呜地叫道:“马行空!马行空!你不好好儿地在家里养老享福,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送什么老命?”

    那老者站起身来,沉声道:“到底是哪位高人,若冲着马某来的,就请现身划下道儿来就是!”

    那少女一听不是鬼,也不怕了,娇喝道:“干么藏头露尾的?是好汉子的就出来相见罢!”

    这老者名叫马行空,乃是天马镖局的总镖头,在江湖上号称“百胜神拳”。这青年和少女是他的徒弟徐铮,和女儿马春花。

    只听一阵嘿嘿冷笑,一个声音似乎就在庙顶冷冷地说道:“就凭你马老儿和两只小家伙,我们天地会还会放在心上不成?马老头儿,你既然来此参加那劳什子镖行大会,跟我们作对。那就不用回去了,老骨头就埋在这里吧!”

    马行空听得“天地会”名字,顿时脸色一变,好半晌才道:“原来是天地会的英雄,马行空久仰各位大名,可否现身相见?”

    就听得嘿嘿一阵怪笑,马春花听得心烦意乱,捂住了耳朵,抵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大殿当中。只见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丝不屑的冷笑,冷冷地注视着三人。

    马行空向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说道:“不知阁下是天地会哪一位英雄?马行空有礼了。”

    “我的姓名,也不用你知道了。”那人挥了挥手,淡然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劫你两颗珠儿,你若识相乖乖拿出来,那便好说。否则……哼哼……”

    马行空见这人对自己轻蔑之极,不由心下暗怒,但听他说起珠儿两字,又不由暗惊,摇头道:“什么珠儿?马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就教你乖。第一颗珠儿,就是你马大镖头这颗千娇百媚的掌上明珠春花姑娘。第二颗嘛,就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你这番西来,假装是来帮王维扬,暗地里却是走镖,护送那颗宝珠,当我们天地会不知道吗?”

    马行空不由得一呆,心里一阵茫然。他这番来,故意不带镖车镖师,只带了徒弟女儿,装作来参加镖行大会。身上藏珠的事情,就是徒弟女儿都不知道,这人又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难道他真是天地会的?不……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天地会行事光明磊落,怎么会对自己女儿有想法?不过,也难保其中没有败类……

    他心事纷乱,一时做声不得。马春花见父亲不说话,怒喝道:“好你个小贼,敢惹到天马镖局头上来,不想活了么?师哥,抄家伙!”

    徐铮是个急性子的粗鲁汉子,早横眉竖眼跃跃欲试了,答应一声,两个人就想冲上去。

    那黑衣人哼了一声,说道:“两个小家伙还不值本人出手。十九弟、二十七弟,你们出来吧!”

    只听两个声音齐声应是,二人从外面直扑进来。马春花只见一人扑向自己,一伸手掌,竟是径直向自己胸口抓来,轻薄下流已极。她不禁又惊又怒,娇叱一声,举起单刀向那人手臂砍去。

第十四章 夜来风雨声

    马行空见徒弟女儿均已经跟人交上了手,对方这什么十九二十七,也不知道还躲着有多少人。看来此番是大大失算,只当百镖联盟各大镖局好手云集,盗匪必然望风而逃,哪知刚踏入华州不久,就遇上了这等事。

    既知难免一战,他也不多说,踏上一步,沉声喝道:“阁下请罢!”

    那中年人冷笑一声,说道:“马老头儿名声价响,也不知道有没有真功夫。”伸手将身上黑衫一抖,似乎要摆开个架式。马行空不敢怠慢,细看他的路数。不料那人忽地一个翻身,嗤嗤声响,几枚暗器疾射而出。

    马行空虽然是老江湖,却也万万料想不到这家伙一副高人作派,竟然会用暗器偷袭。他连忙使个“黑龙翻腾”身法,纵身往旁边一跃。只觉肩头一痛,仍然是着了一镖。

    他不禁又惊又怒,骂道:“还要脸么?”只觉肩上中镖处一阵酥麻的感觉扩散开来,更是惊惶,知道这镖上淬有剧毒。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道:“你马老头行走江湖多年,这点经验也没有,真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说着抢上来伸手来点他双肩要**。

    马行空大喝一声,双拳一前一后,向那人扑去。他虽然深知中毒后再动武,气血涌动下毒气发作更快,但若不拼命只会更糟。

    那人哼了一声,举掌相迎。

    徐铮和马春花两人交手数合,各自已经连连遇险。徐铮惶然大叫道:“师父!不好了!师父!”

