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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0章 凌峰归来

    过了没两天,京城邸报累篇叙述了威国公顾夫人殿前失仪,冲撞贵妃娘娘,被掌嘴以示惩罚。其后,又有可靠消息称,皇后不许顾夫人再踏入宫门半步。

    顾夫人日下无尘的性子,早是人尽皆知。这种性格的人,风光时尽管众星捧月,可一但遭了难,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众人乐意传播顾夫人失去圣宠的消息来满足昔日被其轻蔑之恨。

    紧接着,衡国公顾远山因涉及火烧都察院一案,被锦衣卫锁拿诏狱。忽如其来的消息,使得好些嗅觉灵敏的人已察觉出:“顾家大概要覆灭了。”

    可不是呢,先是大顾氏被皇后以强硬粗鲁的手段扭送杨氏老家替已逝卫国夫人守坟,那时候大家也只是猜测应该是大顾氏做了触犯杨家利益或是开罪了皇后才会如此。谁也没想到,紧接着顾夫人冲撞朱贵妃被掌嘴,顾远山被锁拿诏狱,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帝后对顾氏已动了杀心。

    衡国公府自圣上登基以来,足够威风煊赫了,只是没威风几年,就被连根拔起,令人快意的同时,也中无限唏嘘。

    凌宽更是以顾家的下场来告诫妻儿媳妇女婿:“……昔日顾家不可谓不风光,圣上多么优待他们家。可为何这回却被连跟相拔?除了顾家上下不会做人外,也是顾家居功自傲,居然对圣上夹恩相报的缘故。乐毅,你可得引以为诫呀。”

    官令宸说:“为帝王者,最忌臣子居功自傲。我再是犯傻,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凌宽又看向徐璐:“据说皇后娘娘时常召你入宫?”

    徐璐赶紧回答说:“回侯爷的话,今年开年至今,娘娘统共也就召见了媳妇四次而已。”

    凌宽说:“前后也才两个月,就召见你四次,也算较勤了。皇后喜欢召见你,是你的福份。但也休要仗着进宫进得勤就得意忘形。”

    顾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前进宫可勤了,还是皇后正儿八经的姻亲长辈,说收拾就收拾,毫不手软。

    徐璐才没自大到皇后当真喜欢她到可以让她的得意无限膨胀的地步,她可是一直谨记“越是站得高,跌得越重”这个至理名言,不管爬得再高,她都给自己准备了梯子的。

    徐璐说:“谨记侯爷教诲,媳妇每次进宫,都是谨小慎微,从不乱说话,也从不敢多呆。”

    凌宽点点头,这个媳妇他还是很满意的,比起先前那个面容都快模糊的杨氏来说,徐氏这个媳妇无论是在家中的表现还是对外的交际应酬都是可圈可点。

    当然,身为长辈也不可能把夸讲的话挂在嘴边,就是再满意,嘴上说会挑出几分毛病来。凌宽板着脸训斥道:“顾家之鉴,教训深刻。咱们就更要时刻谨记,匆步上顾家后尘。顾家如今是墙倒众人推,顾远山出事,朝堂上居然没半个人替他们家求情,这里头固然少不了顾家平时候过于失败的为人处事,但也证明世态炎凉的本质。所以你们更要牢记,满招损谦受益。尤其是徐氏,前阵子你针对叶徐氏,虽说你有理在先,但你公然处置叶家的奴才,未免过了。日后切莫再冲动行事。”

    徐璐低头,表示以后不会再犯了。

    凌宽又训斥道:“还有前阵子在范家,你与杨家五房媳妇置什么气?你堂堂侯府少夫人,凌家未来的族妇,居然跑去与别人家的小媳妇置气,成何体统?”

    徐璐脸色赫然,讪讪地低下头来,并诚心表示以后不会了。但心里却是不后悔的,谁叫那顾月芙先前算计了顾芸儿,如今见顾芸儿高嫁了,居然又廉不知耻地跑去找顾芸儿,要求顾芸儿向沈任行吹枕头风,把她的父亲调到户部去。

    求人也没有求人的模样,一副“你若是不帮,就是忘本”的恶心嘴脸。

    当时徐璐实在看不下去,就上前讽刺了两句,称其:“如今你可是杨家的五奶奶了,不去求自己的公爹和丈夫,怎的还跑来求隔房的姐姐?更何况,你比你姐姐嫁得还早,也不见你帮辅你家叔父。”

    顾月芙一瞧徐璐,也不知是想起了在护国寺的事儿,还是知道徐璐不好惹,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徐璐公然站在顾芸儿这边,外头自然又有新的说辞,要么说顾芸儿有福气,才嫁了个金龟婿,又得到凌少夫人的青睐,是个厉害的。也有的说徐璐四处钻营,捧红踩黑,如今又是皇后跟关的红人,又跑去结交阁老夫人,拧这么多,也不嫌累。

    尽管只是少部份不和谐的声音,以凌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必放心上,但凌宽为免媳妇年纪轻被人一捧就轻狂起来,少不得要敲打几句。

    凌宽又把女儿女婿也训戒了一遍,这才留下官令宸,武夫人则携女儿媳妇离开书房。

    来到晚香堂,武夫人就问凌芸:“肚子又大了不少,家务可还繁锁?你婆婆可有为难你?”

