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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1章 得势的华家表妹

    卓家长房次子喜得闺女,这回的满月宴,席开三十桌。因卓家大家长房卓宏远开了间泉州书院,其中出了进士若干,举人十数,秀才无数,在当地颇有名望,再因卓家叔父卓宏高又是不大不小的京官,一整个泉州城的稍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官员,包括泉州书院的师生们,大都参加了。因卓越家次媳娘家又是泉州城首富,在商界呼风唤雨,商场上的巨贾富户也去了不少。徐璐去的时候,客人差不多来齐了,也还见到赵玲玲,被赵夫人强拉来,给徐璐磕头问安。

    徐璐赶紧双手虚扶,不让赵氏下跪,“二奶奶才刚生了孩子,身子正弱着呢,礼就免了,赶紧去休息吧。”在赵夫人殷殷的目光下,她又抱了赵氏的女儿在怀中逗弄了一翻,并送了一个碧绿的翠蝉作礼物。

    那翠蝉通体碧透,散发出莹莹绿光,一看就知是少见的非凡之物,在场妇人也是有眼色的,又羡又妒地对赵氏打趣道:“令千金好福气,就得了凌夫人的眼缘。”

    越氏因生孩子而虚胖了一圈的脸上却露出紧张的笑来,“凌夫人,这太贵重了,小女怕是福薄,可受不住如此贵重之物的。”

    徐璐淡淡一笑:“我看这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哪会受不起的。替她收着吧,纯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越氏还要推辞,不安地四处看了看,说:“只是个小丫头罢了,又不是哥儿,怕受不起的。”

    徐璐又说,“我说受得起,她就受得起。”她目光扫了眼坐在上首的卓大夫人,微笑着说,“你这头胎就生了个女儿,下一胎再生个儿子,那就合了个好字,儿女双全之人,如何没福气?”

    赵夫人赶紧说:“承夫人吉言,我们玲玲下一胎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其他人也知道卓家人对赵氏生女儿颇有微词,见徐璐似有替赵氏撑腰的意思,纷纷附和着,一时间,全是颂福之声。

    卓大夫人脸色闪了下,也跟着笑着说:“老二媳妇收起来吧,这孩子既得了凌夫人的眼缘,就是她的福气了。”过了没一会,她自己也去抱个小孙女逗弄着,对一旁的妇人笑道:“这孩子生得好,模样也好,像她母亲。也像她父亲,呵呵,小时候她父亲就这个样,可招人喜欢了。”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

    赵夫人见状,感激地冲徐璐笑了笑。

    徐璐微微一笑,不置一辞。看了赵玲玲虽胖却又憔悴的脸,心里虽不胜唏嘘,但也满庆幸的。她这辈子虽不能生自己的孩子,但至少不会有孩子的压力,公婆也不会因这个就给她脸子瞧。

    虽说徐璐只是客人身份,但因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还是让在座客人不敢造次,一些会来事的,就围着徐璐说这说那,巴结讨好之意很是明显。一些巴结不上丈夫又受了凌峰整治的夫人却没那么好脾气了,冷不丁地冒出一两句不和谐的话来。

    “嗯,就得瑟吧,一品诰命夫人又如何,到现在了肚皮还没动静,以后有她的罪受。”不过这些话也只是与亲近的人嚼嚼耳朵罢了,也还真不敢当着徐璐的面说。

    前来巴结的人实在太多了,徐璐勉强应付着,待吃过午饭,就不肯再留,赶紧启程回家。

    不过在离去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员住了徐璐。

    “表姐,请留步。”声音大为熟悉,且来者不善,徐璐转过身,看着缓缓走到面前的年轻少妇。

    那少妇穿着亮紫色的妆花褙子,正是上好的江南锦织,流云髻上斜插着枚镶宝石的金钗,正中一枚两寸高的赤金凤钗,垂下的珠珞摇拽在颊边,这妇人本来就生得风流妩媚,这通身打扮下,更是衬出十分的贵气来。

    “表姐,不认得我了?”少妇朝徐璐施了礼,朱唇轻启,身子比徐璐略高上些许,看徐璐的眼光,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徐璐定了定神,她记性好得很呢,立马认出了这人,眉不动眼不抬的,“原来是瑛表妹,听说表妹前不久嫁人了,还是京城承恩伯的朱家,我在这儿恭喜表妹了。当时你姐夫听到表妹嫁了好人家,可高兴坏了。”

    此人正是华瑛,华家的闺女,徐璐的表妹。上个月嫁给了承恩伯朱家最小的公子。这朱家以前曾是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当年朱家嫡女有幸入了东宫做太子侧妃,多年来虽无所出,却一直盛宠不衰,太子登基后,又被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朱家早在朱贵妃还是东宫侧妃时,便已起势,更因当时东宫太子的抬举赏识,朱家诸人水涨船高,立时成为京中新贵,虽未在在朝堂上占据显要位置,却也有着不俗的根基。大前年,也就是康德一年,太子才刚登基,国务繁忙,皇后又怀有身孕,无法主理后宫,朱贵妃肩挑大梁,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替皇后挡下了来自皇帝母族对皇后下的暗箭,几乎丢去半条命。皇后感念朱贵妃忠心护卫,特向皇帝进言,恩赏朱贵妃。

    因朱贵妃已是尊贵的贵妃,封无可封,便恩荫娘家,朱家被封为承恩伯,可袭三代,其恩泽直逼后族威势。要知道,当年宣德后期的孙贵妃盛宠之下,孙家也只捞了个流袭的伯爵之位。与朱家相比,可就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朱贵妃虽盛宠不衰,却一直恪守规矩,恭敬服侍帝后,虽说在外头有跋扈名声,但朱家子弟却甚是本份,也各自有了较好的差事。以华家商贾的身份。居然能把闺女嫁入朱家,确实出了徐璐的意外。

    上个月华瑛出嫁时,也让人通知了徐璐,当时徐璐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前去,只让凌峰去露了下脸就回来了。

    后来凌身回来对她说,“亏得你没有去,华家的为人,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然后徐璐追问事情经过,凌峰却未曾细说,只是让她以后少与华家人来往。徐璐不得已,只好从别的渠道打探,这才知道,凌峰去华家居然坐了冷板凳。不止坐了冷板凳,还受了一翻挤兑。只因华瑛嫁给了承恩伯的朱家幼子,而朱家是仅次于皇后家族之后最为得势的外戚。而凌峰再是显贵,因即将离开福建,而新任的福建督抚据说极有可能是朱家三老爷,也就是朱贵妃的亲伯父,如今的承恩伯爷。现官不如现管,凌峰这个即将御任的现官,已成为被供在贡桌上的珍肴,虽美味,却已失了新鲜。

    看着华瑛这通身气派又矜持娇贵的态度,徐璐甚至无耐地想,看来人家婚后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不然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卓家的客人当中,也有不少识得华瑛的,也知道华家和徐璐之间的关系,却见姐妹俩针尖对上麦芒,迅速竖起了耳朵。

    华瑛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来,“是吗,这还是托了表姐的福呢。”

    “承恩伯朱家富贵煊赫,可非旁人可比,这可是表妹的造化,与我何相干?”徐璐淡淡地道,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嫉妒之色。

    “我记得表妹上个月才嫁的人吧,还是特地去京城完婚的,怎的又出现在泉州?”难不成,她男人外放到福建来了?可凌峰并未对自己说过呀。不过承恩伯爷有可能来福建任督抚,那么华瑛随夫婿一道前来,也在情理之中。

    华瑛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徐璐,眼带恨意,“夫君已被外放为泉州南门都指挥使司副使,我是夫唱妇随一道跟了来。”

    徐璐神色淡淡,“原来是表妹夫高升了,恭喜表妹了。”看来承恩伯接任凌峰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了。难怪这华瑛如此硬仗腰子。唉,果然男儿不可一日无权呀。

    华瑛面露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璐,唇角浮现冷笑的孤度,不过瞧着徐璐粉白娇嫩的面容时,双眸又眯了眯,轻笑出声,“不过是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哪比得上表姐夫。对了,听说表姐夫即将被调进京,依表姐夫的能耐,想来又要高升了。”

    徐璐神色不变,“你表姐夫在福建已有三年,早已想家想得厉害。这会子能够回去,不管高升与否,只要能见到亲长,都是喜事儿。”

    “时辰不早了,家中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回去处理,我不便久留,我就先走一步了。”看着去准备车轿的仆妇折了回来,徐璐淡淡地说。

    华瑛咬着唇,似要说什么,大概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又不合时宜,但若是不说出来,她刚才这般大张旗鼓叫住人家,却虎头蛇尾的,又落了下乘,一时间僵在那儿。

    徐璐见状,也就微微地笑了笑说:“表妹夫初到泉州,人生地不熟的,表妹还得多费功夫指点了,想必表妹参加了卓家的席筵,大概还要回去给表妹夫打点吧,我也不留妹妹了。改日若是得空,再请表妹入府一叙。”

    华瑛唇角浮现冷笑,昂首道:“表姐说得是,不久的将来,咱们是还得见面的。”

    徐璐温文和雅地离去,心里却沉了下来,来者不善呀!

第202章 新督抚上任

    “你立即去打听华家最近的事儿,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尤其是我那位瑛表妹。”回去后,徐璐回忆起华瑛的神色,阴鸷中又带不怀好意,看自己的眼神即痛恨,似乎自己就是那鲇板上的肉,将来就得任她宰割,这妇人哪来的底气呀?

    左思右想,徐璐又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可以让人拿捏的把柄,凌峰一如以往的尊重自己,内宅几乎是她说了算,银钱也是任她支配。御赐的妾早已不成气侯,唯一能够让外人说道的便是子嗣和远在京城的公婆。但凌峰已向她交代清楚了,她也没了子嗣上的烦恼,公婆想来也是温和不过的,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华瑛还能拿什么招数来针对自己。

    但反常必有妖,徐璐出于小心谨慎的性子,还是派朱小航前去打听了。

    “我那表妹端得好福气呢,居然嫁进了承恩伯的朱家,成了朱家四奶奶。”徐璐决定双管齐下,一边派朱小航出去盯梢华瑛,一边从凌峰这儿找珠丝马迹。

    凌峰看着正替自己宽衣的妻子,“今日你见着她了?”

    徐璐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解他的腰带,“见到了,表妹看起来过得很好。”

    凌峰只着浅紫色的中衣,坐在床沿,双手按着膝盖,沉吟了会,说:“朱家与凌家交情还不错,朱贵妃再是聪明不过了,绝不会与凌家为敌。朱家老四,是个庶子,这回因承恩伯朱开明即将走马上任,朱家老四倒也幸运补了泉州城南门副指挥史的差事,倒也是个实权人物。”

    徐璐微微一笑,“爷与承恩伯华家交情如何?”

    凌峰看她一眼,“还好。承恩伯即将抵达泉州,我也得尽地主之宜招待朱家人,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多受些累了。”

    徐璐点头保证,不就是宴客嘛,轻车驾熟了的。就是怕到时候华瑛仗着夫家身份在她面前扯高气扬,她估计会得内伤。

    “以前在京城,我与朱老四还颇有些交情。你那个表妹,礼数尽到了便成,没必要深交。”凌峰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但语气里的轻蔑也让徐璐乱不爽一把的,别人家的姐姐妹妹在闺阁时再有龃龉,但嫁人后,关系却能大为缓和,并能够紧紧团结在一起,为什么她的姐姐妹妹却总是与她越行越远呢?反而还跑来与自己别苗头。

    ……

    葛长青家的果然是雷厉风行,不出两日,便找出了那私自给戚姨娘传达消息的丫头。不是别人,居然还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叫夏竹的丫头。

    因徐璐这几个梅兰竹菊都只是临时买来充数的,而凌家这样的门楣,没有规矩的丫头是不会放到正院里的,所以这几个梅兰竹菊可是在文妈妈那儿呆了大半年,才被放到各处,从二等丫头做起。去年冬梅有了别样心思,被凌峰当场摔死后,另外三个兰竹菊的则很是安份。

    但没想到,这才多久呀,又出了个背主的。

    夏竹性子好,人也灵活,便被安排在衡芫院的后院当中,专门替屋子里的大丫头跑腿办事,尽管不能自由进出主屋,但在院子里也还是颇有自由的。也因夏竹是徐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大丫头们也不好过多使唤她,以至于这丫头生出了些骄傲自满的心态,因姿容不俗,却又得不到男主子的垂怜,只好奋发向上,朝银钱方面靠拢。

    “不过是三四两银子,及几盒京里来的胭指,就叫你把主子给卖了。你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了。”在听说了夏竹与戚氏来往的前后经过后徐璐沉下了脸色,“若是旁的丫头也就罢了,可你是我的陪嫁,居然背主弃义,真真是替我长脸来了。”她扭头对葛长青家的道:“你们也是知道我的脾性,但凡有个错处,只要不是要紧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一样我是万万不能忍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葛长青家的恭身答道:“少夫人对下人再是宽厚不过了,奴婢们能服侍少夫人这样的主子,那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咱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因主子宽厚就不当一回事儿了。少夫人虽好性儿,却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心术。”葛长青家的说得铿锵有力,她坦然直视徐璐,“其实少夫人对奴婢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尽心尽力完成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一心忠心主子,那便是好的了,若是有二心,纵是千好万好,也是留不得了。”

    徐璐心道,难怪香草要向自己推荐这葛长青家的,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头道:“亏得你够明白,也不我枉重用你了。”

    葛长青家的赶紧跪了下来,叩头道:“少夫人对奴婢的恩典,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也不是那冷石心肠之人,更不是那一根筋的,先夫人没了,奴婢改而孝忠爷。如今少夫人进了门,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听少夫人吩咐的。”

    徐璐很是满意,“你明白就好。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自筑番篱的,不管曾经服侍过谁,只要明白事理,我都可以一视同仁。”她对葛长青家的态度很是满意,便把夏竹的赏罚交给了她。

    葛长青家的也不负她所望,当下把家规一摆,指出夏竹所犯的严重错处,奴才无论犯了何过错,首要的一条便是背主。她私通姨娘,把主母的事儿与姨娘通风报信,绝对算得上是见利弃主,不管说到哪里去,都只有被打死的份。

    没过几日,香草已出了月子,徐璐让人在后院里整了几桌酒席,算是给孩子庆祝。府里的各大管事也纷纷送了礼物过去,甚至连在浆洗房里粗稍大的洪姨娘也让人送了一对碧玉金花生的金手镯。

    香草持了这对金手镯呈到徐璐面前,“少夫人,这洪姨娘的礼物,奴婢可以收下么?”

    徐璐打量了眼前的手镯,设计得非常不错,蜀身带赤金,并可申缩,上头挂了个纯金打造的小金花生,另一端还挂了个小小的碧玉,上头挖了个小小巧巧的花,旁边还挂了个金铃铛,摇晃间便有股清脆的响动,看起来非常可爱,很适合小孩子佩戴。

    垫了垫镯子的重量,徐璐淡淡地笑道:“还不错,也能值些钱,洪姨娘也算是有心了,既然送给了小虎头,你就代为收下吧。”香草的儿子乳名小虎头。

    香草却微微蹙起眉头,“可就是怕拿人手软。”

    徐璐呵呵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

    香草收下镯子,发现徐璐神色轻松,不由得心中一动,回去后就着人打听朝阳轩洪姨娘戚姨娘的动静。发现戚姨娘被移到了偏院里闭门思过。而洪姨娘忽然变得老实安份起来。恍然大悟,原来这洪姨娘被戚姨娘的下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生收妖蛾子了。难怪少夫人让她放心收下洪姨娘的礼物。

    收拾打点行襄的日子在忙碌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转眼间,恩伯朱开明一行人已抵达泉州,凌峰交代了徐璐一番后,自己去城门外迎接去了。

    打听清楚了朱家人的行程和随行人员后,徐璐迅速行动起来,虽说她这个主母平时并不称职,但管家还是满有一套的,但凡主母下达的命令,底下人也不敢推萎扯皮。等凌峰接了贵客临门,徐璐已新换了衣裳,坐着滑竿事先等候在前厅。

    承恩伯朱开明五十余岁,面皮白晰,略为富态,中等个儿,看上去挺和气的一个老人,一道随行的还有承恩伯的嫡次子朱清日,庶子朱清辰及儿媳妇华瑛,以及从京里带来负责照顾朱开明起居饮食的两位妾室,一个周氏,一个季氏。

    徐璐穿着白底玫瑰紫遍绘紫荆花细娟刻丝刺绣斜襟夏衣,下身月白色绣大朵紫荆花六福湘裙。斜堕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紫荆花攒珠钗,右边鬓边斜戴一枚杯口大的镶青金石和猫眼石的偏凤钗,端庄温雅,柔和温厚。

    瞧着众人进得厅堂,徐璐赶紧上前,裣衽施礼,“这便是世子爷时常挂嘴边的朱家世叔了,妾身徐氏这厢有礼了。”

    承恩伯朱开明一身宝蓝绣富贵祥云纹的长衫,金腰玉带,悬缀美玉,头戴黑色忠靖冠帽,贵气逼人。男女有别,在隔了三步远的距离,朱开明就双手虚扶状,“侄媳妇免礼,都不是外人,不必见外。”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一派的亲切和气。

    凌峰今天一身月牙白底子藏青八团花纹长衫,头捶三镶银金簪,直领箭袖,玉带缠腰,正中紫金二色嵌宝石的玉扣闪亮富贵,腰间垂着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坠,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气势昂扬。他唇角含笑地对朱家人介绍着徐璐,“拙荆徐氏。”然后又对徐氏说,“朱家与凌家也算是世交,你就与我一道称老伯爷为世叔也就是了。这是世叔二子,朱清日,字太元。”

    徐璐又裣衽施礼,口称“太元世弟。”朱清日赶紧作辑还礼,“嫂夫人好。”

    凌峰又指着朱清辰道,“这是世叔幼子,清辰贤弟,字止悠。弟妹与咱们家也是亲戚,就不必介绍了。”

    徐璐飞快地看了华瑛一眼,笑得端庄喜悦,“那还用说?”她看着华瑛,笑得唇齿不露,“表妹,近来可好?自那日在卓家一别,也不过半月功夫,表妹似乎清减了?”

    华瑛神色高傲,正待说话,朱清辰已抢先长笑道:“嫂夫人果真好眼力。最近瑛娘为了安顿一大家子,确实累坏了。我原叫她来请教嫂夫人,她偏怕麻烦,生怕扰了嫂夫人的清静,死活不肯来。”

    徐璐嗔怪地瞪着华瑛,“表妹也真是的,你我表姐妹一场,还有何见外的,你偏不来找我,可是不拿我当表姐?”

    华瑛穿着金红色的金银刻丝对襟夏衣,头上斜斜馆了支金螺丝花卉金步摇,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富丽喜气,明媚的脸庞优雅尊贵。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徐璐,抚着袖口精美的刻丝刺秀,慢悠悠地道,“表姐说笑了,横竖我都嫁了人,自该负起身为妻子的责任,哪还能回回麻烦表姐的。我呀,人虽笨了些,不过好歹托了老爷的福,泉州城的那些官太太们倒也帮了我不少忙,也没怎么受累。”

    华瑞说话慢吞吞,虽然带着笑,但语气里的傲慢却是无法忽视的,朱开明皱了皱眉,朱氏兄弟也满脸不悦。

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

    但华瑛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亲事,是因为徐璐的关系才天上掉馅饼,她冷笑着说:“我可比不上表姐攀龙附凤的本事,我只知道,嫁人后,就要勤勤恳恳的过日子,而不是四处钻营。”

    徐璐不理会她的嘲讽,静静地道,“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少树一个敌人。这个道理,表姐出身商贾之家,或许难以明白。但相信朱家人再是明白不过了。所以朱贵妃再是冠宠六宫,依然低调行事,不与人相争,华家同样如此,表妹明白我的意思么?”

    华瑛面色茫然。

    徐璐又低低地道:“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宗族力量是最强大的,然后是姻亲的力量。为什么那些权贵之家要拿嫡女攀高门,非得娶出身大家的儿媳妇,除了门当户对这一要求外,这也是为了让家族多一份助力罢了。”

    华瑛不说话,面无表情。

    “大多女子,在闺阁时或为着这样那样可笑的理由弄出唇齿印来,可一旦嫁人后,反而比闺阁时还要好,你帮我,我帮你,和和美美,亲亲热热,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璐看着她,稍微拔高了声音,“闺阁时的女孩儿,最大的利益就是来算长辈疼爱的多寡,或为着三两件首饰的相争。但嫁人后,方可知宗族,门路的重要性。而门路的重大来源取决于姻亲。何谓姻亲?主要目的是拉近两者家族间的关系,结成盟友,取得信任的最简单方法。通过婚姻结成亲戚关系,你帮我,我帮你,大家资源共享,跨界互惠,相互壮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正的唇亡齿寒。”

    屋子里静悄悄的,华瑛神色闪烁,似有松动。

    徐璐继续道,“表妹应该也瞧出来了,凌家朱家,交情也还不错。如今,我是安国侯世子夫人,表妹也是承恩伯家的四奶奶。你我又是表姐妹关系,

    因你我的缘故,凌家朱家倒成了真正的姻亲了,凌朱两家虽称为世交,但也绝对比不上姻亲更来得牢靠。表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华瑛神色一变,双唇蠕动着,望着徐璐严肃的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璐静静地望着她,“你我以前的恩怨,咱们都各自记着呢。表妹记着我对你的狠,我也记着表妹对我的算计,可这又如何?如今你我都嫁入高门,各自家族又还走得近。表妹觉得,你我之间相互仇视拆台,就能快意恩仇?”

    华瑛阴着脸,一言不发。

    徐璐叹口气,一脸诚恳地道:“自听说表妹要嫁与朱家时,爷就与我交代了,要与表妹好生相处。”

    华瑛脸色怔了怔,先是惊疑,然后是得意,最后又是冷笑,她傲然而笑,“姐夫倒是识时务。”声音低哑而冷沉,轻咬下唇,一双美目里露出复杂而怨恨的光茫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姐夫一向识时务,这也是他在福建大开杀戒,但京中却一直有人替他说话的原因。”

    华瑛滞了滞,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忿忿闭上嘴巴。

    徐璐又继续道:“官场上,能做到高位的人,大都是识时务。表妹难道还没明白么?”

