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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章 眉高眼低

    徐璐苦闷不已,就算知道凌峰在生自己的气,可她压根不知道,他究竟在生哪门子气呀。

    难不成真是那回的酒后吐真言?

    如果真这样,那她还真是自作孽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往日憋在心里的话在酒后吐了个干净,这下子可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的全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可凌峰却以酒后吐真言给她盖棺定罪,她冤不冤呀。

    她也非常能屈能伸地伏低作小,向他道歉赔礼,可他倒好,一声不吭的,把她吃干抹净后,就去书房睡了。害得她即要面对满室凄冷孤清,又要面对下人们对她的异样眼光以及私下里的嘀咕。

    现在徐璐才陡然明白,从专宠忽然到失宠,会有多么的失落无耐难过彷徨。

    以前继母田氏与父亲吵了架,还可以回娘家。可她呢,就算被欺负了,也没地方去呀。

    她其实也没有说过于大逆不道的话嘛,也就是平时候不经大脑的得瑟了两句,他干嘛就这么的不依不饶的。

    这时候,徐璐也升起了一股不满和委屈。

    但她又不敢向他爆发出来。

    心里却恨死了自己,怎么就酒后吐真言了呢?虽说女人存私房天经地义,可也不能让男人知道嘛,还把私房钱的用处说出来,分明就是自己找抽,唉……

    不过,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真切明白过来,没有强大家族背景支撑的高嫁女,风光的时候还好,一旦与男人有了矛盾,除了伏低作小外,还真别无他法。

    可徐璐自觉她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去了,虽然这阵子因凌峰对她的纵容,确实有些忘形了,可这人也真是的,宠她的时候把她宠上天,等她在上头飘飘然时,又陡然把她打入泥里,这种云与泥的差别,连自认坚强的她都有些无法承受了。

    可无法承受也得承受,谁叫她没强大家族背景,又没有娘家可依靠,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徐璐的办法就是,伴装不去在意男人的冷落,甚至还自我安慰道,女人本来就容易色哀爱驰,凌峰又是这般显赫的身份,总有一天,他身边也会出现各色貌美女子与她分宠。她迟早会靠边站,温婉而平和地当着她的贤内助,直到麻木为止。

    而这样的日子,不过是提前到来而已,又不是天榻了下来,没事没事。

    嫁入高门的劣势也就在这时候真正体现了出来,虽然狰狞,却也现实。她迟早要习惯的。

    徐璐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么一想,心情果然好过多了,她站起身,伸了懒腰,说:“时辰不早了,也该歇下了,你也去歇了吧。”

    今晚凌峰没有回来睡,半梦半醒间,不知多少次探了探旁边的位置,依然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凌峰没有回来,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得习惯这种空寂冷廖的夜晚。

    长长叹口气,她再一次翻身,这回却没什么睡意,她胡思乱想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极端的,赌气的法子。在外头天边露出鱼白肚时,这才重新翻了个身,最终还是让鸵鸟心态占据上风,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他只是冷落自己,不再宠爱自己了,又没有打她骂她,甚至休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休了自己,她也没什么的,她又不是瓷做的娃娃。

    徐璐忽然翻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床,垫着板凳去拉床头上的夜明珠,可惜脚下没有站稳,一脚踏空,整个人重重摔在结实坚硬的床柱上,这下子可是要了她的老命,只差没把她痛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痛入骨髓里的徐璐,甚至还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咬着下唇,捂着痛得钻心的鼻梁,她缩坐在地上,小小声的啐泣着,在心里咒死了那该死的凌峰,混账男人,没事把夜明珠挂那么高干嘛?然后又骂这该死的做床的工匠,没事选用这么结实的木头干嘛?

    鼻子里粘粘乎乎的,不用看都知道,流血了,她甚至还赌气地想,就这样流血死了算了,可又觉得这样死得太窝襄了。她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胡思乱想着,干脆,我就借此机会,来一场苦肉计?

    可是,她又赶紧否决了,万一苦肉计施展了,仍然不成功,那才是自取其辱呢。

    最终,徐璐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默默地摸黑,找来帕子,打湿了水,往额头处和后颈窝处反复蘸了一会,这才止住了鼻血。

    这时候,她的鼻子已经痛到麻木,而外头的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她再一次踩着凳子,扭开了夜明珠的盒子,屋子里灯光大盛,她赶紧去镜子前,只见镜子里一个鼻子又红又肿,颊边还有血迹,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幽怨地盯着自己。

    她赫然一惊,这才几天功夫呀,她居然就憔悴成这样。

    她忿忿地放下镜子,顾不得仅着薄薄的玫瑰红丝棉刺绣抹胸,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不一会儿,她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来,这里头装着她平时积攒下来的碎银子以及一些宝石金块,一个个地放在手中垫了垫,大约也能值上千两银子。

    她又屁颠颠地来到角落里挖出两块地砖来,从里头取出一个包裹,里头藏着她前阵子新买的一处房契,这是间不大的铺面,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这个月才租了出去,年租金六十两银子。继续翻她的小包袱,又翻出了两张银票来,上头的金额让她总算露出了笑颜。

    清算了她的所有资产,虽然最大头让凌峰没收了去,但她这一年来也还“挣”了些家私,加上自己的嫁妆,就算没了凌峰,这辈子也还是能过上并不算差的日子的。

    狡免三窟,果然是有道理的。难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更是道理中的道理,她再一次双手合什,喃喃道:“祖母,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估孙女平平安安终到老呀。”

    顿了下,又她喃喃地说:“如果您神通广大的话,就让凌峰把那一万四千九百两银子还给我,那孙女更会感激您的。”

    ……

    “少夫人,您月事来了?”望着绿藤竹篓里带血的娟帕,夏荷迷惑地问道。

    徐璐看了篓子里的娟帕,淡淡地说,“没,昨晚不小心,碰了鼻子,流了些鼻血。”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传说中的鼻青眼肿,果然在她身上得到最佳写照。她咬了咬唇,说:“少夫人以后半夜里要起夜,可得叫我一声,瞧您,鼻子都碰成这样了。”

    从镜子里给了豆绿一个鼓励的笑,这丫头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却是什么都不说,还处处替她掩护。

    夏荷仔细看了篓子里的丝绢,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血?少夫人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正蘸着妆台上的胭脂,轻轻抹在脸上,遮住因没有睡好过于憔悴的脸色,她一心盯着镜子里桃红的腮晕,道:“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摸了摸鼻子,现在已经不痛了,虽然还有些红肿,但碰触就会有着麻木的疼痛。

    “少夫人,今儿穿什么衣服呢?这件米白的怎样?”兰香拿着一款白底兰色绣花链的缎面夏衫。

    徐璐看了一眼,说:“天天穿淡色的衣服,今儿换种颜色吧。那件朱红的试试。”

    兰香迟疑地说,“那件大红的已经收进柜子里了。”

    “那就拿出来呗。”

    “可是奴婢已经把这件拿出来了,少夫人就穿这件嘛。这件也满好看的,那件朱红的明日再穿也不迟。”

    徐璐皱眉,沁香已冷声喝道:“你倒是比主子还威风,居然敢作少夫人的主了?”

    兰香滞了滞,赶紧解释说:“那件朱红的我已经烫熨妥当,都收进了衣柜里,又放在最底层,现在又去拿,也太麻烦了。”

    沁香气得眉挑直竖,尖刻道:“少夫人吩咐你的事你还嫌麻烦?敢情你是少夫人的主子,而不是奴才。”

    兰香还想说什么,徐璐已淡淡地道:“罢了,沁香,你辛苦些,替了兰香的差事吧。”她看了虽手足无措,却眼珠子乱蹿的兰香,淡淡地道:“想必你觉得服侍我是委屈你了,那就回你老子娘那吧。”

    兰香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沁香已上前把她推了出去,“少夫人慈悲,放你回老子娘那享福,还不快走?”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少夫人甚爱清静,若是扰了少夫人清宁,可有你受的了。快走吧,咱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兰香姑娘这樽大佛。”

    沁香忿忿不平地走进来,从柜子里取出那件朱红绣牡丹的夏衫,“这死蹄子,不知打从哪学来的眉高眼低。呸,什么东西,少夫人也忒心软了。”

    徐璐一边由着她们替自己穿衣,一边淡淡地笑着,“日久见人心,这话果是不假。”她分别看了豆绿,夏荷,沁香一眼,轻轻笑了声,“后天我要去庄子里一趟,你们去与我安排一下。”

    ------题外话------

    今天存稿了不少,但不怎么满意。下头一章,会写到容嬷嬷,这是位小人物,但在本文中,却也有一席之地,还关系着之后回京后的情节,今天没有处理好,暂时传这么多,明天理清思路后,多传些。

第217章 安排后手

    九月份过后,秋老虎已无多少威力,秋高气爽,海风习习,趁着今日没有阳光,徐璐便去了她的陪嫁庄子里走了一躺。

    先前这个小庄子,也就两百亩田地。但短短不到一年,居然扩张成六百亩良田,两百亩土地,外加上百亩的小山林。

    徐璐本人也是在乡下呆过不少时日的,后来也见识了凌峰庄子里超高的收成,但仍然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容嬷嬷细细解释着,“也是沾了姑爷的光。若非姑爷手腕高超,那靠安王起家的张家无法从安王那寻来蔽护,很快就败落下来,早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做人了。后来听说那张玉芬也被安王府赶了出来,还被打得血淋淋的,张家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三个月前,把才买到手的田地也给贱卖了。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徐璐并不关心安王的下场,却非常关心张玉芬的遭遇,“她怎么成这样了?”

    容嬷嬷撇唇,“安王因她的缘故被朝廷申斥,又被罚奉禁足,安王妃正找不着由头收拾她呢。为人妾室,这就是不安份的下场。”

    她见徐璐面有怜悯之色,板着脸道:“少夫人可是同情她?哼,我僦是同情阿猫阿狗,也不会同情这种人。”

    徐璐摇了摇头说:“不,我并非同情她。”而是觉得,人生百态,世事无常。眼看她高楼立起,看她宾客满座,又看她高楼倒榻,看她落魄僚倒,当真是人无千日好。

    想到这阵子凌峰的阴阳怪气,及对自己的冷漠,徐璐也生出种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虽然凌峰冷落她,可仍然给了她极大的内宅权限,但也仅限于此了。到了外院,她就双眼一抹黑。以前朱小航染墨对她可是无话不说,这阵子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那可恨的凌非更是可恶透了顶,每每随凌峰回到内院来,都是拿鼻孔对她,似乎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儿。

    下人全都是精得跟鬼似的,他们也是有耳朵和眼睛,瞧着凌非对自己鼻孔朝天,凌峰却毫不理会,对自己也阴逢阳违起来。她虽然心中气愤,却无可耐何。

    这阵子,她交代下去的事,要不推萎,相互扯皮,要不就是推三阻四,甚至连每日的伙食也敢弄鬼,她有心收拾这些人,却苦无使响的人手。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在凌家,看似鲜花簇锦,实际上仍是毫无根基的。

    而面对说话依然温和语气却冷淡冰凉的凌峰,徐璐把她以往的十八般武艺全如数用上,这男人当时很给面子,但过后又恢复如初。

    徐璐长长一叹,昨日她祭出最后的压箱绝技,半夜里起来,躲在净房里偷偷地无声抽泣,哭了老半天,也不见他进来安慰她,害得她下不了台,只能硬撑着,最终实在没奈耐,只好一边大声地打喷涕一边欲盖弥彰,总算把他吸引了进来。

    若非他板着一张俊脸,话也很冲,但语气里依然有着掩不住的关心,这才让她寻着一丝生机,忍无可忍扑进他怀中哭得稀里哗啦。真真切切地哭着:“我真的怕你不要我了,呜呜,我做错了什么,爷与我明说,我改就是。何苦成日阴阳怪气的给我气受?若爷真的厌倦了我,就一纸休书给我好了,也好过这般零零碎碎的受气。”

    凌峰居然被她“真情毕露”的哭泣给破了功,居然就轻易原谅了自己,当天夜里,就又和好如初。躺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她原想一鼓作气地问他原因,可又怕触到他的逆鳞,只得隐忍在心头。

    今早起来,凌峰又恢复了对她捏颊刮鼻的轻呢动作,这使得徐璐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但心底深处一直滞留的那股不安,依然有扩大的倾势。

    人生短暂,果真不会一帆风顺,生命的道路上总会充满坎坷颠簸,虽然已过去,却也给了徐璐一个深切的教训和体会。

    与凌峰和好如初,徐璐暂且挥开这几日来的阴鸷,趁着今日没有太阳,赶紧把自己的陪嫁庄子安置了,还有半个月,就真要起程进京了。

    容嬷嬷不明白徐璐忽如其来的忧郁,只以为她同情张玉芬,又说:“富贵贫贱本是老天爷说了算,他们一朝富贵就要有感恩戴德之心,他们却不好生感激上苍,还做了那么些天怒人怨的事,老天爷哪还容得下他。”她看了徐璐一眼,又委婉地道:“老奴听说少夫人前阵子把新督抚夫人的表姐打了?”

    徐璐就知道,容嬷嬷这是在借张家人的下场劝导告诫自己,但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她微笑地道:“嬷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所以我一直都低调行事。可人家本来就是来着不善,我若再退让,岂不让人笑话我没骨头?”

    容嬷嬷说:“少夫人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您是什么性子我还不明白吗?只是这件事,少夫人确实冲动了。那朱失人我没见过,可少夫人当场走人,又打了人家的表姐,这人恐怕难以善罢甘休的。”

    徐璐解释说:“嬷嬷不必放心,那日过后,朱家人就亲自来向我道歉了。后来,朱夫人那个亲戚已被朱家谴送回莆田,她那表姐的次子,也被朱伯爷寻了个错处,远远得发配岭南。”

    容嬷嬷一张老脸,越发皱了起来,“朱家这般做,更是衬得少夫人鲜花簇锦,烈火烹油。可是少夫人,再是烈火终归有燃烬的一日呀。”

    再是烈火享油,终究有火灭柴尽,鲜花簇锦也不会是永恒,总有花谢凋零的一日。

    从志得满满,到繁华落尽,徐璐这几日里,已彻底领教过了。但容嬷嬷一介奴才身份,却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然,真让祖母说对了,这容嬷嬷以前的身份必不简单的。

    “嬷嬷放心,不管是花团锦簇,还是花落凋零,我一样会好好过下去的。”

    容嬷嬷点点头,欣慰道:“少夫人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

    接下来,是清点庄子里的收成,让徐璐意外的是,容嬷嬷居然识字,并且写的非常好。这就不得不让徐璐深思了。

    虽说庄子里的收成比不上凌峰那些庄子,但与以前的徐家来说,已很是可观了。

    “也多亏了良成,若不是他跑上跑下,督促管理长工,我一个老婆子哪吃得消。两百亩田哪有这么多收成。我们只收五成的租子,总共收了二十六担的粗子。因为雇了十九名长工,还有其他花用,所以拿了六担谷子换取长工的银钱,就只剩下二十担。”

    容嬷嬷请的长工,也就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有些有自己的土地,有些却是租别人的土地来种。这些人除了种自己的庄稼外,还给容嬷嬷干活,报酬就是每年收稻子的时候,给一担的报酬。徐璐的两百亩良田,一半是宋良财亲自打理,忙不过来时就请长工帮忙。一半是租给别人,收取五成的租子。真正算下来,租给别人要轻松些,而自己雇长工种田,收成更要大些。但总得说来,这两百亩田在扣除人工花用后,最终能收够收上二十担的谷子,徐璐很是满意。

    看着晒得黝黑的宋良财,一张四方脸透着精明,却并无邪浮之意,显然,这是个干实事的,并且有原则的。徐成荣当初买下此人,也算是买对了。徐璐轻言细语地道:“良财,这一年辛苦你了。”

    宋良财赶紧说:“夫人过讲了,这本是小的份内事。”

    徐璐说:“今年田里的收成分外好,也是你和容嬷嬷的莫大功劳。这是你给你的报酬,你收下争取攒钱来娶媳妇。”宋良财今年二十四五岁,家中也是务农的,因父亲病重,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卖了田地,仍然没能救回父亲,给父亲办丧事的银子都没有,只好卖身为奴。恰巧碰上正要给徐璐买个长工的徐成荣瞧中,便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下来,专门给徐璐打理田庄。

    这宋良财年纪不大,却有一手过硬的庄稼把式,他自己一人就种了五十亩田,没日没夜地干,农忙时才请长工去帮忙,之所以这么拼命,除了想证明给主家看外,还要养一个老娘,也想多多攒些银子娶个媳妇。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

    徐璐对宋良财很是满意,觉得这是个有志气又舍得干活的人,虽卖身为奴,却依然勤奋孝顺,实在不可多得。这样老实又有志气的人,实在不该埋没了。

    尽管以徐璐目前的财力,这几百亩良田外加两百亩土地还真不看在眼里,但小钱也是钱呢。她从来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以往花园锦簇的时候,都不忘努力存私房银子,如今受过一次教训的她,更是明白长远打算的重要性,未雨绸缪是必须的。

    看着宋良财因长年种庄稼变得肤黑粗糙的脸,她暂且放下对他的欣赏和同情,温和地道:“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你娘好生看病,若是不够,我这儿再支些给你。若是还有剩,就攒起来吧。我不日就要离开此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她为了我一直劳碌到现在,也该享清福了。所以我决定,从今往后,庄子里的收成,我全都不要,你每年只需替我存三百两银子在钱庄里,剩下的全都归你。但我并非无条件送你。有一点你必须做到,那就是好生赡养容嬷嬷。把她当至亲长辈,给容嬷嬷养老送终,你可做得到?”

    “老奴丈夫儿子早逝,唯还有个孙子,却与我无缘,早在襁褓时被送了人。如今也不知过得怎样了,不过我已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过得是好是歹都是他的命,我只要过好自己的就是了。能侍奉老夫人和少夫人,已是老奴莫大的福气了。如今还能让少夫人替我安排养老送终,老奴这辈子也是值了。”容嬷嬷抹着眼泪,哽咽道。

    徐璐握着容嬷嬷的手道:“嬷嬷也别太感激我了,我走了后,这庄子还得需你和良财好生打理才成。我已与本地知府还有我那表姐打过招呼了,日后若有不长眼的来欺负你们,就赶紧去报官,不拘是刘向东,还是华瑛,他们都会替你们作主的。”

    容嬷嬷点头,又说:“少夫人此去京城,不知何年何月咱们才能相见。老奴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少夫人进京后,帮我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罢。”

    “嬷嬷的孙子叫徐骏吧?这个我省得,等回京后,我肯定要去打听的。”

    容嬷嬷又说,“他在令国公府,是不是叫徐骏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他耳朵后头有颗红痣,今年大概有三十岁了吧,若是少夫人有幸遇到他,就麻烦少夫人多加观察。若过得不好,就麻烦少夫人和姑爷多加帮衬。若过得好,就告诉老奴,那样我死也瞑目了。”

    徐璐点头,“嗯,嬷嬷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令国公夫人不就是凌峰的大姨母么?到时候私底下一问便知了。可惜当时徐夫人在泉州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上头,真是失算。

    容嬷嬷抹了眼角的泪水,“是,这孩子命苦,才刚出身不久,他爹就没了,娘也改嫁了。我一个老婆子,实在没力抚养。正在孤苦无依之际,老夫人从天而降,给这孩子妥善安了个家。一晃三十年过去,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徐璐奇怪,虽说祖母家道中落,是个没落的郡主,好歹还是有财帛在身的,为何不把容嬷嬷的孩子养在身边呢?非要放在令国公府。

    大概知道徐璐的心思,容嬷嬷又解释道:“少夫人有所不知,当年老夫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孩子若是带回泉州,也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但进入令国公府那就不一样了,少不得也是令国公府子弟的身份,不管是出入为官,还是经商下海,可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

    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名堂,但容嬷嬷不愿讲,徐璐也不好多问。只默记在心里,将来进京后,再去打探吧。

    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时辰也不早了,在庄子里吃的午饭,容嬷嬷又对徐璐道:“六百亩田地,两百亩地,外加一处小山林,一年才只要三百两银子,少夫人,是不是少了?”

    徐璐一边啃着她最爱吃的鹅掌,一边道:“是有点少,但这样才能激发宋良财的积极性嘛。”其实,按以往在徐家村的标准,一亩田一年也能带给徐家近一两银子的净收益,如今八百亩田地才收取三百两银子,确实亏了。但徐璐也有她的想法,这宋良财老实本份,又肯干,多给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

    容嬷嬷说:“其实依我的意思,少夫人此番进京,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何必留着这庄子呢,卖了多好?带着银子进京再买不就得了?”

    徐璐淡淡地道:“原本我也想要卖的,不过最近发生了些事,又使我改变主意了。”

    吃过午饭,徐璐又去地里走了一圈,对宋良财道:“那边的田地也还肥沃,地势也好,日后若有人肯卖,只要价格适合,你就买起来吧。从我那三百两银子里扣去。”

    宋良财恭身说是。

    容嬷嬷却不赞同地道:“少夫人这又是何必呢,拿银子直接在京城买不好么?”

    豆绿也是一脸迷惑。

    徐璐淡淡一笑,望着远方隐藏在云层里的红日,脸庞微仰,目光迷离,悠悠地道:“我也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容嬷嬷茫然,豆绿先是茫然,后来脸色又是一变,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整,正色道:“对对,少夫人说得极是,将来若是在凌家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回乡下种地去。靠着这些良田,也能过日子的。”

    容嬷嬷厉声道:“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住嘴。”

    豆绿吐吐舌,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但脸上却有着不服气,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回到屋子里,容嬷嬷借口要豆绿帮她找些针线绒布,把豆绿拉到她的房间里,关上门窗,拉着豆绿的手,沉声问:“姑爷是不是欺负少夫人了?”

    豆绿沉默下,黯然地道:“那倒没有。”

    “那为何刚才少夫人的神色郁郁寡欢的?”

    豆绿悻悻地道:“真没有的,少夫人也只是有感而发的。”

    “你这死丫头,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容嬷嬷作势要揪她,豆绿赶紧躲开,叫道:“真的没有嘛。以姑爷那般身份,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与少夫人吵架。只是,姑爷那样的性子,少夫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就是了。”

    “少夫人和姑爷平时候相处得怎样?”