    凌芸笑着说:“老样子吧,您女婿这回原本有可能留京任职的,不过家中糟心事儿着实良多,也满厌烦的,干脆还是寻个外放的差事吧。不拘哪个地方,只要不与家中一大群里表小姐什么的来往就是了。”

    如今官家已住了两位表小姐了,一位是先前就大名鼎鼎的香表小姐,官老太太娘家的侄女,一位是官令宸姑母带过来的瑗表小姐,这两位表小姐都是待嫁闺阁少女,长期往在官家,明说是陪伴官老太太,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司马昭之心。

    武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道:“老天怎的就这么不公平,总是让你遇上这么些糟心事儿。”

    凌芸倒是毫在不意地笑道:“娘说什么呢,人生在世,哪能一帆风顺的。我那婆婆倒是不难对付,反正就那三板斧,女儿应付起来就早轻车驾熟了。”

    官老太太的第一板斧也就是拿婆母的身份来压凌芸,不过凌芸才不怵她,三言两语就把她堵了回去。第二板斧自然就是扣不孝的帽子,凌芸也有法子把她绕进去。第三板斧就是大哭或是装病,凌芸只需把服侍在身边的人重新换上一遍,保证什么病都好了。

    武夫人叹口气:“可遇上这种人,到底不是个事儿。先前我还听说,她又逼你给女婿纳妾了?”

    凌芸不屑地讽笑:“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女儿把拿家中的账本递给老太太瞧,算了家里的开销和她儿子的奉禄。我给她说,若是养一个姨娘,就要花掉她儿子的所有奉禄,甚至还不够。他儿子的奉禄用来养家都还差一大截呢,平日的人亲往来,对下人的打赏,还有家中的吃喝拉撒,全靠我的嫁妆支撑呢,养姨娘实在吃力了。我甚至说:‘老太太,您该不会让媳妇拿自己的嫁妆给丈夫养小妾吧?’老太太幸好还要这么点颜面。不过她后来居然说,姨娘的开支算在她头上。当时我就笑了,对老太太算了她一个人的花销,老太太身边共有八个人服侍,这些所有花费,全是从我的私账里出的。然后我又说:‘老太太真是心疼儿子的好母亲,只是养一个姨娘一个月大概要花三十两银子左右,这还是省了又省的,这三十两银子若全从老太太这儿扣,那只得裁掉一半的丫头,另外还需裁掉每日的三餐点心瓜果,以及一日一盏的燕窝。若是让夫君知道老太太为了他一个人享受却让自己的母亲过着拮据的日子,恐怕不会同意的。’老太太这才不再提纳妾的事了。”

    武夫人长长吁了口气,骂道:“这老货,吃你的用你的,还居然敢给你添堵,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这种婆婆还敬着干嘛,送往乡下任她自生自灭得了。”不过也只是气话罢了。

    徐璐观察凌峰,气色不错,丝毫没有被婆婆刁难的压抑,也就明白,她这个大姑姐,在婆媳争战中,应该是占据了上风的。

    徐璐又问了官家的那两位表小姐。

    凌芸笑道:“得知官家的所有产业都掌握在我手上,将来就算有老太太撑腰,也还得看我这个主母的脸色,哪还有心思给你姐夫做小?很快就找了理由走人了。不过临走时,还顺走了咱们家不少好货,被夏妈妈当场搜了出来,好是没脸呢。我特地给老太太说,两位表小姐顺走了寿安堂不少好货,老太太脸色可好看了。”

    徐璐大笑,这真是太可乐了。

    正说得带劲,门房上的来凛报,凌峰已从山东起程,他从山东采买的物品则已抵达安国侯府,这时候已进了门,要徐璐前去整理。

    凌峰不但带回了杨康的囚车,还带回了不少山东的特产,这时候已陆续运进了家中,徐璐赶紧去登记造册并整理进库房。随同凌峰一道前去保定还有小厮染墨,他指了一地的箱子,“临走前爷可是仔细吩咐过了,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还望少夫人仔细甄别,千万别弄错了。”