    华玲冷笑两声,这会子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徐璐又道:“凌家与朱家一向走得近,如今,因你我的缘故,又成为实打实的姻亲,想必将来还会更进一步合作。而我嘛,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优先。而你我之间,是敌是友,就全在表妹一念之间了。”

    华瑛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坦然与她对视,然后坦然收回目光,拿起茶壶给自己继了杯茶,缓缓呷了口茶,看着杯子里清亮的茶水,轻轻吹着飘浮在杯子里的碧绿茶叶,淡淡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表妹自己能否想明白。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去安排午膳,表妹请自便吧。”说着放下茶杯,娉娉起身,看都不看华瑛一眼,走出偏厅。

    ------题外话------

    初六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团圆日子,光我的亲戚就来了两大桌,加上婆家那边的亲戚,借的桌子椅凳都把我搬到手酸。我们一家人从初五就开始准备,今年我第一次统筹安排,累惨了不说,在牌桌上也“为人民服务去了”,农村人宴客也开始兴下馆子,可我家有素来节俭持家的公婆镇着,想都别想。

第204章 化敌为友

    正午的阳光炙烈而火热。虽然晒不到走廊上,但一跨出门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徐璐强忍着暴热天气带来的不适,顺着抄手游廊朝自己的后院走去,已到正午,她得安排人手去前院上菜,男人们聚到一起,肯定得喝酒,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安排人事先熬好解酒茶,消食茶,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了菜式,在熙和轩的偏厅里安置好酒菜后,待凌峰携客人坐定,徐璐亲自布菜倒酒,待给大家亲自倒好酒后,她才温婉地对众人道:“朱世叔,太元世兄,清辰妹夫,你们千万别客气,慢慢吃,我先回后院去陪表妹了。”

    众人客气一番,徐璐又对凌峰笑道:“爷可得好生招待客人,如今大家都是亲戚,可不能怠慢了,不然我可不依。”

    凌峰笑着拱手道:“谨尊夫人吩咐。”

    徐璐脸儿一红,嗔怨地瞪他一眼,这才款款离去。身后还听到朱开明爽朗的声音,“峰贤侄,你这媳妇确是不错。”

    凌峰的声音带着自得的笑意:“世叔过奖了,虽然谦虚是美德,不过侄儿仍是要说,徐氏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妻子。”

    一阵哄堂大笑声,徐璐也跟着微微一笑,吩咐了小厮小丫们好生服侍后,这才坐着二人抬的滑杆回到后院来。

    因有客人的缘故,饭桌设在正屋里的正厅子里,徐璐让丫头们摆膳后,又亲自来到偏厅里,对正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华瑛道:“表妹,时辰可不早了,随我去用膳吧。”她走到华瑛面前,脸上笑盈盈的,“天气热,弄得也简单,就是些寻常小炒,希望表妹不要嫌弃。”

    华瑛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徐璐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正屋厅子里的红木圆桌上,已摆好了七菜一汤,有鲜翠葱绿的炒青菜,一盘子焖烧茄子,水煮蘸水大龙虾,软烧黄鱼,烧鹅脯,特色海蛎煎,清蒸螃蟹,及一盅熬成乳白色的三鲜鱼丸汤。菜式丰盛,但量并不多,却胜在精致。盛菜的盘子鲜亮有色,晶莹剔透,每道菜都摆出了非常漂亮的造形,淋上汁水,撒上些许葱花香菜,红黄翠绿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

    一路风风仆尘尘,肚子早也饿了,华瑛先前还保持着三分矜持,但凌家的菜很合胃口,不知中觉中,居然添了两碗饭,这还是她努力克制的结果。

    观徐璐也只吃了一小碗饭,不由脸色一红,说:“你家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

    徐璐微微一笑,“那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手艺确是没得说。我都长了一圈肥膘了。”她捏了捏脸颊上的肉,“人人都说我快长成一张圆饼脸了,唉……”她看了华瑛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倒也满羡慕的。

    “表姐也别妄自菲薄,我听长辈们说,表姐这叫富态。要有福气的人才会生着一张圆脸。”

    华瑛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却依然对徐璐有五分妒忌,三分不以为然。这年头流行以瘦为美,徐璐的圆脸和肉乎乎圆滚滚的身子确实让人嘲笑。但徐璐胖归胖,脸盘虽圆,却依然清丽可人,眉目清新,粉圆的脸颊饱满而富态。眸子清亮而有神,卧蚕眉,鼻子不挺,却微丰,鼻头有肉,双唇略厚,笑起来脸庞也跟着扩大,丝毫没有闺阁女子应有的娇弱羞怯之美,却另有种别样的爽郎开阔。

    刚开始华瑛还曾不屑一顾,觉得徐璐这样的容貌,实在难以拴住男人的心。但事实刚好相反,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权贵勋爵之家的夫人奶奶们,个个脸若银盘,富态圆润,刚开始她还颇觉这些人家挑选媳妇眼光太差,后来让朱家二房婶娘解了惑。原来大多数人都认为,瓜子脸尖下巴的貌美女子是没福气的,那些圆脸之人,那才是真正的福相,旺夫旺子。拿京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阁老方家来说,方知礼的夫人就是生着一张银盘脸,长相也只是普通,看看人家,旺夫旺子,旺一大家子。方家四位姑太太,就有三位姑太太蛋形脸,饱满有肉,瞧瞧人家各自的夫婿,小日子过得那叫红火。如果这些还不能让爷们改掉以色选妻的毛病,那就瞧瞧宫中的皇后娘娘吧。

    徐皇后也是生着张公认的圆脸,脸盘小巧,却圆润饱满,瞧瞧人家旺夫旺子的本事。

    华瑛并不服气,暗地里斥责为无稽之谈。那些生着蛋型脸瓜子脸的人不也一样富贵双全?

    圆脸真的有福气么?徐璐深表怀疑。

    她细声道:“小时候我比现在还要胖,可没少被同龄的小伙伴们嘲笑,当时我都气哭了好几回。后来祖母就宽慰我说,人的美丑是上天和父母给的,也不能因为长得美就骄傲自满,更不能因长得丑就自曝自弃,只要有一颗向善之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便可仁义礼智善齐全。”

    华瑛尽管没怎么听懂,但又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

    徐璐又微笑着解释,“世间之事,想要成就颇难,然而降伏自己的心却更难。佛曰:信者令心澄净。信者澄净也,如水精珠能澄浊水,心有信珠令心澄净。祖母还曾对我说过,有信的人很自然的就会质朴、坦荡、厚重、调柔、慈悲,其原因是因为”信“很自然的就能让人心澄净,就有如水精珠能够让浑浊的水澄清下来一样,心对于‘心‘也有类似的作用。有‘信’的人自然就会喜欢逐步为善去恶,因为这是很快乐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做反而会很自然的觉得难受。只要立身正,一心念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一念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她看着华瑛,一脸诚挚,“就拿我与表妹来讲吧,你我之间本就是再亲不过的姐妹,又并无何深仇大恨,为何非要弄得黑口黑面呢?和睦相处,开开心心多好?”

    华瑛嘴唇蠕动,正要点头称是,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墨香,往事又逼回脑海,凌峰的无情,徐璐的咄咄逼人,父兄姐妹的责怪,曾经说亲的艰难,外人的嘲笑,使得她邪火又冲上脑门,冷笑道:“表姐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敢情刀子不动在自个身上就不会痛了。”

    徐璐定定地看着她,“听说表妹夫家也有好些姻亲表姐妹,也时常与朱家来往,不知表妹见过没有?”

    华瑛不屑地道:“见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微微一变,咬着下唇,似有所触动。

    徐璐观察力极强,知道她那一颗丑仇的心已被自己扭转过来,累吁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华瑛,不说昔日她曾打过凌峰的主意,单说她这副一朝嫁入高门就“要给以前瞧不过我的人颜色瞧瞧”的暴发嘴脸,就让她很是不喜。可人生就是如此,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悲苦烦恼,权贵之家也有权贵之家的不如意之处。

    凌家是显赫有名,凌峰也是位高权重,可权贵世家之间的来往,盘枝错枝,极其复杂。以凌家强大广泛的人脉和根基,并不是非得要与朱家交好。但若因为一个华瑛,就平白与朱家交恶,又未免不值。凌峰倒是处处替自己着想,曾放言,要她不必把华瑛放在心上,他自有办法让朱家理智大于感情。

    但徐璐还是以为,她如今吃的是凌家饭,就要对得住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月钱,及零碎的私房小金库,和眼下的这份尊荣。尽管不喜华瑛,依然放下身段,对她晓之以理。化敌为友是徐璐的拿手好戏,施行起来倒也不难,就是得浪费些口舌而已。

    所幸华瑛虽思想浅薄,但并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在朱家的地位,倒也没有过多把自己摆到太高的位置,很容易就接受了徐璐的讲和。然后,表姐妹之间又高高兴兴和和美美起来。

    下午朱家离去时,徐璐与华瑛依依惜别姐妹情深的画面,让朱家人愕然的同时,也颇为高兴,对徐璐华瑛二人投去满意的一瞥。

    时走时,朱清辰撇下众人,对凌峰拱手道,爽郎地称呼道:“乐毅兄,没想到咱们还能成为连襟。”

    凌峰唇角微勾,大力拍了他的肩膀:“叫声姐夫来听听。”

    朱清辰喉咙似被咔住了般,脸色瞥得通红。惹得去而复返的华瑛捂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对徐璐道:“表姐,你看你这妹夫,还害羞呢。”

    徐璐也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朱清辰道,“妹夫可真没礼貌,这么老半天了,也没听你叫我一声表姐。”

    朱清辰脸色憋了憋,半天才张了嘴巴,“表姐……”他年纪比徐璐大,个头比徐璐高,却要叫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表姐,费了姥姥的劲,才讷讷地叫出声。

    徐璐“哎”了声,一副长姐模样,“妹夫好,这声表姐可不是白叫的,来,这是给你和表妹的见面礼。”她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紫色绣金牡丹镶东珠的荷包来。

    朱清辰哭笑不得地接过,凌峰放声大笑,华瑛妙目微横,也跟着掩唇笑道:“表姐好大方,这声表姐确实没白叫。”然后看着凌峰,娇声道,“姐夫,我可是早就叫了姐夫的,怎么就没个见面礼?”

    凌峰微敛笑意,看着朱清辰,也一副长兄派头,背着双手,“一起叫才有。”

    华瑛赶紧捅了捅朱清辰,“赶紧叫姐夫呀。”

    朱清辰红着脸,拱着手弱弱地叫了声姐夫。凌峰却说:“没听到,大声点。”

    这下子徐璐也忍不住了,捂着唇笑了起来,捶了凌峰两拳,“依大卖大?不害臊。”

    凌身振振有辞,“当妹夫清辰才赚大了。”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扯下那枚通体莹白的羊脂玉俩递了过去,“虽然你这声姐夫叫得不情不愿,不过谁我大人大量呢,喏,送你吧。”

    众人笑起一团,朱清辰掀赏着手头的玉佩,大笑:“唉呀,这声姐夫叫得值。我记得这玉佩可是乐毅兄长年不离身的,如今倒是便宜我了。”

    徐璐再度笑了起来,送走了朱清辰和华瑛夫妇,徐璐转身,对凌峰道:“中午应该喝高了吧,我已让厨房熬了解酒茶,爷赶紧喝了吧。”

    夏荷已亲自端了个双鱼送吉的小圆盘,上头一盅茶色的汤水,凌峰拿起一口气喝了精光。

    夫妇二人回院来,这时候外头仍然炙热,徐璐挥退了在胞厦里等候着的抬滑竿的婆子,与凌峰步行回到衡芜院来。

    “你与你那表妹究竟说什么?”凌峰背负着双手,侧头看她嫣红的面容,也不知是上了胭脂的缘故,还是徐璐肤色本来就好,这时候的她脸颊白里透红,双颊自然染上一层红润,活脱脱的一颗胖苹果,又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再来以凌峰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妻子不算优美却柔和的侧面娇憨如婴儿,以及长长的翘翘的睫毛如扇,真恨不得立马恢复蛇形,把她缠进身子里。

    徐璐侧头看他一眼,唇角浮现浅笑,“没说什么呀。”

    “我不信。”

    徐璐得意地翘着鼻子,“真的没什么,表妹是聪明人,自当明白,多树一个敌人,哪及得上多交一个朋友的道理。”

    凌峰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然明白,他的妻子,在不动声色间,又给他拉了个可靠的盟友了。

    ------题外话------

    我双亲姐妹众多,我父母又长年没在身边,我爸爸和妈妈那边的亲戚都要趁过年去拜访一番,以免生疏。我们现在白天开门,下午走亲戚,初二那天就拜访了四家亲戚。到现在也还有几家没走完呢,等走完亲戚后,我就保证稳定更新,请大家再给我几天时间。谢谢。

第206章

    他揽上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没带你去真正玩过。明日我带你去外头走走。”

    徐璐喜笑言开,“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要去五里桥,清源山,深沪湾,双髻山,还有……岱仙瀑布……以前一直听人说这些地方景色优美,名胜古迹众多,老早就想去瞧瞧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去看。”

    “我也是,来泉州三四年了,镇日里忙着公务,还真没好好放松过。这会子趁着新任督抚接任,我倒可以放松放松了。”她兴奋的神采也感染了他,原本只决定只去一两处,这时候也就全都将就她了。

    此去游山玩水,徐璐热情高涨,趁凌峰因喝酒过多引发身子不适不得不去休息之际,已迅速安排好随行人马,并准备好一切,只等明明天一亮就起程。

    丫头们也很少外出的,听说要随主子一道出去游山玩水,一个个兴奋不已,徐璐吩咐下去的事儿,完成得格外好。因兴奋过度,徐璐当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觉。想来也好笑不已,不过是出去玩上两天罢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居然兴奋到失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爆热的天气中,凌峰一直都是恢复了蛇身睡觉,这会子也让翻来覆去的徐璐给弄得没法子好生睡觉,尤其这丫头床品实在太烂,翻身不但动作老大,还会报复性地用手脚蹭一下,在他身上摸一下才舒适。背过身去,身子缩成煮熟的虾子,翻过来时,手脚就会搭在他身上,大有拿他当抱枕的架式,端得霸道无比。

    白日喝多了酒,睡了一觉起来,夜间便无多少睡意,再让她这么蹭来蹭去的,某个地方迅速复苏。他侧过身,把她搂在怀中,在她身上捏了下,“不好生睡觉,那咱们就做点别的事吧。”蛇尾慢慢往她身上缠去,很快就把她缠得紧紧的。徐璐被缠得缓不过气来,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双颊被他双手紧紧捧着,柔软的双唇首先糟到攻击。他的胡茬子刺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痛,但他霸气中又带温柔的动作,又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他强壮结实的胸膛当中。

    天气炙热,凌峰最终选择了去深沪湾,游轮沿着长长的海岸线,缓缓开始,徐璐坐在航舱里,望着岸边的美色,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她的脑海里,依然还在回想昨晚的画面,并不时望向凌身,包括他的下半身。

    凌峰被她的眼神盯得实在过意不去,挥退下人,来到她面前,从身后搂着她,轻咬她的耳垂,“是不是还想要?”

    徐玷脸蛋儿一红,粉拳握紧没头没脑地朝他捶了过去,口中娇斥:“不要脸,大白天的。”

    她的粉拳对凌身来说,简直像搔痒,凌峰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眼神温柔,面带柔和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爱,圆圆的粉颊不说了,连胖乎乎的手指头都可爱到让他爱不释手。

    徐璐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放在掌心摩挲,一会儿放在唇边轻吻,她忽然叫道:“唉呀,我忽然想到,刚才出恭了,还没净手呢。”但见他赶紧放开自己的双手,不由笑了起来,“哈哈,骗你的。”

    凌峰恼羞成怒,把他按倒在软榻上,“小东西,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我的厉害。”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抱着她的脸颊,左右开弓狂亲一气,直把她弄得娇喘吁吁,头发散乱,双唇肿胀方肯罢休。

    不过样的惩罚也有一定的坏处,那就是容易擦枪走火。凌峰也不明白,他一向以超强的自控能力引以为豪,但在她面前,每每都要破攻。这一次也不例外。

    见他动作越来越不“规范”,徐璐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推开他,她太熟悉他的脾气了,活像山坳里的野狼,几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食似的,一见到食物就双眼放出绿光,嗷嗷地扑上来把她狂吃一气方肯罢休。

    “色狼,看你这副德性,这可是在船上。”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赶紧整理被弄得凌乱的头发。

    凌峰却趁她整理头发之际,趁人之危地把她压在榻上,再一次行霸王硬上弓之事,徐璐吓得花容失色,丫头们就在隔壁呢,他胆子也太大了。

    夜幕降临,挂有“凌”字红灯笼的船舶总算靠了岸,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徐璐一上马车,就呈死鱼状躺在软榻上,她不敢让丫头服侍,也不敢看丫头们的神色,只能鸵鸟地缩在马车上,心中暗骂凌峰这个大混账,越来越不像话了。

    昨晚没能睡好,又与凌峰酣战了半宿,白日里还没恢复过来,又继续干重体力活,直到此刻,马车的震动就像摇篮一般,徐璐眼皮子渐渐沉了起来。

    徐璐是被马车的惯性给震到了地上,揉着被摔痛的手肘肩膀以及额头,叫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给停下了?”害得她摔得好惨。也亏得车厢里的小几离榻还有些距离,不然这一摔可真要去半条老命。

    车夫赶紧回答:“少夫人,是有人忽然从斜里杀出来,小的怕撞到人,只好赶紧勒了缰,您没伤着吧?”外头响来一阵哭叫和踢打责骂声,徐璐皱起眉头,这声音,似乎是娼馆里的姑娘偷跑出来,不幸又被抓到,怎么,逼良为娼?

    徐璐一边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一边掀了开车厢的帘子,果然,昏黄的灯笼下,一个女子倒在地上,正拼命地卷缩着身子,嘴里凄厉地叫道:“好心人救救我吧,这些人要逼良为娼。”

    打人的那几名男子拧着女子的头发,对着她的脸蛋儿就狂甩了几个耳光,嘴里骂骂咧咧道:“贱人,敢跑?进了我怡芙院,生是我怡芙院的人,死是我怡芙院的鬼,敢逃?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拖着这女子往回走,然后一边对马上的凌峰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公子出行,小的在这儿向公子陪不是了。小的是西山街道怡芙院的人,这女子叫白玫瑰,是刚卖到咱们怡芙院,还不怎么服管教,居然偷跑了出来,冲撞了公子,还请海涵。若是公子对这女子有兴趣,下回来咱们怡芙院,就点她的牌子,保证调教得柔柔顺顺的。”那女子被打得唇角流血,目光希翼地看着凌峰,“公子行行好,救救小女子吧,我不要去娼馆,公子救救我吧,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了。”说着就碰碰地磕头。

    凌峰一言不发,那女子脸上闪过绝望,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拖着走了,徐璐看得于心不忍,那女子眼里的绝望让她心下难受不已,便扬声道:“且慢。”

    徐璐承认,她虽然没多少同情心,也还不至于到冷血的地步。眼见那女子如此可怜,生心恻隐,作主把那女子救了下来。

    徐璐以前也曾听人说过,娼门里确实有逼良为娼的事儿,所以也不当冤大头,问了诸多问题,发现这女子确实是被人贩子拐来卖入娼馆的,又还扮了一回清道夫角色,不但救下了这可怜的女子,还让人把那怡芙院的打手龟奴一道抓了起来,让刘向东好生彻查娼馆妓院的问题。

    “与人贩子勾结,逼良为娼,一直是我朝明文禁止的,尔等好大胆子,顶风作案,不可饶恕。来呀,立即给本夫人绑了,扭送官府。着令刘向东立即彻查此事。”

    凌府的护卫们齐声称喏,但目光却是看向凌峰。

    凌峰虽然不豫多管闲事,但妻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点了点头,护卫们这才上前把这些打手龟奴捆了起来。

    那女子得救,很是感激零涕,向徐璐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徐璐坐在马车里,语气温和地道:“都这么晚了,我就好人帮到底,随我一道回府吧,明日我再派人护送你回老家。”

    女子又跪下来谢恩,徐璐摆摆手,让人把这女子带到后头的马车。

    回到凌府,马车一路驶进二门里,在垂花门外停了下来。徐璐扶着婆子的手,踩着凳子,优雅地下了马车。那女子也一道上前来,怯生生却又大胆地望着徐璐。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正面色不豫地盯着她。

    徐璐见状,语气温和地道:“你随葛妈妈一道下去吧,葛妈妈会安排你的住处的。”一般外头的人都是住在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甘兰厅,这个规矩早在她进门之初就定下的。下人也执行得相当好,就是当初华瑛凌九母女等人住进来,也都是住的甘兰厅。

    这女子对徐璐微微弯了腰,说了声“是”后,这才低头离去。葛妈妈语带不屑地向徐璐施了礼,这才跟着一道去了。

    大老远的还听到葛妈妈夸张的叫声,“姑娘,都这么晚了,你也别再东张西望了,随我一道去客房,奴婢派两个丫头服侍您梳洗就寝吧。”

    丫头服侍徐璐洗了澡,徐璐累极,差点连乳油都不想抹了,还是豆绿尽力尽责地把正要朝拔步床走去的她拖到妆台前,拿出一个蓝花瓷的罐子,从里头抠出乳白色的浮油来,细细均匀地给她抹上。

    凌峰洗了澡出来后,就看到一片粉白雪背,烛火下,更是散发出微微莹光,有些地方还带着些许暖昧的红痕,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些许诱人光茫。他倾身上前,无声地挥开豆绿夏荷。

    豆绿看了他一眼,脸色又闪过某些不满,但看着主子脸上薄怒却又带满足的面容,大概也知道,主子们时常在屋子里摇床,应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着一件乳黄色绣白色细花朵肚兜的徐璐,正对着镜子聚精汇神地拿剥了壳的熟鸡蛋正在脸上来回滚动,一边欣赏自己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虽然这张脸越来越朝大饼方向发展,但也亏得五官生得不错,压住了往往会因胖而变成的横肉脸,镜子里的自己,眉宇间依然清秀,脸蛋有肉但并不显胖,只是饱满而已。

    忽然一张冰冷的大掌袭向自己的裸背,动作缓慢而挑逗。她赶紧回头,发现唇角又浮现出邪笑的凌峰,不由叫道:“这么快就洗好了?”发现丫头们不知何时已离去,不由气嘟嘟地道:“讨厌,人家的头发都还没梳呢。”

    “我来吧。”凌峰拿过玳瑁梳子,给她梳好头发,又拿出盛有乳液的盒子,蘸在手里就往她背上抹去,徐璐赶紧缩着身子,“也别搽多了呀,会腻的。”

    她的肌肤并不缺水份,所以只搽上少许就成,搽多了反而会腻腻的,不怎么舒服。

    凌峰难得地耐性十足,不但替徐璐搽了背,还把她全身上下都抹了个遍,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当然,他的付出在当晚也得到了异常丰厚的回报就是了。

    ……

    次日,徐璐睡得饱饱的,这才在丫头的服侍下起床梳洗更衣打扮,豆绿一边给她洗脸,一边说:“少夫人,那个梁姑娘来了很久了,正在外头偏厅里,说要亲自给少夫人磕头呢。”

    “哪个梁姑娘?”