    “还好,和和美美的。”

    容嬷嬷怒道,“你这死丫头,成心气我不是,信不信我真要捏死你。”

    豆绿也不高兴了,“我说得是实话,少夫人在爷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伏低作小,与姑爷相处,自然就是和和美美了。”

    容嬷嬷没再说话,只是长长叹口中气,怅然道:“是呀,少夫人高嫁,又是这般出身,除了低眉顺目伏低作小外,也别无他法了。”

    豆绿没再说话,也算是认同了容嬷嬷的话。

    ------题外话------

    今天上午小腹痛了一整天,我怕是澜尾炎,便去了人民医院。花了几大百才检查出来,是盆腔积液,输了液下来,口苦得掉渣,头还晕。早晓得只是盆腔积液就不去大医院了,浪费我的人民币。也幸亏昨天存稿存得多,今天只需改动了些就上传了。明天又得现写了。苦命呀。

第218章

    容嬷嬷怅然了好一会儿,之后郑重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丢丢心心的去京城吧,只要老奴还有口气在,就一定给你打理好这庄子。让你无后顾之忧。”

    临走时,容嬷嬷拉着徐璐又说了好会子话,怎么也不肯松手,似乎一松手,徐璐就要飞走似的,“小姐呀,您此去京城,可要多加小心,凡事以忍为主,不可冲动。需知在京城无亲无故,凡事都得靠您自己了。”

    徐璐含泪点头。

    容嬷嬷老泪横流,抓着徐璐的手不肯松手,。“小姐,我的好小姐,老奴只恨年迈体衰,无法跟着你一道进京照顾你。小姐一定要好生保重自己,虽说女子要以夫为天,但也别太委屈了自己。你要牢牢记着,你并非无依无亲,这处庄子可是你的私人财产呢。”一想着今生就要与小姐永别,容嬷嬷心口一阵阵地抽痛着。

    徐璐点头,心头也很不好受。她知道,容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还是有的,应该是看出了她的处境,她也没过多解释。让宋良财好生打理庄子的目的,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小姐进京后,若是得空,千万要帮老奴打听打听我那苦命的孙儿吧。奴才在这儿先拜谢小姐了。”说着就要跪下来。

    徐璐赶紧扶起她,“嬷嬷,你放心,我会的。”

    “要不,嬷嬷随我一道进京?”

    容嬷嬷双眼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不了,都一大把年纪了,没得连累小姐。”容嬷嬷又提点了豆绿几句,豆绿含泪眯头,“嬷嬷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小姐的。”

    容嬷嬷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徐璐拉到一边,悄声道:“对了,少夫人可知道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愕然,“没听说过呀,嬷嬷与这人可是有什么渊源?”她忽然想到容嬷嬷早些年还有一个失散的侄子,确实姓宋,忽然双眼一亮,“该不会是……”

    “小姐想起来了?”

    “该不会是嬷嬷失散多年的侄孙子吧?”

    “……”容嬷嬷被呛了下,她瞪了徐璐好半晌,这才愤慨道:“我那无缘的侄孙子确实姓宋,但却不叫宋观涛。我的意思是,小姐日后若是见着此人,一定要务心小心了。”

    “为什么?”

    “个中原由,我也说不出来。”容嬷嬷说,她想了想,又说:“那日,姑爷忽然好端端的来庄子上问我,可否认识宋观涛这人。老奴想了一会儿,说不认识。姑爷一次又一次的问老奴,老奴想呀想,想了老半天,仍是没有宋观涛这个人。后来姑爷仍是不死心,又问老奴,以前徐家的亲戚里,有没有叫宋观涛的人?老奴还是摇头,姑爷又问了少夫人母族那边的亲戚,又接连问了好些奇怪的问题,老奴刚开始奇怪,后来觉得不对劲,因为姑爷在问我的时候,脸色很是古怪,反正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就是怪怪的。所以忍不住要问问小姐,可识得宋观涛这个人?”

    徐璐虽然也奇怪,但仍是摇了摇头。豆绿却叫道:“宋观涛,唉呀,这个名字确实有些耳熟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容嬷嬷一脸紧张,“那还不赶紧说出来。”

    豆绿仔细想了想,又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我肯定听到过的,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徐璐翻翻白眼,没再理她。

    别了容嬷嬷,徐璐坐在马车里,靠在金丝绒的大蟒枕上,手肘支在一旁的小方几上,以手枕腮,望着车厢的某一处,怔怔出神。

    豆绿握着徐璐的手,轻声道:“小姐您也别担心,刚才容嬷嬷说得对,虽说咱们此去京城终将无亲无故,可到底不是无根的漂萍。若真的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咱们回老家,就像表姨奶奶那般,不也很好?”

    豆绿嘴里的表姨奶奶,指的是徐璐的表姐龙香盈。

    龙香盈虽说与章家义绝,还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但嫁妆丰厚,她本人也是有本事的,也颇有经商天赋,这阵子已在管大娘的牵线下,与一位外地客商似乎相看对眼。原本她还担心那客商的为人品性,管大娘却向她保证那人家产颇丰,人品也还过得去,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比较重义。早些年死了老婆,儿女也因病死了,三十多岁的鳏夫一个,与离过婚带着两个女儿自立门户的龙香盈也还算相配。

    而龙香盈似乎也有意思,双方一拍即合,并打定主意,趁徐璐进京之前,把婚事办了。

    后天,便是龙香盈与那客商喜结连理的日子了。

    徐璐微笑着说:“你这丫头,也太小瞧你家主子了。即使人生路上充满颠簸,忧伤与悲痛,但我又岂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不管如何,总得把握着自己的态度,努力去争取一番的。”

    豆绿重重点头,“小姐说得极是,我也知道小姐最是坚强不过了。我说的也只是万一罢了。”

    “你知道就好,凡事不可太过乐观,但也不可太过悲观。只要用心过,哪有过不下去的道理。”

    回去的车子驶得慢,抵达凌府,已是傍晚,天空的颜色已变为浅蓝。

    回到后院,衡芜院里灯光大亮,徐璐进入第二道门,便发现凌非正抱着剑,靠在雕纹绘彩云的的红漆柱子上,正目带谴责地盯着自己。

    豆绿一见凌非,就忍不住脖子缩了缩,轻悄悄地缩到徐璐身后。

    徐璐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旁径直走过去。

    豆绿眼角处扫了凌非一眼,从他冷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让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小姐,那大冰块对您可有意见呢。”

    “甭理他。”徐璐并未走抄手游廓,而是直接从院中的主干道来到正屋里。

    屋子里的丫头赶紧迎上前来,“少夫人回来了。”

    夏荷端了茶杯递给徐璐,“少夫人总算回来了,爷刚才回来了,可还问起您呢。”

    徐璐虽然讶异,但也并不意外,喝了口茶后,“不是与你们说了吗?我去乡下打点我的陪嫁庄子去了。”

    夏荷轻声道:“奴婢对爷如实相告,爷似乎很紧张呢,不但问了奴婢,少夫人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去干什么,最后,爷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挺焦急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徐璐抬头看她,“那现在人呢?”

    “现在在书房里。”夏荷声音一直低低的,“少夫人,奴婢总觉得爷好奇怪的,刚才得知少夫人去了乡下,可紧张了。坐立难安的样子,爷还是很关心少夫人的。”

    徐璐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我肚子也饿了,去传膳吧。”

    不一会儿,凌峰进来了,徐璐赶紧起身迎向他,凌峰目光紧紧销在她脸上,问:“去乡下了?”

    “嗯,临时做得决定。”徐璐把茶水递给他,温言道:“还有半个月就要起程了,我那庄子少不得也要打点一下才成。所以耽搁得有些久了。没有事先告诉爷,是我的不是。”这些日子凌峰与自己冷战,白日里情愿呆在外书房,也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徐璐才没有事先告诉他。

    凌峰接过茶水,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地盯在徐璐脸上,问:“都处理好了?”

    “嗯,有容嬷嬷在,还有老到稳重的另一个长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容嬷嬷?你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庄子里?怎不一道带回京城?”

    “我也舍不得容嬷嬷呀,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哪受得了舟车劳顿之苦?再则,她在泉州呆惯了,也怕她此去京城水土不服。”

    不知怎么的,徐璐总觉得凌峰盯自己的目光透着古怪。她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听你说过,你是容嬷嬷一手带到大的,想来感情应当不错的。”

    徐璐说:“是,容嬷嬷对我可好了,又慈爱又有耐心。”

    “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徐璐轻描淡写地道。

    凌峰放下茶杯,又淡淡地问:“出门为什么不带侍卫?也不怕遇上坏人。”

    徐璐笑道:“爷未免杞人忧天了,如今天下太平,哪来那么多坏人?

    “那可难说。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人手好。”

    “嗯,我听爷的。”徐璐笑着顺从点头。

    丫头们开始上菜,徐璐接过丫头手上的碗筷,摆到凌峰面前,再摆自己的,然后又亲自给他盛饭。

    晚饭后,照例去后花园走上一圈,这才回来洗澡就寝。徐璐换届轻便的睡衣裤,一边服侍他洗澡,一边把明日要办的事儿简单提了下,凌峰“嗯”了声,“你看着办吧。”

    徐璐又微笑着说:“我表姐后日再醮,邀我去观礼,爷要随我一道去么?”

    “一道去吧。”凌峰靠在大浴桶边缘,懒洋洋地问,“你那新表姐夫是哪里人?什么身份?”

    “听管大娘说,是建州人氏,家中数代经商,也颇有些家产。很是同情表姐的遭遇,也满敬佩表姐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愿与表姐结为夫妇,终老一生。”

    “中人之家不取再醮之妇。想必你那新表姐夫,应该是市井出身,你表姐财产颇丰,就不怕上骗上当?”

    徐璐正挽着袖子拿着柔软的羊毛刷给他刷背,闻言笑道:“爷恰巧说反了,我听管大娘说,新表姐夫家产也还是满丰厚的,为人也厚道,不是那见利忘义之人。”

    “管大娘的眼光倒也信得过。”看她认认真真地服侍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吭声,凌峰打趣道:“怎的忽然就贤慧起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璐微笑,“贤慧不好么?”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徐璐拿着温毛巾给他洗脸,“泡了这么久,爷也该起来了吧。”

    “不急。”

    “可我还有事要与爷商量呢。”

    “什么事?”

    徐璐说:“我表姐说,此次再醮,会随着表姐夫一道去建州。这儿的房子暂且留着,只留下可靠的人打点便是。她在泉州新置的产业,也已安排妥当。唯一担心的就是去了夫家,手上没个顺手的人使唤,要我给她介绍几个。爷也知道,我也是个半调子,也没有认识的人伢子,到哪介绍给她呀?后来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从咱们家中挑几房人家送给表姐不就好么?”

    “你对你那表姐倒是好。”凌峰笑了两声,也不知是褒还是贬。

    徐璐不以为意,说:“表姐妹嘛,总要相帮的。反正就这么一回了。只要她过好了,我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尽管她不喜欢这个表姐三天两头找她帮这帮那的,但她也真心希望龙香盈能过好日子。因为只有她过好了,自己耳根子才会清静。授人以鱼,还不如授人以渔,确实是有道理的。

    凌峰不可置否,又问:“你准备挑哪几房过去?”

    徐璐故意想了想,这才说了三房人家,凌峰皱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这几房都是凌家的家生子,你送他们过去,可不大妥当。”

    “先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外头买来的那些奴才,没规没矩,使着也不怎么顺手,我总不至于把那些没调教好的奴才送去吧?那就不是给表姐省事,而是找麻烦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凌府的家生子里洗几房送过去。”她看着凌峰,温婉道,“爷以为呢?若是爷觉得不妥,那就算了,我另外再想办法。”

    “罢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凌峰倒也没过多干涉。看了低眉顺目的徐璐一眼,她的脸宠很是温润,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柔和的面庞,又是以商量的语气,他再是觉得不妥当,也不忍拒绝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与他说话的语气,方式,没由来地让他产生了不知名的失望。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她,可这种感觉,又一时说不上来。

    ------题外话------

    今天小腹又痛了一天,太阳穴也抽痛了一整一在。在忍受范围内,但就是不舒服。说话大声了都会扯着痛,讨厌做女人。

第219章 驭下之道

    见他同意了,徐璐非常高兴地道,“谢谢爷。

    “就只嘴上说,一点诚意都没有。”

    “爷要怎样?”

    凌峰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个。”

    “别闹了啦。”徐璐起身,笑着说:“爷肚子饿不饿,我去叫丫头端些点心来。”

    “我不饿,只想吃你。”他拉过她的手,微微使力,徐璐就跌入他怀中,徐璐赶紧推开他,“不要啦,爷真讨厌。”

    “我怎么就讨厌了?我要下水,陪我凫水去。”好久没有与他一道玩过水了,非常期待蛇尾缠上柔软温香身子的感觉。

    确实有好久没有下过水了,徐璐也有些怀念,但她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爷自个下水吧,我还有别的事呢。”说着就走开了。

    看着徐璐毫不犹豫的背影,凌峰眸子忽然黯了起来。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她对自己,似乎比往日不同了,就好像在招招待客人似的。

    ……

    女子二婚,称为再醮,龙香盈的再醮之礼办得很是低调,也就是请了双方近亲吃了顿饭就是,鞭炮没放,喜酒没摆,不过是家中热闹了半日便是。

    新任表姐夫姓廖名天丰,年约三十余岁,生得矮矮胖胖,脸上还有几颗麻木,看上去还有些丑。徐璐也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新表姐夫,尽管已从管大娘嘴里知道这人相貌不中看,自己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却也怕凌峰会嫌弃。

    所幸凌峰还算给面子,面上带着平和散淡的笑容,与廖天丰话不多,也还不至于冷场疏远。

    徐璐松了口气,与龙香盈一道咬耳朵去了。

    “……那几房人家我已经选好了,总共十四岁人口,年纪也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二十来岁,三房中,有两房人家有了孙子,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不过看起来也还伶俐,仔细调教,也算是助益。他们是凌家的家生子,再是规矩不过了。表姐尽管使唤。身契爷也给了我,我今儿就先交到你手上,回头就给你送来。”

    龙香盈没说话,反倒是龙香凝惊讶地张大嘴,“我只是让表妹送几个得力的奴才给二妹,你居然把你夫家的家生子都给了二妹,这,咱们这小门小户的,未免也太委屈了他们。”

    “不妨事,身契我可是给了表姐的,以后就得听表姐的吩咐,委不委屈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龙香盈的母亲徐氏感激地说:“露姐儿确是个厚道的,连家生子都舍得送人。只是你表姐说得对,人家在侯府过惯了舒适的日子,如今让他们跟着香盈,岂不没有怨言?”

    徐璐淡淡地道:“我送他们过来,只是为了服侍表姐,若还爬到表姐头上,表姐大可捏了他们的身契,卖了便是。千万别顾忌我。”

    见徐氏和龙香盈还有话要说,便低声与龙香盈道:“若他们听话得用,又识时务,表姐就留下他们吧,若是不听话,表姐别客气,全卖了便是。”

    龙香盈点头,“我省得,妹妹不必担心。”

    徐璐又说:“这几户人家,最爱冒头,我想送到表姐这儿估计也不会太安份。不过表姐千万要忍着,待我进京后,就不必再客气了。”

    龙香盈握着徐璐的手,“我知道该如何做,保证让妹妹满意。”

    “那我就在此谢过表姐了。”

    “咱们姐妹,何须说谢?更何况,你也帮了我这么多,比起表姐对我的付出,这么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表姐妹们又在一起讨论了些管教奴才心得,说得差不多后,龙香盈又叫住徐璐,低声问道:“对了,有个叫宋涛观的,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呢?”

    徐璐瞠目,“表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龙香盈说:“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就是表妹夫,正派人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也不知那人怎的就得罪了表妹夫,听说表妹夫已县赏一万两银子,捉拿宋观涛呢。”

    徐璐面色惊疑,“我怎的一直不知道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大约有七八日了吧。哦,对了,表妹夫先前还曾派人来问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我说没有,他还不相信呢,又反复问了我几回。”

    龙香盈看徐璐面色闪烁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紧张地问:“妹妹,怎么了,你可识得此人?”

    徐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得。”

    在龙香盈那儿吃了午饭,徐璐和凌峰就告辞离去。不过在临走前,发现凌峰与廖天丰居然相谈甚欢,不由大为奇怪,回去的路上便问:“刚才看爷和表姐夫还颇谈得来呢。”

    凌峰喝了酒,脸色略红,斜靠在枕头上,淡淡地说:“这人虽生得丑了些,不过脾性倒也合我的胃口。”他看了徐璐一眼,“这人很有自知之明,言语也诚恳,不是那种奸猾之人。”

    徐璐笑道:“能够让爷欣赏的人,那证明表姐嫁给他肯定能幸福的。”

    凌峰虽然笑骂徐璐马屁精,但脸上柔和的神色也证明他内心还是很受用的。

    “对了,刚才我已与表姐说了,准备送她三房人家,不过我事先也给表姐说了,要对他们好一些,凌家什么样的待遇,他们就得给。表姐一听是凌家的家生子,可高兴了,一个劲得说不会亏待他们。表姐也是受过磨难的,我也相信她会好生善待他们。表姐甚对还向我保证,只要他们好生办事,至多三年,还可给他们脱籍,让他们恢复自由身。只是我怕这几房人习惯了凌家的荣华富贵,瞧不上表姐呢。”

    凌峰说:“这些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来问我。”

    徐璐嘟着唇说:“可我怕他们不听我的怎么办?”

    “你是凌家的少夫人,他们生了几个胆子,敢不听你的?”凌峰忽然说:“该不会是他们平时候不听你的吩咐,所以你才把他们送给你表姐?”

    徐璐白他一眼,“爷也太小看我了,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懂的。”

    果真如徐璐所料,当她准备送几房人手去表姐家中时,那几房人就坐不住了,纷纷找关系,大家都知道,文妈妈在凌家最是有脸面的,自然就找了文妈妈相求。

    徐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微笑着对文妈妈道:“我已经决定了,妈妈不必多言。”

    文妈妈说:“这几房在凌家服侍了大半辈子,早已把凌家当成自己的家了,少夫人说送走就送走,敢不寒了他们的心?”

    徐璐微笑着说,“我也舍不得送走他们呀,耐何爷已经同意了的。还说,就是因为这几房规矩守本份,这才送给表姐。表姐为人再是宽厚不过了,让他们服侍我表姐,这也是他们的造化呢。”

    文妈妈总算瞠目,徐璐又温文笑道:“当初我表姐要我给她介绍些人手时,我可是两眼一抹黑的,还是爷对我说,实在找不着适合的人手,干脆就从凌家的下人里头挑好了,反正咱们家的下人是有些多了。我这才试着挑选了几个能干老实的出来,爷拍手叫好,立马就同意了。我又与表姐通了话,大家都已说好了,再是反悔,可是不好了。”

    文妈妈败兴而归,一字不漏地把徐璐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那几房听。

    看着这几房似被轰去魂魄般的垂头丧气,葛长青家的对一旁的年轻媳妇妇“呸”了声,“活该,叫他们见风使舵,叫他们看人下菜,现在知道少夫人的厉害了吧?”

    那年轻媳妇子一脸惊异地笑问:“唉哟,我的好姐姐,听你的意思,似乎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葛长青家的斜了这媳妇子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名堂倒是没有,不过是这几房没个眼色,平常最爱看人下菜,如今总算是报应不爽了。活该。”

    年轻媳妇子神色闪了闪,忙陪笑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呢,妹妹怎的听不懂呢?”

    葛长青家的看着她的双眼,慢吞吞地道:“听不懂没关系,只需记住,咱们府里,不止有男主子,还有一个女主子,只要咱们牢记这个,不说顺当一辈子,但至少不会像这几房一样,让少夫人给撵出去了。”

    那年轻媳妇子脸色再一次变了数变,她强笑一声:“姐姐这话越说玄乎了,这赫玉成几房可是少夫人送去给表姨奶奶使唤的呀,怎的就成了撵出凌家了?”

    葛长青家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撵是送,各人见各志罢。行了,不该咱们问的,可别多嘴,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哎,我要去见少夫人了,失陪。”

    望着葛长青家虎虎生威的背影,年轻媳妇子脸色变了数变。

    这日里,兰香兴奋地来对徐璐说:“少夫人,刚才奴婢奉您的命令去厨房吩咐事儿,那几个婆子可是跑得飞快,还特地向奴婢问了,厨房做的可还合少夫人的口味?若是少夫人不满意,还要奴婢早些提点她们,她们好改进。”

    徐璐正捧着本《宋氏镖局》看得正带劲,闻言头也不抬地道:“那你是如何回她们的?”

    沁香哼了哼,“前阵子她们可是对少夫人的吩咐阴逢阳违的,这会子又跑来抱少夫人的大腿,哼,晚了。所以奴婢可没客气,假笑着说,‘少夫人口味并不刁,很好侍候的,但仅有一点,却是少夫人万万容不得的。’那窦老二家的就赶紧说‘我的好姑娘哟,您可是一个服侍在少夫人跟前的,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是少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少夫人的脾气喜好,您可得多告诉我们些呀。以免我们一个不注意,犯了少夫人的忌讳,那可就麻烦了。’奴婢就冷笑一声,‘我说过,少夫人脾气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有一点,少夫人是万万不会容忍的。’那窦老二家的便赶紧问是什么事儿,奴婢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心术’。那窦老二家的就说,‘是是是,咱们身为奴才的,自然要对主子忠心的。请兰香姑娘放心,我们对少夫人那是绝对的忠城’。奴婢又说‘只嘴上说又有什么用?谁对少夫人忠心,谁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都是瞧在眼里呢。’然后,奴婢端着点心,就回来了。那窦老二家的就像被打蔫了的鸡似的,垂头丧气,呆头好脑,哼,可痛快了。”

    依香从里头进来,手上捧着几件才收进来的衣裳,闻言就笑了起来,“不止那窦老二家的如此,刚才奴婢去浆洗房里收衣服的时候,回来的路上,也碰上几个婆子,那几个婆子满满堆笑的与我打招呼,还问我,往回都是兰香负责这差事的,怎么换成我了?我就说,兰香年纪到了,少夫人慈悲,把她送出去配人了。那几个婆子脸色可好看了。”

    沁香不屑地道:“一群见风使舵的,你还与他们客气做甚?”、

    依香微笑着说:“这又有什么的,少夫人曾说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可再是恼了对方,面上也得把功夫做足。”

    徐璐放下书来,赞赏道:“依香说得不错,做得也很好。”

    夏荷见沁香脸色有些黯然,赶紧说:“沁香妹妹做得也很好呀。我是个没用的,就算心里恼了,可也没那个胆子竖眉毛。其实我这样的性子可是很吃亏的,对少夫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沁香妹妹你这张嘴巴却是大为得用的。你和依香二人,依香扮白脸,你就扮黑脸,刚好互补。是不是,少夫人?”