    凌峰带回来的东西可不少,有保定府的各级官员送来的地方土仪,也有自己花钱买的,古玩布料,小孩子的玩具,头面首饰,衣服鞋帽,林林种种,应有尽有。

    徐璐好不容易整理妥当,又把凌峰交代过的礼物土仪分发出去后,天色已晚,凌峰也回来了。

    “爷。”思念如潮水涌来,徐璐顾不得下人在场,紧紧地抱住了凌峰的腰,把头依在他怀中。

    “这些日子可还好?”凌峰搂着她,低头就看见她细腻如玉的脖子,忍不住低下头来,吻了她雪白的脖颈。

    徐璐紧紧抱着凌峰的腰,最后改搂他的脖子,让身子更加贴近他,她仰脸笑道:“好,都好。就是很想你呢。”

    凌峰仍然是一身绯色官服,黑色梁冠,一个月不见,脸上都带上了些许风尘之色,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比起先前又更加威严了些,上颌处居然还蓄起了髭。徐璐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凌峰蓄髭的事实,顾不得下人也在场,揪了他上颌处的胡须,取笑道:“平白老了几岁了。”

    凌峰抓着徐璐的手,放在心里揉搓着,唇角含笑地问道:“真的老吗?”

    “也不算老,只是一时还不大习惯。”她还是喜欢他光洁的下巴,只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要蓄胡子。这也是与身份有关的,无身份的人,就得把下巴递得光溜溜的,不留胡子的不是粗役就是下人。

    他亲了亲她的手指,笑道:“以后会习惯的。”

    徐璐点头,也不在这方面过多纠缠,问道:“此去保定府可还平顺?”

    “还好。杨康罪证确凿,已被押解入京,这会子已被打入大牢,听侯判决。”凌身拥着徐璐,边走边道:“刚才进宫面圣,圣上夸我差事办得好,特地给我准了两天假,这两天我就在家中陪你。可好?”

    “好。”徐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还在他怀中,而屋中还有人,赶紧推开他。所幸屋子里的丫鬟都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凌峰可没那么多顾忌,一个月不见,他也确实想她了,又把她拉过来,亲了她嫣红的嘴儿,双手隔着她鹅黄色对襟五彩刺绣七彩罗的衣裳揉着她饱满的玉桃。

    徐璐赶紧制止他,说:“爷回来了,一会儿还要向夫人请安的。可不能耽搁得久了。我先服侍爷睡觉。”外出归来,都要梳洗一番,再去向长辈问安。若是只顾着与妻子亲热而误了向长辈请安的时辰,再是宽厚的长辈也会不高兴的。

    “那你服侍我。”凌峰尽管饥渴得厉害,但也知道此刻不是亲热的好时机,只能在她身上摸了又摸,先过了把手瘾再说。

    自得知凌峰今日要回来,徐璐早早就让人备下了热水,不肖吩咐,已有人抬了热水进来,徐璐脱了身上的七彩罗刺绣长褙子,只着一身紫色刺绣折枝梅花中衣,把袖子挽了挽,服侍凌峰沐浴。并向他简单交代了些家中发生的事儿。

    得知顾远山被锦衣卫拿下,如今已认罪画押,立即被打入刑部大牢,听侯判决,凌峰倒没什么惊讶,只是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顾家的事儿我早已知道,只是不曾想,那马氏居然作,也算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个敢对皇权挟恩自报的人,不是作死是什么?

    徐璐说:“可不是呢,当时听到那些诛心的话,真替她感到高兴。也开始同情起顾远山了。”若不是顾夫人的作死,顾远山仕途也不至于生生折戟。

    “顾夫人自圣上登基以来,行事做派越发左了,尤其这顾夫人,一直以皇后恩人自居,皇后能忍了她七年,也算是好性儿。”凌峰靠在浴桶边缘,把徐璐的手往水下伸去:“来,这儿也给我搓搓。”

    那个地方……

    徐璐没好气地瞪他:“这地方你自己不会搓?”不过仍然任劳任怨地附下身来,很快,就有只大掌罩在高高翘起的臀部上,又揉又捏的。

    徐璐嘴上说着“安份点”却也未曾阻止他的动作,反正这时候他也就是过过手瘾罢了。

    ……

    武夫人很是意外地看着向自己请安的儿子,凌峰一身雨过天青色绣八团花直缀,应该还洗过头,头发还有些湿润,只以一根墨绿竹节簪子馆住头发。再看看徐璐,仍是下午那套衣裳,只是头发重新梳过,不由暗自暗兴。想来媳妇只是服侍儿子梳洗,倒未曾做过别的事儿,尽管小夫妻久别胜新婚,好在还算懂规矩,知道先来看望她这个长辈。

    尤其凌峰向她说起保定府的事,徐璐脸上的表情更是取悦了武夫人。

    看来儿子心中还是有她这个长辈的,

    武夫人越发满意了,说起了女儿女婿的事来。

    凌峰说:“小璐已向我说起了姐姐的事儿,母亲不用担忧,官家老太太不足为虑。至于姐夫的差事,皇上已向儿子透露了口风,仍是想让姐夫外放。”

    武夫人是由衷希望女婿能留在京城的,不过也知道女婿留京的可能性挺小,也就不再过多纠缠,只是问:“那这回又要外放去哪?”