    他素来以师父“百胜神拳”的名头为傲,出门跟人争执时,只要报上师父大名,对方也必退让。是以一有问题便即大叫师父。

    马行空沉住气,展开一路查拳,凝神对敌。那黑衣人随手拆招,轻描淡写,口中讥讽,状甚轻松。

    殿中只听得徐铮连声大叫师父的声音最是响亮,马春花早瞥见父亲情况不妙,自己也是左支右绌,师哥还在叫个不停,不由怒道:“闭嘴行不行!”

    她本就大落下风,再一开口分神,对面敌人趁机一伸手,封住了她的要**,身子一软往下便倒。那人哈哈一笑,将她一把搂住,粗声粗气地笑道:“好漂亮的小娘儿!”

    徐铮素来早将师妹视为自己私物,见状惊怒交加,大叫一声,也不管自己的敌人,和身扑去。身子还在半空,身后冷笑道:“下来罢!”被人扯住一条腿,用力一拽,“轰”地一声,扑倒在地,跌得他头昏眼花。

    马行空眼见徒弟女儿都已被制住,自己半边肩膀已经没了知觉,哪里还是对手,长叹一声,往后一退,说道:“阁下要怎的?”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说道:“交出宝珠,我给你解药,放你和你徒弟回家!”

    马行空就一个独生女儿,一听这意思竟然是要将女儿强掳,哪里会从。惨笑一声,说道:“阁下打得好如意算盘,有种的,就将我们三人全杀了罢!”

    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两个臭男人杀便杀了,娇花似的姑娘谁舍得?云奇!马大镖头不肯交出宝珠,你现在就将他这千娇百媚的女儿剥光了干个爽罢!”

    那抱着马春花的人愣了一下,说道:“师叔,这丫头可是福大……”

    “闭嘴!”中年人冷叱了一声,嘿嘿笑道:“快剥光了给马老头看看她女儿的娇美身躯罢!”

    另一人忽然道:“师兄不敢,让我来罢!”

    先那人怒道:“滚开!”挥拳打去,另一人侧身避开,却也不还手,退到一边。

    那叫云奇的低头瞧着马春花,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叔,云阳,今日之事,你们可不要向青妹说起。”

    中年人冷笑道:“这等美事,别人求之不得,你还畏首畏尾,真是枉为男子!”

    那云阳阴恻恻地道:“师兄畏惧师妹,还是我替你来吧。”

    马行空见女儿如此受辱,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想要冲上前,刚一挪腿,身子咕咚便倒在地上。

    那中年人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取了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嘿嘿笑道:“你还不说出宝珠所在,自己固然是死,这娇嫩白腻的女儿也得便宜了我们三人。老岳父,我还是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老了不打紧,也得替你这徒弟想想罢!”

    徐铮被人封住**道,扑在地上,不住口地怒骂狗贼,也没有人来理会他。

    马行空闭目不答,中年人见云奇仍是犹豫不决,暗骂一句,抢上前一把揪过马春花,带到马行空面前,伸手就去撕她衣服。只见那少女娇嫩的脸蛋上直流下两行清泪来,中年人却只是视如未睹。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惊慌尖利的女子叫声,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那中年人一怔,霍地转过身。

    他们跟踪马行空等人而来,却不知道这庙中还有其他人,此时深夜之中,荒郊野庙,忽然听见这女子叫声,顿感到一阵寒意。

    中年人将马春花放在地上,向后殿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莫不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又走了回来,喝道:“云阳,去后面看看!”

    那叫云阳的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后走去。中年人心里有些烦躁,听见那徐铮仍在不住口地大骂,抢上去一脚踩在他小腿上,只听他惨叫一声,腿骨断裂,晕了过去。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隔了一阵,这云阳这一去竟然是毫无动静。中年人和那云奇对望了一眼,都是大感蹊跷。

    云奇粗声叫道:“师叔,我去瞧瞧!”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也不说什么。他知道这师侄武功比那云阳稍高,但却是个大草包,做事远不及云阳稳妥。但他也不阻拦,任他去试探对方动静。本来这般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不适合分散力量,但中年人自恃武功高强,也用不着这两个脓包师侄帮忙。他们若是死掉,还可以少两个人分功劳。他也不相信这庙里真有鬼怪,八成是有人装神弄鬼。若对方武功比自己高,大可直接出手,哪用得着这般做派?想明白此节,他便气定神闲,端坐于地,以不变以万变。