    徐璐赞赏地看了夏荷一眼,“不错,越发有大丫头的派头了。”她看着沁香依香二人,郑重地说,“夏荷说得不错,你们二人回去后,好好琢磨着,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执。人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太过份,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外头的那些刁奴,暂且留着吧,但衡芜院的,那些不安份的,你们也该拿出大丫头的威风好生收拾了。”

    夏荷三人敛容领命。

    徐璐又轻声道:“一级管一级,我是主子,自然就管你们几个。下头的丫头就归你们管。你们也知道,豆绿是我的陪嫁,我是那么的信任她,她对我也是绝对忠心,可我依然没有授她管束底下丫头的权利,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夏荷几人心头一惊,她们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可豆绿可是被少夫人视为心腹中的心腹,她们就算知道,也是不好说出来的,只好恭身答道:“奴婢愚笨,确是不知。”

    “你们哪是蠢笨,不过是给那丫头颜面罢了。”徐璐微微笑了起来,刚好豆绿从外头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话,就不满地嘟唇,“少夫人又开始说人家坏话了。”

    徐璐莞尔一笑,笑骂道:“你若是多长点脑子,也不怕我说你了。”她敛容看着夏荷三人,“豆绿做事勤快,对我也忠心,可就是人笨,这是先天生成的,没法子改了。若是让她管束底下丫头,包准弄得鸡飞狗跳。所以我才没给她授任何差事。我身为主子,若连院子里的小丫头都要去管,未免掉价。这时候,你们身为大丫头的,就得负起管教小丫头的责任。管得好,我自然还得重用,管不好,那就只能和豆绿这笨丫头一样了。”

    夏荷等人本来就是聪明的,也听明白了徐璐的意思,身为大丫头,不止要服侍好主子,还得负责管束底下的丫头。

    ------题外话------

    为了彻底治好这破毛病,医生说取环再治,然后,我就取环了,环镶进肉里了,打了麻醉也有痛感。真希望这辈子不要再得病了,因为早已对麻醉药起抗体了。我对医生说,四年多前,我就在你这儿取了环做宫颈激光手术,后来不小心中奖了,因为怕痛,不敢去流掉,只好生了,一生还是两个。医生笑惨了。

    输了液后,小腹仍然疼痛,坐下来更痛。不得已,把显示器和健盘垫高,站着码字。--1479442453321389356+dsguoo+217-->

第220章

    这一日,凌峰回来,问徐璐,“怎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徐璐说:“马上就要起程了,一些不愿跟着进京的自然要放他们出去的。还有一些,我觉得不大适合留在院子里,已谴了回去。”

    凌峰问:“可是犯了什么错?”

    徐璐微笑着说,“那倒没有。”

    “可这两日,你不是一口气谴了好几些丫头出去么?”凌峰目光闪了闪,“这些丫头大多也是家生子,不是犯了错,你会谴他们回各自老子娘那?”

    徐璐淡淡地道:“什么都瞒不过爷。不错,我是谴了几个不听话的回去。爷觉得我不该么?”

    凌峰摇头,“内院你作主,我吃饱了撑着才干涉这些。只是问问而已。”

    徐璐温文道:“家生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嘛,就是知根知底,坏处嘛,就是特别爱倚老卖老,不服管教。这几日里我忙着处理我的陪嫁庄子,对她们疏于管教了,就一个个闹翻了天。还屡教不改,不得已,我也只好谴她们回各自的老子娘那儿去。”

    凌峰皱眉,忽然想到前阵子,衡芜院确实有些闹腾,于是就说,“你也太心软了,底下人不听话,直接家法处置。撵回去也实在太便宜了她们了。”

    徐璐淡淡地道:“有两回,她们闹腾得狠了,我连杖毙她们的心思都有了,可下达的命令要有人执行才成呀。一个个与我左说左对,右说右对。”

    凌峰怒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做奴才的还爬到主子头上了?你是怎么管家的?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最后甚至还谴责起徐璐了。

    徐璐脸上浮起一抹无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峰又问:“难不成这里头还有别的名堂不成?”

    徐璐嘴巴张了张,最终又浅笑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都过去了,爷就不必操这个心了。”然后转移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

    凌峰见她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坐在一边,脸上带着懊恼。

    妻子看起来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温婉的笑容,态度恭顺,言语体恤,可凌峰却清晰地察觉出,她与往日不同了。

    不知何时候起,他们之间忽然冒出了层无形的隔亥。

    以前那般有说有笑嘻笑怒骂皆是风情的融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种,生疏的隔离疏远。

    他们明明就是夫妻,以前是那么的和谐亲密,怎么现在却生疏成这样?

    他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以往都是徐璐主动找话,特意与他说笑嘻闹。如今徐璐不再找自己说话,整个人缩回了贤惠的壳子里,他才恍然惊觉十分不自在。

    屋子里一直这般沉寂着,徐璐也觉得气氛不是很好,可她实在懒得找话说,侍候了凌峰宽衣后,便一个人坐在桌前,拿了以前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凌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忽然又颓然闭嘴,无声地坐到软榻上,双手放在膝上,眼光却盯着眼前的事物,心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

    ……

    ……

    到了月底,惯例发放月银的日子,衡芜院的前厅大门洞开,两张桌椅摆在门口,夏荷,沁香,坐在椅子上,长条桌上摆了天秤称,桌底下放了一箩筐的散碎银子。夏荷一边翻着手头的册子,一边叫着底下人的姓名。

    夏荷一边点头,一边翻着册子,看着来人,沉声道:“这个月你总体表现还不错,但有几个地方做得仍是不够好。”夏荷接连指出了这丫鬟的错处,丫鬟唯唯称喏。

    夏荷又说:“做丫鬟,不光要勤奋,脑子还得灵活。这个月你接连放了几次不该进衡芜院的人进来。少夫人很是不满意,不过念你初进衡芜院,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负责称银子的稻香把八百钱递给那丫头,又说:“少夫人说了,下回若再犯,只好请你去外院干活了。”

    轮到下一个时,夏荷面无表情地报了个数字,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二等丫头,居然有一两四百钱,足足比以往多了三百钱呢。

    夏荷说:“少夫人说,你做得很好,继续努力。”

    那二等丫鬟欢天喜地离去了,夏荷又接着念,有些人领了足额的银子,有些领的多,被当场表扬。也有被扣了钱的,被批评了几句,也指出了几个错处,下人们总算琢磨过来了。这个月少夫人与爷怄气,确实有部份人觉得少夫人有失宠的征兆,就开始阴逢阳违。少夫人当时没说什么,就越发纵得这些人变本加厉。后来主子与少夫人合好了,这些人又心惶惶起来。

    他们先是看着最为冒头的廖天丰三房被撵出凌家,紧接着,衡芜院的几个闹腾的小丫头也被谴了回去,大家都在想,少夫人应该是发泄完了吧。这些眉高眉低的应该可以松口气了。

    谁知,少夫人还有厉害后着。

    一些自认差事办得不错的媳妇子们倒是坦然面对,也觉得少夫人这招厉害,直接斧底抽薪,比不打不骂还要来得狠。控制了银钱,这些下人再是蹦达也是没戏了。

    一些心头有鬼的却是无比紧张,少夫人与爷合好已有十来日了,陆续发作到现在,也不知是否还会有后招。

    “窦老二家的,这是你的月银,两百钱,你拿好了。”夏荷说完,稻香已数了两个百钱,就那样递给窦老二家的。

    “你这老货屡次惹她生气,少夫人已特地交代了,从下个月开始,你不必再去厨房了,直接去找刘胜好家的吧。”

    刘胜好家的也就是香草,已生完孩子的她,身子也复原得差不多了,徐璐很是信任她,就让她掌衡芜院掌院一职。其实大家都是清楚的,这刘胜好家的除了掌管衡芜院外,还掌管了浆洗房和洒扫房,以及客礼上的,如今夏荷让窦老二家的去找刘胜好家的,应该是重贬的征兆。

    窦老二家的看着稻香递过来的钱,又听了夏荷的话,脸色腾地就变了,“往日里我可是二两银子的月银,怎的这回这么少?还有,我服侍少夫人从来都是战战兢兢,从无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少夫人怎的这么狠心?”

    面对窦老二家的横眉怒目,正等她质问的夏荷毫不犹预地翻出册子,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十月十四号,少夫人在菜里吃出了虫子,拿你问责,你是如何解释的?十五号,做的点心还是生的。十六号,少夫人惯例的燕窝银耳红枣羹没有做,夜间的消食茶也忘了做。还有少夫人三天一回伏苓药膳粥也没有做。十七号,偷奸躲懒,到点了还没做午饭。十八号贪墨了上等的几斤大龙虾,十九号,又贪墨了少夫人份例里的太河蟹,二十号,又忘记少夫人的羹汤。少夫人说了,窦老二家的已不适合做厨房管事,身为家生子,还会犯这种错误,看来还得再去学学规矩才成。”夏荷看着冷汗涔涔的窦老二家的,冷冷地道,“若是你不服,被捆了打发去庄子里,还是全家被发卖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窦老二家的脸色大变,她也知道她确实做了些见风使舵的事,也早已后悔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年的老脸实在没地方放,只好醒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道:“姑娘如今今非昔比,攀了高枝,连我等都不放眼里了。左一句少夫人,右一句少夫人,少夫人这般仁慈善良,怎会说罚就罚?哼,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丫头假传令箭。”

    夏荷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忽然屋子里出来一个身穿秋香色夏衫,粉红暗纹比甲的丫头,这丫头从帘子后头走了出来,郎声道:“少夫人吩咐,窦老二家的不服管教,立即捆了送到外院去服侍爷,这等高贵的奴才,咱们少夫人用不起。”这丫头正是墨香,她看了底下一群丫鬟媳妇,淡淡地道:“少夫人虽然平时日不说什么,但心里都门儿清呢。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少夫人都是看在眼里。做得好的,自然得重用,做不好的,那就对不住了,统统请去外院服侍吧。”

    一干人噤若寒蝉,主母都不要的奴才,外院如何敢要?非家生子的,直接发卖出去,若是家生子,就直接撸掉差事,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吃自己穿自己,大多家生子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无差事在身,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听了墨香一席话,再也没人敢质疑了,甚至连反驳都不敢,生怕落得窦老二家的下场。

    ……

    这日,知府刘向东嫁女,亲家则是福建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双方都是四品官,也算是门当户对,再来又是徐璐亲自保的媒,这则婚事自是轰动一时。

    徐璐身为媒人,不但收了男女双方丰厚的媒人礼,这一日喜筵上,更是高坐堂上。也因刘向东官位不低,新督抚朱开明一家子也是来了的。

    徐璐看到一身喜气的大红色妆花丝绸夏衣的华瑛,对她招了招手,笑问:“我还以为你要回福州吃新朗官那边的酒吧。”陈家与华家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华瑛完全可以以陈家亲戚的身份去陈家喝喜酒的。

    华瑛笑着坐到徐璐旁边来:“原本也打算去那边喝喜酒的,可我若是走了,家中就无人过来了。”

    徐璐眸光闪了闪,“你婆母呢?她怎的不来?”

    华瑛神色古怪,掩着唇,不让人看到她唇角的得意的笑,悠悠地说:“婆母身子不爽,怕过了病气给大家,所以就不来了。”

    徐璐一脸关切地问:“朱夫人病了?可严重?”

    “托表姐的福,还好,就是人不大精神。所以公爹说,让她在家好生修养,等彻底养好了身子再出去走动也不迟,”

    徐璐点头,“这倒也是。”

    说午饭的时候,华瑛又与徐璐一桌,姐妹俩又亲密地咬着耳朵,惹得同桌的妇人羡慕地道:“凌夫人与五奶奶感情倒是好。”

    总兵夫人林夫人也淡淡地开口,“比亲姐妹还要亲,这可真是难得。”

    华瑛挽着徐璐的手,笑道:“是呀,我和表姐,那可是比亲姐妹还要关的。”

    徐璐笑了笑,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侧头看了华瑛人比花娇的面容,在心里感叹,果然成了亲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对了,表姐,你可认得宋观涛这个人?”

    这已经是徐璐第三回听到这个名字了,并不意外地道:“不认得,但听说过。”

    ------题外话------

    看来我的读者们都挺厉害的就是了,我只在文中埋了一根线,大家就能顺藤摸瓜,厉害。

    特地表扬大家。

    另外,今天站了一上午和一下午,输液的时候趟了两个小时,到了晚上,可以坐了。虽然仍有些痛,但要好多了。谢谢大家的关心。相信再输几天液,就会没问题了。

    爱你们。

第221章 乌龙

    华瑛赶紧放下筷子,“真的吗?表姐在哪听说过的?”

    “表妹好端端的怎的问起这个人了?”徐璐不答反问。

    华瑛说:“是你妹夫啦,昨儿个,忽然回来与我说,表姐夫在外头干了件让人吃惊的人事来。”

    “什么事儿?”徐璐放下筷子。

    “表姐可知道,西大街边角巷子里,有间慕书斋的茶肆?”

    徐璐点头头,“以前也曾去过的。”那间慕书斋的茶肆,里头有个老头儿,每日雷打不动地会去茶肆里讲书,讲的全是民间故事,或江湖门派的少年英侠的行侠仗义,或某些贪官污吏的故事,似真似假,谁也弄不清。但那老头说书的水平颇高,反正在附近挺有影响力就是了。

    林夫人说:“那间茶肆,我也听说过。那可是大名鼎鼎呢。以前只有三张破桌子,发展到如今的三四十张桌子,全靠这老头儿说书的功夫。”

    与林夫人坐一起的右布政使的杨夫人也跟着笑着说:“这老头儿说书还真有一套。最爱讲的就是江湖上的少年侠客的故事,也讲当官的八卦故事。哦对了,凌大人昔年的英通事迹,也让这老头儿讲了不下八百回了。”

    林夫人拍着大腿笑道:“对对,这老头儿,最爱讲凌大人的事儿。他又没亲眼见过,却说得头头是道,真是服了他。”

    徐璐也呵呵地笑了起来,想起以前也曾从别人嘴里听过有关凌峰的事迹。冷面凶煞,心狠手辣,修罗玉面,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一脚能踹死一头虎,一箭能射死倭寇,端得厉害无比,能百步穿杨,止夜啼小儿的地步,以前连她都信以为真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说书的老头儿,最爱添油加醋,但茶客们就爱听这类故事。又因其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老头儿抑扬顿挫感染力,很受茶客们欢迎,每日光靠说书,也能挣不少银钱。

    简单说了这老头儿的经历过往事迹后,华瑛这才对徐璐道:“那日,你妹夫从衙门里回来,半路上碰到了表姐夫,于是就一道回来。路经那间茶肆,不知怎的,那说书的老头儿就惹恼了表姐夫。表姐夫让人把那老头儿抓了起来。并厉声责问,宋观涛是谁,如今在哪,是何方人氏。”

    徐璐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问:“后来呢?”

    见满桌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华瑛略有得意,又挺起胸膛,“我也是只你妹夫说的,你妹夫回来对我说,当时那老头儿见表姐夫凶神恶煞的,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的说,他并不识得宋观涛。表姐夫不信,大怒说,既然不认得,你还讲他的故事?那老头儿便说,他也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挺不错,就拿来讲故事了。表姐夫就又问,是什么样的书。那老头儿刚开始还不肯说,但表姐夫是何许人,只要稍稍一瞪眼,那老头儿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徐璐听得双眼发直,又赶紧问:“是本什么样的书?叫什么名字,是何人写的?”

    华瑛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表姐夫先前也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有个叫宋观涛的年轻人,潇酒英俊,玉树临风,武艺高强,行侠仗义,为人风趣又心胸广阔,扶危济贫,觉得是个可造这才,就起了爱才之心,想网罗来为朝廷所用。他四处打听的这个人,原来居然只是一个武侠小说作者丫丫电子书杜撰出来的。说来好笑,原来,那老头儿讲的故事,全是别人杜撰的民间小说。表姐夫却信以为真了,就弄这么出大笑话来。”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但也有拍马屁的说:“虽说摆了个乌龙,但也证明,凌大人的爱才之心。”

    林夫人自恃与凌家关系匪浅,也就开起了玩笑来,“可凌大人这个爱才之心未免也太离谱了。”

    众人好一阵狂笑,华瑛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唯独徐璐却没有笑。

    ……

    吃了午饭,徐璐就辞别主家,不过在离开刘家的时候,让人去把正在吃饭的凌非叫了过来。

    今日的凌非仍是黑衣劲装打扮,腰间别着剑,冷脸冷眸。不过今日却忒奇怪,见到徐璐后,却没了往日的漠然不友善。

    “见过少夫人。”

    见徐璐半天没有说话的意思,凌非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忽然愣了愣,少夫人脸上的煞气好重。

    “爷呢?”良久,徐璐才冷淡吐出一句话。

    “还在喝酒。”凌非简短地说。

    “你去告诉爷,我先回去了。让他不必顾我。”

    尽管觉得徐璐小题大做,但凌非仍然应了声,“是。”

    徐璐又交代了几句,让他看顾着凌峰,别让人惯醉了之类的话,凌非刚开始还简短应上一声,到最后已吭都不吭了,显然觉得徐璐太小题大做了。

    徐璐似乎没有发现他冰冷的脸上的不以为然,依然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凌非正要转身之际,耳边却飞来一句轻飘飘的话,直把他冻立当场。

    “这些日子也真是辛苦你了,找到宋观涛了吗?”

    ……

    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她并未直接回后院,而是气势汹汹地去了外院。

    凌身的外书房到处都是有侍卫把守,门口的侍卫见到她,赶紧单膝脆地,“少夫人。”

    “免礼,朱小航在里头吧?让他出来见我。”

    “回少夫人的话,朱小航今日随爷一道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染墨呢?他应该在吧,把他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大概瞧徐璐脸色很不好,不敢怠慢,赶紧进去一个,把染墨叫了出来。

    染墨从里头出来,看到台阶下的徐璐,来者不善,想着前阵子他对少夫人的怠慢,而凌峰又还没回来,心知不好,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跪在地上,额头着地,口称“小的叩见少夫人。”

    徐璐冷冷盯着染墨,并不让他起来,而是沉声道:“我来问你,前阵子爷是不是让你们四处打听一个叫宋观涛这个人?”

    染墨大吃一惊,吃吃地道:“小,小的不知道。”

    徐璐慢腾腾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

    染墨吓得连连瞌头,“少夫人息怒,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说呀。”

    “我知道爷的脾气,他吩咐你的事,你们自然不敢违背。可如今我都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与我隐瞒么?”

    染墨呆了一会,又继续磕头,“少夫人恕罪,小的并非故意欺瞒您,而是爷事先吩咐过的。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半个字的。爷的脾气少夫人还不知道吗?若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命令,小的只有被打死的份呀。还请少夫人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

    这染墨明知自己已知道宋观涛的事,偏还不肯吐露实话,主要是怕凌峰怪罪他,足可见凌峰的御下之严。

    徐璐又气又无耐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凌峰驭下的手段。可惜自己总是学不成,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看着跪在地上弄了满身的灰尘,却依然不肯吐露半句的染墨,徐璐也没必要再摆少夫人的威风,淡淡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

    染墨连连磕头,“奴才自五岁起就送到爷身边服侍,爷的脾气再是了解不过了。奴才也见多了对爷阴违阳违的下场,所以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呀,少夫人,您就行行好,饶过小的吧。”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刚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吧。”

    徐璐警告了染墨两句,这才回到衡芜院,斥退了丫头,一个人从枕头拿出一本书来,随意翻了翻,又把书重重扔到床上。

    丫头们知道她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豆绿小心上前,“小姐……”在无人的时候,豆绿依然用的旧称。

    徐璐说:“没事,我午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小姐,您,您真的没事吗?”

    徐璐瞟她一眼,“我没事。”

    “可是您脸色好难看。”豆绿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豆绿摆明不相信,徐璐却笑了起来,“行了,别问了,下去了,我真的没事。有事的,应该是别人呢。”

    望着被掷在床上的墨绿色的书皮,徐璐忽然露无顽皮而无耐的笑。

    凌峰回来的很快,出乎了徐璐的意料。

    不过看到他闪烁的眸光,又在徐璐的意料之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徐璐坐起身,顺手把被子上的书放到枕头底下。

    凌峰却问她:“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打发时间罢了。”徐璐下了床,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爷又喝酒了?喝了醒酒汤没?”

    “也没喝多少,没醉。”凌峰摆摆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与刘夫人一向交好,今儿怎么这早就回来了?”

    “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回来了。”徐璐轻描淡写地拿了衣架上的轻薄的羽纱缎的褙子,穿在身上,麻利地扣上扣子,看向他那嵌红宝石的绘蟠螭腰带,“一身的酒臭,爷赶紧换身衣裳吧。”

    自己却并不起来。

    凌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徐璐亲自服侍自己,只好自己换了衣服,好几次转头看徐璐,嘴巴张了张,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徐璐静静的倚在榻上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幽幽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口渴了。”最终,凌峰说了句话。

    徐璐见他只是说话,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起身,倒了茶水,递了过去。

    小手被一张带有厚茧的手握住,她抬头,看着凌峰黝黑的眸子,朱启轻扬,“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潜峰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忽然放开她的手,“没事,我自己来。”然后一口而尽。

    “等下我还要出去,给我找件亮堂的衣裳。”

    徐璐也没有多问,便吩咐丫头进来,给他换了件衣裳,然后亲自过把腰带递过去,朱纱红宫绦系着的羊脂玉佩,金银丝绣暗纹的南瓜型荷包,白底绣五彩祥纹图案的八团花锦袍,一一穿戴妥当后,这才蹲下身来,亲自替他穿上青缎黑底小羊皮靴。又亲自服侍他洗脸净手,给他打散头发,重新梳头。

    一切弄妥当后,徐璐又浅笑道:“爷就自便吧,我先出去处理些事儿。”

    “等等……”徐璐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凌峰又叫住她。

    徐璐回头,浅笑道:“爷还有事么?”