    “少夫人忘了?就是昨晚您从那群娼馆打手里救下的那个姑娘呀。”

    徐璐想起来了,“看她也是个可怜人,你去与葛妈妈说,给她弄辆马车,再派个车把式,送她回家吧。”

    豆绿点头,果然就出去了,不一会儿,豆绿又进来,“少夫人,那位梁姑娘也太客气了,非要进来谢您的救命之恩呢。”

    生平还从未做过一回像样的好事,能让人感激涕零,也还是不错的,徐璐也还没有高尚到“好事不留名”的境界,于是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我姓梁,名秋韵,昨晚谢夫人鼎力相帮,更是感激夫人收留我。”梁秋韵朝徐璐福了个并不标准的礼,大概是葛妈妈给她找的衣裳,穿在身上倒也还合身,淡蓝色斜襟衫衣,下身是湖蓝色的裙子,蓝色汗巾子,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偏髻,耳朵上缀着枚细小的珍珠,发髻上珠饰全无,只插了枚新鲜采摘的月季花,脸蛋儿生得倒是不错,眼睛下方略带浮肿青影,皮肤看上去还好,就是肤色不怎么匀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灰迹。

    徐璐坐在正屋的八仙桌旁,努力保持着大家贵妇的端庄矜持和稳重,一手拿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缓缓拔动着茶水,语气温和,“举手之劳罢了,昨晚睡得可好?”

    “多谢夫人关怀,我昨晚睡得很好。”梁秋韵一边绞着手指头,一边飞快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以及面前高贵美丽的贵族妇人。

    这便是大富之家的奶奶了,看上去好美,好气派,自恃美貌的梁秋韵,也被比得自形惭愧起来。

    尤其眼前这个夫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生得面若桃花,星眸瑶鼻,肤白貌美,整张脸儿更是白晰细嫩到毫无瑕疵,像极了成熟的水蜜桃,鲜嫩多汁。眼前的年轻少妇,穿着漂亮的姜黄色的连身裙的抹胸,外罩葱绿姜黄二色的对襟束腰半长纱衣,腰间处松松地系着带子,遮住了所有的春光,优雅地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巨大的碧叶莲花图案的大屏风,旁边八仙桌上的绘玫瑰花汝窑瓶子里插着的百合花,把眼前这少妇烘托出了无边的优美,仿佛画中出来的人儿似的。再看她头上那精美得金光闪耀的珠饰,耳上的宝石耳环,雪白皓腕上的白玉镯子,以及握着茶盏的纤纤十指,是那么的湿润,那么的莹白,那么的优雅,一股自卑袭上梁秋韵心头。

    梁秋韵在暗中打量徐璐,徐璐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这梁秋韵给她的第一印像并不是很好,人长得还是好看,但一双四处瞟动的眼睛透露出了骨子里的不安份和规矩教养方面的缺失。

第207章 当好人也是不容易的

    徐璐放下茶盏,尽量保持着脸上的温和浅笑,“如此就好,用过早饭了吧?若还没用,就与我一道用膳吧。”听豆绿说,这梁秋韵一大早来到她的衡芜院等她,一直等到现在,想来也没有吃饭,也就客气相邀。

    梁秋韵倒没怎么拒绝,道了谢后,就与徐璐一道来到隔间的生活居室里用饭。

    梁秋韵的局促在见识到了大户人家用餐的规矩后,越发坐大。

    早餐颇为丰盛,熬得糯糯的红枣碧梗粥,一盘板粟糕,一碟子糟鸭信,一小盘凉拌海带丝,一碟子鹅肉蒸嫩蛋,以及一盘子腌罗卜脆条。

    梁秋韵大概是真的饿了,但又有诸多顾忌,不敢放开肚皮吃,她原想说话,但见徐璐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默默地吃饭,见徐璐放下碗筷,自己也赶紧把碗里的粥刨干净,然后放下碗筷,局促而紧张地望着徐璐。

    一个丫头端了个盘子过来,另一个丫头从盘子里端出两杯茶色的汤,梁秋韵接过,道了谢,端起喝了一小半,忽然见徐璐喝进嘴里后,嘴里咕噜几下,用帕子遮住半边脸,侧脸吐进了丫头端上来的吁盅里。动作随性而优雅。

    梁秋韵脸色一红,讪讪地放下茶盅。

    徐璐佯装没有瞧到她的窘态,又拿了帕子拭了唇上的水渍和手指上会有的油腻,把帕子递给丫头。待丫头收拾了桌面后,这才对她温和地道:“梁姑娘家在何方?我差人套辆马车,这便送你回去,如何?”

    梁秋韵忽然站了起来,跪在徐璐面前,“不瞒夫人,我早已没了家人了。”她抹着泪水,哽咽地说,“我我……在江浙,因家中糟仇家暗算,一场大火把咱们家烧得一干二净,长辈亲人无一幸免。我倒是幸运,那天有事外出,这才逃过一劫。听说仇家还没走远,不敢久留,当天就离开了家乡,原想着去投靠远泉州的一位表亲,可惜赶去的时候,我那位表亲早已搬了家,一时间六神无主……”

    梁秋韵的事儿也着实简单,家中糟难,她一个人千里投靠远亲,却发现亲戚早已搬了家,身上盘缠也没了,又举目无亲,忍不住悲从中来,恰巧人贩子这时候就盯上了她,这时候的梁秋韵,正是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有人主动上前帮忙,提供可以供吃住的地方,自然就当成救命稻草,深信不疑了。等她发现不对劲后,已经迟了,人已经被卖进娼馆里了。好不容易找了机会逃出来,又差点被抓回去,幸亏遇上徐璐出手相助,这才免去玉臂千人枕的噩运。

    梁秋韵说到伤心处,甚至还掩面痛哭,仰着脸恳求徐璐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就请夫人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吧。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一口饭吃,有一个栖身之处就心满意足了。”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又急了起来,赶紧举起手来保证,“夫人,我识字,会算术,还会做饭,我什么都能干的。就让我给夫人做丫头吧,我一定好好服侍夫人。”

    徐璐有些无耐,想不到第一次做好事,居然捡了个麻烦回来。她无可耐何地道:“家中并不缺人手,再则,我们马上就要起程进京了,带上你多有不便。”

    “夫人,我能吃苦的,您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一定好好服侍您,夫人,我真的无家可归了。”梁秋韵紧紧抓着徐璐的裙摆,满脸哀求,“像我这样的弱女子,除了卖身到别的人家做丫头外,就只有那下九浪的娼馆里了。我虽然卑贱,但也不想去那种吃人的地方。夫人,与其去别人家做丫头,还不如给夫人服务……不不,给夫人做丫头。我知道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夫人,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

    她满脸的泪痕,“夫人,我可以不要月钱的,只要有口饭吃有个栖身之处就成了。”

    徐璐想了一会,这才说:“做我们家的丫鬟,看着轻松,实则也不轻松呢。”

    “我能吃苦的,夫人,我还会算术,我还能设计衣裳,设计首饰,还有,我还会美容。”想了半天,梁秋韵这才悲哀地发现,她以前学的知识,如今全然用不上了。

    徐璐来了兴趣,“美容美发?”

    梁秋韵赶紧点头,“对对,我会美容,会梳头,还会洗头,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我一定把夫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她双手在头上比划着,“我会洗头,真的,干洗湿洗都很拿手的。”

    “干洗,湿洗?”徐璐让这些名词勾起了兴趣,“什么叫干洗,什么叫湿洗?”

    “干洗……就是夫人只管坐着,我就可以给您洗头。不需要弯腰,也不需要躺着。湿洗就是夫人躺着,我给您洗头。我的技术很好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徐璐还真的来了兴致,她的头发长,洗头确实费功夫,除了需得两个丫头服侍外,还得弯着腰,把头伸进盆子里,每回弄得腰和脖子老酸。如果坐着或躺着就能洗头的话,这梁氏倒可以留下。

    于是徐璐当场让她给她洗头试试效果。当梁秋韵看到丫头们准备的木谨花

    芝麻叶和澡豆时,搔了搔头说,“若是干洗,需得揉出泡泡才成。这个应该搓不出泡泡吧?”

    豆绿说:“这个揉不出泡泡来,不过能使头发变得乌黑柔软。这澡豆,可是用诸多干花辩揉汁而成,用这个用来洗头,头发能久留香味,又能滋养头发。”

    梁秋韵想了想说,“搓不起泡泡,就无法干洗了,就只能湿洗了。”

    当得知湿洗还得专门做一个六尺长三尺宽的洗头床时,徐璐就兴致缺缺,毕竟,马上就要随凌峰一道进京了,这时候让工匠打造洗头床,也来不及了。到时候再带回京城,也不现实。

    梁秋韵见徐璐否定了自己,又赶紧说:“夫人就留下我吧,我除了洗头外,还能按摩的,真的,我还会足俗。”

    “足浴,呵,兰香依香都是足浴好手呢。”看她抓耳搔腮的可怜模样,徐璐叹口气,“罢了,你就留下吧。不过必须得写下契书才成。”

    “契书?什么契书?”梁秋韵先是一喜,然后神色茫然。

    一旁的葛长青家的好心地给她解释,“契书就是姑娘自愿卖身进府,死契活契姑娘任选。”

    “卖身契?”梁秋韵脸色一白,叫道:“我是人,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怎能卖身?”

    徐璐脸色一沉,葛长青家的大声喝道:“姑娘慎言。我们凌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那可是堂堂的勋贵名门,外头想自愿卖身进来服侍主子的多的是,可不差姑娘一个。姑娘若觉得自个金贵,大可走人便是。我们也不勉强。”

    梁秋韵嘴巴张了张,看了看徐璐,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不卖身,只签用工合同,如何?放心,我干活很勤快的,夫人一定能满意的。”

    徐璐连话都懒得再讲了,葛长青家的又冷着脸道:“看来姑娘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主子的规矩,就是但凡进入凌家服侍主子的,都必须签下身契。姑娘放心,我们主子可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家,只要尽心服侍,忠心主子,主子必会好好待咱们的。签下身契,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些心怀二心之人。倒不是刻意针对姑娘。”

    豆绿也跟着道:“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干得好,让主子满意,主子必会给你一条好的出路的。”

    梁秋满脸的纠结,脸色神色阴晴不定。

    徐璐彻底失去了信心,淡淡地道:“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即然姑娘不愿卖身,那我就不勉强了。我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再留在我这也不妥当,还请姑娘自便罢。”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眼前这女子,不愿作下九流妓子,也不愿卖身做奴才,倒也是个有志气的。但她却佩服不起来,因为站在徐璐的立场,她尽管同情她,但也不想因为一时心软就破坏自己的规矩。连自己最信任的豆绿的卖身契都还捏在手里头,没道理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可以例外。这对其他忠于自己的下人可不公平。再来,让一个没有身契的人替自己做事,她也不放心。

    她并没有高尚到依德束人的地步,还是用最简单牢靠的把别人的身家性命捏在手里更来得简洁无窜。

    梁秋韵脸色微变,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徐璐,“夫人,您能在那群凶神恶煞的人手中救下我,想来是个匡扶正义的。为何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呢?”

    怒气直上头顶,徐璐顺了几遍心思,这才勉强压下暴怒的面容,她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淡淡地道:“敢情我救你还是错了。罢了罢了,葛长青家的,你送梁姑娘出府吧,就纯当我没做过好事。”

    实在是太气人了,做好事没被说一句好已够让她闹心了,居然还被要求必须好人做到底,否则就是不好人,这是什么道理?

    哼哼,她这人天生就是受不得激的,既然你认定我不是真善人,那我就当个真小人吧。

第208章 翻脸不认人

    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葛长青家的更是厉声斥道:“好个忘恩负义的,敢情我家夫人好心救你一场还是错了?你说你无家可归要做丫头,我们夫人也同意了,你倒理所当然了,居然还得寸进尺要这要那,你把我们夫人当什么了?做好事不求回报的滥好人?呸,什么东西,救一条狗都比你有情人义。”

    徐璐看了葛长青家的一眼,没想到,这人做事勤快,办事爽利,骂起人来也厉害,还真合她的脾胃。

    屋子里的丫头纷纷对梁秋韵怒目而视,梁秋韵杏目含泪,连忙摆摆手说:“不不不,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不签卖身契,只以帮工的形式留在府里?夫人放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只要夫人留下我,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有栖身之处,我就一辈子感激夫人了。”

    葛长青抓住她的语病,“那若是夫人非得要你签下卖身契,你就不必感激我家夫人了?”

    梁秋韵连忙摇头,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又见丫头们嘲讽不屑的目光,以及徐璐冷淡的面孔,不由急得满身冒汗。怎么又说错话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响来一个惊呼声,“爷回来了。”

    一身雨过天青绣暗纹长袍头戴镶红宝石嵌玉冠的凌峰大步从外头进来,屋子里气氛陡时一变,众人赶紧敛身行礼,徐璐也从坐位上起身,迎了上去。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凌峰隔着个几子在徐璐旁边撩袍坐了下来,藏青色绣姜黄飞蟒的箭袖衬得他一双手臂修长有力,黑色的裤腿松松垮垮地包裹在黑羊皮靴筒里,整个人庸懒而迷人,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优雅迷人。

    徐璐理着金线刻丝的袖口,缓缓道:“这位就是昨晚被我救下的梁姑娘,梁姑娘无家可归,想留在我家中做丫头。”

    凌峰目光散漫地打量了梁秋韵一眼,修长的剑眉皱了皱,“年纪都这么大了,也并不适合做丫头。”他喝了口茶,再打量了梁秋韵,“有何特长?”

    梁秋韵自凌峰进得门来,就一直处于呆愣状态,这样的人凌峰也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奇,问了两遍,仍不见她有反应,便对徐璐道:“她不适合做丫头,还是送走吧。”

    徐璐温文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认为呢,可梁姑娘却说她本事可大着,非要留下来,否则……”

    梁秋韵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对凌峰说:“这位公子,我……我什么都会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还能识文断字,算账也成的,求求公子,就行行好,留我下来吧,我一定好生服侍公子和夫人的。”

    葛长青家的皱眉斥道:“我说梁姑娘,主子话还没说完,你就插嘴。就算我们主子发慈悲留下你,就依你这规矩,怕也得仔细调教半年才成。”

    梁秋韵目瞪口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又急忙忙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请夫人原谅。我是真想留下来的,请公子夫人发发慈悲吧,若有不是之处,还请指出,我一定改,一定改。”

    凌峰眉毛挑了挑,不可置否,“这么的没规矩,就算要留下来,也得再经过调教才成。再则,年纪也大了……”

    梁秋韵又飞快地说:“我才十九岁,哪儿大了,在我们那儿,女子三十才成亲的也……”

    “梁姑娘。”葛长青家的面色黑青黑青的,她瞪着梁秋韵,“主子说什么,你受着就是,怎可辩驳?这便是狡辩,按府里的规矩,是要打嘴巴的。”

    梁秋韵倒吸口气,惊惶地望着凌峰,又看了徐璐一眼,说:“公子夫人一看就是慈悲的,怎可这般狠毒?”

    这下子,连凌峰都黑下脸了,他横了徐璐一眼,大意是:“这便是你做好事的代价。”

    徐璐讪讪的,也是乱不爽一把的,她对葛长青家的道:“送这位梁姑娘去官府吧。”然后对花容失色的梁秋韵道,“你放心,我们虽不是那狠毒之人,但也是极讲规矩的,还是送你去官府吧,也算成全了我的好人之名。”最后一句话说得嘲讽。

    梁秋韵赶紧摇头,“官府可不是我这等人能进的,夫人还是留下我吧,我一定听话,一定守规矩,绝不给夫人添乱的。”

    凌峰侧头对徐璐道,“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弄些什么吃的来。”徐璐淡笑道:“离午饭还早着呢,大概这时候厨房也才刚升了火,恐怕还等得再等一会儿。今儿厨房刚好做了千层酥,那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味道如何,爷就先尝尝吧。”

    “也罢,就尝尝。”凌峰话音刚落,已有丫头出去下达主子的吩咐了。那梁秋韵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对凌峰徐璐道:“公子,夫人,就留下我吧,我,我同意签卖身契。”

    凌峰毫无反应,徐璐神色淡淡,梁秋韵没了法子,最终跪了下来,磕着头,“就请公子夫人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要去官府。”

    官府是有安置无家可归的老百姓的义务,但对于梁秋韵这样的弱女子来说,让官府安排未来,无疑是下下策,还不如咬牙卖身给眼前这对年轻俊美的夫妇。

    这对夫妇虽无情淡漠了些,但比起沦落娼馆的悲惨下场又要好上太多了。

    梁秋韵也在赌,赌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她回回都要落入深渊时,但总会柳暗花明,想必老天也还是颇眷顾她的。

    凌峰盯着她,淡淡地道:“再过个把月我们就要起程回京,依你这般,可不是侍候人的料,还是送你去官府吧。”

    梁秋韵愕然地望着凌峰,哭道:“公子就留下我吧,我必定好生学贵府的规矩。我能识文断字,还能算术,我还会洗头足浴,洗衣做饭也是拿手的,公子我保证,留下我对您真的没坏处的。”她顺了口气,又赶紧补了句,“我还会英……我会西洋语,公子若与洋人打交道,我可以充当翻译的。”

    凌峰心中一动,“你会西洋语?”

    梁秋韵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小时候家中曾来了位西洋的传教士,他在我家住了几年,我就从那位传教士那儿学了西洋语,与洋人对话完全没问题的。”

    凌峰若有所思,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想了想,“罢了,就留下来吧,不过必须得签下身契。否则,我是不敢留你在府中做事的。”

    梁秋韵这时候也想开了,只要能留下来,有口饭吃,不流落街头受人欺负就成了,也只好半甘不愿地同意了。

    “去把凌大管事找来,身契的事儿就教给凌大管事。梁姑娘……”她转头看着梁秋韵,“你的名字不错,以后我就叫你秋韵吧。你现在就随葛长青家的下去,先去外院把契书签了,就由葛长青家的教你规矩。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学不好规矩,不但没有奉例可拿,还要打板子的。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什么时候就能当差。当差当得好,才能领月例银子,若是当得不好……那就只能任我发落了。”

    梁科韵赶紧点头称是,然后又期斯艾艾地道:“那夫人要给我安排什么差事呢?”

    徐璐脸色一沉,梁秋韵讪讪地低下头来,乖乖地被葛长青家的带了下去。

    凌峰一脸嘲讽地对徐璐道:“我敢保证,这梁秋韵不会是个合格的奴才,你就看不出来?”

    徐璐无耐地道:“我也没打算真当她是奴才。”

    “不当奴才做什么?当娇小姐不成?”

    “她不是自称能说西洋语么?爷的衙门里不正需要这类人才?若她真的能胜任,留下她也无妨。”

    凌峰冷哼一声,“她的话你也信?”

    “当然不信,但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签了身契与我,任打任卖全凭我说了算。”

    “万一她是朝廷逃犯怎么办?”

    “不可能,但凡朝廷逃犯身上都会烙下印迹,但服侍她的丫头与我说,她身上没有官府的烙印。”

    “那要是流落民间或家道中落的金枝玉叶呢?”

    徐璐轻笑出声,“那更不可能。此人说话没大没小,也没个规矩章法,一个能洗衣做饭的千金小姐,呵,我若是信了,母猪都会飞了。”徐家以前也混得不怎样,上头还有不怎么安好心的刻薄继母,但她也从来没有洗过衣做过饭的好不好?

    “反正,我总是觉得。留下此人,会是个麻烦。”

    徐璐眨眨眼瞅着他,凌峰被她盯得奇怪,“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爷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人家可是冲着你才自愿卖身进府的呀。”刚才那丫头可是死活不肯签身契的,自从凌峰一回来,就改变主意了。

    “谁说红颜祸水来着,男色一样能使人沉迷。”看凌峰渐渐了悟的脸色,徐璐反而很不厚道地乐了起来。

    凌峰脸色黑了一半,“你男人都被人惦记了,还笑得出来?”

    徐璐毫不在意地道,“她也只能流流口水罢了,还能与我抢不成?真要抢,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成。”

    “这么有自信?万一爷被她迷住了怎么办?”凌峰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双腿极其不雅地翘了起来,虽然毫无贵公子的形像,但举手投足间,却极为魅惑写意。

    “那丫头长得也不算差。”只要稍作打扮,也还是能够见人的。

    徐璐掩唇笑了起来,“爷连圣上赐的美人都瞧不上了,还会瞧上那样的人?打死我都不信。”

    “那可难说。”凌峰哼了哼,二郎腿还打起了拍子,一手撑靠在软榻扶手上,大半个身子也靠了过去,懒洋洋地放松新旧,“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我都瞧不上,偏偏就选了你做妻子。”

    看来这男人打定主意要与她抬扛了。

    徐璐神色不变,而是斜着双眸,一脸傲然自得,“那些大家闺秀可我有聪明漂亮?可有我伶俐可人,可有我贤惠?可有我这么的……”身子横过茶几,隔着裤子,摸上他的某一处,“知趣和胆色?”

    凌峰身子被惊了下,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他眯着眼望着放在自己某一处的小手,“丫头,想玩火?”

    徐璐哼了哼,“那又怎样?你那先夫人,也是温柔贤惠的吧,她可有像我那般,侍候过你?”她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慢慢低下身去,撩起的密秀暗纹的刻丝长袍,面料轻落透气,摸着顺滑,穿在身上非常的舒服,当然,撩起来也特别的方便。

    眼前端庄明媚的一张脸儿,忽然变成陌生而熟悉的勾魂妖姬,并对他做了良家妇女绝不会做的动作,凌峰几乎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很快就被她勾去了三魂七魄,可正当他舒服地享受之际,这丫头忽然抽手,站了起来,又优雅地坐回原位,媚眼儿微瞟,“那些大家闺秀,可有我一半的好?”