    这云奇去了一阵,仍然是毫无回应。中年人忽地走到马行空身边,见他一脸灰白之色,摇了摇头,心想这老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来了。他这女儿是那位要的,只能用来吓吓他,总不能真将她怎么样。看来只能自己找了。

    他蹲下身,在马行空身上摸索起来,却是一无所获。忽然间眼角余光一眼瞥见躺在旁边的马春花,只见她虽然被封了哑**,口不能言,但眼里却射出一阵极度惊惧恐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头顶。

    中年人一怔,猛地转过头来,却只见自己头顶上方,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极其狰狞可怖,情景诡异之极。

    饶是他艺高胆大,却也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随手拿过马春花的单刀,抢上去向那头颅砍去。那头颅竟然向后跳去,中年人发了狠,追上去连砍几刀,终于一刀将那头颅剁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看,却见那头颅并不是两个师侄的,不由心里发凉,难道这庙里还真有什么名堂不成?抬起头来,却见那墙上有道天窗,想道:“这头颅哪里会跳,想是有人在后面牵动。”

    他明知敌人躲在后殿,但却不敢过去,一来敌暗我明,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二来这殿里的几个人他可带不走,马春花父女都是重要之极,绝不能有失。

    正在心里狐疑之时,忽然间大殿里光亮陡地熄灭,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得庙外雨声哗啦不绝。

第十五章 诛杀与争执

    “混蛋!”中年人又惊又怒,知道对方是用那颗头颅引开自己注意力,趁机扑灭了火堆。然而出奇的是火堆纵然被扑灭,也应该会有些余烬能发光啊,哪会像这般瞬间漆黑的?

    他也来不及细想,纵身扑出,朝着记忆中马行空所在的方向扑去。这老头儿可比她女儿还重要,那颗宝珠听师兄说起来是非常重要的物事!

    然而他一下子却是抓了个空,向附近摸索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忽然间手指一痛,却是抓在了灼热的柴棍之上。他连忙向上一摸,却是一样沉重的东西压在火堆之上。仔细摸了摸,心中顿时一寒,原来是一具**的死尸。

    他忙将死尸推开,火堆顿时有了些光亮。正要找根棍子将它拨燃,忽见朦胧亮光中,隐隐见得有个黑影就定定地立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他初时吓了一跳,接着心里一喜,就怕对方不出来,一直躲在后面玩阴招。他抢上去奋力一掌击出,这一掌乃是生平绝技,势大力沉,一掌击在那人胸口。只听喀地一声,那人胸骨碎裂,整个人直飞出去。

    中年人抢上前去,喝问道:“何方鼠辈?敢在阮某面前弄鬼?”

    只听那人惨哼了几声,叫道:“阮……阮师叔……”

    中年人吃了一惊,听出是师侄曹云奇的声音,失声道:“云奇?怎么是你?”想要抢上去救他,却又疑心大起,对方既然把云奇弄过来,肯定有后招,那边黑沉沉的,焉知没有埋伏?

    只听云奇惨嘶道:“师叔……救我……”

    中年人应道:“好。”却缓缓向后退去,想要先靠上墙壁再说。

    忽听一个声音叫道:“师叔,快到这边来!”

    那中年人听得清清楚楚,是另一个师侄周云阳的声音,他皱眉道:“怎么?”

    周云阳喜道:“我已经抓住后殿这两个小贼了,一男一女两个小贼,在那里装神弄鬼,师叔快过来瞧!”

    只听一阵脚步声响,夹杂着拖拽之声,听起来倒确是周云阳拖着人过来了。

    中年人哼了一声,他素知周云阳此人心机深沉,极少这般欢喜叫嚷过,既然反常,肯定是有问题。他缓步向后退去,凝神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突然之间,他只觉背脊之上一阵剧痛,不由大声长嘶,猛地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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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恕和萧中慧听得这几人进来时,都不禁有些愕然,没想到在这种野外还有人来找外面这几位的麻烦。陆似初时听说是天地会,还信以为真,不料接下来越听越不对,天地会哪有这种劫财劫色的?