    眼前的女子,面对自己的温和贤惠及信任,凌峰反而越发不自了。

    “这个什么书,可以借我看看么?”他从床上拿起刚才被徐璐放到枕头下的那本书。

    “只是些通俗读物罢了,只是打发时间而已。爷若是得空,也可以看看。”

    凌峰翻了翻,“这里头写了些什么呀?值得你每天藏到枕头上。”他大致扫了两页,“居然是武侠读本,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居然爱上这种读物。”一副很不可思议的面容。

    徐璐挑眉道:“有何不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看了简直令人欲罢不能。”

    凌峰哼了哼,“什么穿心掌,断肠散,鱼肠剑,御风飞行,极尽夸张之能事,你居然也看得进去?”

    徐璐振振有辞,“怎会呢,这证明男主角武艺高强嘛,只有武艺高强,才有底气行侠仗义。”

    凌峰冷笑一声,“若江湖中人武艺个个都这般惊世骇俗,那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就没有安全日子了。还有,这些全是杜撰的,什么皆大欢喜,天纵奇才,编得未免太离谱了。”

    徐璐脸儿一红,但仍是振振有辞,“确实编得离谱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事儿。不过,现实中已有诸多不如意,就让我在书本世界里找些轻松安慰不成么?”这也是她爱看这类读物的根本原因。

    凌峰的眉头忽然不可自抑地跳了两下,沉声问:“你觉得你现在的日子不如意?”

    徐璐摇头,“当然不如意啦。”她白他一眼,“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觉得那才叫如意。”

    凌峰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说:“若依你这么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如意了。”

    徐璐击掌笑道:“可不是呢,所以我才想在书本里找快乐轻松呀。”

    人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为生存的要为生存而委屈隐忍,忍受许多不公。不为生存的,却又要为名利而努力奔波。如今的她,应该属于后者,但为了过得更好,也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真性情,

    凌峰忽然脸色一板,“但凡人生,必不会一辈子太平。不过总得勇敢面对才是,你这岂不叫逃避?”

    徐璐嘟唇,“什么逃避,不过是偶尔看书,打发时间,或放松。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一向乐观积极,生活里的一些不如意,也还不会被你惦记在心里,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说吧,究竟是什么不如意的事儿,值得你甘愿躲进书里?”

    男人语气低沉,充满了深深的诱惑力,徐璐也情不自禁地陷入某种情绪当中。

    “爷对我这么好,哪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儿。”最终,徐璐垂眸,望“爷自便吧,我先去忙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去。

    她还是没有等来凌峰的解释。

    或许先前的冷战,只是个误会。可如今误会解除了,他却不向自己解释。

    是他觉得没这个必要,还是觉得拉不下脸来向她明说?

    ……

    到了晚上,凌峰是回来吃的饭,只是饭桌上,面对着丰盛的一桌子酒菜,凌峰反而没了胃口。

    收拾桌子的丫鬟把剩菜端去厨房时,新上任的厨娘看着还没怎么动过的菜,恐惶地问道:“姑娘,主子不喜欢我的手艺不成?”

    那丫头回答,“不关妈妈的事,妈妈且放宽心吧。”

    “可是……”看着几个盘子里只动了小半的菜,厨娘又是心疼,又是惶恐。

    便点头应好,两人对视一眼,他竟再也找不着话说了一般。

    就算知道些许原因的丫鬟,也是不可能说实话的,总不能说,爷和少夫人之间出了问题吧?她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论是凌峰还是徐璐,都不是好相与的呢。

    吃过饭后,徐璐便拿着个花棚绣花,而凌峰,反倒是无所是事,不时看了徐璐,又不时瞟了桌上那本墨绿书皮的书,陡然就觉得竟有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尴尬。

    他自己找了些话题,但徐璐也只是“嗯,哦”之类的,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了。

    片刻过后,凌峰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气氛,便站了起来,说:“你今日就好生歇着吧,我到书房去睡罢。”尽管身子已朝向门口,可目光依然看向徐璐。

    徐璐就要起身,凌峰说,“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去吧。”

    徐璐果然就不起来,重新歪在榻上,只是看着他笑道:“好,我就不送爷了。要不要派个人丫头过去服侍爷?”

    显然,凌峰听出了这话的涵义。

    凌峰顿时就恼了,拂袖大步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徐璐轻轻叹口气,发现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大概是拉不下脸与她说吧。

    可是,她先前受的委屈,难道就是白受的不成?

第222章 迁怒

    第二日清晨,徐璐还在睡梦中,凌峰便过来了。

    凌峰回来的动静有些大,徐璐就是睡成猪也被惊醒了,坐起身,就着晕亮的光线,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凌峰,说:“怎么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外书房没有换洗的衣物,我过来拿衣物。”凌峰声音低低的。因为天还没大亮,屋子里光线并不明朗,值夜的丫头也还没来得及点灯,所以看不清凌峰脸上的表情。

    徐璐说:“昨晚我不就让人给爷把衣服送到外书房了么?”

    凌峰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颜色不喜欢,所以特地过来再另选一件。”

    徐璐越发奇怪了,“我特地打听过了,爷今日要去军中升账,所以特地让人把爷的盔甲送过去的。”虽然心头气这家伙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气受,但她依然是个贤惠的妻子好不好?

    顿了下,她又迷惑地道:“怎么,爷今儿不去升帐了?”

    “……不是盔甲的问题,是……里衣不喜欢。”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凌峰的声音。

    这时候,值夜的依香,已点了烛火进来,搁到红木圆桌上,屋子里光亮大增,徐璐这才看到凌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米荷色绘墨竹的长衫,头发也只是束了髻,看上去有些……不拘小节了些。

    另外,就是脸色也有些阴沉。

    “里衣也是特地给爷选的容易吸汗的细棉的呀?”徐璐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大明白。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不能继续在这事上穷追猛打的,于是亲自下了床,绕过跋步大床,去了后头的花梨木衣柜里,翻箱倒柜起来。

    “这儿有绣娘新做出来的里衣,仍是细棉做的。旧棉大概用得久了,所以也不吸汗了吧,难怪爷不喜欢。”徐璐自动给他找台阶下,并自拿了件白色的里衣,细棉制的,触感细腻柔软,非常吸汗。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变色。洗得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米黄色泽,看起来好旧。

    “这是新做的,爷应该会喜欢吧?”

    凌峰看着只着粉荷色绣白莲的徐璐,那朵莲花绣得很是别致,刚好就绣在徐璐胸前隆起的位置,里衣是立领式样的,扣子只扣到锁骨下,那朵链花便开在她隆起之处,越发令人想入非非了。

    胡乱接过,凌峰说:“嗯,就这件吧。”

    徐璐松了口气,让豆绿给他换衣裳。

    凌峰眉头锁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说什么,黑着脸,任由豆绿给他换了宽衣,并换了里衣,再重新穿上外衫。

    这期间,凌峰看了徐璐好几眼,却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中便越发烦躁起来。

    能服侍在主子房中的丫头,本来就是伶俐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主子是怎么回事,却本能的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做事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不敢发生丝毫声响。

    “爷,少夫人,这蜡烛好像不怎么亮,奴婢去换一个来。”然后赶紧出去找蜡烛去了。其实,凌家的蜡烛可不是凡品,全是制订的不滴油不冒火花的羊油烛,质量绝对没问题的。

    豆绿拿了新蜡烛进来,发现气氛还是有些怪异,不敢多呆,换了蜡烛后,又轻手轻脚地给主子递了个才泡出来的茶盏过去。

    凌峰并没有清晨喝茶的习性,但这时候却接了茶,就喝了起来。

    徐璐很是无耐,想赶他,又没那个胆子,想重新去睡回笼觉,又非贤惠的表惠,于是只好捂了嘴巴,打了声响亮的喷涕。

    “天气有些凉了,我去床上躺会儿。”话还没说出口,凌峰已皱了眉,“立了秋,一早一晚就凉快了,你身子弱,穿这么点很容易着凉的。天都亮了,怎么还没有丫头过来服侍?”声音渐渐地拔高了。

    徐璐眨眨眼,“没事儿,天都还未亮嘛。”

    凌身重重搁了茶盏,怒气冲冲的,“只有做丫鬟的将就主子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做主子将就丫鬟的。怪不得你屋子里越发不成体统。”

    徐璐赶紧说:“这个规矩,本是替爷订的嘛。再说了,爷的身份……”

    本来凌峰异于常人的身份,原来衡芜院的规矩便是,主子没叫人前,丫头是不能闯进来的。这个规矩一直保持到瑞。所以一般早上,要起了床,凌峰下了命令,丫头们才能进来服侍。

    凌峰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在屋子里的时候,如今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她们都不来服侍,就是失责。”

    徐璐赶紧说,“那是因为往常的规矩都已习惯了,所以还没有一时改过来罢了。”

    她本来只是出身普通之家,对于下人都不怎么严厉,所以自已能够办到的事,实在没必要让丫头代劳。这也养成了她起床后只让豆绿一人服侍的原因。所以实在不明白,丫头没有服侍在主子身边,会让他大动肝火。

    以前她不也如此么?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哼,说穿了,这家伙是在迁怒。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凌峰却是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说,“刚才我从外书房进来,发现一路上枯叶满地,显然是洒扫上的偷奸躲懒。洒扫的偷奸,定是管事们疏于管教。管事疏于调教监督,必是掌院管事的失责。掌院失责,必是不敬你这个主母。哼,我看这些奴才心也大了,欺你年轻面浅,就不敬你了。这还了得?”居然把所有管事都传了过来。

    徐璐张口结舌,明明就是迁怒,他居然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愧是当官的,难怪官字两张口,说话有两手。

    他先前冷落自己,奴才们以为自己失宠了,这才对她阴奉阳违,谁都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以前不发作,非要这时候发作,就算是替自己撑腰,但这时候谁还稀罕呀?

    可她的沉默,却让凌峰误以为她面软,便道:“你不用替她们说话,这些奴才,就是仗着你面软,才这样没规矩的。”

    徐璐看他脸色,神色冷淡,不似动怒,反倒让她猜不出心绪,也就闭了嘴。

    罢了,反正他也在给自己出气,由他来出头,到底比她亲自动手来得强。

    凌峰的威信那不是盖的,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集满了内院里的大小管事。大约也知道凌峰动怒的风声,全都迅速集合在衡芜院的前院子里。一个个全低着头,动作规整,按着秩序和辈份,排得规规矩矩。一见到凌峰出现在厅堂的身影,立马跪下来磕头请安。

    凌峰并不叫起来,狭长的风目四处扫射着,“谁是掌院,给我站出来,看看哪些奴才还没到。”

    文妈妈是内院掌院,立马闪身出来,他目光往底下集合的人群一瞟,立马道:“回世子爷,除了方有昌家的,窦老二家的,还有万老四家的没来外,其余的都来了。”

    话音刚落,这几人已气喘迂迂地奔进来了。其中,方有昌家的很是激动,跪倒在地上,悲呼一声道:“世子爷,您总算想起奴婢们了。奴婢快要被少夫人作践死了。请世子爷替奴婢们作主呀。”说着就把头磕了下去,很是悲忿的模样。

    另外二人也赶紧跪了下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说:“求世子爷作主,奴婢只想一心服侍世子爷还有侯爷夫人,并不想去少夫人亲戚那儿服侍呀。”只差没有明说,徐璐因看她不顺眼,所以找理由打发她们罢了。

    文妈妈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棒槌,蠢货,没瞧到主子神色不对么?居然还明张目胆撞上枪口上来。

    这也不难怪方有昌家的几个,自从她们被徐璐说要送出去后,她们在凌家就被边缘化了,所以刚才凌峰召集众管事的时候,她们并未在通知的范围里。但她们却自作聪明地认为,这阵子凌峰与徐璐冷战,昨晚凌峰又去了外书房宿夜,想来与徐璐是真的生份了。她们还商量着,想办法凑到凌峰面前告上一状才好。恰好喜从天降,凌峰一大早就召见众管事,简直是瞌睡来了有枕头的表现。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呢?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凌峰只是看了她们几个一眼,说:“少夫人一向宽厚大方,心慈面软,居然还要谴你们出府,想必是做了令少夫人厌恶的事。不求着少夫人宽宥,居然还敢来告状。你这奴才倒是挺行的呀。”

    方有昌家的几个还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凌峰已吩咐了下去,“带出去交到二门上,一人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主有昌家的几个立时吓软了,赶紧磕头道:“世子爷饶命啊,少夫人,少夫人……”原本想解释她们已经由徐璐准备谴送去别家,可吓得狠了,连话都说不利索,最终改口叫道:“少夫人开恩呀……”

    早已有人上前叉着几人捂了嘴巴拖了出去,凌峰又环视了底下的人,一干人全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有昌家的几个,仗着是家生子,居然对少夫人阴逢阳违。少夫人没有与她们计较,分明是还给她们留了些颜面。可她们非但不感激少夫人宏恩,居然还敢在爷面前告少夫人的状,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凌峰说得声色俱厉,紧接着,二门外也响来了方有昌家的几个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越发有寒风骤临的感觉。

    凌峰又厉声把各管事们责难了一通,文妈妈可是看着凌峰长大的,知道这时候的凌峰是不能驳的,只得和所有管事一样,老老实实地跪在那,垂着头。

    坐在内室里的徐璐大老远也能听到凌峰声色俱厉的训斥,不外乎是,不把主子放眼里,主子的命令也敢违抗,是不是要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之类的。

    正说着,角门里又传来一阵推攘声,凌峰耳朵本来就尖,又还在怒火当中,顿时就恼了,喝道:“谁在外头,给我滚进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真的很勉强了。这回生病,几乎把我全身的毛病都激出来了。今天肚子疼痛要淡些,但腰时酸时胀的,太阳穴又闷了起来,

    看了亲们的评论,实在没精力逐一解释,不过在后文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第224章

    果然就有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屁滚尿流地从角门里冲了进来,附首跪在凌峰面前,“世子爷,都是小的不好,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惹了世子爷生气。还求世子爷看在小的服侍世子爷的份上,饶那婆娘一命吧。”

    原来,这几个男人便是那几个挨打的男人,得知自己的妻子被凌峰责打,并要撵出去,哪还坐得住,立马就奔了进来求情讨饶来了。

    凌峰脸上依然带着股戾色,“若是旁的奴才也就罢了,我也断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你们全是家生子,居然还会欺主瞒下,对少夫人阴违阳违。素日里少夫人对家生子素来优侍,倒是纵出活祖宗了。”也不给几人求情的机会,冷淡地道:“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这般没规矩,也亏得少夫人心慈,没有发落你们,只送你们去表姨奶奶家。依你们这般,若是去了表姨奶奶家,岂不连我凌某人的脸面都给丢尽了?依我看,还是去庄子上做苦力合适些。”

    “世子爷开恩呀,世子爷开恩呀……”几个人大惊,他们素来知道凌峰的脾性的,那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到做到的,纷纷膝行上前,正要求情。凌峰又淡淡地道:“你们几个,服侍我倒还尽心。却疏于管教自己的婆娘,这才纵出大祸,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求我没用,得求少夫人开恩才成。”

    这几个男管事一听,双眸顿时揉进一抹亮光。原来主子这是在给少夫人立威呀。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做了,于是赶紧磕头道:“奴才没用,没能管好自己的婆娘,愧对少夫人,奴才这便去求少夫人发发慈悲,请少夫人宽宥了吧。”

    文妈妈也是明白过来了,赶紧上前说:“方有昌家的几个,胆大妄为,不敬少夫人,不服少夫人管教,也亏得少夫人慈悲,没有发落她们。但也休要仗着少夫人心慈就可以欺到少夫人头上。你们几个,想要自己婆娘活命,赶紧拖着各自的婆娘去求少夫人吧。想必少夫人看在世子爷的份上,会从轻发落你们。”

    几个男人感激涕零地去救自各自的婆娘了,这时候,方有昌家的几个也都挨完了二十大板,一个个痛得倒吸气,滚在地上,却也不敢嚎叫出声,反而被自己的男人押着去了徐璐那。

    看着被打得血淋淋的几个人,以及一脸的诚惶诚恐,徐璐不是不感慨的,抛开凌峰的迁怒不说,他这般雷霆之威使下来,确实收到了了不得的奇效。至少在这些奴才心目中,凌峰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自己,如果下回再与凌峰冷战吵架,这些奴才还会不会又拿出两样态度呢?

    凌峰说得对,以德服人不是不好,但一味的以德服人,在刁钻恶劣之人心中,反而只会落得软弱可欺的名声。还不如雷霆之威管用,对于奴才,以德服人真的只是中策。

    “也是我不够威仪,这才让你们觉得我这个少夫人是个摆设。爷也是多此一举了,我这人虽没什么原则,但已让我厌了的奴才,我是不会再用了。罢了,你们起来吧,下去养伤吧,待养好了伤,就收拾了东西,都去我表姐那吧。”徐璐淡淡地说,看着几个如遭雷击的人,“早在先前我就给过你们机会,偏偏你们……唉,罢了,多说也无益,下去吧。看在你们服侍我一场的份上,你们自己的私房允许带走,连同各自的子女。”

    一般发落犯了事的奴才,通常都是打一顿直接撵出去,所有私房银钱都全充公。子女也会受到搓磨。但徐璐并未没收他们的家什银钱,也未拆散他们一家子,也算蛤二致义尽了。

    徐璐说完话,便回内室去了,这几房人知道回转无望,如被轰去了魂魄,垂头丧气。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徐璐并未分开他们,连同他们的孩子也让他们一并带到新主家,也算是仁义了。

    但就是徐璐这般仁义,越发让他们悔恨呀,富贵泼天的凌府,与只是生意人家的表姨奶奶家,任谁都知道该如何决择。偏偏他们各自的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少夫人开罪了。只能从泼天富贵的豪门宿族里被赶到无根基无底蕴的普通生意人家,天差地别的待遇,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前头,凌峰还在训人,后来还一连发落了几个平日里冒头却又构不着处罚的管事,一个个全被拉下去打了板子并被发配出后院。

    二门外棒子打在肉身上的声响,混杂着一群奴才的求饶,也在这个时候,让徐璐见识到凌峰真正暴戾的一面。

    说实话,还挺吓人的。

    也不见他面上有多么的杀气腾腾,可处罚起人来,却是凌厉无比,偏又有理有据,站得住脚,让奴才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乖乖地挨打挨罚。被打被罚的奴才,反而还只能后悔不已地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尽管凌峰杀神屠夫的称号由来已久,可这还是徐璐第一次见识到凌峰狠辣的一面。平日里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凌峰,温文尔雅,虽说话不多,神色却总是带笑的。就算先前与自己冷战,也只是话少,不大理会自己而已。哪像今日像这般,也不见他如何动怒,却依然让人胆寒不已。

    包括自己。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威仪天生吧。

    待凌峰在前院的处罚渐轻,徐璐这才才敢出来,柔声相劝道:“这也是妾身的错,是我无能,没能管好奴才。让爷操心了。爷素日忙着公务,回家了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说起来,也是妾身的不是。爷且息怒,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今后自然好生教他们规矩。”

    一些被误解下人赶紧磕头道:“奴才们知错了,请世子爷,少夫人开恩。”

    徐璐看着凌峰:“爷已经教训过了,就罢了吧。”

    凌峰却不肯就此罢休:“也不能一味宽厚,有些奴才本就刁钻可恶,不好生敲打敲打,迟早会爬到你头上。”

    底下的奴才磕得膝盖都痛了,却不敢移动分毫,只能继续磕头求饶。

    等他把气发完后,这才让管事们都下去,各自归位。下回再有犯到手上的,绝不轻饶。然后这才与徐璐往里走去。

    院子里总算清净了,徐璐这才松了口气,见凌峰脸色依然不好看,便道:“爷不是要去军中升帐么?这个时候可还来得及?”

    凌峰说,“不急。倒是你……”然后又是一副俗欲言又止的。

    徐璐低头,闷声道:“我可是听说,爷这阵子正四处找一个叫宋观涛的人?”

    凌峰脸色顿时好看了起来,尽管知道自己摆了个天大的乌龙,可一向骄傲惯了的他,如何能对妻子说,是他误会了她,没问清楚就小心眼地与她置气?

    尽管知道是自己的错,可他心头也是有怨气的,如果不是她误导自己……可看她气性如此大,紧张的反而是自己了。

    “我承认,是我……小题大做了。可是你当时的情况,能让我不误会吗?”男人语气怨怼。

    徐璐愣了下,怎么着,明明断章取义的是他,他不好好与自己说,就怀疑这怀疑那的,他不好生检导自己,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他误会的有道,当时的情况,确实容易误会。于是她又闷闷地解释道,“我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才练习书法的。”

    “可你却接连写了几张宋观涛宋观涛,让我发现后,还遮遮掩掩的,能让我不怀疑么?”

    徐璐睁大眼,“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字贴上有个观涛二字,恰巧那阵子我又正在看《宋氏镖局》的读本,一时性起,就把宋观涛三个字描摩了出来。”

    凌峰随口就道:“是呀,当时我虽然有些怀疑,正要问你写的是谁,你偏不回答,还遮遮掩掩的,能不让我不误会吗?”

    徐璐无语至极,过了一会儿才叫道,“那是因为那几个真的写的太丑了,怕你笑话,所以这才藏起来嘛。”自己的字写得丑,当然不好意思让人瞧到呀,她也有自尊心好不好?

    当然,大家把话说开了,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的。所以她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误会我,误会我……”这后头的话,她不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忍不住火冒三丈地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被文继轩退婚。除此之外,我也算是对得住你了。你居然,居然怀疑我,你……”很想痛骂他一通的,不过瞧着刚才他那冲满戾气的一面,满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不理你了,哼。”然后飞快地奔回屋子里。

    凌峰愣在当场,仔细想了当时的情景,也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断章取义了。又飞快地追了上去,这时候的徐璐已进放内室,把门都关了,不过并未上锁,心头一松,推门而入,只见她正坐在床上,看到自己,又重重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

    如果这时候,他说她很可爱,很想把她扑倒,估计这丫头还会更加生气吧。

    凌峰理了理心绪,上前揽着她的肩,“如果我只是因这个就生你的气,那未免也太小气了。”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徐璐不得不转头,迷惑道:“怎么,我还有别的十恶不赦的事么?”