    凌峰咬牙切齿,前一刻就要飞上天,下一刻又掉落地下,没把他给气死,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妖精,要不是肚子饿了,看我怎么把你就地正法。”早上没吃多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算要收拾她,也是心有余力而不足了。

    徐璐哈哈笑了起来,门口响来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少夫人,点心端来了。”

    “还不端上来。”凌峰怒吼一声。

    兰香吓了一跳,不明白主子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胆战心惊地放下盘子就赶紧退了出去,生怕主子发火。

    凌峰拿起雪白绘喜鹊登梅的盘子里糕眯就往嘴里送,徐璐自己也拿了一块,小口地咬了口,“嗯,还不错。先把面粉准备好,用温水和面,醒面。葱花和肉末切成末。面醒好后,用擀面杖擀成很大的一块,上面铺些油和盐。铺好葱花之后,把面卷起来再用擀面杖擀成薄饼,总共放上三层葱花,再放到油锅里煎,煎好一面之后再翻过来。这其中的决窃便是醒面的功夫,以及采用的肉末,必须层次分明的五花肉,油腻被油一煎,油味儿便钻进了饼子里,吃着软滋润爽口。不过这次的味道有些咸了,下回记得放淡些,只要有点点的盐味就成了。我听大姐说,盐可不能吃多了,会长皱纹的……”

    手头的饼子也才只吃了一两小口,话也才只说到一半,只觉眼前一花,她的身子已让人打横抱了起来。

    凌峰忍不住叫道:“你要干嘛?不是肚子饿了吗?”再扭头一看盘子里,乖乖,七八个千层饼,居然被他全干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还趟在盘子里。

    “吃饱了,就有力气收拾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凌峰抱着她大步往内室走去,徐璐花容失色,“昨晚还没折腾够?”这还是白天好不好?

    “蛇性本淫,你忘了?叫你来惹我。”臀部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紧接着,整个人被凌空丢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徐璐赶紧爬了起来,“丫头们都还在外头呢,门还没关……”

    话还没说完,内室的门忽地被关上了,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潇洒的动作,忽然后悔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家伙不但有着异于常人的恐怖蛇身,他本身还是有功夫在身的,只一道掌风扬过去,门就被关上了,大床离门边还有十余步的距离呢,这需得多大的本事呀?

    “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徐璐看他唇角的阴笑,又听他说要换个新花样,吓得身子一紧,赶紧跪在床上求饶。

    “你倒是能屈能伸。”看着她讨好求饶的模样,毫不拖泥带水,凌峰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惯会巧言令色,还兴翻脸不认人。

    他才不会上当呢,还有,英明神武的他,本来就没有上过当。

    还有,这丫头大概不知道,她越是求饶哭泣,越能激发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兽性。但凌峰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了,就让她继续这般求饶下去吧,这也是种乐趣呢。

    ……

    ------题外话------

    回复某位已升为秀才的读者:关于对梁姓人物的猜测,我是不会回复的。不是本人高傲,而是天机不可泄漏,一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有喜欢看宅斗的么?汗,京里的凌家长房已没多少人口呀,以小徐同志八面玲的本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我安排的各种斗,是放在外头的哦。

第209章 邀功

    在外院里,让一个大管事模样的人,写下契书,按下手印,梁秋韵呆呆地看着对方把按有她手印的文书折叠好,收进一个漆黑的铜锁盒子里,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这就叫卖身为奴了?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她虽然读了十多年的书,可有些太过复杂的字依然认不出来。

    从此以后,她就是这户人家的奴才了,也不知这对男女主子是不是那种宽厚之人。

    不过想到那男主子英俊到天地变色的面容,梁秋韵脸儿忍不住红了又红,暗自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对一旁板着脸的葛长青家的温文道:“多谢这位姐姐。”

    “我夫家姓葛,叫葛长青,我本人姓连,主子都叫我葛长青家的,一般人都叫我葛家嫂子。基于以后我将要教你规矩,我就托个大,叫我一声姑姑吧。”

    姑姑?梁秋韵看着大她没几岁的人,差点就要暴走了,但她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只好乖顺地叫了声,“姑姑,以后请多多指教。”

    “你是识字的吧?”

    “是,是的。”

    “那好,倒可以省我不少事儿。走吧,我带你去下人房。”葛长青家的边走边道,“虽说你年纪大了,但进门却是最晚的,所以只能住在三等下人房,过会子我让人给你送个册子来,上头全是有关做丫鬟的规矩,主子的忌诲,还有喜好,以及府里的各种规矩,这全都在册子上写着呢,好生看吧。”

    葛长青又对她说了好些有关主子的规矩,并严厉叮嘱了她谨守下人之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不许听不许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梁秋韵一路上都唯唯称喏,葛长青家的见她如此听话,也就放软了神色,把她领到偏院来,四周全是低矮的屋舍,院子里布满了衣架子,上头挂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被单。三等丫头全都共同住在一间大屋子里,一人睡一张三尺宽的木床,地方还算干净卫生,就是这么多人挤在一室,对于习惯了独处一室的梁秋韵来说,确实是件很大的挑战。对凌峰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怨气来。这人也太冷酷了,居然那样对待她,哼,以后有他的好看。

    葛长青家的又与她讲了府里的规矩,梁秋韵暗自嘀咕着“果真是侯门深似海”,然后又问:“姑姑,是不是我学会了规矩,就可以服侍在公子夫人身边了?”

    葛长青家的眉毛一挑,冷冷地警告道:“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只是略有姿色罢了。若仗着有点颜色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可就休怪我没提醒过你。爷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貌美小妾呢,如今都靠边儿站。你若是觉得自己美若天仙,大可试试。实话告诉你吧,咱们府里,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七个丫头了,不差你一个。”

    梁秋韵睁大眼,“什么,他,他还有妾室?”那么一个英俊到天地变化的男子,居然还有妾室,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夫人居然忍得下来?

    葛长青家的更是怒不可竭,狠狠地捏了她的嘴巴,“主子的事儿岂是我们做奴才的能够议论的?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哪儿都不去。虽说学规矩要紧,但也不能白吃饭,下午就随我去浆洗房吧。”

    梁秋韵捂着被揪痛了的脸,赶紧称是,最后,又忍不住问葛长青家的,“那个,我来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咱们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

    “……少夫人,那秋韵实在不是做奴才的料,还说自个聪明,让她洗个衣服都不会洗,院子里姑娘们的衣服都让洗烂了。让她打水,能把水桶丢进井里。让她去大厨房打杂,大厨房里的坛坛罐罐都让她打碎不少。奴婢可没少罚她,她虽然受了罚,却仍然不肯悔改,还说她根本不是做粗活的料。于是奴婢又让她去针线上的做针线功夫,可她又说不会做针线活儿……少夫人,这秋韵,奴婢是真的没法子调教了。”过了没几天,葛长青家的就来向徐璐诉苦,狠告了秋韵的状。

    徐璐愕然,那秋韵也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出身小门户的女子,哪有不会洗衣做饭的,怎么她就笨成这样?

    “那她能做什么?”

    葛长青家的满脸的气忿,“她说会算账,会写字,会说西洋语,会洗头,会面部按摩,做足浴,还会做什么美容美发,她说她确实做不来粗活。”

    “她真的会西洋语?”

    “奴婢不信,就考了她几句,她开口就山渴死,好啊哟,意思吐米吐,奴婢也听不懂,不知是真是假。”

    徐璐沉吟片刻,说:“暂且先教她规矩吧,别的事儿就放放。”

    葛长青家的很是不解,“少夫人,就算她会说西洋语,对咱们家也没什么大用处呀?”

    徐璐微笑道:“暂且留下她吧,将来或许还有用处。”尽管不喜那秋韵,觉得这人即不懂规矩,教养方面还缺失,说话横冲直撞的,说不定还存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但看在她有一份不错的手艺的份上,就暂且留下她吧。反正府里又不缺她一人的吃。

    ……

    葛长青家的因行事稳重,说话爽利。还满合徐璐的脾胃,这阵子越来越器重她了,便派她去协助文妈妈整理库房,并点财物。葛长青家的心里一豆,她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她已得到少夫人的信任了。

    凌峰回来时,徐璐刚好交代完毕,葛长青家的朝凌峰施了礼后,这才恭敬退去。

    望着葛长青家的背影,凌身若有所思,对徐璐道:“我记得她先前一直在前院浆洗房里办差,怎的把她调到后院来了?”

    徐璐说:“我觉得葛长青家的做事勤快,人又机灵,最重要的,她为人老到持重,对我吩咐下去的命令坚定执行,可堪大用。”她瞟了凌峰一眼,又说:“这么一个人才,浪费在浆洗房,完全是埋没了。”虽然葛长青家的在浆洗房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管事,因是管事身份,也不会亲力亲为去浆洗衣裳,但总得来说,浆洗房没有油水可捞,但她依然把差事办得妥妥贴贴,徐璐也不能太寒了人家的心,也就适当地提拔了她。

    这阵子近身接触下,才知道这葛长青家的确实能干,不止能力好,还极有眼色,很是机伶,能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便说的话。确实是管家理事的好手。

    “这人曾是杨氏的陪嫁,后来嫁给了府里葛妈妈的儿子,以前你没进门之前,也在内院里当差的。你进门后,便主动调到外院浆洗房了。”

    徐璐轻轻哼了声,横了他一眼,“不管当初她转到外院是爷的意思,还是她自个的主意,这人总算总有自知之明。我总不能因着她是先夫人的陪嫁就委屈人家。只要有本事,对我不起二心,我一样可以重用。”一副“本人一向心胸宽阔,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高尚情操。

    凌峰失笑,“夫人深明大义,心胸开阔,为夫佩服。既然夫人能够不计前娘,着力提拔可用之人,那可否再讨夫人一个恩典,把方有昌家的也一并恩典了?”

    “方有昌家?”徐璐皱起了眉头,“先夫人留下来的陪嫁,总共有四个老妈子,六个丫头,除了有两个嫁了出去,三个留在京城外,其余的全都在府里。一个是葛妈妈家的媳妇,就是这个葛长青家的。还有就是侯妈妈的媳妇,另外就是那方有昌家的,这婆子我也是给过她机会,让她领了厨房的差事还要怎的?我也知道水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但凡不要贪墨得太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爷瞧瞧这人,我每回吩咐下去的差事都要推三阻四的,总是要把‘先夫人如何’挂在嘴边。哼,我纵然再是心胸广阔,也由不得她这般拿先夫人下我的脸。”

    凌峰斜眼睨着她:“方有昌家的也是心疼我,她总是见不得你每天弄我不爱吃的菜罢了。夫人不是心胸广阔么?怎么就连个忠心于我的奴才都容不下?”

    瞧他一副找人吵架的模样,徐璐心头抑郁,昨日她小日子来了,这家伙吃不到肉,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的。再来虽说已立了秋,但秋老虎依然厉害,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天气越发热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水里,屋子里除了豆绿外,并无别的人手服侍。而她又实在没有主动服侍人的嗜好。

    这男人每天都要在池子里呆上大半个时辰,她则聚精会神看着近来流行起来的民间读本。这里头全是市井民生的百家之态,徐璐看得津津有味,这阵子简直爱死了,对他确实有多诸冷落。这家伙就认定她冷落了他,不关她心他,一直摆脸色摆到现在。真是的,堂堂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又不是没手没脚的,非要让她服侍才肯罢休。

    她又不是没给他准备衣裳毛巾。

    “挑食本来就是不好的行为。”徐璐义正严辞地道,“爷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不吃那不碰的。要知道,食物中有多种人体所需营养,均有摄取,方能成就好体格。所以爷的挑食毛病,也该改改了。那方有昌家的明知爷这习惯不好,偏还纵着爷,这可不是忠心,而是害爷了。所以我才把她打发去外院,哼,人家一片苦心,爷倒是当牛肝马肺了。”

    凌峰拂了袖子,不悦道,“就你歪理多,方有昌家的事儿不提,可爷我回来都这么久了,怎么连口热茶都没有?”目光谴责地望着徐璐,“这就是你的贤惠?”

    徐璐翻翻白眼,拿着描金小圆扇扇着风,“天气这么热,谁还吃得下热茶?凉茶有,自己倒呗。”她坐在几子旁,身子靠在秋香色的大蟒枕上,动也不动,“人家也真的好累好累的,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又没挑肩扛担,怎么就累了?”

    “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去外头采买了特产,准备带回京去分送给长辈亲友。爷名单上的那些人家,我全都有份,到今天才全部采买齐全。库房的物品需得整理记档运回京城,下人们是留是谴,也得我拍板作主。此去京城,走水路大约要走三五日,爷的护卫和私兵就有上千余人马,还有一道跟进京的人,也有百十个。爷还有六匹宝马,也得妥善照顾。还有爷养的那群幕僚,人家也是拖家带口的,也得妥善安排。这两日我虽一直呆在屋子里,可也没得过空闲。爷的那些幕僚家眷,我全各一见过了,一部份全决定跟着咱们一道进京,我又还得另外安排船只,安排沿路的食宿。有一部份人愿意留在本地,我又还得妥善安排他们的后路。毕竟人家也帮过爷不少忙,也得有始有终才成。还有那些为了保护爷而弄得身残手疾的,也得妥善安排。我仔细想过了,光给银子也不是办法,至少得让他们掌握一技之长,有自力更生的本事才不至于成为爷一辈子的负担。这些人可不少,拖家带口的,也有百十来人,一个个安排下去,也得费些功夫呢……唉,口好渴,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来得及渴呢……”看凌峰面上已不再有抬杠神色,徐璐得寸进尺的性格又冒了出来。

    凌峰被她这么一大堆的话几乎绕晕了过去,想想也是,他只顾着安排外头各处产业,与朱开明交割公务,与下属官员聚首喝送别宴,其余事儿全一股脑丢给徐璐,想来也确实辛苦的,于是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夫人请用茶,夫人辛苦了。”

    徐璐接过,小喝了口,赶紧把茶杯递给他,“没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么,小日了来了不能吃凉的。会肚子疼的。”她全是一派胡掐的,老人们确实提及过,小日子来了尽量少吃冰凉之物,这样才会快速干净。至于肚子痛倒是因人而异。她身子一向健康着呢,倒没有因来小日子来就闹过肚子痛,不过是故意治他罢了,让他知道女人的不易。

    凌峰瞪她一眼,嘴里咕哝几句,尽管脸色不佳,不过仍是出去叫人拿热开水去了。

    “一群饭桶,怎么服侍少夫人的?屋子里居然连个热开水都没备下,爷要你们何用?”抬杠不成,反而落得满身不是,凌峰在徐璐这儿没能占到上风,只好把气出在下人身上了。

    徐璐奸计得逞,也懂得见好就收,赶紧说:“这也不怪她们,这些日子也忙坏了,跑进跑出,一会儿干这一会儿干那的,也够辛苦了。”

    凌峰悻悻然地坐到徐璐身边,“都准备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好些贵重大件的又不怎么用得着的全已打包运走了。送与各家各户的特产礼物也都打包好送去了码头。爷的爱马,以及书本也让信得过的整理妥当运走了。剩下的,就是房产地契以及一些无法带走的需如何处理,还得由爷拍板作主。”

    凌峰又问了好些事宜,徐璐全都了然于胸,虽说有些事儿也没能安排得特别妥当,但以她这般年纪,就能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也算是难得了。尤其得知她还亲自召见了那些幕僚家眷进府说话,并妥善安置好,更是心生感激。

    徐璐从来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见凌峰面色柔和,又继续卖弄起她的辛苦来,凌峰哈哈大笑,“是是是,夫人辛苦了,为夫在这此谢过夫人。”

    也不知怎么的,他从来不喜爱邀功的人,但徐璐的邀功却让他只有感动满足,却从无厌烦不耐,也不知她是妖精转世,还是他就吃她这一套。

    凌峰神色柔和,虽没有明说,但动作间的亲昵还是让徐璐得意不已。

    邀功希宠固然不怎么高尚,但也不能一味的默默付出。

    好些贤妻总是默默地付出,却不知道求取相应的回报,这就养成了男人的理所当然。

    虽说有句话叫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好些人就是不知道巷子里有美酒,这些美酒被掩埋,也不能全怪别人不识货,而是谁叫你一直藏在深巷子里?

    而在默默付出扮贤惠的同时,又还得让男人知道自己的辛苦,这就是门技术活了。小时候徐璐便已深谱此道,施展起来,完全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端得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题外话------

    进京前的事儿还有不少,慢慢来哦,不要着急,一个一个地交代。

第210章 不想当主子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徐璐一向注意劳逸结合,虽说搬家确实劳累,人情往来也是件浩大工程,但只要眼光好,有统驭能力,只需把命令下放,自有得力管事帮着去完成,压根儿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当然,必要的监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加上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规矩大于人情的掌家理念,虽森冷无情了些,但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

    徐璐自认能够做到规矩大于人情,却也架不住底下人总爱把人情凌驾于规矩之上。通常遇上这样的事儿,她也颇为头痛。

    鲁妈妈一脸诚恳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方有昌家的虽有些错处,但好歹也看要看在方大娘的份上,给他们家些脸面罢。”

    方大娘曾经服侍过凌峰早已过世的祖母,在凌家主子跟前,自来有脸面的。方大娘的儿子方有昌做事也还老实,并本分,就是这方大娘的儿媳妇却不怎么安份,以前仗着是先夫人杨氏的陪嫁身份,没少扯高气扬,后来杨氏没了后,这才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后来徐璐进门之前,上下折腾一番,看在方大娘的面上,文妈妈还是把她安排去了厨房做了名油水丰厚的管事。

    徐璐进门来,也看在文妈妈的份上,以及继室不好对元配嫡妻的人太过凉薄,也没有动过这方有昌家的,只是多了些监督,想来已成功敲打了她。但没想到,她的正常监督在方有昌家的眼里,反倒成了小气抠门专门刻薄并专门针对她。

    徐璐不怒反笑,当下就撸了她的差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小气抠门刻薄,见不得奴才公然占主子的便宜。你若是不服,就回京向侯爷夫人告我吧,说我自私小气,不让你中饱私囊。”

    撸了方有昌家的差事后,徐璐迅速果断地把厨房里的副管事升为正管事,整整两个月,不再安排方有昌家的差事。

    方家也是凌家经年的老人了,多少也累积了些财富,方有昌在外院也有差事在身,方有昌家的就算不做差事,也大可靠着男人养活,又仗势着自己的婆母方大娘是凌家最有脸面的下人,心想等回京后,就让婆母好生在侯爷夫人面前告徐璐一状。但没想到这回凌峰即将回京,而在进京的下人名单中,并没有方有昌一家子,方有昌家的这才坐不住了。赶紧跪在徐璐面前服软。

    徐璐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方有昌家的,只是淡淡地看着文妈妈。

    “妈妈的意思是,方大娘在凌家很有脸面,她儿媳妇犯了错处,我这个少夫人也该看在方大娘的份上,恕了方有昌家的?”

    鲁妈妈委婉地道:“方有昌家的确实不像话,少夫人怎么罚她也不为过。可少夫人好歹也要看在方大娘侍奉过老太夫人的份上,多少给些面子罢,不然回去后夫人问起来,大家面上也不好看。”

    一旁的葛妈妈在媳妇的眼神暗示下,上前一步,笑道:“唉哟,鲁妈妈,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方有昌家的再是体面,可犯了错误的人,本来就该罚。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儿。没道理就可以仗着有后台就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那少夫人还掌什么家,当什么主母?干脆让有脸面的奴才当得了。”

    鲁妈妈滞了滞,又飞快地看了方有昌家的,说:“可是方大娘好歹也是侍奉过老太夫人的,连侯爷夫人都要礼遇三分。这方有昌家的又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若是处罚了她,咱们知情的人倒没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少夫人容不下先夫人留下的老人呢,这对少夫人的名声可是不好的,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的名声着想呀。”

    徐璐心头怒火翻天,冷冷地盯着鲁妈妈:“以你的意思,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敢情我连安排奴才差事的权利都没了。”

    鲁妈妈赶紧说:“不不不,少夫人误会了,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这府里究竟谁才是少夫人?你鲁妈妈么?”

    鲁妈妈见徐璐脸面带煞,额上淌出冷汗来,“少夫人息怒,您真的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方有昌家的是先夫人的陪嫁,少夫人就算要处罚她,也要慎之又慎,以免名声有污。”

    “哦,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我还得把一个贪墨刁钻的奴才当菩萨供着了?敢情方有昌家的是尊贵的玉瓶儿,我还碰不得了?”徐璐重重放下茶盏,粉面含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才们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管他是天王老子都没条件可讲。若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大庆朝还设什么律法?全靠人情就可以治国了。”

    葛妈妈见机不可失,赶紧又道:“少夫人说得极是。虽说方有昌家的身份不一般,可再厉害,也只是个奴才。做奴才的做了错事,就该受罚。没道理仗着身份贵重,就让主子牵就的。当我们少夫人这个主母是摆设么?”她见徐璐眼带赞赏,更是抖擞着精神,斜眼看着鲁妈妈,“我说鲁妈妈,你也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怎的还这么的没个轻重?不说方有昌家本来就犯了错,就算没有错,少夫人不让她进京也自有少夫人的道理,咱们做奴才的领命就是了。还敢跑来找少夫人理论,这倒不是做奴才,可是来做祖宗了。”

    徐璐适时地冷哼一声,“葛妈妈这话说得好,若奴才们个个都像你一样,那我可就轻省多了。”

    葛妈妈恭身道:“少夫人过奖了,做奴才本来就要有做奴才的分寸,若一个个都仗着在主子跟前有脸面就得寸进尺,那还了得?”她看了鲁妈妈和方有家的一眼,二人俱都怨毒地盯着自己,不由话锋一转,“也亏得少夫人仁慈,若换作世子爷,啧啧啧……”

    徐璐微微一笑,“罢了,既然鲁妈妈觉得我没资格留下这方有昌家的,那就让世子爷来定夺吧。”她挥挥手,一脸倦色,“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要去休息了。”说着娉娉起身,飘然离开偏厅。

    方有昌家的和鲁妈妈这才惊恐起来,尤其是方有家的,赶紧叩头叫道:“少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猪油糊了心,不该存了不该有的想法。奴婢听少夫人的吩咐就留在泉州看守屋子吧。还请少夫人慈悲,千万要在爷面前给奴婢留两分体而。”

    徐璐充耳不闻,鲁妈妈这时候也慌了,她可是瞧出了徐璐对自己也恼了,这可不成的,她素来知道这位少夫人的脾气,一旦惹她厌了,必定弃之不用。她好歹也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若被主子抛弃不用,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于是赶紧奔上前去,葛妈妈很是乖觉,赶紧拉住她,大声道:“唉哟,鲁妈妈,你这要干什么呀?少夫人可是早就立过规矩了,衡芜院的二道门,不经主子同意,任何人都是不得闯入的。你也别总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脸面,就可以忘掉主子的规矩。”

    ……

    “少夫人,跟随回京的下人已拟好了。”文妈妈抱着册子,一一念了些要跟着进京的那几房人家,“……方有昌夫妇和庞大海夫妇一道留下来,专门看顾宅院,孟良成和赵东阳留下来护守院子,以防屑小欺凌。其余人马,本地买来的那几个丫头,有几个是可造之才,奴婢已私自把她们的名单添了上去,请少夫人示下。”说着把册子双手递了过去。

    趁着递册子过去的时候,文妈妈暗自打量了徐璐,今日的徐璐穿着一袭水蓝色绫段长衫,白底绣彩色梅花曲裾,绣花腰封,头梳桃心髻,插着枚金托底镶红宝石点翠口含红珊瑚珠的凤钗,桃腮粉面,眼含秋波,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能看到一张娇好圆润晶莹生辉的面容。

    文妈妈暗赞不已,别人家的夫人奶奶,是越活越难看,她家的少夫人却是越过越滋润,越来越美。怪不得当初姑奶奶在第一眼瞧了后,就说这位少夫人是有福气的,果断重金下娉。

    如今瞧着,少夫人确实是有福气的,自从她嫁进来后,世子爷的脾气可比以往随和多了,人也越发精神,看着凌峰每日神清气爽地出门,文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少夫人确实是位福妻,唯一的缺点就是为人懒散,不大爱出门,却也瑕不掩瑜,少夫人懒归懒,但心眼可不缺,一边懒散的同时还能一边把家管好,一边做爷们的贤内助,里里外外打点得妥贴,行这便是本事了。

    徐璐看了下随同进京的几房人员,以及一二三等丫头,略略扫了眼,说:“只留方有昌夫妇有庞东海夫妇,是不是有点儿少?”