    两人悄悄向外张望,正好看见马行空被那中年人诡计所骗,中了毒镖。萧中慧怒道:“这家伙不是好人!徒弟,咱们帮忙吗?”

    陈恕忙将她一拉,低声道:“再看看,不要急。”

    待那人喝令要去侮辱马春花时,萧中慧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冲出去。陈恕拦着她道:“那家伙武功很不错,咱们未必斗得过他。”

    萧中慧瞪着他道:“难道就看着那姑娘被人糟蹋?”

    陈恕笑道:“师父你急什么啊?我倒是有个办法,来,咱们先去把道具弄上来。”

    他来到后院,用那井绳将一具尸体拉了上来,却正是那捕快的。陈恕合什道:“老哥你莫要怪我们死了还不让你安宁,实在是你生前没干什么好事,死后给你个行侠仗义的机会,也好投个好胎。”

    萧中慧见他半夜三更在这里跟死尸说话,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忙叫道:“有什么鬼主意,快说!”

    接下来,陈恕便将这尸体吊在后殿到院里的门上,萧中慧叫了一声,将周云阳和曹云奇引了过来。

    那两人拿着火把摸过来,一看到尸体,难免心神俱震,吓了一大跳。躲在一边的陈恕和萧中慧趁机偷袭,这两人心神失守之下,武功又本来就不及陈恕他们,顿时悄没声息就失手被擒住了。

    陈恕大觉奇怪,他本来以为最多能引一个人过来,没想到那中年人将两个人都派了过来。也不知道对方是智商低还是别有用意,难道是有意将这两个派来送死?那样也太奇怪了吧?

    无论如何,对方只剩下一人,装神弄鬼就更好办了。萧中慧用杨捕头的人头吸引那中年人注意力,陈恕趁机用浸了雨水的死尸将火堆整个压熄。然后再用曹周二人吸引,陈恕自己悄悄潜到那人背后,用从曹云奇身上搜到的毒镖刺伤那人。

    这计策说来也不复杂,只是最关键之处在于对方纵然想到有人,却想不到这里有具死尸,这玩意儿突如其来出现,是人都得吓一大跳。

    此时大殿内只听见那人号呼之声,这一下虽然刺得不深,但他却感觉到整个背上麻酥酥的,似乎正是自家门派里的暗器毒龙锥,心里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这玩意儿的毒性他自然知道,一边叫一边伸手到怀里乱掏乱摸找药。

    “扑”地一声,一团火光亮了起来。却正是萧中慧点燃了火把。马行空父女均被陈恕拖到殿角,只徐铮却在原地。这变化虽然复杂,时间却是极短,马春花见危急之下,竟然遇到转机,不由得惊喜交集,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但眼中却露出感激不尽的目光。

    萧中慧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姐姐放心,令尊我们也会救治的。”却见马行空面色已经成了暗灰色的,心里一急,忙叫道:“乖徒儿,马老镖头有点危险啊!”

    陈恕向她微一点头,见那中年人还在怀里乱掏,也不打话,抢上前,一掌向那人背心打去。

    那人听得风声,霍地回转头,满脸狰狞,犹如疯癫般大叫道:“你是谁?你是谁?我是天龙门的‘七星手’阮士中!你敢惹我天龙门么?”

    “天龙门?好大的名头。”陈恕冷笑一声,“现在不冒充天地会了?”

    嘴里讥讽,手下不停,连着三招,均是崔秋山指点他的伏虎掌法中的精妙招数。崔秋山虽然不敢将之外传,但陈恕既喜欢刨根问底,又善于模仿,到底还是给他挖了几招出来。

    那阮士中只见对方掌法精奇,自己身上又中了毒,心中惧意大生,连连后退。陈恕大喝一声,双拳直出,却正是霹雳拳的招数。阮士中心里一震,闪避稍慢,肩头已经被一拳打中,一个踉跄往后跌去。

    七星手阮士中这对肉掌上苦练数十年,端的是非同小可,武功之强,即使是天龙掌门田归农也要忌惮他三分。若是公平交手,陈恕决计难以赢他。但此时用计暗算,令他中毒,心神又乱,竟然是随手两下就打发了。