    凌峰苦笑,“你可还记得我过生日那晚,你喝醉了酒么?”

    徐璐点头,先前他无缘无故地冷落自己,给自己冷脸瞧,她也曾怀疑是不是酒醉后,自己说了什么过份的话。可因为事后她一直想不起来,只能一直埋在心底。

    凌峰再度苦笑,“那晚你可是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并非是我。是一个叫宋观涛的人,还说他英俊潇酒,武艺高强,侠义心肠,对女人还温柔贴心,他是你最理想的丈夫人选……”

    “你胡说,乱讲!”徐璐尖叫斥道。

    “不止如此,你还说,若非已嫁给了我,你必定釜嫁给他。然后还不停地捶我,说要不是已嫁给了我,你铁定嫁给他。”

    “……那个,也不能怪我,谁叫作者把这个主角塑造得这么好?”徐璐哭笑不得,却也无可耐何。

    “只是酒后乱性嘛,酒后的话,你也当真?”

    “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

    “这话是谁说的,我一定要抽他两巴掌。”徐璐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别人是酒后吐真言,她却是酒后胡吹大气,这下子可好,把自己装进去了。

    “当时我也不愿相信的,可你当时把他夸得上天入地,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反话,只是反话啦,这你也相信?”徐璐赶紧说,“平日里我对爷如何,爷就感觉不出来?”此时此刻,她多少也理解了他的心情了。她酒后“吐真言”,隔了没两天,她又写上那个让人误会的姓名来,又死要面子地遮遮掩掩,难怪凌峰要误会了。想到这阵子因为这个原因而受到的无妄之灾,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说来说去,还是爷不够相信我。若是你信任我,当场问了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反正,错的绝对是他,不可能是自己。她是那么的贤惠,那么的迁就他,那么的以他为尊。

    凌峰哭笑不得,“我承认是我的错,难道你就没有丁点错?”

    “我当然……没有。”徐璐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也让你在后头的表现抵消了。”

    “不就是冷了你两天么?有必要生气到现在?”

    他一副“你小心眼爱记仇”的模样,可让徐璐生气了,只是才刚要与他理论一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是呀,只是小小的冷落我两天而已。”

    他前后冷落自己,足足有八天时间。

    可就是这么八天时间,却让她总算明白何谓度日如年。

    他肯定不知道,那八天里,她是如何过的。他的冷漠和无视,不但让她见识到,她的一切风光荣宠,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会被打回原形。

    也就在那时候,她才明白,她这个凌少夫人角色,完完全全是依附他过活。

    ……

    ------题外话------

    这件乌龙事件,我可是切身体会过呢,所以才写到小说里。

    以前高中时期,我迷上了书法,然后日也练,夜也练,在寝室里也练,写着写着,就把我同村的男孩子的姓名全写在上头了。其中,一个名字写了无数遍。因为真的不好写,不免多写了几回,然后,被室友看到了。之后,整整一个学期,有关我暗恋一个叫某某的事儿传得到处都是。当时年纪还小,社会风气还没到今天这般开放,又是面皮薄的时候,那个气呀,有嘴无处说。至今想来,

    现在的我,可是面不改色地对隔壁大妈说,“走,今天去看帅哥”,“刚才去与帅哥约会了”,“我不想要我男人了,你们有好点的男人,帅一点的,给我介绍一个呀”。

第225章 秋韵

    “少夫人,进京的人不能再减了,不然路上可就没人手服侍了。”刘胜家的拿着下人名册,对徐璐亲声道。

    徐璐正在库房门外,看着婆子家丁们,把大宗贵重物件抬上马车,并吩咐豆绿等人全登记在册,以免下人贪墨。

    刘胜好家的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外罩深蓝色斜襟缠枝比甲,稳重而精神。

    徐璐看着名册上再一次被划去的名单,淡淡地道:“无妨的,走水路进京,也就一两天而已。忍忍便去过了。”

    刘胜好家的不再说什么,又对徐璐道:“那秋韵……”

    徐璐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连你也要替她求情?”

    刘胜好家的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奴婢替她求情,而是奴婢觉得,这秋韵虽然不怎么规矩,说话也没个章程,还特别爱现,不过这人颇有些本事。少夫人就暂且留着吧,说不定将来有大用处呢。”

    “上回文妈妈就与我说过,这秋韵会洗头洗脸,是否真是如此?”

    刘胜好家的赶紧说:“是,奴婢也试过她,确实有些本事。洗头还真舒服。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却有些小聪明小见识呢。她嫌跪在地上抹地麻烦,就自己发明了叫什么拖把的。就是把不用的烂布巾绑到棍子上,把拖把打湿,一手持棍,就不必再跪在地上抹了。这法子倒也省不少事儿。”

    秋韵发明了拖把的事儿,徐璐也略有听说,“那效果如何?”

    “当然比不上人工干的活儿,不过也差强人意了,确实省了不少的事儿。”刘胜好家的继续道,“依奴婢看来,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懒散了些,说话欠妥当了些,不过人也还不坏,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最重要的,这丫头脑子活,有主见。”

    徐璐看着她,“那你说,这丫头可适合做奴才?”

    “这个……”

    徐璐淡淡一笑,“我也知道这丫头有本事,可人家也是有大志气的,恐怕不会屈就人下。”

    刘胜好家的沉默了。

    徐璐又淡淡地说:“不过我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也不会拿她往火坑里推。你去与她讲,好生做自己的份内事,必要时,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出路的。”

    徐璐所谓的好出路,那便是给不适合带进京但平时候又没什么过错的下人,安排后路。年纪大些的,送庄子去做小管事或是替管事们办事,也还不错。不愿去的,就卖给别的有信誉的人伢子,让他们另行给安排厚道的家。一些未成亲的,也可以适当地考虑终身大事。无家可归,秋韵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成亲,把她重新卖到别的人家,应该不会乐她的心意,还是给她安排个较为老实厚道的婆家吧。

    “让她卸下手头的差事,来衡芜院,教丫头们洗头的法子,效果好,我就作主,发还身契,并给她安排厚道老实的婆家,让她有个终身依靠。”

    徐璐自认已经够仁慈了,女子一身,不就是找个厚道的对自己好的婆家么?可秋韵却不这样想,她仍然要随徐璐一道进京。

    坐在偏厅里,徐璐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秋韵,很是意外,“你是说,你不成亲,仍然要随我一道进京?”

    秋韵达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两个月未见,她脸色比以前白了,模样儿似乎也比以前好看多了,穿着三等丫头统一的秋香色长衫外罩浅桃红色的对襟比甲,脸上仍是有着不卑不亢。

    徐璐暗叹,果然凌峰说对了,这人虽然沦落丫头,却依然有颗凌云之心。这样的丫头,必不会久屈人下,总有一日,只要让她抓着机会,肯定会不顾一切往上爬。

    这种丫头,用得好,对主家自是有利。可用得不好,那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所以不得不妨。

    虽然这丫头眼神清澈,应该不是背主忘义之人,可人性本就复杂,谁又能保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秋韵点头,“是的,少夫人,请少夫人成全。”

    “女子一生总得有个归宿方圆满。为何你情愿不要归宿,都要进京?”徐璐问,“可是你对我安排的人家不满意?”

    秋韵赶紧道:“少夫人对奴婢再好不过了,奴婢永生难忘。只是奴婢,奴婢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暂且不想嫁人。还请少夫人成全。”她又对徐璐磕了个头,又说:“请少夫人放心,并非奴婢不想嫁人,而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夫人成全。”

    “你说罢。”

    “我想自己外出发展……请少夫人再给奴婢一年的时间。”生怕徐璐又反悔似的,赶紧又说:“若奴婢侥幸混得好,奴婢就回来以百倍资金自赎身契。若是混得不好,就永世给少夫人为奴,绝不再这山忘了那么山高。请少夫人成全。”说着又把头磕下去。

    这丫头果然不甘屈居奴才,果然让凌峰说对了,有着凌云之志。

    徐璐一时间为难了。留这么一个有庞大理想的奴才在身边,拘着她,不让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估计会怀恨于心,也会弄个不定时的活火山在身边。可若是放了她出去,万一混得好,到时候又跑来对付自己,那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璐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刘胜好家的已冷冷斥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只可惜你秋韵姑娘投错了胎,生错了性,若是你为男儿身,少夫人少不得要给你一次机会。可你身为女子,不好好嫁人生子,还妄想着自己发展。呵,果然好志气。”

    不能怪刘胜好家的不看好秋韵,女子生来就艰难,脱离了家族父兄的倚靠,如同飘萍。这秋韵无亲无故,能够让徐璐接纳她,给她安身之处,也算对得住她了。她居然还不满足,还妄想自己出去闯。她凭什么呀?她以为她是天上的神仙,说闯就闯的。外头的世界,可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就能掌控的。

    徐璐又问秋韵,“你说要出去闯,那你要出去做什么呢?”

    秋韵毫不迟疑地说,“经商,我想经商。”

    徐璐与刘胜好家的相互看了一眼,刘胜好家的撇撇唇,冷笑道:“经商乃低贱行当,你确定要经商?”

    “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少夫人以为呢?”

    徐璐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你真的决定,要进京经商?”

    秋韵毫不迟疑地道:“是,确定。”

    “那你有银子么?你可曾想好,要做什么营生?”

    “我,我没有银子,想请少夫人开恩……”

    刘胜好家的再一次打断她,“少夫人开恩?你拿什么让少夫人开恩?少夫人是争了你还是欠了你的,非得给你开恩?”

    秋韵咬着唇,赶紧说:“请少夫人借些银子给我,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还的。少夫人请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哼,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

    趁着刘胜家好的与秋韵唇枪舌战之际,徐璐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理想的主意。

    她伸手制止刘胜家的奚落讽刺,盯着秋韵道:“你确定,你暂且不嫁人,要出去经商?”

    秋韵见徐璐似乎有摇摆迹像,赶紧点头。徐璐又问:“那你要做什么营生?”

    “我想做点心和面食。”

    徐璐愣住了,最终觉得,经商虽是下九流行当,但再有身份的人,没有银子也确实高贵不起来,只要肯下功夫,小本生意一样能赚大钱。于是也就同意了,“也罢,冲着你这份雄心壮志和不服输的闯劲,我就给你一次机会。等回京后,我再给你安排吧。现在,你就赶紧把你洗头的绝活交给我的几个丫头。若真让我舒服了,我也不会食言,不但给你经商的本钱,还会给你些帮助。”

    秋韵一听大喜,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躺着洗头看似简单,被洗的人是很舒适,可真要学会洗头,也是门技术活呢。首先,在抓痒的时候,头发不会打结,不会被扯痛,还要抓得舒服。还有冲洗的窍门,否则稍不注意,头没冲洗干净,反而弄得背心全是水。

    几个丫头理论倒是听了一遍又一遍,可真正洗头的时候,却面临着无处下手的窘镜。眼看从下午教到天黑,丫头们都轮流让秋韵洗了头,却依然不得要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真想不到,这简单的洗头,还有这么多学问。也罢,今儿就到此为止吧,升你为二等丫头,在衡芜院当差,你的任务就是教丫头们洗头。”然后又对院子里的所有丫头道,“以后谁要洗头的,就让丫头们试着洗。直到学会为止。”

    看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丫头们赶紧收拾了春凳,水桶瓜瓢,凌峰回来后,发现丫头们个个都披着长长的湿发,徐璐也是如此,不由问道:“今儿集体大扫除?”

    两日前,误会解除后,凌峰和徐璐又恢复到从前,一个觉得摆了乌龙,愧对另一方,所以很是迁就。一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也是自作自受,也很是容易就原谅了对方。

    然后,夫妻二人又重修旧好。

    徐璐白他一眼:“你才大扫除呢?秋韵洗头特别舒服,所以让她给我洗头,也教丫头们洗。可丫头一个个笨死了,怎么也学不会,浪费了二十来桶热水,接连洗了几个头,都还没学会。”看着凌身鲜亮的盔甲,好奇地道:“爷今日去校练场了?”

    “嗯,每三日升账,今儿回来得匆忙,忘了换盔甲。”凌峰把一簇长长飞羽的盔帽抱在手中,露出略有些松散的头发,他拔了拔了头发,“出了一身的汗,痒死了。”

    凌峰目光看向一旁低眉垂目的秋韵,“你会洗头?”

    秋韵一见凌峰进来,就紧张了。她前阵子还被打了二十个嘴巴。这男人空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个古板守旧的没眼光的臭男人。

    “是,奴婢会洗头。”秋韵心头疾跳,在徐璐面前,她偿能应付自如,可在凌峰面前,却只有战战兢兢。

    今日见凌峰穿着一身鲜明甲胄,心头奇怪,这男人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是个当官的,并且还是武将。她原以为他只是个靠祖荫的二世祖呢。

    凌峰把头盔放到桌上,喝了口茶,脱掉身上沉重甲骨,露出墨绿色蜀锦刺绣单衣,及黑色长裤,“怎么个洗法?”一只脚跷起,由丫头半跪着给他脱掉脚上的乌黑长靴。

    秋韵见状,再一次在心里暗骂,年纪轻轻的,就是老太爷的架式了。但骂归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凌峰修长的身躯和英俊的脸庞打转。

    ------题外话------

    感谢姐妹们对我的理解和支持。看着大家的评论,好窝心来着。

    镇医院没有更好的药,六天了,依然没有好转。只能往大医院用专门的药了。这叫什么来着?垄断经营?政府到处都在罚龚断经营的企业,为毛不罚这些医院?

第226章 相敬如宾

    秋韵绞着手指头道,“就是躺在春凳上,由我,由奴婢给您洗头,不打湿衣裳,更不打湿脸和眼睛。”

    凌峰来了兴趣,看着徐璐,“你们呢?”

    徐璐笑着说:“刚才我也就是躺着让秋韵洗的,确实不错。”

    “好,那也给爷洗洗。看看你的本事。”

    徐璐赶紧让人去准备,主子要洗头,也是大事一件,但热水也并不是立时就有的,还须得等一会儿才成,所以秋韵就事先去准备洗头事宜。

    屋子里一大堆丫头,主子吩咐下去,便有人立马去准备了,也实在没秋韵多少事儿,只好干站在一旁,低眉垂目,并不时抬头偷看凌峰一两眼。

    凌峰庸懒地靠坐在椅子上,问了徐璐几句家常事儿,徐璐简单回答了几句。

    然后话题又回到凌峰今日升账的事儿,徐璐看着他汗湿的头发,轻声问道:“你都已经卸了督抚之位,为何还要去军中升账?”

    凌峰挑了挑修长的剑眉,“如今海域太平,本地也没必要再留那么多将士。此番回京,还得带五万人马进京。今日只是作最后交割。”

    “那五万大军要随爷进京么?走水路,还是陆路?”

    “当然是水路。”

    “那……什么时候进京?”

    “这个月十九。”

    “和我们一起回京?”

    凌峰看她一眼,“不,他们先行一步,我只留八百护卫跟随。”

    徐璐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若五万大军一起回去,多不自在呀。

    但她仍是蹙了蹙眉,“如今太平盛世,哪需要那么多护卫跟随?爷就再精简些不好么?”

    凌峰哼了哼,“他们可不是普通士兵,全是有品秩有官位的,此次进京,必先还朝面圣,这八百护卫里头,有三百余位是朝廷派给我的护卫兵,剩下的就全是我本身就配备的亲兵。”

    一旁的秋韵在心里越发惊奇了,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呀?回个京居然要带两千护卫跟随,这也太夸张了吧。

    徐璐面露凝惑,“那个林总兵,也是堂堂的三品官吧,他的亲兵也只有五十名不到呀。怎的你的亲兵就这么多?”还有朱天明,人家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也只配备了两百名护卫,哪有他这般威风嚣张的。

    凌峰淡道:“我可是身兼军政的督抚,自然不一样的。”朱开明虽然也是新任督抚,但却并没有统兵之权。

    能一样么?

    “可是已经卸任了呀。”

    这下子凌峰连话都懒得说了,只以白眼鄙弃她。

    徐璐也觉得自己的话挺无聊的,可她仍是想不通呀,自己的男人威风是好事,可过犹不及,也时刻鞭笞着自己呢。他都卸了督抚之位了,还这么的显摆威风,在现任督抚眼里,这岂不是拉嫉妒么?

    一会儿,有丫头来禀道,热水已经烧好了。秋韵赶紧说,“爷是在院子里洗,还是在净房里洗?”

    “天都黑了,去净房洗吧。”凌峰起身,捏了徐璐的脸颊,“你个小笨蛋。”

    一路跟上去的徐璐摸了自己的脸,很是不服气,她本来就不懂这里头的名堂嘛。

    净房很是宽大,数个丫头挤进来也并不拥堵。凌峰躺在早已摆放好的春凳上,一只腿翘在另一条腿上。

    徐璐赶紧把他拉起来,“还没垫毛巾呢。”

    凌峰略略抬起头,任由徐璐和秋韵帮着把毛巾垫在肩后,这才重新躺了下来,秋韵先是拿了瓜瓢舀了热水,把他的头发打湿,这才拿了澡豆与皂角制成的发膏,抹在头发上,搓出了泡泡后,这才开始抓,并小心地问道:“爷,力道适合么?”

    徐璐说:“他皮粗肉厚的,你就尽量抓吧。”

    凌峰看她一眼,不满地道:“小没良心的。”

    徐璐笑着道:“我先去让人布置晚饭,爷洗好后就可以开饭了。”

    “走什么走?赶紧学着点。”凌峰叫住她。

    徐璐回头,“放心,秋韵会教丫头们的,到时候就让丫头给你洗。”然后吩咐几个丫头,“你们可仔细学着点。”

    凌峰不满地道:“自己的男人还要丫头来服侍,有你这么做人妻子的么?”

    徐璐说:“不是有丫头么?”

    “那能比么?”

    徐璐没有理她,只是对秋韵道:“好生服侍爷。”然后对凌峰说,“我先出去布置饭菜了。”

    大概这回的头发确实脏,凌峰在里头洗了许久才出来,徐璐又拿着毛巾,亲自替他绞干头发,问道:“怎样,秋韵洗得不错吧?”

    “还行。”凌峰瞟了秋韵一眼,道:“不枉养了她这么久。”

    秋韵被说得低下头去,心里却不服气的很,虽说你给了我吃住,但我也没闲着呀。

    徐璐挥手让秋韵下去,并对她说:“去与刘胜好家的说一声,我同意你进京了。”

    秋韵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喜悦。又飞快地看了凌峰一眼,方离去。

    凌峰看了秋韵的背影,问徐璐,“就因为这丫头会洗头,你就同意让她进京?”

    “当然不止这些的。”徐璐拿过舀子,亲自盛了饭递给他。

    凌峰接过,刨了两口饭,“这回能跟随进京的奴才,不说全是你的心腹,至少也全是你得用的,也一心向着你的。这秋韵,我可看不出她有一心向你。”

    这男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对她打发方有昌家的三房人手去龙香盈那的真正目的,早已心知肚明。徐璐也并不打算瞒他,但秋韵进京的目的,却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于是她笑着摇头,“向不向我没关系,留着她我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我们女人间的事,爷就不要问了吧。”徐璐夹了烧得香喷喷的虾球放进他碗里,“爷是做大事的人,怎能成日盯着女人的内宅?”

    凌峰默默地吞下用酱油葱姜焖制虾球,目光沉沉地看着圆润温和的徐璐,能够与自己的妻子无话不谈,喜笑怒骂,像平常老百姓那般夫妻同心,她能想自己不能想,能够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同进退,夫唱妇随,比起杨氏来,他应该感到满足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妻子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对他无所不讲。她也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可身为丈夫的他,虽然离她的心很近很近,可他总是察觉出,她在心灵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却已不再让自己碰触。

    ……

    吃了饭后,徐璐摸了凌峰的头发,仍是半干着,又拿了毛巾替她绞头发,趁他放松之际,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非要让容嬷嬷进京呢?”

    她早已决定,把容嬷嬷留在庄子上,替她看管庄子,并让宋良才给她养老送终。可这知怎的,凌峰居然又决定,让她把容嬷嬷也一道带走。害得她心头忐忑难安,不知他究竟又要打什么主意。

    “容嬷嬷是你祖母的陪房,你忍心把她一人丢在这儿?”

    “什么忍心不忍心的,我可是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呀。”她虽然还不到仁致义尽的地步,也自觉对得住祖母的临终所托了。

    不过说来也怪,容嬷嬷明明只是祖母的陪房,平日里一直以奴才自居,可祖母却从来没有拿她当下人待过。尤其在临终前,还一再交待父亲和自己,一定要好生善待容嬷嬷。

    当然,心思玲珑的徐璐一直就在怀疑,容嬷嬷应该不是祖母的丫头,或许也与祖母一样,也是有着非一般的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恰巧让祖母收留。

    但也只是猜想而已。

    “带容嬷嬷进京吧,不过等我们先进京后,安排妥当后,再派人来接她。”

    “那我的庄子……”徐璐是满心不情愿的。容嬷嬷年纪也大了,哪经得起长徒跋涉?再说了,京城的气侯可不是那么好适应的呢。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凌峰笑了起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容嬷嬷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的人氏。”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容嬷嬷和祖母都是从京城出来的。只是徐璐狐疑地望着凌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凌峰挑眉,淡淡一笑,“猜得。”

    “我不信。”虽然口头上如是说,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凌峰的头发也快被绞干得差不多,这才冷不防地问道:“听说你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

    半眯着眼享受妻子周到服侍的凌峰心头一缩,豁地睁开了眼,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没有的事。”

    徐璐一脸怀疑,“不是吧,我可是听凌非亲口说的呀。”

    凌峰蹙起眉头,“凌非?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是凌非与我说的呀,他说爷前阵子把一个叫沈方珍的人抓了起来。罪名是妖言祸众,鼓盅人心。”

    沈方珍便是《宋氏镖局》的作者。

    凌峰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徐璐又换了个干毛巾,继续搓他身后的头发,“沈方珍,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的。”

    凌峰脸色越发不自在了,说:“人我早已经放了。”

    徐璐却把毛巾丢到他身上,冷哼一声,“我一直以为爷虽然脾气差了些,但从来都不是迁怒的人,看来是我高估爷了。”

    凌峰接过毛巾,说,“人我早就放了,不信你问凌非。”他也知道妻子并不好唬弄,挣扎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了实话,“当时也只是一时气忿罢了,这才派人把他抓了来。不过后来想通了,这才赶紧让人把他放了。”随后,他又描补道:“不过我也给了他银子压惊,人家比你还高兴呢。”怕妻子继续穷追猛打,又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的外书房可以收拾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去收拾吧。一般人我可信不过。”

    徐璐说:“爷的外书房,那是何等的重要,我可不敢去沾染的。爷还是找凌非去办吧。他可是爷的心腹嘛。”

    “凌非确是我的心腹,但你却是我的枕边人,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徐璐浅笑以对,“爷也太抬举我了。”

    “那些书本全都要带走。放在我书案后头书架的资料笔录必须整理好,这些很重要,你可得亲自盯着,别让居心叵测的偷了去。”

    “这不大好吧?”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抬举不抬举的,只是叫你派人收拾罢了,又不是要你亲自动手。这么点小事还要推来推去的。成什么样。”凌峰不高兴了。

    徐璐嘴巴张了张,不过见凌峰不怎么高兴的脸,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点头道:“也好,听爷的。”

    凌峰脸色稍缓,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伸长手臂,把她揉进怀中,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题外话------

    输液上厕所,手机掉厕所去了,完蛋了。没了手机,感觉少了一只手似的。

第227章 气不打一处来

    凌峰从外院进来,路经外书房,发现已搬得差不多,为怕徐璐不分轻重胡乱收拾,他随后就踏进书房,准备再提点她几句。

    只是,进入书房里,左右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徐璐的身影,于是便问正搬书的朱小航,“少夫人呢?”