    文妈妈说:“不少了,我还留了二十多个粗役下人供他们使唤,想来也足够了。”

    留下来的两户人家,他们的孩子却要一道带回京的,这其中的懊妙,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徐璐略过不提,指着鲁妈妈的名字,“这处宅子可不小,只留这两房人家,是少了,再把鲁妈妈这一房留下来吧,鲁妈妈与方有昌家的自来要好,把他们安排到一块,日后也不至于寂寞了。”

    文妈妈嘴巴张了张,不过看着徐璐娇好粉嫩的面容,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鲁妈妈那个蠢如牛的老货,别的不去求情,偏跑去替方有昌的说情,还拿侯爷夫人以及先夫人作要胁,难怪一向温和的少夫人要发怒。

    “少夫人果然宽厚体贴,那就留下这鲁妈妈吧,想来她会很高兴留在泉州的。”文妈妈从善如流地说了下,然后又迟疑了下,“少夫人可还记得那个秋韵?”

    徐璐记忆好着呢,当然知道秋韵是何许人,但一想到这秋韵最近的所作所为,又哭笑不得,故作思考了下,这才道:“还有些印像,怎么了?”

    文妈妈道:“那秋韵进府时日短,规矩也学不好,又没个像样的一技之长,我早已把她刷下,可经不住这成日对我死缠烂打,这不,为了让老奴回心转意,三番五次过来给我洗头洗脸,少夫人还别说,这丫头做粗活不怎样,可做这些活儿倒是有两手。老奴被她服侍得很舒服,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就,就只能请少夫人看在奴才的薄面上,通融一二。”

    徐璐挑了挑眉,“这丫头真会洗头洗脸?”

    文妈妈狠狠点头,“是呢,不但如此,还会美容美发什么的。”她指着自己的脸,文妈妈保养还是不错了,五十来岁的年纪,并不显老,看上去富态而圆润,脸胖的人,皱纹倒不显多,看起来比那些同年纪的官夫人还要年轻些许。

    仔细一看,才发现文妈妈脸上涂了一层白粉,双唇也上了唇脂,看起来比平时确实要白净些。

    “那秋韵洗头洗脸还真满舒服的,让我躺在春凳上,就那样让我躺着洗头,不但洗得干干净净,还特别舒适。脸都不会打湿半分。洗了后还给我按摩头和脸,按了后特别舒服,这些日子天天给我按摩,绉纹都变少了。”

    看来,那秋韵为了想一道跟进京,可没少在文妈妈身上下功夫,一向不多话的文妈妈居然难得地说了一大箩筐的话。

    徐璐淡淡一笑,“她在京城非亲非故,为何非要进京呢?”

    “她说想进京瞧瞧京城的繁华,开开眼界。”

    “这话你也信?”

    文妈妈老脸一红,“信不信都没什么的,最主要的,那丫头的身契都捏在少夫人手上,还怕她翻出风浪不成?”

    徐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那秋韵有些小聪明,又爱卖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才气与众不同似的,半夜三更不睡,跑起来吹笛子,弦律倒是优美,可惜让她吹得结结巴巴的,半分音韵也无,反弄得大家睡不着觉。葛妈妈狠狠收拾了顿后,老实了没两天,又开始唱起歌来,歌词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弦律也好,虽然毫无诗境,却也押韵,如今连徐璐都会哼上两句“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然后唱给凌峰听,反被他压在床上收拾了一顿,说是“淫词艳音”堂堂良家妇女,贵族夫人,哪能唱这些让人侧目的歌来。

    当时她还不服气,反驳了两句,凌峰大怒,指着她斥责她:“这种淫靡之音,也只有出现在那些娼馆里。你堂堂官家夫人,听听就是了,但不许唱出来,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在嫁我之前,还曾与别的男人山盟海誓呢。”

    徐璐吐吐舌头,赶紧说是听别人唱的,她觉得弦律很是凄美动人,就下意识地唱了出来。

    凌峰却皱着眉说:“这阵子你一直呆在家中,从哪听来的?”

    徐璐只好说了实话,凌峰大怒,拍案而起,“放肆,大胆,一个丫环,居然在内宅里唱这种淫靡之音,带坏主母,这还了得?”就要吩咐人去把秋韵掌嘴。徐璐赶紧制止道:“爷息怒,那秋韵也不是专唱这种曲子的,人家也有唱别的,呃,比如励志的,嗯,让我想想,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这个也不错嘛。可能鼓舞人心了。”

    凌峰脸色依然不善,哼了哼说:“区区个丫鬟,居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还当什么丫鬟?直接当皇后得了,要是带坏了其他下人怎么办?”

    徐璐愕然地瞪他,讷讷地道:“丫鬟又怎么了?丫鬟就不许有雄心壮志?”小时候,她也还梦想觅个如意郎君,佣仆成群,威风显摆呢。

    凌峰冷哼一声,“站在主子立场,这种丫鬟并非好事,有大志者并非不好,可一个奴才,却是万万不妥了。”

    “怎会不妥呢?我还听嬷嬷们私下里与我讲,这丫头还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

    凌峰沉吟片刻,忽然冷笑连连,击掌,“这话原则上是对的,但一心想当将军的士兵肯定不是好士兵。”

    徐璐茫然,“这是为何?有奋斗目标不好么?”

    凌峰哂笑一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是当不好士兵的士兵绝对当不好将军。”

    徐璐茫然,在心里品味着凌峰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爷这话满有道理的。”

    凌峰又说:“那秋韵不可再留,否则将来必酿大祸。”

    “何以见得?”

    凌峰忽然怒拍了桌子,怒声道:“往日里你可是聪明不可一世,怎的这时候却这般糊涂?一个丫鬟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那么也可以引申为,不想当丫鬟的不是好丫鬟,那么她想当什么?咱们府里除了丫鬟就是主子,她不想当丫鬟,可是想当主子?”

    徐璐半开玩笑地道:“那也未为不可呀,这秋韵长得还颇有姿色呢。”

    凌峰气得指着徐璐,“你”了声,星眸精光大湛,恨恨地道:“我就不信,你当真不知道她的伎俩。”

    徐璐无耐地摊摊手,“大概,人家想当姨娘吧,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

    凌峰冷笑着接过话,“不想当主母的姨娘,不是好姨娘。”然后看了她一眼,“好个壮志凌芸的丫鬟,你倒是好眼光。”

    徐璐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凌峰得意一笑,捏了她肥嘟嘟的脸颊,“笨死了,我怎么娶了这么个笨婆娘。”在徐璐气恼的目光下,他站起身,背负着双手,踱着沉稳的步伐,来到门口,扬声道:“去通知掌院执事,把那秋韵给爷掌二十嘴巴。我凌家世代清誉,可不能让她的哀乐艳词给毁了。”

    今夜值守的是稻香,赶紧低声称喏,凌峰又道:“念在她是夫人带回来的,这回就从轻发落,若再有下回,立即杖毙罢。”

    那秋韵被打了二十嘴巴,足足养了二十余日方才好转,之后果然不敢再唱,据葛长青家的讲,秋韵自那回被掌嘴后,就安份下来了,也不嫌外院浆洗房的活儿繁累不会做了。

    没有人知道,在凌峰下达对秋韵掌嘴的命令时,徐璐可是捂着唇差点就笑出声来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固然不是好士兵,但一心想当将军却忘却本份的士兵,也绝对当不好将军,秋韵今天吹凄美哀婉的笛子,明日唱悲伤哀艳的歌,后日又吟诗颂词,她究竟想干什么?是想告诉所有人,还是告诉她这个主母,她这么的有才华,不该被埋没?应该在更高的舞台上大展长才?还是告诉凌峰,赶紧来与她畅谈歌赋心得?

    真是不知所谓,就算你在做丫鬟之前是大庆朝有名的才女,但在做了丫鬟后,就该知道低调二字。这么的张扬,司马昭之心,当她这个主母是死人呀!

    当秋韵在半夜三更还在吹那凄凉婉转的笛子时,徐璐就想收拾她了。不过她素来知道,如果借凌峰之手教训她,收到的效果绝对事半功倍,这才隐忍了许久。如今总算一举打击了她那自以为有才华就该被主人家礼遇善待的不知所谓的心思,也算是水到渠成。秋韵是可怜的靠主母垂怜才没被赶出去的小小丫鬟,她则是大度慈悲的当家主母。而凌峰则是不解风情,辣手摧花,冷血无情的男主子。

    “最近,那丫头可安份?”徐璐收回心神,淡淡地笑文妈妈。

第211章 亏了

    文妈妈也扬起淡淡的笑意来,“上回葛长青家的可没手下留情,秋韵顶着那张肿脸可是顶了半个月。更何况,这阵子也没少听说爷在外头的名声,以及曾经的丰功伟绩。朝阳轩还有两位如花似玉塞仙子的妾,她除了安份外,还有别的出路么?”

    一语双关呀!

    徐璐愉悦地笑了起来,“那,她的手艺如何?”

    “说句实在的,虽然不喜她那么点让人笑破肚肠的心机,不过一双巧手还真没得说。所以奴婢觉得,这丫头虽然心有些大,但这阵子想来已被现实击碎。只要少夫人再好生调教一番,将来可替少夫人分忧,也未为不可。”

    徐璐沉吟半响,又问:“这丫头品性如何?”

    文妈妈也想了想,说:“还成,虽说有些心高气傲,还有些小心思,不过也不似那种狠毒之人。”末了又加了句,“就是特别的没规矩。葛长青家的可没少罚她,如今总算像些模样了。”

    想到已接连两次向自己告状的葛长青家的,徐璐笑了起来,“难为葛这长青家的了。罢了,即然妈妈也觉得这丫头可用,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得知自己已被少夫人恩准带入京城,秋韵兴奋得一夜都没睡。望着自己因天天洗衣裳而变得粗糙的手,暗自委屈着。府里的主子实在有眼无珠,居然这样待她,并暗自发誓,相信京城的男子绝对比这个凌峰有眼光,迟早会发现她的内在美的。她坚信,人定能胜天。

    只要进了京,一定会有适合自己的舞台等着自己。

    那个该死的凌峰,可真够没品味的,她唱的歌动听又优美,每个人听了都忍不住还想听二回,唯独这人,居然派人来掌她的嘴,真真是被封建礼教洗礼毒害的老古董。哼,迟早有一天他会后悔这样待她的。

    虽然痛恨凌峰这个渣男,但梁秋韵对徐璐还是很感激的,觉得这个主母也太可怜了,那么美丽善良温柔,居然嫁了这么个不解风情冷酷严厉又古板守旧的臭男人,屋子里还养着两个貌美小妾,温柔善良的背后,估计也是一箩筐的泪水吧。

    人情似水,冷暖自知。

    凌峰的解职进京,让徐璐陡然少了一半的应酬。好些官员都跑去应酬新来的督抚朱开明去了。尽管凌峰进京还有可能高升,但县官不如现管,官场上的交情,莫过如此了。

    一身宝蓝亮缎长襟沙衫,下身青蓝色马面裙的龙香盈,一脸忧心肿肿地对徐璐道:“我听说,章家前阵子使了些银子,又走了新任督抚的关系,把章朝阳从岭南之地放了回来。那起子混账东西,我还听人说,他曾在人前放言,如今表妹夫已不再是福建督抚,看我还能得瑟多久。”她抹着泪道,“那没脸的混账,还说过不了多久就要来找我算账,给我点颜色瞧瞧,让我见识他章家的厉害。”

    徐璐放下茶盏,安慰道:“表姐不必忧心,姓章的也不过是嘴上呈功夫罢了。你表妹夫虽说已卸任督抚,但与新任督抚的朱家,交情匪浅。哦,我还忘了,我一个表妹,已是朱家的五奶奶。凌家与朱家如今已是实打实的姻亲。章家又算得什么,要门路没门路,要银钱没银钱。”

    龙香盈将信将疑,“既然如此,可那新任督抚为何要把章朝阳放回来?姓章的可是口口声声说章家与朱家是姻亲呢。”

    “若真是姻亲,早在当初被朱清河收拾的时候,就该亮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我想,姻亲或许是真,但并非近亲。”这阵子凌家与朱家虽没再往来,但今日我送你两斤茶,明日他送我坛子酒,关系还是处得满近的,徐璐并不担心朱家会为了一个章家而得罪凌峰,于是温言安抚道:“我派人去探个究竟吧。表姐也莫心慌,你和章朝阳可是在官府走了义绝程序的,他若是敢欺上门来,你大可报官。本地知府刘向东也不是吃素的。”

    龙香盈脸色稍微好转,但依然忧心忡忡,“刘向东虽然是本地父母官,可再大也大不过朱家呀。”

    徐璐淡道:“官再大,也要大个理字。”朱家是后妃一族,以前就是江南有名的望族世家,到后来的勋贵,再到如今的封疆大吏,一般官员确实畏之如虎,也不能怪龙香盈满面忧心。

    龙香盈走后,徐璐就赶紧派人去打听章家与朱家的事儿,消息还未反馈回来,朱家就下了贴子来,邀凌峰徐璐夫妇明日过府一叙。

    “老爷在泉州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姐夫鼎力相帮,这才使得老爷能在短时日内在泉州打开新局面。明日我家老爷即将举行一场席筵,泉州城大小官员全都受邀。原本夫人还要亲自前来邀请表姐,耐何夫人锁事缠身,所只好差我前来,还望表姐拔冗光顾。”华瑛,如今的朱家五奶奶对徐璐如是说。

    而华瑛嘴里的夫人,则是朱开明之妻,华瑛的婆母。

    徐璐听得一愣,“你婆婆也来了?怎的那日没有见到?”她明明听凌峰说过,朱开明赴任福建,并未带朱夫人一同前往的,却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跟随。朱夫人则在京城侍奉朱老夫人。

    华瑛没好气地道:“才到没几天呢。”她看了徐璐一眼,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婆母的事儿告诉徐璐,但徐璐已埋怨道:“既然早就来了,那为何表妹不早早通知我呢,我好去拜访呀。”官场上的礼节是非常讲究的,朱夫人与徐璐虽然相差了两个品秩,却是长辈身份,确实得去拜访的。

    华瑛愣了下,说:“表姐与她又不熟,你去拜访她做什么?”

    徐璐板下脸来:“表妹这话可就错了,不说朱家与凌家自来就交好,单说朱夫人的身份和品秩,我就该去拜访的。更何况,因表妹的缘故,朱家凌家又是姻亲,更该走动才是。”

    华讪嘴巴张了张,忽然拍了额头,讪讪地说:“哎,表姐勿怪,我,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

    徐璐见状,这才明白过来,并非华瑛不让她去拜见她婆母,而是这丫头压根就没有想过官场上的人情往来。

    徐璐顺了口气,说:“你我表姐妹一场,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我仍要说你两句。官场上的礼节来往,万万不可疏漏。否则,轻则落得埋怨,重则让人以为你傲慢,故意轻怠人家。我虽与你婆母没见过面,但大家已成为姻亲,又都是京城来的,自该走动才是。就算不亲自登门拜访,也要差人问侯两句,以表心意,哪有不认识人家就不理会的道理。”

    华瑛低下头来,讷讷道:“今日听表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捏着帕子,有些扭捏,又有些难为情,“表姐虽只比我大一岁,人情世故却比我老练多了。那日也多亏了表姐,若非表姐提醒我,我到现在还是只井底之蛙。以为嫁进高门就可以睥睨一切,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多么的可笑。”

    徐璐略有意外,究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丫头真的忽然想通了。“姐妹间,还客气什么,我自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表妹不嫌我话多就好。”

    华瑛赶紧说:“哪会呢,表姐再是明事理不过了,你表妹夫也时常让我多亲近表姐,保证没坏处。”

    徐璐故意嗔道:“也还多亏了表妹夫,若非如此,你还不会来认我这个表姐罢?”

    华瑛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感而发,论人情世故,你妹夫比我明白多了。以前我是真真的不懂事,做了好些幼稚的事,也亏得表姐不与我计较。”

    “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对了,你婆母明日宴客,你怎的还有空到我这儿来?”

    华瑛脸色滞了下,她迟凝了会,这才闷声闷气地道:“我倒也想帮忙的,可夫人可能干了,哪有我插手的份。”

    徐璐略皱了眉头,说:“既如此,那你就更该跟在一旁好生学习才是,将来轮到表妹自己当家作主了,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华瑛修剪精致的眉毛高高扬起,似有不屑之意,不过最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地表示,“我知道了。”

    徐璐估摸着,华瑛与她的婆母应该不合拍,但她才与华瑛“合好如初”,她的私事儿自己也不好过问,以免落了个“幸灾乐祸”的名声。

    姐妹俩又说了会子无关痛痒的话,徐璐这才把话题转到章家身上。“我一个表姐,娘家与表妹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姓龙,表妹应该有印像吧?”

    华瑛点头,“我知道,龙家二小姐嘛,今年开年,就与莆田的章朝阳义绝了,带了两个女儿自立门户,在福州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呢。”

    徐璐说:“章家强行霸占我表姐的嫁妆,那章朝阳又行宠妾灭妻之事,被莆田知县朱清河抓了个正着,大怒之下,撸了章朝阳的功名,打了板子发配岭南,原本徒十年。可我表姐昨日却来与我说,章朝阳走了朱家的门路,早早就回了莆田。听闻章家与朱家还是姻亲,表妹嫁到朱家也有些时日了,可知道朱家是否真有章家这门亲戚?”

    “章家?”华瑛茫然,“没听说过朱家在福建还有这么一门姻亲呀。”

    “那章朝阳被放了回来,四处打着朱家的招牌,听说在当地可威风了。还曾扬言要让朱清河丢官罢职,以报打板子发配之仇。若与朱家没关系,他也没那个胆子了。”

    华瑛脸色豁然一变,“还有这等事?”

    徐璐点点头,“若非如此,我那表姐也不会如惊弓之鸟,天天找我寻安慰了。”

    华瑛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情,这样吧,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你妹夫章家的俱体情况。”

    华瑛临走前,忽然又对徐璐说,“明日表姐可得早些来,我在家等你。”

    徐璐点头,“那是自然。”

    华瑛顿了下,又低声道:“我那个婆母,明年才满三十二岁。”

    徐璐愣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以朱开明和朱家兄弟的年纪,朱夫人应该只是朱开明的继室罢,难怪华瑛对这个婆母不怎么恭敬。

    朱家身为新任一省长官,来到泉州也有半个多月,这回宴请泉州城的大小官员,自然是正式向大家宣布福建即将步入朱开明时代。

    身为前任的凌峰,对于这样的席筵,是可去可不去的,但因凌峰与朱家交情友好,又是姻亲,自是该前去捧场。对朱开明,对凌峰来说,那是共赢的局面。

    “朱夫人是继室,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四岁,并未带过来,而是留在京里。这就奇怪了,她既然随朱伯爷来福建,为何不把闺女也一道带来呢?”女孩子不比男儿身,十四岁的年纪,就该找婆家了。就算已说好了亲事,当娘的也得早早给女儿准备嫁妆事宜,而不是丢下女儿随丈夫赴任。

    凌峰淡道:“我听人说,朱夫人是个大美人儿,她闺女酷似她,想必是留着有大造化的,哪瞧得起地方上的青年才俊?”

    徐璐已习惯了凌峰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方式,举一反三地道:“朱贵妃已是贵妃尊位,不过总会有色衰爱驰的那一日,朱家早些未雨绸缪也好。”

    凌峰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朱夫人就是这个意。”

    从凌峰嘴里得知,朱开明这位继室夫人,娘家姓李,李氏不止生得美,人家家世也是很不错的,祖父还曾做过阁老,只是时日不长,从礼部尚书入阁,只做了半年阁老,就因病去世。先帝仍然给了几分薄面,恩荫其子,也就是朱夫人的大伯,如今是三品礼部侍郎。朱夫人的父亲却只是顺天府主薄,小小的五品官儿,虽然小有实权,但在高官云集的京城,落进水里都没一丝声响儿。

    但不管如何,朱夫人确实是官宦世家千金,以嫡女身份嫁给朱开明,虽算不得高攀。但也证明,李家的外强中干。

    “李家靠与朱家联姻,半只脚挤进了京城的三等贵族圈子里。朱家也得到了实处,那就是朱夫人生了个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朱丽娟,以朱丽娟的美貌,用来联姻,倒也可攻可守,也算是各有助益吧。”

    徐璐点点头,嘲笑着说:“你们这些权贵人物,为了光耀门楣,连自己的婚姻都要算计。”虽然联姻能够迅速壮大自己,但连枕边人都要靠算计,人生又何来的乐趣可言?