    只见阮士中在地上一阵翻滚,惨叫了一阵,渐渐不动,只见他面色发黑肿胀,已经毒发身亡了。

    他伤口在背心,比马行空的肩头又离心口近得多了。而且马行空又被他喂了一颗药,否则也早死多时了。

    陈恕走上前,将他怀中的药瓶全掏出来,抱到被制住**道的周云阳面前,笑道:“周兄,这一堆药你来帮忙认一下,怎么用的也麻烦你了。”

    周云阳点了点头,捡了一瓶出来,说道:“这个口服。”又选出一盒:“这个外敷。”

    陈恕忙过去交给萧中慧,给马行空用了。萧中慧又想给马春花解**,好一阵都没解开,不禁有些佩服,说道:“天龙门的解**手法,看来有些独到之处。”

    周云阳微微一笑,说道:“不敢,其实也不用解它,过几个时辰自然解开。”

    陈恕连连点头,说道:“周兄高见。”

    过了一阵,只见马行空脸色渐渐好转,显然解药已经起了作用。马春花在旁边瞧着,欣喜之下,脸上又是泪水涟涟。

    周云阳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位答应过我,只要听话,就放小弟离去,不知道是否守信。”

    陈恕慨然道:“当然,慧慧,给周兄解开**道吧。”

    周云阳**道解开后,向地上的阮士中和胸脏碎裂,也已经死去的曹云奇望了一眼,对着陈恕二人拱了拱手,大步向外走去。

    陈恕顺手从萧中慧身边拿过一柄刀,在手中掂了掂。看着周云阳走出庙门,猛地扬手,刀如长虹,疾飞而去。周云阳似乎也留意着身后,疾忙低头闪避,但他**道初解,行动终究慢了一拍,这一刀刚好刺入后颈。周云阳惨嘶一声,想要转过身来,却只转了一半,便一头栽倒在地。

    萧中慧猛地站起身,又惊又怒地瞪着陈恕:“你……你干么杀他?”

    陈恕苦笑道:“师父,这家伙是坏人,你没看出来吗?此人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绝对是个阴险毒辣的家伙。今天的事情他肯定记在心里,日后绝对会向我们报复。我倒不怕他,只是他若是暗算师父你,而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萧中慧顿足怒道:“但是咱们答允过他,放他离开的啊!怎么能不讲信义!”

    陈恕冷笑道:“我的宗旨就是,跟好人我讲信义,讲道德,讲什么都可以。跟这种小人我就用小人的手段,像那个阮士中,用卑鄙手段下毒,我也就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了。”

    萧中慧道:“可是你要想杀他,也应该正大光明地跟他打,为什么要假装放他走,再从后面偷袭呢?”

    陈恕淡淡道:“我不是说要放他离开嘛?就让他离开啊,出了庙门我再动手的,并不算食言。”

    “你……”萧中慧瞪着他,半天哼哼地道,“徒弟你这样不好,师父不喜欢。”

    陈恕叹了口气,说道:“师父,是你太善良啦!你要知道,这世间的许多人,比你想象的还要丑恶得多。”

    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起争执。萧中慧说不过徒弟,气哼哼地将脑袋转到一边不理他。

    陈恕苦笑着摇摇头,虽然他自觉并没有做错,但想想男人哄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只好凑过去放低了姿态柔声哄她。

    萧中慧鼓起香腮,脑袋转过来转过去只是不理,陈恕好话儿说了一大堆,她才嘟了嘴说道:“那你答应师父,以后儿也不可再做这样的事情。要么不要答应别人,只要答应了,就不要出尔反尔。”

    陈恕想了下,点头笑道:“好罢,既然师父不喜欢,以后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这样子吧。”

    萧中慧嗔道:“不要只是在我身边,要到哪都一样!”

    陈恕微微一笑,伸手环住她的纤腰,柔声道:“那师父就一辈子不离开我身边,不就行了吗?”

    萧中慧万没料到这厮把这话说成了一句情话,脸上又不禁红了。陈恕瞧着她似喜似羞的娇俏模样,红扑扑的脸蛋在火光下更显明艳动人,不禁情动,向她唇边吻去。

    萧中慧羞得满脸通红,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迎是拒,眼角一瞥,却见那马姑娘,正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瞧着自己。她不禁“啊”地一声,大羞之下,连忙将陈恕一把推开。

    陈恕一愕,随即明白过来,皱眉道:“师父,这姑娘好生没道理,竟然偷看咱俩的**。咱们把她杀了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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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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