    朱小航气喘吁吁地道:“少夫人今早吩咐小的们活儿后,就走了。”

    凌峰怔了怔,目光四下一扫,这才发现,在书房里进进出出的全是他平时信任的小厮,徐璐派来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想着昨晚徐璐对他的拒绝和异于往日的客气周到,凌峰心中有气,拂袖黑着脸出了外书房。

    “少夫人呢?”回到衡芜院,并未见着徐璐,凌峰冷着脸问留守在屋子里的沉香。

    好久没有瞧过主子这般脸色了,豆绿心下直打鼓,战战兢兢地说:“少夫人正在静宇轩,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少夫人前去接待了。”

    凌峰挑眉,“岳父岳母来了?”

    “是的,爷。”

    “他们来了多久了?”

    “已经来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凌峰驻足半响,忽又大步离去。

    静宇轩是靠近月洞门的一间小园子,离衡芜院并不远,也不大,就是几间屋舍,连接一大片葡萄架围成的小院子。

    凌峰几步路就到了,在靠近院门口时,里头已飘出田氏的声音,“璐儿,怎么这阵子瘦了些?姑爷对你可好?”

    徐璐声音淡淡:“托爹娘的福,您女婿对女儿还好。”

    “姑爷对你不错,那为父就放心了。”这是徐成荣的声音,但他很快就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哎,你的手怎么了?”

    紧接着,田氏也惊叫起来,“唉呀,好大一块青的,璐儿,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徐璐平淡的声音响来,“没什么的,就是刚才搬书的时候,不小心被倒下来的架子压了下。已经不疼了。”

    “可是都青起来了。”

    “没事,我这皮肤小气,娘还不清楚么?”

    “那是,小时候稍稍碰你一下,也要青好些日子,害得大家都指责我虐待你呢。后来我都不敢碰你了。”田氏声音里带着抱怨。

    徐璐咯咯一笑,“爹,您瞧瞧,娘可是还在记恨女儿小时候淘气呢。”

    徐成荣笑呵呵地道:“你这鬼灵精,你娘是长辈,哪会记你小时候的仇?快别浑说了,”顿了下,又说:“刚才我听豆绿说,你先前还病了,可严重?”

    “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早就好了。”

    “风寒也要多加用心,稍不注意,可会酿成大病的。”

    “女儿谨听爹爹吩咐,我会好生保重自己的。”

    徐成荣声音带着无耐和担忧,“唉,你此番进京,为父可是什么也帮不了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是呀,璐儿,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在婆家是好是歹,咱们可是半句话都递不上。你爹说得对,将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田氏也是满脸关切。

    徐璐声音清脆,“爹娘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璐儿一向聪慧又伶俐,我倒不担心你在夫家过不下去。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万一,姑爷他……”

    田氏赶紧说:“老爷浑说什么呢,咱们璐姐儿人好模样好,又知书达理,又聪明豁达,女婿喜欢都来不及呢。”田氏捏了徐璐的脸颊,“这肌肤呀,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咱们璐儿生得如花似玉,女婿哪有不喜欢的?肯定是放手心里怕摔着了不是?”

    徐成荣正色道:“你这无知妇人,难道还不知道,人无千日好的道理?璐姐儿是嫡妻,哪能拿姿容作依仗的。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璐儿,你可别听你娘的。身为嫡妻,自当稳重自持,作爷们的贤内助,相夫教子,管家理事,万万不可学那些姨娘作派,只靠颜色来维持。须知,容貌会有老去的一天,最重要的,还是名份和子嗣。”

    “对对对,璐儿,你爹说得对。名份和子嗣那才是最最重要的。哎,说到子嗣,你都嫁给姑爷整一年了,怎的这肚皮还没动静?”

    徐成荣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浓浓的担忧已表明,他也是非常关心这件事的。

    徐璐低头道:“让爹娘操心了,是女儿没福份。”

    徐氏夫妇大吃一惊,田氏几乎要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凌峰却是捏紧了拳头,脸上闪过晦涩光茫。

    正在分神间,已听到田氏拔高了的声音,“你不能生养,这可如何是好?凌家这样的门弟,你身为主母却不能生养,这这这这……哎……难道老天要亡咱们老徐家唉?”

    徐成荣斥道:“你浑说什么呀?京城不是有太医么?日后进了京让太医仔细瞧瞧不就是了?璐儿身子健康,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家子又围绕着子嗣问题了说了半晌的话,徐氏夫妇想的法子就是让徐璐找个老实可靠的良家女子给凌身做妾,生下子嗣就赶紧抱养在跟前,当嫡子来养。凌峰也觉得没什么可听的,正要抬足进去,却陡然听到田氏说:“若是将来姑爷被狐狸精迷住了不要你怎么办?”

    凌峰收回正要迈出去的脚步,想听徐璐会如何回答。

    只听徐璐声音淡淡,“只要用心过,没有过不好的日子。若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回老家呗。”徐璐声音带着浓浓的甜音,“所以,从现在起,就该未雨绸缪了。”

    田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没有卖掉你爹给你置办的陪嫁庄子,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后路还不至于,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徐璐声音厌厌的,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不自信。凌峰越听越怒,恨不得冲进去掐死她。

    ……

    徐璐穿着一身洁白的绫衣,端了碗厨房才端来的红稻鸭肉粥,来到凌峰面前,“爷刚才只顾着喝酒,胃里还空空的吧?吃些热粥吧,也好暖暖胃。”

    凌峰从《战国志》里抬头,看着已沐浴过的妻子,她披着头发,素面朝天,白嫩的肌肤让洁白绫衣更是衬得如雪脂般滑嫩。

    看了她手中的汝窑白瓷红花碗,里头盛着淡绿色的粥,他摇了摇头,“不饿。”又继续看书。

    灯光下,凌峰的侧面有一半映在阴影里,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的剑眉星目,挺鼻丰唇,更是英气逼人。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徐璐颇是无耐。

    今下午父母来看望她,凌峰后来出现,热情周到地招待了父母,另外又特地透了些许口风,福州知府陈天民已将卸任,新的福州知府人选,他已向朝廷吏部推荐了父亲徐成荣,并已向朱开明递了话,朱开明很是给面子,已上了折子进京,若吏部给面子的话,徐成荣任福州知府的事儿也有七成眉目。

    得知凌峰对女儿不错,自己升官又有望,徐成荣满意而去。自己的父亲能够升官,徐璐也是很高兴的,和凌峰一道送走了父母后,正要向凌身表达谢意,他本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索先回屋里去。然后,从吃晚饭,再到洗嗽沐浴,再到现在,凌峰没有与自己说过半句话。也没看过自己一眼。

    徐璐很是无耐,他们才和好还没几天呢,她都小心又小心了,怎么又把他给得罪了?

    徐璐愁肠百结,但仍是鼓起勇气说:“爹爹的事儿,还得谢谢爷。”

    凌峰头也不抬地道,“我可不是帮你。”

    “……”

    “岳家是我自己选的,若是混得太逊了,我也会没面子的。”冷淡的声音毫无感情。徐璐怔了怔,倒也没有反驳。

    “不过仍是要谢爷。”徐璐说,凌峰的冷脸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不若先前那般手足无措,满身满心都是惊惶担忧。现在的她居然还能扬出完美贤惠的笑意,“时辰也不早了,爷可是要就寝?”

    “我再看一会儿书。”

    徐璐温和地颔首道:“那,我就先去睡了,我留下梅香来服侍您。”

    梅香是刘胜好家的从三等丫头里提上来的,是外头卖身进府的丫头,姿容不错。因徐璐的意思,刘胜好家的把梅香安排进了衡芜院。

    徐璐轻声交代了梅香些许事宜,自己便去就寝了。

    梅香才进入主院服侍主母,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服侍男主子,一颗芳心早已激动得找不着北了。尤其徐璐的暗示是何其的明显,更是让她心脏怦怦跳着。

    “等会子爷需要你服侍,你就上前去服侍爷,知道吗?”温润美丽的主母是这般对她说的,最后,还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当主卧灯光熄灭,而东次间的屋子还亮着灯光,梅香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偷偷潜回自己的屋子,换了身鲜丽的衣党,这才轻手轻脚地进入东次间。

    还没走近,便听到屋子里响来衣袂翻动身,梅香心跳得更为厉害了。

    她来到门口,含羞带怯地看了过去,“爷……”镜子里演练无数次的完美笑容,痴痴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凌峰从书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梅香心都要飞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今晚轮到婢婢值夜。少夫人吩咐奴婢,要好生,服侍爷的。”她含羞带怯地看着凌峰。

    凌峰放下书本,温和地问:“今年多大了?”

    男主子主动问丫头的年纪,那肯定已开始注息自己了,梅香心跳咚咚地跳着,声音越发温柔。

    问了梅香年纪,进府多久,在衡芜院呆得可还习惯等等,最后凌峰喟然一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也真够可怜的。”

    梅香眼圈儿红了起来,轻轻拭了泪水,“奴婢都习惯了,能被卖进府来服侍爷和少夫人,也是奴婢莫大的福气呢。”

    凌峰又语气温和地与梅香说了会子话,发现里间屋子毫无动静,他细耳聆听,拿出他异于常人的耳朵去聆听,也是毫无动静,不由沉下了脸。

    “爷,您口渴么?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泡茶?”没有发现男主子已变了脸色的梅香,依然用她温柔甜美的声音道。

    “不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吧。”小丫头的心思凌峰如何不懂,语气冷淡地道。

    “时侯确实不早了,爷也该去歇着了。爷要在哪儿睡呢?奴婢去给您铺床。”脑海里想入非非的梅香语气越发温柔。

    “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爷,奴婢本来就是服侍您的。”梅香不肯死心,误以为男主人是不是在害羞。

    “爷就在这儿歇。”甩下这句话,凌峰没再理会梅香,丢掉手头的书,大步进入旁边的主卧,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他异于常人的目光,并不防碍他的眼力。

    他来到床前,掀起已放下的玫瑰紫床帘,深紫色的薄被裹着一张卷缩的娇躯,她身子侧卧,面朝床边,睡得极为安详。侧睡的她,婴儿般温润娇憨的脸宠上,并未被他一整晚故意板起的冷脸影响。

    凌峰气惨了。

    板了一整晚的冷脸,原以为可以看到一张担心惶恐或紧张的脸,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她不但没把他的冷脸不悦放心上,反而自得其乐地睡得这样香。

    她凭什么?明知自己在生她的气,她居然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睡觉?

    想着上回故意给她的冷脸,冷眼看着她惶恐不安伏低作小了数日,原以为她受足了教训。这回再故伎重施,铁定让她痛悔前非,没想到,迎击他的就是这副睡得安安稳稳香香甜甜的睡颜。

    ------题外话------

    为了这病,我连风水都考虑进去了,昨天还特地去买了几株盆栽回来摆在周围,准备发了稿费就买根金手链戴着,据说黄金避邪。

第228章 有气无处发

    徐璐是被一股大力给摇醒的。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脸,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脸色,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多少表明他此刻是多么的愤怒。

    “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已有了后路,所以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嗯?”

    徐璐被摇得好难受,艰难地说:“你在说什么呢?”

    “少给我装蒜,说,是不是打定主意,我若是对你不好,你就一个人回乡下过日子,是不是?”

    “啊,好痛好痛,你捏痛我啦。”徐璐大叫,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凌峰看她脸上的痛楚不是装的,这才稍稍放开了些力道。

    但徐璐仍是呼痛,并挣扎着,“你放开我,手好痛。”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滚烫地落到他手上,凌峰赶紧放开了她的手。

    徐璐拼命地搓着被捏过的地方,眼里已含着委屈的泪水,惊恐而愤怒地盯着他。

    凌峰凝目一看,他目力极好,这才发现她露在寝衣外头的雪白皓腕已被他捏青了,不由吃了一惊。

    凌峰又忽然想起白日她曾对徐成荣说过,还被倒下来的书架压了下,心头一紧,去拉她的手,“让我看看。”

    “你走开。”徐璐拼命往后缩去,胡乱抹了眼里的泪水,愤怒嚷道:“好端端的又发哪门子疯?你若是嫌弃我了,明说便是,何苦阴阳怪气与我气受?”想着前阵子他的阳阳怪气,加上今晚他的骤然冷脸,她魂都找不着,又让他差点把手腕都捏碎了,到现在,手腕还痛得厉害。

    她一边揉着痛得钻心的手腕,一边移动身子,“你看我不顺眼,我就去别的地方睡好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你给我回来。”凌峰火大至极地拉了她,捉着她另一只手腕,用力掷到床上去,怒吼道:“这就是你做妻子的态度?”

    他愤怒地抬起腿,徐璐尖叫一声,闭眼,嘴里喊道:“爷绕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在皮肉之苦与尊严面前,她非常时务地选择了屈服。

    疼痛并未传来,只是耳边响来“碰”的一声重响,原来他踹了床柱一脚,宽大结实的大床也被踹得“咯吱咯吱”地响。

    她吓得再一次尖叫起来,若是这一脚踹在自己身上,她可以立升西天极乐世界了。

    “你到底要怎样嘛?”徐璐又哭了起来,害怕受皮肉之苦加上愤怒和委屈,使得她又忍不住冲他怒目而视。

    他到底想怎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只中胸口有一把无名火,烧得他全身难受。他只想把她抓来狠狠收拾一顿。耐何这小女人身娇肉嫩,又经不得收拾,刚才只是抓了她的手臂而已,眼泪就不值钱地掉了下来。

    也不知她这副身子是什么生成的,这么的没用。

    哦,对了,刚才抓她的时候,也确实感受到了有股硬块,又想起白日里她曾说过的,曾被倒下来的书架撞了下。

    他目光又看向被他抓过的手腕,忽然面色大变。

    “你的手……”他向她伸手。

    但徐璐误以为他要打自己,赶紧双手捂脸,“不要!”

    凌峰的火气再一次被挑了起来,但看在爆露在空气中被捏青了一圈的手腕,又使得他发不出火来。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他强行拉过她的手臂,但因她的抗拒而作罢。

    “我不打你,也没有打女人的嗜好。只是看看你的手。”因她的抗拒,使得他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一次伤了她。

    徐璐稍稍放松,手臂就被他拉了过去。

    呈现在眼前的是只圆润肉乎乎的手腕,手背的一面,有一块青肿的痕迹,而整圈手腕,又有一圈颜色稍浅的青痕,显然是刚才被他捏出来的。

    “怎么就青成这样了?”凌峰大吃一惊,稍稍替她揉了下,她就呼痛。

    “还不是你。”徐璐委屈地控诉。

    凌峰无言,他刚才因愤怒确实没有控制多少力道,但他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的娇弱。

    看着她委屈的脸,眼里委屈的控诉,双唇扁出委屈的弧度,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一副受了很大伤害的委屈模样,凌峰又气又无耐,肚子里的火又统统抛开,没好气地道:“我去找药来给你搽。”

    也就是起身去找药膏的时间,回来时,徐璐的手腕又肿了两分,不由惊讶道,“怎么就肿成这样了?”刚才都还没这么肿,只是青而已。

    徐璐嘟嚷道:“你那是什么药嘛,我一般用蜀地的菜籽油搽,一会儿就消肿了。”

    “胡闹,那能消肿吗?”凌峰板起了脸,看着肿成馒头的手腕,小心给她抹了药膏,并捏着她的手掌微微摇了起来。

    “唉呀,好痛的,别动了。”

    “别动,让我检查下有没有伤着骨头。”

    试着掰动她的手指,并轻轻摇着,并未伤着骨头,这才抽了张巾帕给她绑上。

    “好了,没事了,明儿个再搽两回,应该会有消肿的。”

    徐璐收回自己的手,身子微微地缩着,“那,那我睡了。你,你呢?”

    凌峰好不容易挥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你没看到我还在生气?”她居然还睡得着觉?以往她的警觉性和察颜观色哪去了。

    徐璐又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她用委屈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嚷道:“你这人脾气可真怪,我可是从没有惹过你,又哪儿惹你生气了嘛?”尽管心里气他气得要命,可她还真不敢硬仗腰子与他顶牛的。只能以七分撒娇三分生气地质问。

    见他似乎没有发火的迹像,徐璐又鼓起勇气道,“你不说出来,人家哪知道。”

    凌峰深吸口气,原本满肚子的质问,却在她比他还委屈的眼神控诉下,全化得无影无踪。他叹口气,说:“你真不知道?”

    她大力夸张地摇着脑袋,肉乎乎的脸盘,加上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凌峰积了一晚上的火奇异地化为乌有,反而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这马上就要进京,估计不会再回来了,你那个陪嫁庄子,为什么不卖掉?”

    徐璐微微嘟起双唇,看了凌峰一眼,只用委屈的眸子盯着他,“还是不要说了。”

    “怎么,怕说出来惹我生气?”

    徐璐摇摇头,声音低低的,“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凌峰听得大怒,又怒捶了床板,“你是怕我终将会抛弃你,所以早早给自己留条后路?是不是?”

    她确实是,可看他如此盛怒,哪里敢承认,只能慌乱地摇了摇头。

    见她否认,凌峰更是怒不可竭,又重重地捶了床板,怒吼道:“还不承认?敢做不敢当?”

    徐璐最怕他发怒了,又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紧张害怕地瞅着她,她默默地缩成一团,惊惧地看着大发雷霆的他。

    “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他有气无力地道,真的很想狠狠冲她发一场火的,可看她比自己还委屈,哭得还这么伤心,他又心软了。

    徐璐紧紧抱着裤子,默默地垂泪道,“爷对我是够好了,可我却怕万一哪天爷不要我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怎会有这种想法?”凌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徐璐继续垂泪,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不想有这种想法,可前阵子爷冷落我的那些日子,我才明白,没了男人的撑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连下人都敢给我脸子。我,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虽然她从来没有高枕无忧过,一直有着居安思危的警惕,可那阵子凌峰对自己的冷淡,依然让她教训深刻。让她不止一次扪心自问,再过十年八年,当她年老色衰时,估计会比现在更惨吧。

    凌峰眉头皱了起来,“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你就因为这个,就对我失去信心?”他不知是该大骂她不自信,还是该后悔,那一场冷战,确实是他主动发起的。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呀。

    徐璐摇摇头,“我只是对我自己失去信心。”

    “什么意思?”

    徐璐低头,默默地淌着泪,最终,她胡乱抹了脸,又放声哭了起来,“因为我害怕。”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凌峰蹙起眉头,“怕我不要你?”

    徐璐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摇头。

    凌峰看得糊涂了,眉毛再一次挑了起来。

    徐璐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哭泣的模样也很难让人生起气来,又非嚎淘大哭,只一副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模样,仿佛凌峰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凌峰无耐一叹,虽然仍是气她对自己的冷淡,可她哭得这么凄惨,害得他也无法再生她的气了。

    他坐下来,粗鲁地把她拉到自己怀中,胡乱替她抹了脸上的泪水,粗声粗气地道:“行了,别哭了,我不是不要你,而是气你。你明白吗?”

    她摇头,“不明白。”仍是一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模样。

    凌峰只想仰天长啸,他何其有幸,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笨蛋妻子?

    他搂着她,一只手掐着她的脸颊,“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想看到你对我笑。”

    徐璐正要反驳,凌峰压住她的唇,“不是那种敷衍佯装贤惠的笑,而是真心的笑。”

    真心的笑?

    凌峰又掐着她的下巴,眸子里又装上深深无耐,“不知从何时起,你忽然对我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谨有加。以往的你可不是这样。”

    徐璐满脸的迷惑,她对他体贴周全,温驯和睦,恭敬有加还不好么?

    凌身又接着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做得确实好,处处依着我的意思。若你觉得会惹我生气,你是半句都不会过问。以前你还想着法子把我挑食的毛病掰回来,但最近你却处处顺着我。更可恶的是,居然学起了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妇所谓的笑不露齿,端庄优雅,连夫妻间正常的嘻闹都当成洪水猛兽,怎么,你是想与我相敬如冰还是举案齐眉?”

    凌峰越说越怒,又怒拍了床头,继续指责:“存私房,留下那处庄子,明知要进京,还到处买铺面,你是怕我终将有一天厌了你,这才未雨绸缪吧?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不得你信任?”

    徐璐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狰狞,虽然害怕,但她依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过错,但见他实在气得厉害,而自己本来就没错,实在不愿承受无妄的指责,于是她结结巴巴地,小小声地辩解着,“那个,那个……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凌峰气得抓狂,自己历数了她那么多罪状,她居然还有心思反驳辩解,还一副“我没错”的模样,更是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你嫁给了我,不一心一意与我过日子,居然成日里就想着后路,你是诚心不想与我过日子是不?”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她摇赶紧摇头。

    凌峰又质问道:“你生病了,被书架弄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不相信我?”

    徐璐下意识地点头。

    凌峰暴吼:“你居然敢点头?”