    凌峰看她一眼,笑道:“你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那可真是识味知髓,只要尝过了其中滋味,很少有人能够坦然处之。”

    “那你呢,是否也是如此。”

    凌峰耸耸肩,语气淡然,“就好比你们女人不可一日无钱,我们男人也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是同个道理。”

    徐璐点头,“那也是。”她忽然又苦恼起来,“朱家娶朱夫人,是因为需要有个贤内助帮着打理内宅。李家嫁女,也是为了搭上朱家,迈入贵族圈子里。朱家以伯爵之尊,娶表妹为儿媳妇,也是冲着华家在福建商圈的本事。朱家还只是伯爵之尊,偿且要进行联姻。爷堂堂侯府世子,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

    因为走得早,朱府离凌府也不算远,马车大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所以马儿跑得并不快,一直以轻缓的小跑步跑着。凌峰四仰八叉地斜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双手枕头后脑勺,斜她一眼,“让你这么一说,我确实亏了。”

    徐璐目露凶光作势捶他,不过其力量也只能捶死一只苍蝇。

    ------题外话------

    我也想多写些呀,耐何水平有限,肚子里就这么点笔墨,实在写不快呀。

第222章 牛,果真牛!

    放心,我不会让你亏本的,我会对你好的。”

    男人表情怀疑,徐璐大怒,掐他一把,低吼道:“别不知足了,娶了我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峰冽唇一笑,“是,娶了你,是为夫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徐璐面色好转,哼了哼,“这还差不多。”面上说得自信,但她内心里依然还是有些彷惶,不过她到底是乐观之人,尽管偶尔会有这般想法,却不会自艾自怨地钻牛角尖。

    一番嘻闹打趣,不知不觉中,已抵达朱府。

    本朝明文规定,外放官员,不得在当地置办房产,主要是为了抵制官商勾结,或贪污腐败发生,并抑制过高房价(表怀疑,古代确实有炒房团,也有房产限购令。苏东坡这个声名显赫的大文豪,在京城也买不起房屋的。)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朱家有钱有权,哪瞧得起督抚官衙,最终借住在朱夫人一个姨母家中。

    只是那个亲戚出手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一幢五进五出的豪宅。

    “朱夫人有位表姨住在泉州,也是世代经商,家中颇有财帛。送一幢宅院与朱家也无可厚非。”面对徐璐的质疑,凌身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徐璐想了想,忽然瞠目,“章家对外声称与朱家是姻亲,那应该是朱夫人那边的亲戚吧?”

    凌峰刚开始还不清楚章家何许人物,后来让徐璐解释一番后,这才点头,“是,章家夫人与朱夫人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朱夫人擅爱弄权,最爱讲排场,又好大喜功,想来章朝阳能够发还本籍,应该是朱夫人的功劳。”

    朱夫人嫁入伯爵之家,又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肯定会生出诸多冒头,她为人又好大喜功,章家求上门去,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肯定是不遗余力相帮,这也说得过去。倒并不是朱家有意与凌家打擂台。

    云鬓高挽,饰五尾大挂凤钗,一身大红色缕金百子穿花提花绸缎夏衣,下身桔红色洋绉挑金线绣裙,胸前戴着赤金蟠螭项圈的朱夫人,给徐璐第一印像就是,这人确实美。无论是穿衣打扮,无不精致绝论,五官也生得美,上挑的丹眼眼,吊梢眉,面若桃花,体态苗条而丰盈,鲜花着锦,光彩如丹阳高升,眼神伶俐,态势精干。

    她身后立着削肩细腰,杏眼桃腮的华瑛,大红宝石红撒亮金牡丹斜襟丝绸夏衣,浅紫色刺绣梅花滚边对襟衣领,手上捏着方桃红绢质手绢,明丽至极。

    不过依徐璐的眼光来看,镙金丝金纹链攒珠髻,赤金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的华瑛美则美矣,打扮也是极为出挑,但站在光彩夺目的朱夫人前,却完全被比了下去。

    见徐璐到来,华瑛似是松了口气般,赶紧上前来挽着她的手,娇声道:“表姐总算来了,我都快望眼欲穿了。”

    华瑛忽如其来的热情,让徐璐摸不着头脑,但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又按下了心思,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目光微转,这时候朱家确实来了不少人,俱都盛妆打扮。

    “答应了我早些来,瞧瞧你,仍是摸到现在才来,等会子可得罚你三杯。”华瑛挽着徐璐的手不放,一边笑嘻嘻地往高座于首位上的朱夫人走去,“夫人,这是我表姐,安国侯世子夫人。”

    朱夫人起身,两步上前,握着徐璐的手笑道:“唉哟哟,这便是峰儿在福建娶的媳妇?哎,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真真是从画里出来的。”

    朱夫人身形高桃,比徐璐高上小半个头,手掌也大,徐璐一双肥嘟嘟圆润润的手完全被她包裹住。

    近距离打量,这才发现,朱夫人确实生得美,肤白貌美,典型的瓜子脸,瑶鼻珠唇,未语先笑,笑起来眼角略有些细纹,但并不影响姣好的面容及丰盈苗条的体态,是徐璐生平见到过最为富贵的人物。

    “朱夫人好,徐氏这厢有礼了。”徐璐收回双手,裣衽施礼。身姿不摇,珠钗不摆,动作行云流水,并不输给勋爵世家的任何名门闺秀。朱夫人看在眼里,遂收起了轻视之心。又见徐璐头梳攒珠髻,金线绞纹链垂下的三颗硕大南珠摇拽在额边,闪烁生辉,鬓边各两朵招展的玲珑蝴蝶珠花,正中赤金五彩七尾凤钗,身穿白底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桃心领子的丝绸夏衣,里头是梨黄色玫瑰滚粉边的抹胸,下身飘逸的淡紫色纱裙。面若桃花,白里透红,眼神纯亮,圆润娇憨中,又带着精录的飘逸优雅,胜似仙子。

    朱夫人见过不少的美人儿,但徐璐这浑然天成的娇憨灵动,使得她本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一看不打紧,简直就移不开眼。这徐璐也不见得有多美,可那圆润娇憨的脸盘儿,如婴儿般纯真姿态,使得朱夫人生生把心头的攀比之心压了下去。

    招呼了徐璐入座后,朱夫人也跟着坐了下来,笑着道:“一直听老五媳妇提起你这个表姐,是如何的温柔郭厚,刚开始我还不肯相信,如今瞧了本尊,这才明白,这世上果真有仙子般的人物。”

    徐璐害羞地低头浅笑,“夫人快别夸我了,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出头的份。”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朱夫人,诚恳地道:“夫人才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在您面前,原本还有些自信的我,瞬间被冲击得毫无招架之力,如今连嫉妒都生不起了。”

    朱夫人哈哈一笑,指着徐璐对华瑛道:“看看你这位表姐,嘴儿可比你甜多了。虽说你这只是谦虚之辞,不过我听了仍是喜欢。唉,人老了,就爱听这些夸讲话。”

    徐璐脸红微微地红了,又说:“夫人又爱打趣我了,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朱夫人又哈哈笑了起来,越发的高兴,华瑛也陪着笑脸,不时凑趣两句,加上其他官眷也时不是附和两句,倒也其乐融融。

    正光气氛热之际,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来,“人长得美又有何用,一身的黑心烂肚,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也是报应呢。”

    徐璐大怒,这分明就是冲着她的,朝声音处望去,不由微缩了眸子,转头对朱夫人道:“此人是我表姐前夫的母亲,他们章家一大家子吃我表姐用我表姐的,把我表姐嫁妆用得差不多了,就借口表姐没能生下儿子为由,用我表姐的嫁妆娶了门贵妾,天天作贱我表姐,让贵妾住东厢房,把我表姐和侄女赶去下人房,若非我及时赶去章家,我表姐和两个侄女就要被章家人治死了。天可怜见的,那时我赶去章家,章家上下包括那贵妾穿的用的戴的全是我表姐的嫁妆,而我表姐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骨瘦如柴,两个侄女儿也是面黄肌瘦,好不可怜。我那小侄女,才八个月大,却只能吃些粗糙的米糊,我那大侄女,小小年纪,就要洗衣做饭,干粗活,章家那贵妾却是穿金戴银,章夫人更是口声声指责表姐的不是。自与章家义绝那日起,我表姐就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见章家人。朱夫人,我自小与表姐感情甚笃,章家那般对待我表姐,也就是我的仇人。今日我在此郑重说一句,有她没有我,有我没有她,夫人您看着办吧。”然后老神在在地坐定身子,也不看任何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朱夫人,一会儿看章夫人,一会儿又看徐璐。但见章夫人面色青白,朱夫人脸色也不甚好看时,心头又冒出了熊熊坐观斗虎之乐。

    章夫人身穿灰蓝色绘细花夏衣,头梳元宝髻,插着枝扁凤金簪,她愤而起身,指着徐璐道:“小贱人快给我住口,这儿可不是由你撒野的地方,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督抚夫人?今日我可是朱夫人的坐上宾,你又算得什么?识相的,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去告诉龙氏那贱人,乖乖的回到章家来,不然,我章家就要她好看。”

    “放肆,我家少夫人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岂是你这老妇可以任意侮骂的?还不闭上你的臭嘴,否则,铁定治你簪越之罪。”桃红色夏衣,外罩石青缎面撒花比甲的沁香站了出来,厉声斥道。

    章夫人脖子缩了缩,但一想到她已有表妹替她撑腰,朱家已是福建新任督抚,哪还惧怕徐璐,又把头高高昂起来。但到底不敢再呈口舌之快了。

    徐璐看也不看章夫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朱夫人。

    朱夫人吃受不过,强笑一声:“峰儿媳妇,我表姐再是和气不过的,哪会做出那种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表姐,你也是的,今儿抽了哪门子风,怎能与凌少夫人这般说话?还不快与凌少夫人陪个不是。”

    章夫人阴阳怪气地道:“人家可是大贵人呢,可不会把我放眼里,赔礼也是白赔,说不定又要让官府捉我们去大牢。”她顿了下,又掩着唇吃吃地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如今她可不是什么督抚夫人了。哪来的资格再让官府听令行事?”

    朱夫人脸色一板,“表姐,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越说越混了?还不赶紧与凌少夫人陪不是。”

    徐璐站起身来,对朱夫人道:“朱夫人,这章家昔日对我表姐所作所为,人神共忿。我早已立过誓,永生永世绝不再多看一眼。夫人初到乍来,就算不知我的脾性,也该从我表妹嘴里知道事情经过。可夫人仍然让此人出现在我面前,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夫人的居心。看来,我与夫人是没缘份了。这就告辞罢。”

    徐璐当场走人,边走边对身后的沁香道:“刚才那婆子当众辱骂我,你去赏她几个耳刮子,以儆效尤。”

    沁香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章夫人面前,章夫人又惊又怕,色厉内荏道,“你,你敢?我可是督抚夫人的客人。”

    “啪啪啪啪……”众人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共八个耳刮子,那章夫人被打得双颊红种,唇角流血,头发散乱。

    沁香甩了甩手,冷冷地昂首离去。

    屋子里鸦雀无声,眼睁睁地看着徐璐主仆从容离去的背影,纷纷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牛!果真牛。”

    ------题外话------

    倒春寒来袭,冷死啦。

第223章 就是不给脸

    章夫人当扬被打,难堪羞怒,哭嚎道:“我不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让一个奴才秧子给打了,我不活了,表妹,人家可是不把你放眼里呀,你这个督抚夫人倒让人白叫了。”

    朱夫人脸色非常不好看,当然,这样的情况,换作任何人也好看不起来。

    华瑛犹豫了片刻,也提着裙子去追徐璐去了,“表姐,表姐,请留步,你和姐夫可是咱们家的贵客,你这么一走,姐夫怎么办?”

    华瑛的话倒也提醒了朱夫人了,她身子猛地一颤,忽然想到了丈夫及整个朱家,对凌峰的看重和巴结,又想到丈夫的嘱托,脸色也变了,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峰儿媳妇留步。”

    朱夫人只追到厅堂口,见徐璐已不见人影,她又自恃身份,又要维护堂堂督抚夫人的面子,也不好再追出去,只好转身,讪讪地道:“这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气性可真大。”

    章夫人哭嚎道:“表妹,你看到了吧,当着众多人的面就这么嚣张,人家可是没把你放眼里呢,说打就打。”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附和她,全沉默地看着朱夫人。

    无台阶可下,朱夫人越发坐立难安,但仍然强笑道:“算了,峰儿媳妇到底年轻,有些气性也是有的。等她气消了,我再登门向她陪不是。表姐,你也真是的,唉,人家好歹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又岂是你能随便轻慢的?罢了,赶紧去上药吧,等伤好后,我再陪你一道去向峰儿媳妇陪罪。”等把羞怒交加的章夫人谴走后,朱夫人又道,“唉呀,刚才聊到哪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打坡僵局,朱夫人见有台阶可下,赶紧与那人攀谈起来。

    众人看得出来,朱夫人虽然面带笑容,但已没了当初的自在写意,显然徐璐给她的刺激并不小。

    但没有人同情她,毕竟这章夫人确实不是东西,徐璐就算不再是督抚夫人,但仍是堂堂侯府世子夫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这朱夫人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表姐得罪徐璐,也不知这脑子是怎么生的。

    “……表姐,你就这么一走,看那老货的脸色,我也是解气不已。可,好歹也要给我家老爷一点面子吧。”华瑛追上徐璐,小小声地道。这阵子她在公爹和丈夫那儿可是听了不少有关凌峰昔日的光辉事迹,在徐璐面前再也硬挺不起来。尤其凌峰进京后,极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凌家与方家关系又好,更是得罪不起,直到如今,华瑛是真正抛下昔日成见,打定主意要与徐璐做一对感情甚好的姐妹花了。当然不容许婆母做出这样的蠢事。

    徐璐淡淡地道:“丁是丁,卯是卯,这点我还能分辩清楚。并不关朱伯爷的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华瑛松了口气,又低声道:“那我等会子要怎么办?”自己的表姐受到婆母的冷遇难堪,她身为表妹的,总不至于装作若无其事吧,那样也太窝囊了。但俱体要怎么做,又一时没了主意。

    徐璐也低声道:“你就借口身子不舒服,离席便是。”也就在这时候,她才明白了华瑛的心思,倒也欣慰。

    果然,能把相互仇视的人重新走到一起,地位,利益当属第一功臣。

    徐璐前脚回到家中,凌峰后脚也就跟了回来。徐璐讶然道:“爷怎么也回来了?”

    凌峰淡道:“你都走了,我能不跟着走吗?”

    徐璐说:“那不同的,我走我的,你吃你的酒呀,有何相干?爷怎的这么早就回来,朱家父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们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不是针对咱们。”凌峰淡淡一笑,“我听稻香说,朱夫人拿章夫人来恶心你了?”

    徐璐鼻子皱了皱,“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那朱夫人也忒可气了。明知我与章家誓不两立,居然把章夫人放进来,还纵着她当场对我出言不逊。我若是不给点颜色瞧瞧,当我真是病猫呢。”

    凌峰笑道:“你给的颜色就是提前走人?呵呵,这跟谁学的。”

    徐璐横他一眼,“我提前离席,自然是向世人宣布,我对朱夫人不满了。她自该惦量惦量,为了一个章家就来得罪我,划算不划算。”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这么有自信?”

    她赶紧抱着她的手臂,得瑟至极,“那是,我本人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架不住我嫁了个厉害的男人呀。妇凭夫贵,她可以不把我放眼里,但绝对不敢不把爷放心上。”

    凌峰哼了哼,“马屁功夫越发厉害了。”

    “拍得舒服吗?”她眼睛眯起一线,一脸的媚意。

    “不舒服。”

    “那我就继续拍。”手掌在他结实有力的臀部上重重拍了下。

    凌峰不妨她居然来这么一招,被打了正着,身子也晃了晃,目露凶光。徐璐笑着跑开了,在安全距离停下,冲他吐了舌头,“怎样,还需要我继续拍马屁吗?”

    凌峰作势捉她,她赶紧闪开,可惜徐璐没有别人的良好身手,不妨旁边居然忤着个矮墩,被矮墩绊倒,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五体投地的下场,生生逼出了宝贵的珍珠眼泪。

    “唉呀,好痛,痛死我了。”双手和膝盖着地,因天气仍然炎热,屋子里的地毯早就收了起来,地上全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这么一摔,手腕骨痛得钻心,估计没有断,也伤了筋骨,膝盖也痛得钻心。徐璐毫无形像地哇哇大哭起来。

    凌峰把她从地了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检查她那已变了形的手掌,微微动了下,徐璐又惊天动地叫了起来,“好痛,真的好痛,啊,痛痛痛痛……”从小到大,她意志力一向好,抗骂抗白眼都是顶顶不错的,但这副身子可是从未没有摔过打过,以至于毫无半分抗打抗摔的潜质,这回的痛楚,可没把她痛到骨子里。

    凌峰检查了她的双手手腕,遗憾地道:“左手没事,右手大概伤到了筋骨吧。”他正要给她理骨头,但徐璐并不配合,因为太痛了,痛得她实在忍受不住。凌峰只好狠狠掐了她的脸颊,“哭什么,丑死了。”

    他这力道可没控制,徐璐又痛得放声痛呼,忽然只听到“咔嚓”一声,凌峰已趁她转意注意力之际,迅速把她的右手手臂给矫正。徐璐痛呼一声,正要收回手,但手臂被他捏得紧紧的,“别动,就这样吧,已经好了。差一点就伤到骨头,看你以后还不小心。”

    手腕确实没有刚才痛得狠了,但稍稍一动,又痛入骨髓,徐璐泪眼汪汪,“这可怎么办,

    要多久才能复原?”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没伤到骨头,却伤了筋脉,少说也要养上一二十天吧。”

    徐璐扁着唇。

    凌峰给她上了药后,看着她肿了一圈的小手,斥责道:“活该,没那个金刚砧,就不要揽那个瓷器活。看,现世报来了吧?”

    徐璐痛得呲牙冽嘴,自己都摔成这样了,他还说风凉话,气得用左手捶了他一拳,怒道:“人家都摔成这样了,你都不安慰人家。”

    凌峰没好气地道:“安慰你就能减少痛苦么?那你教教我。”

    “你!”徐璐气极,又打了他一拳,“讨厌死了,不理你了。”然后又低头揉了揉膝盖,刚开始痛得钻心,现在虽然好了些,但依然很痛,她撩了裙子,又挽起裤腿,立马就哭了起来,“看嘛,都青了,都要怪你。”

    凌峰一脸冤枉,“怎么就怨我了?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能怨么?”

    “就是因为躲你,才摔倒的。你要负责。”她又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身手了得吗?怎么就不赶紧扶我一把?”

    “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凌峰摇头晃脑。

    对于徐璐摔得双膝红肿,凌峰虽然心痛,但嘴上依然不饶人,狠狠奚落了她一顿。但到了晚上,徐璐的反击就来了。

    “手痛膝盖痛,今晚无法服侍爷了。还请爷多多包涵。”徐璐穿着亮紫色绣紫荆花的抹胸,露出整片雪白美背,以及大片胸前肌肤,春色诱色,锐不可挡。

    她捏着薄裤,一溜烟地滚进被窝中,然后盖上裤子,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圆脸,在烛火映射下,更是出奇的白嫩,娇妍似仙子。

    “晚安哦。”因为右手手臂不能动,她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前的他。

    凌峰看了缩在被子里的妻子,尽管看不到面容,但他敢肯定,这时候的她,脸上肯定是得意奸笑,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手臂受了伤,确实诸多不便,若是旁人,肯定要埋怨一番,但徐璐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因为,手臂伤了就不必侍候某人,再也不必每日装贤惠地给某人端茶倒水。某人洗澡的时候,她就不必再像丫鬟一样在一旁服侍了。

    当然,还可以借着手臂受伤这个理由,正大光明拒绝华瑛的拜访。

    “表妹,这事儿横竖与你并不相干,所以这事儿你压根不必掺和进来。你还是回去吧,就与朱伯爷说,我手臂受了伤,暂且不见客。”

    华瑛的到来,徐璐并不意外,应该是受了朱夫人之命,来与她释前嫌的。但徐璐却觉得朱夫人也太拿架子了,明知章夫人与她之间的恩怨,还大赤赤地放章夫人进来,对她侮骂给她难堪,她若不还击回去,还真当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呢。

    不管朱夫人是否知道她与章家人的恩怨,但章夫人那般侮骂自己,朱夫人却没有任何表示,连半句解释挽回都没,足可证明这对表姐妹事先就是串通好了,要当场给她难堪的。所以她也没必要再给她脸面了。

第214章 后继发展

    华瑛并没有被拒绝后的难堪,反正老神在在地道:“表姐的委屈我自是知道的,我自然要站在表姐这边的。可是,公爹昨晚就发话了,要我赶紧过来替夫人向表姐陪不是,昨日里夫人做得确实过了,我本不想来的,但公爹的吩咐,我不得不从,还请表姐见谅。”

    她四处看了看,徐璐说:“能在屋子里服侍的都是信得过的,表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华瑛移了移身子,上半身靠在几子上,掩着唇压低了声音道,“昨日表姐走后,我也借口身子不适,回自己屋里歇着了。不过后来我听底下人讲,夫人这回面子可是丢大了,不止表姐当场给她没脸,表姐走后,好些夫人奶奶也没给她脸,吃了午饭都走好些个。总兵夫人和知府夫人还有右参议夫人以及左布政使司夫人更是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如今的林骏,与凌峰尽释前嫌后,关系简直比哥们还要铁,知府刘向东早就与凌峰缴了投诚书,自是要站在徐璐这边。右参议夫人袁夫人,本就是京城人氏,凌峰即将回京,眼明人都知道该站在哪边。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出身庶族,能混到如今的高位,也多靠凌峰的提契,只要不是忘恩负义之辈,都知道该如何做。更何况,有林夫人袁夫人刘夫人冲锋在前,她跟着一道走人,也不得罪人,反倒给凌峰留下良好印像。

    朱夫人也就悲剧了。

    华瑛又兴幸灾乐祸地道:“好些夫人吃过饭就走了,从上桌子到下桌走人,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最后留下来的,大都品秩不高,夫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不过我想肯定没脸个侧底了。”

    徐璐并不关心朱夫人是否会没脸,但嘴上却还是要说两句,“昨日也是我被章夫人气得狠了,这才忿而走人。倒是不关朱夫人的事。”

    华瑛掩唇笑道:“那章夫人什么德性,连我都知道了,更何况别人,她也休想把别人当傻子,看不出她的恶心伎俩。不过表姐昨日走得好。”华瑛目光复杂地看着徐璐,昨日那样的情形,如果换作是自己,她肯定做不到当场走人,更不说凌厉还击了,估计除了气得半死外,也无别的法子了。

    但这个表姐却做到了,昨日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万分。一个不好,徐璐就会面子里子丢尽。若以问责的形式质问朱夫人,就落了下乘,若与章夫人打嘴仗,未免丢了官夫人的身份。

    华瑛后来想了很多种办法,这才发现,徐璐的忿而走人,当真是一招妙棋,不但把难堪还击给婆母,也保留了身份体面。反倒是想给徐璐难堪的婆母和章家那老婆子面子里子丢尽。

    但由这件事,也足可证明,难怪这个表姐能够嫁入高门,并得到凌峰的宠爱敬重。除了靠运气和美貌外,还要有相应的手腕和智慧,一般人可没这份临危不乱的本事的。

    徐璐敢当场走人,并掌掴冒犯她的章夫人,除了冷静直对的智慧手腕外,也离不得凌峰与她的同进同退。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也就在这时候,华瑛才对徐璐心服口服。

    她坐正了身子,讥笑道:“可笑那章夫人,挨了打还不知悔改,还口口声声说表姐这般猖獗,在外头四处给男人树敌,肯定会被男人厌弃,呵呵,真真是可笑。”她看着徐璐,笑意盎然,“她那话才说完没多久,外院就传出姐夫也离开的消息,这下子,她可是没脸没个彻底了。还有我那婆母,当场就没了血色。哎,可惜了,那时候我没在当场,不然真要好生欣赏欣赏。”

    徐璐笑着捶了她一下,“贫嘴,敢浑说长辈的不是。”

    华瑛不屑地哼了哼,“她是哪门子长辈,横竖不过是继室罢了,倒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嫡母了。”忽然发现徐璐也是继室身份,赶紧说:“当然,继室也要分好多种,像姐夫那样的鳏夫,可是人人挣着抢的。”

    徐璐摆摆手,“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说吧,你公爹应该没说什么吧?”

    “恰恰相反,公爹当晚回来,可没给夫人脸面,劈头盖脸就骂了她一通。可惜我没在当场,不然得好生欣赏她那灰败的脸。今日夫人就让我来向表姐道歉,想必是被公爹骂惨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了。”自己的表姐表姐夫能让公爹丈夫如此看重,华瑛如今再也没了嫉妒,反而满心满脸的与有荣嫣。

    徐璐淡淡地说:“多大点的事,何需表妹亲自跑一趟?”

    华瑛推了推徐璐,“表姐,原谅不原谅,说句话嘛。我好回去禀报公爹。”

    徐璐微微地笑道:“昨日走路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下,摔伤了手,正疼着呢,就不留表妹了。”

    华瑛呆了呆,“就这样?”

    “表妹回去后,就这样回你家夫人罢。”

    华瑛出身商贾,并不懂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但这阵子受足了教训,多少还是懂了些,知道徐璐并不打算轻易原谅婆母,心下有了谱,点点头,又问起她的手臂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把手臂摔伤呢?”

    徐璐老脸一红,“还不是你姐夫,闻得章夫人的事,一回来就怒踢了凳子。那凳子刚好滚到我脚下,我没注意,走得又急,被绊了一脚,手掌触地,可把我给摔惨了。你姐夫说,没伤到骨头,却伤及筋脉,大概要养上十天半月的。”她伸出包成粽子的右手,递到华瑛面前,“看吧,这就是你姐夫今早替我包的,难看死了。”

    华瑛一瞧,只见徐璐整张手臂全被白棉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包得确实不是很好,但华瑛却笑着说:“虽然是不怎样,但姐夫亲自给表姐上药换布,也是难得了。表姐就知足吧。”但心里却在想,这会子回去,定要添油加酷说上一番的,不愁李氏不被公爹甩巴掌。

    ……

    到了下午,又听说朱开明亲自登门,不过门房上的却说凌峰不在家中,朱开明只好悻然而归。

    徐璐奇怪,凌峰明明就在家中的,怎么避不见面呢?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正凌峰行事一向有分寸,倒也不担心。

    接下来的两天,总兵林夫人,知府刘夫人,右参议袁夫人,左布政使司杨夫人各自派了人来向徐璐请安。纷纷委婉地提出那日在朱府自家夫人对徐璐的维护。

    徐璐知道,她们这是在向自己邀功,但又不敢明着让朱夫人知道,是以只派了各自的心腹下人过来传话。官场上,踩黑捧红本就常见,这几位夫人骨子里应该虽有势利的一面,但也有理智的一面,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都给她抬了轿子,不管这些人出于何种目的,这份情,肯定是要领的。

    徐璐分别让人给这几户人家送了些礼物过去,并不值钱,几盒胭指,一些茶叶,世面上不常见的食物衣料,礼虽轻,但这里头代表的名堂,却是心照不宣。

    “表妹来找我,我只借口身上有伤不便见客,让表妹回去。但朱伯爷都亲自登门了,爷为何不见人家?”晚上,趁凌峰吃饭的时候,徐璐忍不住问了出来。

    妇道人家气性大也是有的,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人家朱开明堂堂伯爷亲自登门了,凌峰却拿大不肯相见,这就有些失礼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凌峰看她一眼,“我这还不是替你出气嘛,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徐璐失笑,“爷昨日随我一道离开朱家,就已替我出气了。今日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

    “还不够。”凌峰摇头,一脸煞气地道:“哼,我凌某人的老婆,别人可以怠慢,但就李氏不成。”

    这句话说得好有意思,徐璐好奇地问:“为什么?”该不会这李氏与凌家还有渊源吧?

    凌身沉默了会,说:“李氏的祖父虽是阁老,但人早已没了,在朝中并无多大根基。虽说有圣上的怜惜,让李氏的伯父进了礼部任侍郎,但过了没两年,李家老夫人没了,李家丁忧守孝,因在朝中无根基,起复艰难,不得不找上我父亲。父亲看李家可怜,也就从中运作一二,这才让李氏的伯父李玉刚顺利起复。李玉刚起复后,李家这才有了些许元气。后来,李氏嫁与朱家,成了伯府夫人,虽是继室,但朱李联姻,李家也得了不少好处。也因为看在朱家的份上,我父亲这才给李氏的生父李玉强在顺天府寻了份差事,又把她弟弟弄到了五城兵马司任东门副指挥使。我凌家虽未以李家恩人自居,可但凡是人,就要有感恩之心。李家如何对待凌家我就不多说。可李氏才刚显达,就敢这般对你,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我若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当真以为自己根葱了。”

    原来这里头居然还么些名堂,徐璐大为惊讶,但也深惊于凌峰的深藏不露。这家伙倒也不是那种帮了人就非得让人感恩之人,倒也恩怨分明。有种我帮了你,你可以不感激我,但绝不许负我的心态。

    “既然凌家帮了李家不止一次两次,朱夫人再这般对我,是有些过了。”

    凌峰接口道:“可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哩……唉,只是比喻而已。”

    徐璐收回手来,没好气地道:“朱夫人这般,爷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徐璐讶异地望着他,这可不符合有仇必报的他的性子呀。

    凌峰哂笑一声:“我什么都不必做,自会有人替我收拾李氏。”

    徐璐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今日爷故意冷落承恩伯,就是要借承恩伯的手收拾李氏?”

    凌峰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有自得之色。

    李氏虽只是继室,可到底是承恩伯名门正娶的妻子,又是朱贵妃的继母,就算承恩伯恼了她,也不过是斥责两句罢了。这对李氏来说,也算不得惩罚的呀。

    凌峰淡淡地道:“李氏一个妇道人家,何必我亲自出面?我不过是要借承恩伯之手,对付章家罢了。”

    徐璐张大了嘴。

    凌峰看她一眼,又轻描淡写地道:“章家人也实在好笑,他们以为靠上朱家就敢与我别苗头?真是不知死活。”

    徐璐明白过来了,凌峰今日这么一出,使的居然是一石二鸟之计,主要目的就是借承恩伯之手,收拾章家,反手收拾李氏还只是顺带而已。

    但是,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承恩伯会为了讨好他,就对章家下手?他未免也太自信了。朱家虽然并非世袭伯爵,但有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女儿,这可不是单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秦家可比的。

    凌峰瞟她一眼,虽然觉得妻子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也不能全怪她,鉴于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原则,一直致力于“满壶水不响的原则”,他仍然压下欲对她述说“想当年他威震京城的”英勇事迹,只淡淡地道:“朱家多的是眼界长远的,可不是秦家那种暴发户可比。”

    好嘛,是她无知,是她低估了高门大户里弯弯拐拐,但朱家前脚把章朝阳放了回来,后脚又收拾人家,是不是有点出尔反尔?朱家会为了顾及凌峰,就拿自己的声誉权威开玩笑?

    凌峰高傲地甩下一句话:“你且看着吧,不出两日,章朝阳必会因某种原因,再一次被押解去岭南。”

    回答他的,是徐璐的一记并不信任的眼神。凌峰大怒,双手来到她的肩膀,捏着柔软顺滑的刺绣海棠花斜襟衣领,往两旁一撕,徐璐整张圆润白嫩的香肩就曝露在空气当中。肩膀处的杏黄色的绣权宝相花的抹胸肩带,被他熟门熟路地微微一扯,徐璐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已掉落下来,露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嫩肌肤。

    徐璐不料他会这么的流氓,因一只手臂不能使力,也来不及夺自己的衣物,只好双手抹胸,娇叱道:“色狼,不要脸。”

    “要脸干嘛?今儿爷就不要脸一回。”

    “不要,人家受伤了。”

    “我会小心的。”然后把她抱到床上就地正法了。虽说有人膝盖伤了,手臂也残了,但并不影响行人论大礼就是了。

    被凌峰就地欺负了的徐璐,却还找不着告状的地方,反而还得任劳任怨地替他办事,想来就郁闷。

    拖着条伤残手臂的徐璐,依然不得空闲,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因为福建的所有产业,已基本让凌峰安排妥当,起程进京的搬家事宜正式提上日呈。一道回京的人数很多,好些贵重礼品已打包运走,徐璐要安排看顾宅院的人手,进京随行服侍的人手,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都得安排好。

    还有自己的嫁妆要打理,在本地的亲戚要一一告知,表姐龙香盈的后续事儿还得安排。

    其实徐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表姐的,因为她每次登门,准不会有好事。犹记得头一回她来找自己,就是请她帮忙出面解决周围欺负她的左邻右舍。第二回又是请她帮忙介绍顾客去光顾她新开的海鲜铺子。第三回又是替她收拾欺负过她的奸商,第四回,五回,回回都是如此,徐璐再是同情她,也被她回回提出来的要求给弄得亲情全消。

    所幸,她就要回京了,再也不必面对她的无止境的要求了。

    听完龙香盈的诉说后,徐璐心中直念阿弥佗佛,也颇有些愧疚,这回龙香盈不再是诉苦寻帮忙来了,而是告诉她一个天大好消息——章朝阳果真如凌峰所说,被官府寻了个错处,又重新押解发配岭南了。

    徐璐问:“哦,是何错处?”

    龙香盈一脸兴奋地道:“如今外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章朝阳冒充朱督抚亲戚,被有心人听到了,赶紧禀报朱督抚。朱督抚闻言大怒,说:我朱家何曾有过这么一门亲戚?随后又着人打听章家,得知章朝阳四处宣扬他是朱家的亲戚,朱督抚大怒,命人把章朝阳抓了来,判了个招摇撞骗,冒充勋贵亲戚为由,押解发配岭南,终生不得回。”

    想不到这凌峰居然料事如神,徐璐虽然高兴章朝阳的下场,但实在不能理解,朱家为何要这般礼遇凌峰。

    但这一问题,徐璐是没机会探知了,因为她深知,她的枕边人,素来不是那种爱炫耀之人,总爱说一半留一半,问了也白问。就算他肯说,肯定也是拽得鼻孔朝天,哼,她才不给他得意的机会呢。于是就歇了这份心思。

    但徐璐不问,有人却比她更着急。这不,没过两天,华瑛又急吼吼地来找她咬了一会儿的耳朵,把她想知道却不知道,好奇的却无法打探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自从那日见识了徐璐在朱家施展的绵里藏针的手段后,华瑛对徐璐那是打从心里敬着的,因对婆母的不满,就把婆母在朱开明那儿受到的排头添油加酷地告诉了徐璐。

    “那日下午,公爹气势汹汹得从外头回来,那时我正在夫人那儿立规矩呢,公爹闯了进来,就要我离去,屋子里服侍的人也全都赶了出来。我知道不好,故意慢腾腾的在后头走着,果然,里头就响来巴掌声和公爹的喝斥声,‘蠢妇,看你干的好事’,我不敢敢再听,急匆匆的走了。没过多久,公爹就让人传话,夫人身体有漾,在屋子里养病,暂且闭门谢客,家中锁事皆由我来打理。公爹的起居由两位姨娘照顾。”华瑛兴奋地说完后,就问徐璐,“也不知那日表姐夫施了什么手腕,让老爷回去后往死里收拾夫人。”

    徐璐默了一会儿,这才说:“朱伯爷一向深明大义,并公明严正。那章朝阳本就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可你家夫人却一意孤行,置朱伯爷名声不顾,朱伯爷当然要生气了。”打死她都不会说是因为朱开明顾忌凌峰的话来。

    华瑛说:“表姐也太谦虚了。呵呵,姐夫本事可大呢,偏有人不自量力。活该。”

    徐璐忽然想到什么,“章夫人呢?可是回莆田了?”

    华瑛掩唇,一脸的不屑,“那老东西,那日夫人大宴宾客,那老货头一天就来到咱们家,在我面前大摆长辈架子。第二日就让表姐狠狠收拾了顿。她还不怎么服气呢,在夫人面前使哭耍赖,说了好些挑拔离间的话,夫人也差点让她挑唆成功,可惜老爷一回来,把夫人劈头盖脸一骂,那老货这才没脸了,赶紧灰溜溜得走了。”

    华瑛顿了下,又笑嘻嘻地道:“当时夫人还怨老爷不给她面子呢,如今老爷还把章夫人的儿子也一并给发配了,夫人缩在屋子里,却是半点脾气都不敢发。”

    想到昔日作威作福的婆母,如今被收拾得灰溜溜的模样,华瑛就解气不已。但笑容过后,发现徐璐反而蹙起了双眉,不由问道:“表姐怎么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徐璐说:“朱伯爷如此的明辨是非,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丫头,我是担心你呀。”

    “我,我有何好担心的?”华瑛愣了愣。

    徐璐叹口气道:“你家夫人这回可是因为我的缘故,面子里子丢尽,心里头能不怨恨我么?我不日就要进京了,她也找不着我的麻烦,你是我的表妹,她又是你婆母,想要找你麻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华瑛脸色恍然一变,但很快又不屑地道:“她是哪门子婆母,不过是继母罢了。”

    徐璐正色道,“朱夫人在大爷二爷面前,只是继母身份。可在妹夫跟前,那就是嫡母了。”

    华瑛脸色再度一变,她这才恍然想到,她丈夫只是庶出,朱夫人虽只是继室,可对于庶子来说,同样得当成嫡母对待的。

    “她何曾对我好过?几位嫂子出门高贵,她不敢拿婆母款儿,只好在我这儿找面子了。哼,我又岂会怕她?”

    徐玷见她嘴硬,但神色却闪烁,知道她也只是嘴上呈能而已,不由道:“你自不必怕她,你有丰厚嫁妆,只要一心督促妹夫上进,将来妹夫有了出息,她就算想摆婆婆的款也没那底气了。不过到底你是媳妇,让让她又何妨?只要朱伯爷和妹夫站在你这边,她能给你的委屈,也是有限的。”

    华瑛深以为然地点头,“表姐说得极是。虽说她处处找我茬,不过公爹确实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她看了徐璐圆润的脸盘,这是一张让人见之就忍不住放下戒心再难以对之横眉竖目的脸。华瑛又想到她初嫁进朱家的情形,深深叹口气,这才明白,公爹之所以对自己礼遇三分,原来也是有其原因的。

    ------题外话------

    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214章 酒后误事

    在忙碌的搬家生涯中,迎来了凌峰二十七高龄的生辰。

    这日晚上,凌峰依然霸道蛮不讲理地与徐璐理论起夫妻间人论大礼的重要性,直把伶牙俐齿的徐璐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好任他胡搅蛮缠成功。

    事后,徐璐昏昏欲睡,凌身却没由来一句:“你可知,明日就是我的生辰?”

    徐璐淡淡地“嗯”了声,继续去会她的周公。

    凌峰不满了,又加重语气,“你光嗯有个屁用?身为妻子的,就不表示表示?”

    徐璐睡意来袭,哪耐烦与他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明日我给爷做碗长寿面吧。”以前在家中,父亲徐成荣过生,都是这般过的。

    凌峰恼了,掰过她卷成熟虾子的身子,“一碗面就把我打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徐璐总算睁开眼,“爷要怎的,大宴宾客,叫上梨园班子歌舞助兴?庆贺爷二十六的生辰?”

    男人的脸色陡然黑了一半,“二十七了。”

    “嘎?”

    凌峰鼻息精重,恨恨地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平时总爱夸自个儿贤慧,连自己枕边人的生辰岁数都弄不明白,还贤惠?”

    徐璐一脸惊讶,“唉呀,爷都二十七了,真看不出来嘛。”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英俊的脸,又懊恼地道:“我朝男子二十八蓄胡,爷明年就要蓄胡了,那多难看呀。我可警告你哦,不许留那种三尺长苒,不然我可不理你了。至多,就上唇留点儿吧。”

    这个惯会东拉西扯的东西!凌峰那还有半边没有黑的脸也一并黑了下来。

    ……

    九月十七这日,秋老虎依然呈能,不过屋子里的已不怎么炎热,就算没有风轮的动作,也依然清凉。

    徐璐让人在花园东边的一处小亭子里摆上碗筷及几样精致小菜,并让人去把凌峰请到这里来。

    “今儿是爷的生辰,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虽说今年情况特殊,仓促间只能委屈爷了。不过等明年得了空,就给你办个隆重的。今年嘛,爷就将就着过吧。”徐璐用左手从盘子里拿着个圆润莹白的桂园,自己咬了口后,又觉得这样不够贤惠,赶紧又从盘子里拿了颗剥好的桂园递到他唇边。

    凌峰张口含住,用力一咬,徐璐立马痛呼出声,原来凌峰咬下去的同时,也把她的手脂头给咬了。别小看牙齿的力道,这一咬,再一次把徐璐珍珠般的泪水给逼了出来。

    她一边跺脚,一边甩着手,似图把这种痛楚甩掉,食指连心,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罪魁首却无辜又不解地看着活像猴子般跳来跳去的妻子,在徐璐泪眼汪汪的怒瞪下,说了句:“你这身子骨未免太娇气了,这么点力道就把你痛成这样。”

    徐璐大怒,冲到他面前,作势要咬他。凌峰赶紧躲开。

    “食指连心不懂吗?”这家伙的牙齿刚好就咬在她的指甲壳上,痛得她一度以为指头断掉了。

    “咬个桂园也要下那么大的力气,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泪眼汪汪的控诉着。

    凌峰大喊冤枉,只说纯属误咬,他真不是故意的,末了,又来一句:“说句老实话,你这身子骨未免也太娇气了。想当年,我被敌人差点砍断腿也没像哭成你这样。”

    凌峰说得倒是大实话,不过是被小咬了一口而已,瞧她就哭得像是手指头断了似的。

    徐璐白他一眼,恨声道:“谁像你这么皮粗肉糙的,人家娇嫩得像朵花儿似的,也不知怜惜则个。”

    凌峰忽然问道:“真的很疼?”

    徐璐再一次翻了白眼,“你也让我咬一口似似。”

    凌峰执起她的手指头,左看右看,喃喃道,“连个印子都没有嘛。”

    徐璐生气地收回手,作势就要走,凌峰赶紧拦着她的腰身,“好了,别气了吧。不是说要替我庆生吗?”目光看向石桌上的菜式,有软烧何鱼,青蒸龙虾,五香鸭信,烤得金黄色泽的鹅掌,红浸浸的甜皮鸭,一盘子鲜艳碧绿的炒青菜,一碟子蛋皮花生,一盅鱼头嫩豆腐,除了青菜和豆腐外,全是他爱吃的菜,不由笑了起来,“今儿倒是贤慧了一把。”

    徐璐白他一眼,“爷的意思是,我以前不贤惠?”

    “以前也满贤慧的,但没今晚这么贤慧。”

    徐璐扑嗤一笑,“爷对于贤慧的要求也太低了,这么几样菜就把爷给满足了,出息。”

    “你就有出息了?这么点小伤小痛,就哭得惊天动地。”

    “人家就是怕痛嘛。我就不信,在痛狠了,不会流泪。”说着就要去挣他。

    凌峰赶紧躲开,习惯了与她拌嘴,这嗜好,今生估计是不会改掉了。

    原以为今天自己贤慧了一把,凌峰会对自己更加好的,但是,徐璐失算了,大大的失算。

    这男人一高兴,就多喝了些酒,酒喝多了,别人就有酒后乱性的动作,他倒是好,居然哄她也喝了不少的酒,她年岁也还不大,平时候一向很少沾酒的,今日被他诓来喝了整整三大杯,虽然量并不多,可对于平时候滴酒不沾的徐璐来说,跑够她醉得一榻糊涂了。

    醉了的徐璐并不知道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醒过来后,自己衣衫齐整地躺在床上,就知道她并未被人趁人之危。对凌峰倒也刮目相看。

    但豆绿随后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豆绿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少夫人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昨晚您喝醉了,可没把爷折腾惨。”

    “啊,我折腾他?”徐璐不可置信。

    豆绿一副“真想不到”的表情,“那是。不过想必从今往后,爷绝不会再让少夫人喝酒了。”

    徐璐听她说得吞吞吐吐,越发好奇了,“昨晚我醉酒后,究竟还干了何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一脸哭笑不得地道:“少夫人还是不要问了,我都臊死了。”

    徐璐木住,她昨晚干了什么人神共忿的事呀?