    徐囊又吓得赶紧摇头,“没,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徐璐被他吼得七魂吓去三魄,结结巴巴地道:“你又不是大夫,与你说了又有何用?”她努力找着完美的理由,“你每日那么忙,些许小事,还是不要你知道了,没得让爷说我娇气。”

    凌峰滞了滞,他以前确实时常说她娇气,一点儿小病小痛就喊得惊天动地,如今倒让她拿来堵他,这是不是叫报应?

    “只是小毛病?”凌峰执起她的手,盯着手腕处那高高肿起的青痕,“这还叫小毛病?你知道不知道,差一点你这手臂就断了。”

    “可也没断嘛。”看他又要爆怒,她又委委屈屈地扁了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上回我撞了鼻子,都肿得老高了,你是怎么回答的?”

    “……”凌峰哑住。

    见他不说话,似找回了场子的扬眉吐气,徐璐稍稍提高了声音,挺起胸膛质问道:“那天我半夜里起来,屋子里一片洪黑,又没火折子,夜明珠又够不着,只好摸黑抬了凳子,可一脚踩空,就那样撞到床柱上,可把我痛死了,还流了好多鼻血,第二天都还肿肿的,我不是与你提过吗?可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凌峰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冷冷一句话,“你与我说有何用,找大夫吧。”

    凌峰心头难得愧疚起来,捏了她的鼻子,“原来你真是撞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嘛?以为我是故意施展苦肉计来骗取你的同情?”

    “……现在还疼吗?”

    “……。”她孩子气地别过脸。

    凌峰再一次叹了口气,刚才多么的怒火高涨呀,原想趁胜追击,却让她一句话就溃败下来,。但见她又躲回自己的壳中,又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化愤怒为力量,身体力行地表示他的愤怒。

第229章 冷战余波

    今晚徐璐没胆子再拒绝他,但事后,却拒绝被他拥抱入睡。凌峰就知道,这小丫头看似随和,实则有一颗顽固的心。他不过是小小误会了她一回,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凌峰也知道,前阵子故意对她的冷落,确实让她心中有了阴影,可这后来他都尽可能弥补了,她依然像只刺猥,让他无从下嘴。

    他无耐一叹,强行把她拉到怀中,对着依然抗拒的她道:“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我。”

    她身子轻轻一颤,复又沉湮于平静。

    ……

    虽说时间充裕,但最后两天依然让徐璐忙得脚不点地。要应付本地亲朋友好的应酬,安排好在本地方的产业,光这两项就让她疲于应付。尤其她才买了不到三个月的铺面,才租了出去,现在卖掉又不合算,继续收租又寻不着信得过的人。

    这世上有了继母就有继父,她承认自己自私,并不愿把铺面交给徐成荣打理。最终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决定把铺面代理给专业的伢子。

    与一名伢子另外约好了时间后,徐璐回到家中,凌峰正领着几个管事模样的边走边商议着什么,见到徐璐,便问:“干什么了?”

    徐璐如实回答,却没有告诉他,她刚才外出的时候,又盘了一间店铺,泉州商业日渐发达,相信商铺会越发紧俏的。

    凌峰没再说什么,连个表情都没有。

    中午过后,凌峰回来,对徐璐道:“又买了间铺面?”

    徐璐心头一惊,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地回答:“是。那老板急需用银子给儿子还赌债,所以比市面上便宜了两成。那条街地段好,人流也大,我想了想,就盘下来了。”

    凌峰面无表情,“是呀,日后万一与我过不下去了,靠这铺面的租子也能过日子。”

    佯装没听到他的阴阳怪气,徐璐笑咪咪地说:“爷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凌峰窒住的表情,徐璐在心里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哼,我只是单纯的未雨绸缪而已,你非要说我没良心,居心叵测,不肯好生与你过日子。现在我就大方承认,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凌峰瞪了她一半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少夫人……”豆绿担忧地看着徐璐,脸上是不赞同。

    徐璐耸耸肩,说:“没事儿,我只是说实话话罢了。”是他亲自对自己说,以后做什么事儿,不许瞒着他嘛。

    ……

    “少夫人,梅香又与豆绿吵起来了。”夏荷很是无耐地对徐璐说。

    放下手头的算盘,徐璐淡淡地问:“这回又为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真没什么的,就是少夫人不是要吃烧板栗么?豆绿就让人拿了炉子,在抱厦里头生起了炉子。期间豆绿要出去一趟,就让梅香帮忙看着炉子。可梅香却不肯,说她手头上也还有事儿。不肯给她看炉子。豆绿就说,这可是少夫人吩咐下来的活儿。梅香就说,少夫人又没亲自吩咐我。然后,两个就掐起来了。”

    夏荷才刚说完,豆绿已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对徐璐嚷嚷道:“少夫人,那梅香越来越不像话了……”

    夏荷见徐璐脸色不好,赶紧喝斥道:“梅香不像话,你就像话?”

    豆绿吃了一惊,正要辩驳,夏荷冷冷地道:“梅香只是二等丫头,你可是一等丫头,你这一等丫头连二等丫头都制不住,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目瞪口呆,“可,可是那梅香……”

    夏荷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梅香再不好,也只是二等丫头,少夫人先就有言在先了,管束底下丫头是咱们一等丫头的份内事。看看你这一等丫头是怎么当的?连底下的丫头都管不好,还有脸来告状。”

    豆绿呆了呆,神色心虚,但很快就又忿忿地道:“我原本也是要罚她的,可你不知道这梅香有多嚣张,说咱们不过都是奴才罢了,没有谁比谁更高贵,还说我凭什么要管她?”

    夏荷蹙起眉头,“怎么可能,梅香可是刘胜好家的亲自带过来的,说她做事勤快,有眼力,人又灵活,怎会这般轻狂?”

    豆绿恨声道:“是呀,先前也都还乖乖的妥妥的,可就这两天,一下子就狂成这样了。”

    夏荷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梅香先前确是勤快,就这两日才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哦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昨儿早上,我还看到她与几个丫头在那嘀咕着什么,我一靠过去,她就不说话了。我问她说些什么,她也不肯说。但之后,我觉得几个丫头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

    豆绿说:“你才知道呀,我可是听墨香说了,底下有丫头都在嘀咕爷和少夫人……”

    “爷和少夫人怎么了?”夏荷急了,四处看了看,跺脚道:“这墨香呢,怎么不见人影?”

    “才出去了。就是因听到有底下人乱嚼主子的舌根,墨香气不过,已出去打听去了,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底下人说少夫人什么了,你可有听到?”

    豆绿看了徐璐一眼,没敢开口。夏荷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好话。但她不欲让徐璐烦心,于是就说:“这事儿就先让墨香去打听吧,少夫人可忙着呢,也别让这种小事儿败了心情。”

    豆绿点头。

    徐璐却幽幽地从算盘里抬起头来,“我都知道了。”

    “少夫人……”

    徐璐看了她们一眼,“豆绿已全告诉我了。”

    夏荷茫然,显然,她并不知道底下人究竟传了主子什么内容。但豆绿却已从墨香嘴里知道了大根,气忿地道:“太不像话了,一定要把那乱嚼舌根的揪出来,先给他几耳刮子,再绞了他的舌头。哼。”

    夏荷又问:“少夫人可否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知道。”徐璐散漫地道,“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谣言嘛,总会不攻自破的。”

    夏荷擒着豆绿的袖子,把她拧到无人的地方,这才小声问道:“底下人都传了些什么呀?你快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

    豆绿道:“也不知是哪个丧了良心的,说爷前天晚上对少夫人动粗了,少夫人手臂都差点被折断了。”

    夏荷大惊失色,“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乱传主子的坏话?少夫人右手腕被书架弄伤了,咱们都在现场的,怎么就传成爷把少夫人给打了?”

    豆绿恨声道:“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少夫人哭惨了,爷还差点把床板都踹坏了。”

    夏荷先是茫然,然后脸色又是一变,“你不说我还没能想起来,昨儿早上我就发现,那床板凹了些进去,我都还想着,这木头是不是不怎么好,怎么,真是爷给踹的?”一般人可没那个胆子敢踹少夫人的睡床的。

    “应该不至于吧,我就睡在西次间,也就隔了百十来步的距离,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呢?”豆绿耳朵可尖着呢,当然知道那晚怎么回事,但事关主子的颜面,哪可能说给别人听?

    夏荷忧心忡忡,“少夫人的手腕我也仔细瞧过,当时明明搽了药,也消了肿,可第二天,我发现少夫人的整个手腕,好像又被捏过似的……”她作出捏的动作,“看来,这谣言,八九不离十了。”

    豆绿脸色一变,这夏荷尽管不在当场,可心却是细的,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姐姐想多了,其实那天晚了,爷和少夫人是吵过架,但也不至于像外头说得那般激烈。”豆绿努力维护徐璐的形像,“虽然晚上吵得凶,不过后来就没事了。爷那晚也是歇在少夫人屋子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早上少夫人不是还要了桶热水么?”

    夏荷呆呆地点头,觉得豆绿的话也有理。可想着先前徐璐与凌峰冷战,好不容易和好,她们做丫头的总算可以松口气,可前天晚上凌峰又摆出一张冷脸,再到如今依然不冷不热的架式,夏荷忧心忡忡。

    过了会,又听豆绿杀气腾腾的声音,“姐姐,那梅香,咱们得找个法子,让她滚出衡芜院才好。不然,迟早要给咱们拖后腿。”

    夏荷看了豆绿一眼,“没那个必要,反正马上就要进京了。从现在起,咱们不许她再踏入主屋半步,把她降为三等丫头就是了。”把二等丫头降为三等丫头,她这个头等大丫鬟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

    晚上,凌峰从外头应酬回来,喝得醉薰薰的,同行的还有凌非。徐璐一瞧,不得了,赶紧上前扶住凌峰,往卧室走去。并把跟进来服侍的丫头全支了出去。

    “这儿有我和豆绿就够了,你们全都出去吧。”

    生怕某些新提上来的丫头不知道衡芜院的规矩,徐璐又加重语气,“爷喝醉了酒就喜欢去池子里凫水,可不喜欢有人靠近。你们都下去吧。”与豆绿使了眼色,豆绿目送所有丫头全都离开衡芜院,知道凌峰脾气的丫头二话不说就放下手头的差事,走得一个不剩,唯独新提上来的丫头还摸不着头脑,爷喝醉了酒,正是需要服侍的呀,怎么就把她们给赶出去呢?

    “豆绿姐姐,爷醉得那么厉害,您和少夫人能应付得过来吗?”梅香天真无邪地问。豆绿瞟她一眼,没有说话。

    梅香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依香拉了一把,轻斥道:“死蹄子,豆绿姐姐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等所有丫头全都离开后,豆绿这才把大门一关,可梅香又挤了进来,声音急切,“豆绿姐姐,我的耳环掉了一只,这可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可不能丢了的。”

    豆绿把她推了出去。“明儿再进来找吧。”

    “耳环应该是掉在少夫人的屋子里了,刚才我给少夫人收拾床铺的时候,耳朵被挂了下,当时没有注意……只是找耳环而已,我又不会做什么。”

    豆绿看着打扮得光鲜清丽的梅香,面无表情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梅香声音哀求,“拜托了,豆绿姐姐,我这耳环虽然不值几个钱,可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的,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豆绿一脸迷惑,“我记得你不是说是刘胜好家的送你的么?怎的就变成了你娘留给你的?”

    “……那个,有区别的,娘给我的是玛瑙的坠子,刘胜好家的给我的是珊瑚珠的。今儿我戴的这款是我娘给我的那个玛瑙的。豆绿姐姐,拜托您了……”边说边用力挤进大门。

    豆绿拦了几下,最终没能拦住,只在身后大叫了两声,“回来,爷还在屋子里。”她走了没两步,看到凌排抱着手臂,正冷冷地盯着她,脸上尽是谴责。

    豆绿撇唇,没有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倒是小瞧你了,小小年纪,居然借刀杀人。”身后响来凌非冷冰冰的声音。

    豆绿忽然回头,巴着指头数了下,大叫道:“天呀,你居然一口气说了十六个字。”

    凌非:“……”

    豆绿惊叫完后,又恢复了平时大丫鬟的威风,抬高下巴,冷笑道:“宽已律人呀,凌大侍卫长。”

    凌非面无表情,眉毛略略往上挑,“我可什么都没做。”

    豆绿摊摊手,一脸无辜地道,“对呀,我也什么都没做呀。”

    她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来到正屋,进入东次间,就发现跪在地上的梅香,一脸不可置信地对凌峰道:“爷,您怎么就忘了奴婢了?奴婢是梅香呀?前天晚上还侍候过您的。”

    豆绿目光对上徐璐,徐璐面无表情。

    已恢复双腿只着一条白色牛鼻裤的凌峰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豆绿道:“擅闯主屋,把她带下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豆绿倒吸口气,只是擅闯而已,又没看到他的蛇身,不过,这个处罚,倒是非常适合梅香就是了。

    反倒是徐璐,淡淡地道:“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豆绿,把梅香带下去吧。”

    虽然豆绿觉得,这梅香是该给些苦头吃,但凌峰扮黑脸,徐璐扮白脸,她还是顺从主子的意吧。把梅香从地上拖了起来,“走吧,与我去二门里打板子吧。”

    梅香目光惊恐,“少夫人不是已赦免了我么?”

    豆绿讥笑道:“你都四处宣扬只尊爷一个主子了,少夫人的话你又何必听?”她使出从小练出来的力道,拉着梅香就往外走。

    但梅香却不肯离去,使使扣着门板,不死心地对凌峰喊道:“爷,您怎么就把奴婢给忘了呢?奴婢是梅香呀,您还亲自与我说过话的。”

    徐璐似笑非笑地看着凌峰。

    凌峰尴尬不已,对豆绿挥挥手,沉声道:“拉出去,再胡言乱语,就铰了舌头。”

    这下子,徐璐没再吭声,豆绿再无顾忌,毫不客气地揪着梅香的头发就往外拖去。当然,她并未公报私仇地让人打梅香的板子,但手上可没客气过,拧着梅香的头发一路疾走,对梅香哀叫求饶之声充耳不闻。等把梅香拽出大门时,已有一缕头发被她拽断。

    她冷冷地对梅香道:“不自量力,哼。”

    豆绿把大门上了锁,机伶的几个心腹侍卫已悄然镇守在各个要害之处,以防有人强闯进来。

    豆绿回到主卧里来,果然就发现已恢复了蛇身的凌峰,那白色的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她瑟缩着身子,不敢靠得太近。

    凌非在离去的时候,瞥了豆绿一眼,豆绿也凶巴巴地瞪了过去。

    看了看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凌峰,又看了徐璐,豆绿表示,她很紧张。

    徐璐说:“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等屋子里清静后,徐璐拧着毛巾,正要给凌峰洗脸,凌峰微微睁着眼,一双炯然有神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冷眼看着她一手一脚地服侍自己,尾巴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第230章 渐释

    “今儿怎的喝醉了?就不怕在人前显露了原形?”

    “那不正好,被当成妖磨鬼怪杀了,岂不如你的意思。”

    徐璐皱眉头,“浑说什么呢,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吗?”她把毛巾丢到他脸上,没好气地道,“尾巴可得藏紧些吧,我可不想早早就做寡妇。”

    他抓过盖在脸上的毛巾,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我死了准许你改嫁就是。”

    徐璐白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我要去哪儿找这么个英俊迷人的丈夫呀?”归根结底,还是受他的男色吸引最多。踢了踢他的蛇身,“要去池子里散散酒气么?”

    “你陪我?”男人狭长好看的眸子紧紧销住她烛光下越发娇妍的面容。

    “天气都这么冷了,我才不要。”腰被冰凉的物体缠住,不消说,又是他的尾巴作怪,她拍打着腰间缠了一圈的蛇身,“干嘛,快放开我。”

    身子凌空而起,一阵天弦地转,她头下脚上被横放在他身上,裙子全掀到脸上去了,她双手胡乱地牵开裙子,双唇又被他攫住。

    ……

    原本准备了这么多天,想来应该从容上路,但谁会想到,临走时,又还发生一件突发状况。

    徐璐染了风寒。

    尽管并不严重,就是身子不怎么舒服,全身提不起劲来,但也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可凌峰却夸张地找来了大夫,许了重金,让他一路跟随进京,以防万一。

    徐璐觉得太夸张了,小小风寒而已,没必要如临大敌,反正大夫已开了药,吃了药应该会有好转的。但凌峰却不肯,非要大夫随行。

    虽然他这么小题大做,会让她背上娇气的名声,但男人一片好心,也别轻易辜负了就是。

    听着他霸气而不容置疑地命令自己不许外出吹风,又派了丫头守着自己时,徐璐心里奇怪,昨天下午之前,他们都还在和好与冷战之前徘徊,怎么区区一个晚上,就面目全非了呢?

    豆绿趁着丫头不在身边的空闲,悄声对徐璐道:“少夫人,您和爷和好了?”

    徐璐看她一眼,“我们又没吵架,哪来的和好。”

    豆绿轻轻地咬着唇,神神秘秘一笑:“是奴婢说错话了,该打,该打。”身为徐璐身边的第一心腹,主子间的事儿,豆绿知道的比别人还要多。昨晚凌峰那冰山般的脸,还让她忐忑了一晚上。

    “那个,奴婢原想着,要不要劝小姐不要进京,谁知道,也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天就……”

    正在吃药的徐璐听到豆绿忽然倒吸气的声音,就知道,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又让人听了壁角了。

    “爷,爷……”豆绿脸都白了,说坏话被当场捉包,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即将被拉出去杖毙的画面。

    凌峰脸色确实难看,不过倒也不曾动怒,只是斜睨了这对心虚的主仆二人,“是不是爷再板一天的脸,你们主仆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

    豆绿惶然跪了下来,“没,没有的事……”

    徐璐垂头,虽然她很想不承认的,可这男人太精明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爷息怒,也只是心头想想而已。”她懦懦地说。

    凌峰冷哼一声,轻踹了豆绿一脚,“你这个主子倒比你识时务多了。”

    踹在身上的力道也只是微微痛了下,豆绿松了口气,这才犹如活回来般,对凌峰谄媚地道:“爷英明神武,奴婢这么点小心思,在您面前哪够瞧呀?”

    “滚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凌峰轻哼。

    豆绿爬得飞快,滚得也飞快。

    屋子里清静下来,徐璐依然不敢抬头,小心思被揭穿了,总归会尴尬的。

    凌峰也不说话,就只背着双手,立在床前不远处,盯着她。他看到她低垂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好宝宝模样,可唇角处的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她,无论他对她有多好,她依然随时随地给自己找好退路。

    那天晚上与她吵了一场不算架的架后,尽管仍然气她的没心没肺,可早上她却拉着自己的衣袖,低声道:“你自小就锦衣玉食,哪能体会我这种自小就要靠着算计才能过下去的心态?”她仰着素白的苹果脸,以往黑白分明像极了无辜的婴儿的眸子,却聚积了一汪无耐心酸,“我存私房,不过是从小穷怕了。留下那处庄子,也只是单纯的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当时他一句话都没说,冷冷地拔开她的手,一个人离去。尽管已勉强原谅她,但该有的教训还是要给的。于是他又连续冷落了她两天。

    原以为她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向自己认错道歉,可她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甚至顶风作案,居然又跑去买了间铺面。并明张目胆告诉他,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明明该生气的,可偏偏在她理直气壮的目光下,狼狈的反倒是自己。

    昨晚明明想质问她一番的,可她对自己秘密的维护,又让他柔软起来。当时看着她难得娇嗔一回的面容,他居然奇异地怒气全消。然后的然后,他投降了。

    来到她面前,看着她依然不敢抬头的模样,他叹口气,娶了这么个一心只想找后路的妻子,还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到她掀被子下床的动作,凌峰赶紧上前,“躺着,大夫说要你多加休息。”看着她眼底下的青影及不怎么光泽的素面,凌峰又愧疚起来,昨晚不应该那么疯狂的。

    “我要如厕。”徐璐嘟着唇说。

    “那也要披件衣裳。”现在已经九月底了,天气已转凉。昨晚就是因为太过享受,而忘了她既畏寒又怕热的体质。

    亲自找了件朱红色织锦姜黄团花缎的短披肩披在她肩上,瞧她穿个鞋子半天都穿不上,干脆蹲下来,亲自给她穿鞋。

    “那个,我自己能穿的。”凌峰的动作可把徐璐吓坏了,飞快地把脚缩了回去。

    凌峰也没勉强她,徐璐就寝的布鞋也很好穿,只需把脚后跟扯上就是。如厕后,再一次被按在床上,徐璐无耐,举着双手,“那个,还得洗手。”

    凌峰目光又横了过来。

    徐璐赶紧说:“我祖母自小就教我,如厕后要净手。”一副“我是乖孩子我很爱干净”的自豪模样。

    凌峰不想在这方面与她理论,只得依了她,从洗脸架上取了半干的毛巾。

    徐璐一看,赶紧说:“这是洗脸的毛巾啦,哪能用这个来拭手的。”

    “就你事儿多。”凌峰把毛巾重新晾在洗脸架上,又取了另一条帕子,走了没两步,又丢进铜盆里,打湿了水,捏干,这才递给她。

    徐璐接过湿毛巾,一双青葱十指,在毛巾上仔细地拭了又拭,然后又递给他。

    凌峰接过,直接扔在盆子里。徐璐说:“这可不成的,必须要拧干了凉起来的。”

    “不是有丫头吗?”他才不屑去做这些小事呢。

    “今儿丫头们可忙了,反正爷也没事嘛。”徐璐鼓起勇气驳斥他,不明白他忽如其来的好脾气,究竟是受了刺激,还是忽然想明白了,她得试探一下才成。

    凌峰又横她一眼,虽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依然去了洗脸架边,把盆子里的毛巾拧干,重新凉好。

    看着他笨拙粗鲜的动作,徐璐又道:“这个是净手用的,可不能和洗脸的混了,我一般都让丫头放左边的。这样方便取。”

    凌峰又把毛巾分别换了位置,然后回到床前,拍了拍手,“好了,夫人还有何吩咐?”

    徐璐摇了摇头,“爷……今儿心情很好?”