    可豆绿打死也不肯说,徐璐也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她又觉得丫头们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她心下也有隐隐不好的感觉。

    “爷今日也没外出,就在内书房。连几位慕僚来找爷,爷都推拒不见。”豆绿一边给她盛饭,一边说。

    “哦,想来是爷在书房里处理更为重要的事儿吧。”徐璐记得凌峰说过,今日他要外出去赴一个昔日下属的嫁女宴的。但今日却没有去,想必是又有了突发的紧急公务吧。

    豆绿白她一眼,“我的少夫人,爷不是去处理公务,而是遮羞。”声音长得又长又细。

    徐璐茫然,“遮羞,遮什么羞?”

    豆绿脸上的表情也很好看,有哭笑不得,也有无耐,还有隐忍的担忧,最终似乎没能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少夫人,奴婢建意您还是去看看爷吧,您一看爷的脸就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死,“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主仆俩赶紧转头,凌峰已站在门口,正沉着一张俊脸盯着她们呢。

    徐璐对他笑道:“爷回来的正好,这丫头才刚说起昨晚我醉酒的事,说得我好像趁醉对爷霸王硬上弓似的。真是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豆绿又羞又无耐,“少夫人……”

    凌峰来到桌前,坐了下来,“豆绿,你来告诉你主子,昨晚你主子对我干了什么好事。”

    豆绿滞了滞,徐璐茫然而好奇地看着她,“说吧,昨晚你主子我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豆绿脸红似血,低垂着头,跺脚道:“何止惊天动地,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她也不敢看任何人,声音飞快地道:“昨晚少夫人醉酒后,简直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儿把爷当成娼馆里的姐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梨园里的旦角儿,一会儿又把爷当成文家公子,破口大骂,一会儿又……”

    徐璐听得脸色发绿,神情呆滞,“又怎样?”

    豆绿偷偷看了凌峰的脸色,心下忐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他发怒。

    但凌峰却轻敲桌面,“说,照实说,爷恕你无罪。”

    豆绿仍然不敢说出来,但经不住凌峰那猜长俊目的一扫,这双眸子里也没有故作威严,但豆绿就是怕得要命,再一次跺了脚,语带颤抖,“少夫人还对爷又打又骂,还说,您忍爷很久了……”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又是不以为然,“这又有什么?我本来就忍他久了。”然后还对凌峰怒目而视,她本来就不愿喝酒的,他非要他喝,哼,骂死他活该。

    豆绿脸色惨白,惊恐地望了凌峰一眼,赶紧说:“少夫人,您不止对爷破口大骂,还对爷又打又踢。”

    徐璐仍然不以为然地道,“依爷的体格和身手,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是搔痒罢了。”

    豆绿急得快哭了,最后跺了跺脚,喊道:“少夫人酒后的力道可大呢,不止对爷又打又踢,爷的脸都被抓花了。”

    徐璐沉下脸来,“你这丫头,越发混回去了。什么事儿都喜欢添油加醋。”

    “少夫人您瞧嘛,爷的脸可被您抓惨了。”豆绿看着凌峰,忽然神色一凝,惊呼出声,脸上呈呆愣惊讶状态。

    徐璐更加不以为然,“所以我就说嘛,以爷的身手,我再是发酒疯,也不至于抓花爷的脸。你这丫头,越发回去了,当心我打你板子。”

    豆绿一边古怪地看着凌峰,一边加重语气,“是真的,少夫人,昨晚奴婢亲眼看到的,您真的把爷的脸抓花了的。”她往自己脸上比划着,“两道抓痕,血淋淋的,好不骇人。只是怪了,就一晚上而已,居然就好了。”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肯定是爷搽了上等的金创药,才会好这么快。”

    徐璐嗤笑,“是呀,果真是仙丹灵药呢。”

    “少失人……”豆绿委屈至极。

    “豆绿说的是实话。”凌峰斜眼看着徐璐,“想不到你喝了酒后力道如此霸道。”

    徐璐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个本事,“乱讲,我力道再大,也大不过你呀。少给我乱扣帽子。”

    “少夫人,奴婢可以作证,是真的,您喝酒后的力道真的好大的,爷都制不住你。”

    徐璐看着凌峰,“说老实话,什么时候居然也把这丫头收买了去?”

    “小姐……”豆绿气急败坏,连以前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凌峰摆摆手,对豆绿道:“算了,下去吧。”

    豆绿委屈无耐地下去了,徐璐则斜眼看着凌峰,从鼻孔里哼出声来,“昨晚我喝醉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真的抓了你,也并非故意的。”

    凌峰唇角浮起一抹无耐浅笑,“是,你当然不是故意的。”

    徐璐脸色缓和下来,“这还差……”

    “可你分明就是有意的。”

    徐璐圆瞪着双眸,“你什么意思嘛?”

    凌身指着自己的脸,“豆绿没有说慌,你昨晚可是把我抓惨了。也亏得我有异于常人的体质,不然这未来数日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见徐璐仍然不可置信,凌峰苦笑,伸手揪了她的脸颊,“小野猫,昨晚你可是把我骂惨了。”

    “你乱讲。”

    “不但骂我恶霸,禽兽,还说总有一天,也要让我见识你徐大姑娘的厉害。”

    徐璐张大了嘴,这回她没再反驳了,因为她确实没少在心里诅咒他的,但也只是在心里骂骂而已,大概酒后就给吐了真言吧。

    “最后还把我当窑子里的小凤仙要我弹个曲儿,拿着枕头边的貔貅葫芦串当赏钱塞进我衣领处,还在我这儿摸了又摸,还说,怎么这么平?这样的身材也好意思接客?”凌峰一边说,一边做示范动作。

    徐璐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脸红,这会子她倒没有反驳了,因为凌峰说的,刚好就是那日她在民间小说里瞧到一个乔段,居然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了?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她红通通的脸蛋儿,并不打算放过她,“我最失算的就是怕丫头们瞧到你不雅的一面,特地把丫头们都支出去,你的面子倒是保住了,我的面子却被你破得一干二净。”他指着自己光洁的脸颊,“这儿,还有这儿,被你抓惨了。也亏得我这是自动痊愈的体质,不然真没法子见人了。”

    见他不似作假,也不像说慌的样子,徐璐心虚不已,但嘴里仍是不肯承认,“你乱讲,人家哪会这么厉害。”

    “我凌某人的妻子,不止打架厉害,存私房也满厉害呢,喏,这是什么?”

    徐璐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匣子,一个饿虎扑痒就扑了过去,当然,以凌峰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被她抢去匣子。

    “你从哪找到的?”徐璐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作罢,但声音却是无比愤怒。怒瞪着凌峰,杀气腾腾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

    “何需我亲自找?是你自个找了出来给我。”凌峰神情愉悦地看着她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胖脸,很不厚道地大笑起来,“你抓了我的脸后,就下了床,神气活现得与我说,你已经不再怕我了。然后,你自己从翻箱倒柜把这匣子找了出来,炫耀着说,这就是你的私房,等存够了钱,就在外头买幢小宅子,就算我休你也不用怕了。哼哼,我凌某人眼光倒是好,居然娶了这么个硕鼠老婆。”他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沓银票来,有五十两,一百两之类的小额票剧,但其厚度相当可观,想来也有上万两银子。

    看着她呆若木鸡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凌峰又哼了哼,“你倒是厉害嘛,才嫁我不到一年,居然就存了这么多私房。是我对你太大方了,还是你天生有当硕鼠的潜质?”

    徐璐头晕目眩,恨不得掐死自己,她努力了一年的成果,居然就让两杯黄酒给误了。

    她不敢看凌峰讥诮的脸,只弱弱地辩驳着,“你胡说,胡说八道。我嫁你马上就满一年了”

    “才一年功夫就存了这么多私房?”

    “那,那是我的陪嫁庄子的收成,还,还有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这种说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想到以他的精明,最后只好坦白从宽,“那个,人家也没乱用嘛,全都缴上来了嘛。”

    凌峰大笑,“敢情你还是有功罗?”

    徐璐不敢点头,讪讪地低着头。

    凌峰把银票往自己怀中抄去,“不错,平白得了上万两银子,夫人倒是持家有度。为夫受纳了。”

    徐璐嘴巴倏张,双眸圆瞪,圆滚滚的身子扑上前去,娇声道:“唉呀,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哪有空闲打理这些黄白俗物,没得降低了爷的格调。爷还是把银票交由我来保管吧。保证只多不少。”

    凌峰唇角含笑:“依你的本事,这倒也是。”

    徐璐大豆,赶紧狗腿地道:“是是是,嫁给爷这么久了,我的本事爷还不知道么?”

    “当硕鼠的本事倒是厉害。”凌峰哂笑一声。

    徐璐讪讪地道:“人家哪有?不过是平日里省下的。人家又没贪墨公中的。”外账房每个月拔两千两银子过来,只要省着点花,也能省不少钱的。加上每个季度置办衣裳珠饰,只要稍稍节省些,精明些,就能省下不少的银子,说她是硕鼠未免太高估她了。

    “你不是要拿这笔钱去买房子来对付我平日里对你的欺负么?”

    徐璐脸儿一红,讷讷地道:“人家只是说说而已。”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徐璐叫苦不已,知道以他的本事,真要没收她的全部财产,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她打又打不过他,还得靠他吃饭呢,讲道理行不通,索性耍懒道:“谁叫你总爱欺负人家?人家也是被逼急了。”

    “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大灰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白免明知这是陷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最后,被大灰狼再一次吃干抹净的小白免,反而还沾沾自喜着,被他欺负了一顿,应该雨过天晴了吧?

    徐璐高兴得太早了,凌峰不但继续欺负她,还变本加厉。

    徐璐委屈极了,觉得这男人气性也太大了,他都家财万惯了,还不许她存个小私房?

    好嘛,她承认,她这一年来的私房数目确实有些庞大,但对于他来说,应该不至这般生气嘛。

    这种事儿,也不好拿到外头说去,徐璐又实在憋不住,只好在某一日清晨,腰酸背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向豆绿诉起苦来。

    但豆绿却说她罪有应得。

    徐璐那个气,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

    一日之计在于晨,徐璐在早上的事儿可多了去,等忙到中午过后,总算清闲,凌峰没回来,便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致来,忽然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上头全是些认不清的鬼画符,若非事先请教过某人,就算是看一辈子,都不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不由撇撇唇,这是某人自己写的,然后自己裱上,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充当名家书法挂了起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某人都能写一手鬼画符,自己连鬼画符都写不来呢。于是心血来潮之际,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练习书法去矣。

    练字并不若外人想像中的容易,尤其对于没有书法天赋的徐璐来说,除了能够字正腔圆外,什么行云流水飘逸柔雅之类的完全沾不上边,写着写着就全写乱了,才从凌峰书房搜出来的描摹字贴,照着写也写得一塌糊涂。

    而凌峰,就在她越写越丑之际,回来了。

    “唉哟,夫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雅兴了?”看到在临时书桌前挥墨的徐璐,凌峰大为讶异。

    徐璐把写得鬼画符的纸全用别的东西遮了起来,并顺手把写得还算不错的几张纸放到面上来,笑道:“心血来潮罢,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不迟,和往回差不多嘛。”凌峰来到书桌前,任意瞟上眼,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么丑的字,也好意思拿出来现?”伸手就把徐璐自以为写得好的字掀到一边,把徐璐揉成一团的纸摊了开来。

    当看到上头皱皱巴巴的字后,俊脸上的笑意立时僵住,“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抢了过来,并揉成一团,丢进了竹篓子里,红着脸道:“这么丑的字,不看也罢。”

    凌峰面无表情,紧紧地盯着她的,缓缓道:“我记得,上头好像写了个名字,是男的吧。”

    “唉呀,你这人好奇怪。男的女的又怎样,反正与你无关啦,写字的时候,灵光一闪,就写下来了。”

    “你认识他吗?那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呀。”徐璐不耐烦地道,“那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名字。又在临摩的字贴上看到有这些字,便随意写了下来,再普通平常不过的事了,真是少见多怪。”

    凌峰沉默了。

    徐璐没有注意凌峰的脸色,让人收拾了桌子,又把先前写得难看的字也给揉成一团扔进了篓子。只留下几张写得略微顺手的。

    凌峰看在眼里,脸色越发阴沉了。

第215章 忽如其来的冷战

    “少夫人,那个凌非太过分了,刚才我去外书房收拾时,碰到了凌非,这人忒讨厌,居然就那样拧着我的领子,把我从书房里拧了出来。”这一日,豆绿气急败坏地向徐璐告状。

    “那个凌非,明知这阵子我每日都要去外书房收拾,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二话不说就把我拧了出来,还说爷的外书房不需要我。我气不过,就说‘你以为我爱来呀?还不是奉了少夫人的命令’。他却说,以后不许再过来了,不然就要我的小命。我好生气的,这人也太放肆了,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居然连少夫人也不放心上了。我就说,‘你说了不算,得少夫人开口才成。明日我还来’。他就说,明日要是再敢踏入这儿半步,就要我的小命,还说到做到。我那个气,真想给他几耳刮子。可他武功那么厉害,我打也打不过,只好回来了,找少夫人诉苦了。”

    豆绿双颊气得通红,不大的眼也瞪得鼓鼓的,显然确实气得狠了。

    徐璐奇怪地问:“凌非这人脾气就是那样,你与他置什么气?”

    豆绿跺脚,“我知道那人脾气古怪,所以平时候都离他离得远远的。以前我去外书房的时候,他都抱着剑缩在一旁,不理也不睬,唯独这回,一看到我进去,就咻的一声刮到我面前,要我滚出去,爷的书房重地,闲人免进。我说是奉少夫人的吩咐来给爷收拾外书房,他仍是黑着一张臭脸,说,滚。我也生气了,就说,我是奉少夫人的吩咐过来,你居然要我滚?这人更是可恶,仍然就那么一个‘滚’字。这人今儿肯定是吃错药了。”诉了一回苦,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豆绿仍是嘟着唇,大感不满。

    也是,她是徐璐的陪嫁丫头,又是唯一一个能住在衡芜院的丫头,在内院里,也是天神般的存在,她本人也习惯了走路都有风的生活。如今陡然吃了外院的人的排头,脾气自然就上来了。

    豆绿又忿忿地道:“神气什么嘛,还不是仗着爷对他的宠信,哼。总有一天……”忽然想到这阵子凌峰对自家主子不似往日那般吉笑怒骂皆有宠溺的情形,豆绿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所以警觉性也不若以往。

    这阵子凌峰的反常表现,徐璐还真没有觉察出来,如今听豆绿这么一说,这才恍然有些明悟。凌峰这阵子对自己确实没有以往那般轻松随意了,说话也是淡淡的,今日又让凌非对豆绿这么没头没脑的发作,心头立马罩上了一层阴影,她压下心头沉沉的感受,问:“是不是你哪里惹到了他,而你本人却没有注意到?”凌非那人一向冷心冷性,成天板着张冰山脸,武艺高强,又是凌峰的贴身侍卫,凌峰异常器重,视为心腹中的心腹。这凌非不管是性格使然,还是恃宠生骄,除了在凌峰面前稍有恭敬外,对她这个少夫人,从来只是面子情儿,所以连她本人,从来不在凌非面前使少夫人架子。

    豆绿嘟着唇,恨声道:“我平日里都在少夫人身边,哪有机会去惹他?分明就是他没事找事。”豆绿有时候神经也粗,但在凌家这种大宅院里生存的人,再粗的神经,也会被磨得细细的。她蹙着眉头,小声地问徐璐,“会不会是借题发挥呀?少夫人?”

    “别胡说八道,凌非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一向还算守本份。你别在这儿胡乱猜测。”徐璐轻斥了豆绿,可心里也不禁蒙了层阴影。

    这凌非虽然态度冷漠了些,平时候还是满守规矩的,今日却与豆绿置气,显然是某个事件的导火索。

    那么,这件事的起因又是什么呢?

    徐璐赶紧吩咐墨香去外院打听,但并未打听出什么来,反而擒着委屈的脸儿对徐璐道:“奴婢去了爷的外书房,就在外头拉住了染墨,也就问了两句,染墨也没说个明白,就让凌侍卫长发现了,黑着脸走了出来,喝斥奴婢‘胆大包天,外书房重地,也敢在此逗留。’奴婢忍不住辩驳了几句,里头就响来爷的声音。”说到这里,墨香脸色已有惊惶之色,“爷没有出现,但声音却从里头传出来,说是少夫人把奴婢宠坏了,爷的外书房也敢胡乱打听。还警告奴婢,以后再敢打听外书房的事,立即杖毙。”

    墨香话说完,身子还在发抖,徐璐这才发现,她脸色煞白,双唇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也是,凌峰的威名确实不是盖的。有时候他发起怒来,徐璐都的心脏都会情不自禁地抖上几抖。

    安慰了墨香几句,让她下去后,徐璐也不自觉地陷入彷徨当中。

    不久后,徐璐不信邪地把朱小航叫了来,但往日被称为外院包打听的朱小航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一问三不知不说,徐璐多问了两句,就跪了下来,语带哭腔地说:“少夫人,不是小的不告诉给您,而是爷亲自吩咐了,不许小的们多嘴的。少夫人,爷是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么?那一向是说话算话的,小的可不想被活活打死呀。”

    徐璐无耐,挥退了朱小航,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凌峰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连自己错在哪儿都没能弄明白,怎不让她肝肠寸断?

    她只隐约知道,是在凌峰生日过后开始的,确切地说,是在她多喝了三杯黄酒后,酒后乱性,不对,应该是酒后发疯,说了一堆疯言乱语造成的。

    可是,她现在完全想不起,她除了抓打他外,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豆绿睁着一双略带血丝的绿豆眼,“会不会是少夫人抓花了爷的脸,还是拿他当窑姐儿,所以爷生气了。”豆绿比划着当时凌峰脸上的抓痕有多深,有多长,有多吓人。

    徐璐默了下,“记得第一次与他发生冲突时,我可是盖了他一身的臭鸡毛,不也没拿我怎样?”

    以凌峰并不狭窄的心胸来算,如同豆绿所言,拿他当窑姐儿,当戏子,打他抓他,应该不足以使他生气。

    豆绿陷入了沉思,又说:“会不会是您私存私房钱,惹爷不高兴了?”

    徐璐苦着脸,“应该不至于。”去年凌家一年收入几十万两银子,这区区万把两银子,应该不会被他放眼里呀?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呢?

    豆绿再一次赌咒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了,因为当时您把爷抓伤后,生怕爷生气,就想给您喂解酒茶,爷不肯,还让我下去。之后您与爷说了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徐璐叹口气,看来,应该是豆绿离开后她说了些让凌峰生气的话罢。

    当天晚上,徐璐很是贤慧地让厨房做了凌峰最爱吃的菜,吃了晚饭后,她亲自端了消食茶给他,他也喝得一干二净,而夜间,她主动把身子偎了过去,小手在他胸膛上游走。

    “别闹,睡觉吧。”男人掀开她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

    徐璐动作僵了僵,她仍然不信邪,继续勾引他,刚开始他身子有些僵硬,但过了一会,他忽然翻个身,压了她的娇躯。

    第一次主动勾引成功,徐璐的沾沾自喜也只维持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凌峰又恢复了冷然淡漠的神情,徐璐主动服侍他更衣吃饭,他也只一句“让丫头们服侍就是了。”问他今日有什么事,他也不说,有时候给他说内宅里的事,他也一句“你看着办吧,不必问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翻身就睡,望着他的背影,她却再也没有靠过去的勇气。

    ……

    以前,徐璐觉得吧,虽然夫妻行房事实乃阴阳调和之举,天经地义,也为凌峰“只对她一人霸道”而沾沾自喜。但徐璐白日里没功夫休息,到了晚上还要应付某人的索求无度,真恨不得奋起反抗一下,只是她的反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只能任劳任怨了。

    虽然在房事上,徐璐一直处于下风及被动状态,也亏得凌峰本人深谙大棒和胡萝卜的道理,在床上欺负了徐璐,在床下大多时候都尽量让着徐璐。以至于让徐璐生出种“什么时候我也沦落为靠身体生存的”感觉。

    但现在,她退而求其次地认为,只要她的身体能让他满意,她都乐意“卖身”给他。

    可习惯了与凌峰嘻皮笑脸的相处模式,这会子回归到相敬如宾的一套,徐璐只能抱头哀嚎,她现在可以真正确定,这男人是真的在生她的气。

    可她却不知道原因。

    ……

    “少夫人,爷身边的染墨刚才告诉奴婢,爷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少夫人您自己先吃。”墨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璐的脸色,心下却有些忐忑。接连五天,凌峰都一直没再回来陪少夫人吃过晚饭,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若是主子真的公务缠身也就罢了,问题是,自从把手头的事儿交割出去后,主子可就比以往清闲多了。天大的事儿也不会弄到很晚才回来。

    一句话,主子和少夫人吵架了。

    所以墨香这阵子也不敢再嘻嘻哈哈了,其他有眼色的下人也缩着脑袋埋头做事,生怕碍了少夫人的眼,被打上一顿,那才冤枉。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丫头们全都低头屏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豆绿也紧张地看着徐璐,强笑着解释:“刚才奴婢还听说,凌非从外头回来,就直接去外书房找爷了,爷应该是被耽搁了吧。”

    屋子里越发清静了。

    众所周知,凌非上午就回来了,确实去过外书房,但很快就出来了。而刚才墨香去的时候,染墨还偷偷告诉她,爷正在练字,打发时间呢。

    徐璐没有再说话,挥挥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徐璐一个人默默地吃饭,虽然肚子确实有些饿了,虽然菜式很可口,看着很美味,可她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

    丫头们收拾好后退了出去,豆绿轻悄悄地来到徐璐跟前,轻声道:“少夫人,爷大概不会回来了,要不要先睡?”

    徐璐看她一眼,“还早,我看会儿书。”又低头看着手头的书,这是外头才买回来的,《赵氏镖局》这是民间才出来的通俗读本,写的是江湖上英雄豪客行侠仗义之类的,虽然写得有些哆嗦,武术招式更是长篇累累,不过最近徐璐爱上了这类读物,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豆绿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面容,又一时笃不定主子究竟是在难过还是在强撑,但为了顾及徐璐的面子,也不敢真问出口,只好全憋在心里。

    “白天再看吧,当心伤眼睛。”豆绿夺过她手头的书,低声道:“小姐,我知道您只是嘴上呈能罢了,实际上,您对爷的心思,我们还不知道吗?您就向爷服个软好不好?总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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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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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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