    凌峰唇角微弯,以往冷峻的面容不复存在,只剩下柔和的孤度,“你倒是擅察颜观色。”语气讽刺,但唇角却含笑。徐璐就知道,真的真的雨过天晴了。

    吃了一剂药,徐璐的风寒便去了大半,可也不好拂了凌峰对她的关心,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数羊。一些管事们已陆续让人递话进来,有些重要的事儿需要凌峰拍板作主。徐璐赶紧说:“爷去处理吧,不必管我,让丫鬟服侍我就是了。”

    凌峰看了她一眼,说:“没说什么大事儿,交代下去也能办好。”

    “可是,那些重要的房产地契,爷不该自己收着么?”刚才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事关重要财产,哪能让下人就作主的。

    “都已收着了。”凌峰说,“凌家在福建的产业早已处理妥当。现在就剩下你的了。”

    她哪来的产业呀,不过就是那块不到一千亩的小庄子,以及在商业街那儿新买不久的几间铺面。除此之外,就是她存在钱庄里的银票,及一些锁在柜子里的珠宝头面。和凌峰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的好处理,只需交代下去就成了。”徐璐心头犯了难,庄子里的事儿早已处交代妥当,可她新买的两间铺面还没有弄妥呀。昨日都与对方说好了的,今天去办过户交接手续,偏今日出不去。

    凌峰今日难得的温柔,也是建立在他昨晚让自己着凉的愧疚上。她也满享受他这份愧疚,说什么也不想去破坏。这男人的脾气有时候好得没话说,可有的时候,又坏的不得了。马上就要进京了,日后在京中过得是好是歹,还得靠他的颜面。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愿节外生枝。

    她就算不亲自出去一趟,好歹也得交代豆绿去跑跑腿呀。

    可她现在连交代豆绿的机会都没了。

    想了无数个借口想把凌峰支出去,但无一例外,全让凌峰否决了,

    最后,直至有下人进来禀报,“爷,凌大管家让小的来问主子话,外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可否现在起程?”

    凌峰淡淡地道,“再等一会儿了。”

    “可是,凌大管事说,从这儿到港口还有一段路程,若是迟了,今日恐怕就无法。”

    凌峰想了想,“不急,再等一会儿。”他看了门外台阶下的朱小航,“你再去催催那个海得成,让他赶紧把房契手续拿来,就等他了,过期不候。”

    海得成?屋子里的徐璐听到这个名字,好生奇怪,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呢。

    忽然瞧到门口频频与自己使眼色的豆绿,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海得成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事先约好的房伢子,今日约好写铺面托管手续的。

    这事儿,凌峰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着,凌峰进来了,徐璐心头直打鼓,但又不得不鼓起勇气问道:“爷还约了海得成?”

    “嗯,你不是把手头的铺面都交由他替你打理么?”

    徐璐紧张而茫然,“这个,爷怎么知道?”她吃吃地看着她,“我是约了海得成今日签份托管文书,可我病了嘛,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只能……”她说不下去了,其实她的意思就是想派豆绿出去,与海得成写份托管文书就成,可她现在连吩咐豆绿的机会都没有。

    凌峰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所以这事儿目前只能由我来办。”

    “……”徐璐瞠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凌峰看她一眼,语气颇是无耐,“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还会贪你的不成。”

    徐璐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清他为何要约海得成。

    “爷,那海得成来了,就在院门外候着,爷要请他进来么?”外头朱小航的声音响来。

    “请他去东跨院的花厅等我。”凌峰扬声道,然后对徐璐道:“我去了,你好生躺着。等我见了海得成咱们就起程。”

    凌峰走后,豆绿赶紧奔了进来,低声道:“小姐,爷要去会海得成,这可要怎么办?”

    徐璐苦笑不已,倒在枕头上,“罢了,由他去吧。”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了。

    豆绿却不怎么想得开,闷闷地坐在墩子上,捧着脸道:“那可是小姐存了近一年的私房呢,就这样上缴了。”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徐璐横她一眼,闷声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这话她可没什么信心就是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凌峰进来了,手上还拿着张文书,递到徐璐面前,“才与海得成谈妥的,你瞧瞧吧。”

    徐璐看他一眼,接过,先是大致扫了眼,然后又吃惊地抬头,“爷,这……”

    “看仔细些,你个傻瓜,幸亏我替你把关了,不然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徐璐又仔细看了起来,上头约定的年租金,以及房伢子应得的提成,比昨日与海得成口头上约定的高了近一倍有余。

    “一百八十两银子?”徐璐惊叫起来,“那两间铺面,居然能租一百八下两银子?”

    “傻瓜,再看仔细点。”凌峰没好气地道。

    徐璐讪讪地继续看下去,倒吸口气,吃惊地问:“一间铺子一年就能租一百八十两,那我之前那间已租出去的铺面,岂不让他们给黑了?”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回她一个“总算不算笨”的眼神。

    徐璐闷了一会,又闷闷地道:“那姓海的太可恨了,那么心黑。”亏得她对他如此信任呢,居然黑了自己这么多钱。

    “先前你那间铺面,年租多少?”

    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看了这上头的租金数字后,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凌峰冷哼一声,“真是笨到家了,随便去旁边铺面问一问就知道行情,偏你连问都不去问一下,就把铺面交由这帮人打理,不黑你黑谁去?”

    “我,我找他去。”徐璐凶巴巴地说了句,身子却未动,她也知道,就算去找了那海得成,也不可能把他怎样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

    偏她又是个善良之人,也不可能跑去以权压人。

    “行了,爷对付这种滑不溜丢的奸商再是拿手了,不但把先前他们黑你的租金吐了出来,还降了三成的中介费。你就知足吧。”虽然凌峰没有炫耀的意思,但看在徐璐眼里,无异是当场嘲笑她的蠢笨无知。让人骗得惨兮兮,还把人家感激得不行,想来就怄。

    徐璐不敢看凌峰嘲笑的脸,继续装模作样地看着手上的合同,又吃惊地抬头看着凌峰,“这些租金,全,全给我?”

    凌峰抿了抿唇,一副“你可以再笨点”的表情。徐璐窘迫地低着,她似乎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真是不应该。

    这男人虽然脾气坏了些,可人品还真不坏的,她却误把他想像为那种想方设法贪墨妻子银钱的男人了。

    见她一副不敢抬头的模样,凌峰再度冷哼了声,“把合同收好,这是海得成事先给的租金,我可是全交给你了。”

    徐璐接过凌峰递过来的银票,上头的金额再一次让她大叫一声,“啊,这么快就租出去了?”还这么高的租金。

    凌峰说:“那可是泉州城最好的地段,租金能不高么?我还算是厚道了,只让他掂付了七成。只要他贴了招租启示,不出半日便可租出去,他就可以纯赚六十两银子,机会哪儿找去?”

    徐璐狗腿地谄笑道:“可也只有爷才有这本事,让,让这海得成先行垫付租金。”她原来与海得成商议好的是,铺子租出去后,他从中扣一成的租金。剩下的全换成银票,让民信局的把银票送往京城给她。虽然她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但想着人家也是要赚钱的想法,也就没过多计较。谁会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名堂。

    凌峰并不接受她并不高明的马屁,继续负着双手道:“你的事儿已了,现在该收拾了心情养病吧?”

    原来他都知道……

    徐璐圆脸儿一红,赶紧躺下来,把被子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不是要起程了吗?我,我去船上养病也是一样的。”

    她讨好卖乖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凌峰忍无可忍,上前扯开被子,伏下身子,在她整张圆嫩的脸上重重地印上锁碎的吻。

    ……

第1章 回京

    因约谈海得成的事儿,最终还是错过了事先约定的时辰,不过凌峰有这个朝令夕改的权利,就算多耽误了一日,依然无人敢说什么。

    因白日睡得太饱的缘故,徐璐在床上滚了半夜的烧饼,凌峰被她翻来覆去的动作也弄得没了睡意,只好做些别的事儿来打发慢慢长夜。

    次日一大早,大夫又被请来给徐璐号了脉,凌峰从大夫嘴里再三确认徐璐没事后,这才放大夫离去。

    上了船后,徐璐实在坐不住,时不时想去外头观看外头的风景,都让凌峰给制止了,现成的理由就是,还在病中,不宜吹风。

    其实,吃了两副药,徐璐已觉得身子已无大碍,可凌峰也有异常固执的一面,她把撒娇,生气,跺脚,只差打滚的十八般武艺都派用上,依然没能得逞,最终只能挫败地在屋子里走圈圈,边走边练,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七八九十,十九八七……

    正拿着账单拔打算盘的凌峰,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头再算,后来发现,有人是故意要饶乱他心绪,索性把算盘往旁边一放。

    “精神这么好,想来病也好了。”

    徐璐双眼一亮,赶紧奔上前来,“本来就是嘛,我自己的身子自个还不清楚么?”

    凌峰起身,拍了拍身上有可能存在的灰渍,捏了她的脸,又摸了她的额头,“真的退烧了。”

    徐璐赶紧拉着他的手,像小哈巴狗儿似地摇着,“对嘛,对嘛,人家身子都已经好了,再闷在船舱里,也太无聊了。更不益身心健康的。”

    “在船舱里咱们也做有益身心健康的事的。”

    “什么事儿呀?”

    凌峰打横抱起她,往里头床的方向走去。

    良久,徐璐披头散发又气又恼地瞪着精神抖擞的凌峰,指控道:“你是故意的。”

    正在穿衣的凌峰回答:“错。”

    “我是有意的。”

    “气死我了!”回答他的是一记飞来的枕头。

    凌峰接过,放声长笑,把枕头扔回床上,上前掐了徐璐的脸蛋儿一把。

    泼蛮无理,娇纵任性,却又讨好卖乖,狗腿谄媚,巧言令色。不容易呀不容易,总算把她这一身让人恨得牙痒却又让人怀念的小毛病重新给惯回来了。

    ……

    时光就在徐璐的无理取闹中快速渡过,船上的人已开始动手收拾行李。豆绿夏荷等人也赶紧进入船舱,服侍徐璐梳头更衣上妆。

    在船上一个日夜里,徐璐还真没有好生穿过一回衣裳,几乎都是在床上渡过。底下丫鬟们促狭而羡慕的眼神,令她又气又窘,恨不得把那罪魅祸首丢进海里鱼。

    因是第一次回婆家,丑媳妇要见公婆,丫头们可是撩足了劲,把徐璐往稳重端庄方面打扮。当豆绿拿出一件雪青色的青缎夹层褙子时,凌峰忍不住道,“太素了,换一件喜气的吧。”媳妇第一次回婆家门,可得穿喜气些的才成。

    豆绿又换了件朱红色金丝绣富贵紫荆花的束腰褙子,凌峰又摇了摇头,“如今京城的天气可冷了,换件厚实的。”

    “这件是夹层的,可不薄的。”豆绿忍不住辩驳道。

    凌峰目光凉凉,“你主子天生冬猫的体质,如今身子才刚好,可受不得寒,去找件厚实的。”声音里的命令意味浓烈。

    豆绿不敢再辩驳,只好另外去找衣裳。

    徐璐说:“厚实的衣服全都锁在最底层的箱子里,这会子去拿也怪麻烦的,就凑和着穿吧。”

    凌峰断然拒绝,“不成,京城的天气不比泉州,你现在就去外头试试。”

    “不是还有披风嘛。”徐璐说,“厚衣裳全收起来了,现在去找也来不及了,大不了,加件厚实的披风就是了。”

    凌峰自然不好斥责她,但对着夏荷等人却是劈头盖脸地喝斥,“少夫人非京城人氏,自然不知道京城的天气。你也是京里长大的,还不知道这些么?看你给少夫人准备的什么。”

    夏荷赶紧跪了下来,求饶道,“爷恕罪,是奴婢失职了,请爷责罚。”夏荷是凌家的家生子,多少也明白凌峰的脾气,越是狡辩越会被罚得极惨,所以也不敢辩驳。

    徐璐赶紧说:“这也不能怪夏荷,原本夏荷是准备了棉袄的,是我觉得麻烦,就驳了她的话。早知道京城这么冷,我早就该听夏荷的话了。”

    凌峰却说,“你是因为不知道,倒情有可原。但她明明知道,却瘾瞒不报,便是失职。”他又训斥夏荷道,“虽说做奴才的要听主子吩咐行事,但明知道不妥的事儿还要顺着主子的意,不与主子提,这便是不诚。我凌某人身边的奴才,除了忠心外,还要讲个伶俐二字。我原以为你是个伶俐,显然是我高估你了。”

    夏荷被训得连撞墙的心思都没了,被凌峰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居然犯了这么多错处。不过也亏得凌峰此刻心情甚佳,尽管是斥责的语气,却并不严厉。若是换了那天的阵仗,少不得还要挨一顿板子。

    看着被训得心服口服的夏荷,徐璐佩服得五体股地,果然是官字两张口呀,看来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凌峰训斥完毕,又转过头来,盯着徐璐,看她被戴上明丽的朝阳五凤偏珠钗,耳饰镏金镶红宝石耳环,粉白娇艳的脸蛋,再均匀地抹上一层桃红色的胭脂,厚实的双唇抿上朱沙红的唇脂,好一番描眉修睛,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就出现在眼前。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凌峰忍不住赞道,“这么打扮下来,可不输给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了。”

    徐璐侧过脸,顺手把手头的玳瑁梳子丢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平时不好看吗?”

    夫为妻纲,在这礼法森严的大家族,做妻子的只能贤惠温驯,以夫为天,何曾出现过徐璐这般对丈夫大呼小叫的?丫头们心头紧张,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机灵的豆绿甚至说了句,“少夫人大概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一时紧张,连梳子都拿不住了。”

    夏荷等人看她一眼,她的描补实在惨不忍睹,正要继续描述,哪知凌峰并未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地拿着梳子,在手头抛来抛去,嘴里笑道:“平时候看习惯了,还真看不出美丑来。那个,抹额换个吧,换上那个有貂毛的,戴着暖和。”

    豆绿手头正拿着米粒大小的细珍珠串成的红宝石抹额,闻言又赶紧放下,从妆盒里找出一款饰有动物毛的抹额。

    “那个,貂毛的并未放进箱子里,只有这个灰鼠毛的。”豆绿小心而忐忑地举在半空中。

    凌峰定眼瞧了瞧,说:“这个也成,就这个吧。”

    穿戴妥当后,船也渐渐靠了岸,凌峰说:“我先出去,一会儿你再出来。”

    等凌峰出去后,夏荷等人已着手收拾屋子里的东西,豆绿一边给徐璐系上腥红色绣金色紫荆花的白毛边连帽披氅,一边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小姐,爷怎么就忽然转了性子了?”不等徐璐说话,又悄声问道,“小姐和爷真的和好了?”那天晚上,她可是清耳听到凌峰震耳欲聋的吼声以及踹在床板上的沉闷声响。之后的两日,凌峰也是冷着一张脸呢,也不知从何时起,就忽然与主子和好了。

    与凌峰和好?徐璐想了想,应该是吧。这两天她把所有的任性施展得淋漓尽致,凌峰不但不生气,反而还颇为受用,大概是真的和好了吧。

    船一靠岸,已有凌家的家丁在岸边隔空喊话,徐璐听得不甚清楚,但过了不一会儿,凌峰就进来,“起吧。”

    徐璐提了裙子,随他一道出了船舱,外头刺骨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冷?”

    泉州的冬天也很冷,但并不刺骨。这京城的寒风,可真像刀割爱。

    “京城可比泉州冷多了,所以刚才不是叫你穿厚些吗?”

    徐璐边走边说:“可是厚衣裳全收在箱子里了。想穿也没法子穿嘛。”

    “没事,上了马车就暖和了。”

    高大的甲板上,早已搭了六尺宽的木板,凌峰与徐璐并肩下了船,一个身穿青色长袄的管事模样的汉子已上得前来,躬身作揖口称:“奴才凌富贵,叩见世子爷,世子爷路上辛苦了。”说着又跪了下来。

    凌富贵身边的一名女管事也满脸堆笑地跪了下来,“爷总算回来了,侯爷和夫人可真是望欲欲穿了。”

    凌峰道:“起来吧,见过少夫人。”

    凌富贵和那女管事才刚起身,又对徐璐拜了下去,“奴才凌富贵,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奴才凌富贵家的叩见少夫人,少夫人万福金安。”

    原来前来迎接自己的下人居然是一对夫妇。徐璐含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二人起身后,凌富贵飞快地望了徐璐一眼,忽然只觉眼前一亮,心头就怦怦跳了起来,赶紧垂下头来。

    凌富贵家的也在心里暗自震惊着,“这位新主母姿容确实不差,脸庞饱满圆润,丽色天成,桃腮杏眼,光第一眼就能看出,比那位端庄威严的先少夫人和气多了,也福气多了。”

    凌富贵家的如是想,但嘴里堆着满满地笑,“少夫人生得可真好看,奴婢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主母。世子爷眼光可真好。”

    徐璐故作羞涩一笑,凌峰大方地扯了唇角,“外头冷,少夫人可经不住冻,先上马车吧。”

    “哎,是是是,瞧我这猪头脑子。如今天气这么冷,码头风又大,少夫人肯定不习惯北方的气侯,。奴才还只顾着说话,真是罪过。”凌富贵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边说就边向不远处挥手。

    徐璐说:“你们夫妇等了有些时候了吧?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奴才有幸迎接世子爷和少夫人,那可是别人无法羡慕来的差事呢。”凌富贵家的嘴巴特别会说话,脸上一直是满满地笑脸,热情之余,又不让人反感。“码头风大,爷和少夫人千万别被冻着了,赶紧随奴才去马车上吧,奴婢早已让人在车子里准备好了汤婆子,还烧了炉子,保准暖和。”

    “嗯,先上车吧。”

    凌峰侧头问徐璐,“冷吗?”

    “还好,受得住。”徐璐说这话的同时,又再一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老天,这天津卫的天气真的好冷。

    一辆宽大的三驾马车,正中挂着个红灯笼,上头金色颜体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凌字。“上车吧。”凌峰低头对徐璐道。

    凌府的下人来了可不少,除了凌富贵夫妇外,还有几个驾车的车把式,以及好些家丁护院,帮着搬运船上搬下来的行李。凌富贵家的索先奔到马车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凳子,对徐璐恭敬地道:“少夫人请上车。”

    徐璐淡淡含颔,合着凌峰的手,提了裙子,踩上小彩凳,进入车厢里。掀开车帘,扑面迎来一股香甜和暖的气息,果然车子里已燃了上好的炭火,铜制的薰笼里,只见红红的炭火,却不闻丝毫烟薰味,薰笼里应该还放有香料,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令人心神一震,灵台立时清时。

    凌峰也上了马车,自己坐到正中的位置,长臂一伸,就把徐璐揽到面前去,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干嘛,外头还有人呢。”徐璐轻声警告着。

    “我冷,借你暖和暖和。”

    徐璐赶紧摸了他的手,果真冷冰冰的,马上低声道:“再忍忍吧,马上就到家了。”天津卫的天气比起泉州来,冷了不止一倍两倍,她以为他受不住这种寒冷,又要变回去呢。

    凌峰无耐地看她一眼,说:“确实很冷。”

    徐璐赶紧把薰笼往他面前又靠近几分,又四处寻找着火钳,凌峰被她打败了,不得不把她往怀里拉去,“你抱紧我,我就不会冷了。”

    徐璐不疑有他,果真紧紧地搂着他,并把手头的汤婆子也一道递给他,“赶紧捂着吧,这样就不冷了。”忽然她又觉得不对尽了,捉着一张不安份的手,“既然畏冷,那你这只手在干嘛?”

    “没干嘛呀。”凌峰一本正经地重新罩在令他心也神往的某一处,涎着脸在她脸上挨蹭着,这样的动作非常不舒服,索性把她抱在怀里,好方便上下其手。

    徐璐很是无耐,左支右挡,“别闹了啦,当心头发弄散了。”

    “你别动就不会散了。”

    徐璐果然不敢再动,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任由他对自己上下其手但过了不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叫道:“别亲我的脸。”万一把妆容弄花了等会子要怎么见公婆呀?

    “不会,我注意着呢。”柔软的脖子立马遭到攻击,徐璐忍不住缩了脖子,赶紧推开他,“岂有此理。”她大怒,从他身上起身,撩了披氅和厚实的衣裳,又掀了裙子,叉坐在他腿上,在他愕然的目光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捧着他的俊脸,左右开弓地亲了起来,凌峰还来不及反应,徐璐又捧着他的脸,往他双唇进攻。

    调戏的反糟调戏,凌峰才刚感叹完,蓦地唇上一热一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不吃亏的小滑头。”

    看着他肿涨的双唇,徐璐得意地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等会儿看你怎么见人去。”

    摸了摸双唇,刚才被她一吸一吮,这会子还热热的,麻麻的,瞧着她阴谋得逞的奸诈模样,凌峰爱怜至极地刮了她的鼻子,笑骂,“小滑头,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徐璐不信邪地皱起眉头,“不就是用你那三条腿么?我还怕你不成?”他除了在床上用第三条腿欺负她外,也不会有别的本事了。

    凌峰作势大怒,徐璐赶紧讨饶,讨巧卖乖的模样,再配上娇憨的面容,直让凌峰深恨此时还在车上,并且是白日。

    凌峰的回归,早在月前便传回京中,这时候的凌府,早已开门扫尘,凌家所有下人,俱都翘首迎接世子的归来,以及观看凌峰在福建任上新娶的媳妇。

    从天津卫的码头,一路入京,再抵达皇城内的凌府时,天色已暗淡下来,但凌家的大门内外,却是烛火薰天,把整个凌府照耀得亮如白昼。

    马车停在中门外,徐璐下了马车,又换了一一辆二轮手推车,一路来到正院,下了车,由丫头挽扶着,与凌峰一道入内。

    这时候的凌家厅堂,早已围满了凌家仆妇,一些得脸的全都挤在厅堂内外,穿得体体面面,一边对夫妇二人施礼,一边好奇地观打量徐璐。

    徐璐只觉这一双双眸子盯在脸上,似要把自己盯穿,心下就紧张起来。尤其看着正坐高堂的一对中年夫妇,大概这便是凌峰的双亲了,而自己婆母的视线也朝自己射来,心下越发紧张,手心都捏出了汗来。

    丑媳妇第一次面见公婆的心态,莫过如此了。

    ------题外话------

    泉州的事儿总算结束,接下来,是京城之行。

    盆腔炎要治三个月,才能彻底根治,现在已好了大半,但医生仍然要求多休息,久坐久站也不成的。得劳逸结合。不过这两天算是恢复了胃王的本领,精神也好,灵感丰富,一口气就写了这么多,可喜可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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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已有五个完结文,坑品保证,放心入坑!
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