    “福建。”

    武夫人意外。

    凌峰说:“姐夫是武将,京城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吭,想来也没多少发展余地,还要受文官挟制。与其这样,还不如外放,天高任鸟飞,又能做实事,垒军功。何乐不为。”

    武夫人当然知道以官令宸的资历,外放绝对比呆在京城划算,只是多少舍不得女儿。她说:“可你姐姐又有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凌峰就笑道:“母亲这是关心则乱。姐夫自去任上,姐姐自然留在家中待产,等生了孩子,再去福建也不迟……不过,姐夫如今到底不同了,福建总督非比寻常,姐姐怕是得长留在京中了。”

    一省总督,位高权重,自然就得留家人在京城,要么留长子,要么留母亲妻子。

    武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心情又复杂了。她又喜悦女儿能留在京城,又心疼女儿与女婿分隔两地,怕女婿变心。总之,与天底下的母亲一样,为了儿女,永远没有真正安心过。

    徐璐也挺理解武夫人为人母的心思,武夫人是慈母,虽对子女慈爱,却从不溺爱,替儿女操心,却从不求回报。

    她不由想起了斐浩然的妻子袁氏来。

第161章 求情

    斐浩然因贪污受贿,举荐有问题官员,拉帮结派,造谣生事等罪名,被三司会审。斐浩然虽说也收受了些贿赂,可到底只是小打小闹,还构不成巨贪二字。耐何他的妻子袁氏却是真正收受了那江浙地方不少供奉。斐浩然原不想认罪,只承认他识人不清,被问题官员蒙蔽而已,只是大理寺呈到面前有关母亲妻子的犯罪证据时,斐浩然立时颓丧了起来。他不敢骂母亲,只能骂妻子袁氏:“这个丧家娘们,把害得我好苦。”

    甭管斐浩然如何的悔恨,也只能褪去身上的官服,被贬为庶人,发配岭南十年。圣上仁慈,念在斐浩然到底还是替朝廷做过不少贡献,没有抄没斐家。斐家得以保全了较为丰厚的家底。

    可斐家没了官皮在身,那丰厚的家底怕也保不住,袁氏也只能收拾细软,灰溜溜地离开京城。也顾不得她的两个女儿了,大斐氏是韩国公府二房奶奶,据说斐家出事后,大斐氏就病下了。小斐氏与提刑按察使的周家订了亲,但因斐家出了事,周家有意悔婚。袁氏上门去闹,一翻泼妇骂大街的本领,让周家人不得不拧着鼻子认了小斐氏这个媳妇。前天才举办的婚礼,堂堂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又是江南有名的望族,却只才下了区区五百两银子的聘礼,让世人不得不怜惜小斐氏,就算嫁到周家,估计日子也不好过。

    而袁氏,更是枉为人母,也就草草把家中现存的家具器皿给了女儿作陪嫁,几乎不曾给女儿半分银子田庄,就把女儿打发了出去,然后自己收拾了斐家的所有细软,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回了老家去。

    值得一提的是,袁氏的长子媳妇小顾氏,自从顾家出事后,就一直病倒在家,直至斐家人离京,都未曾露过面。

    武夫人与凌峰说了会子话,就放他们回去了,并打趣说:“既然圣上准你两日假,你哪儿也不要去了,就在家中陪你媳妇吧。你走后的这一个月里,顾家可是蹦得欢呢。也多亏了你媳妇,才没让他们阴谋得逞。”

    凌峰就看了徐璐一眼。

    徐璐不好意思地道:“那也是夫人教导有方。”

    吃了饭后,凌峰就看望团哥儿。一个月不见,团哥儿都快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加上凌峰又蓄了胡子,更是陌生得紧。好在父子天性,在任由团哥儿的尾巴抽了几回后,团哥儿总算要凌峰抱他了。

    凌峰抱起儿子,在他肥脸上左右亲了记,就那样把他抱在怀中,坐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吃了饭,又与团哥儿玩了一会儿,看着小家伙在炕上翻来滚去的模样,格外怜爱,忍不住摸了他的尾巴,又被抽了下。这回被抽在脸上,火辣辣的。凌峰一边捂脸一边骂“混账小子”。

    团哥儿却是咯咯地笑得欢。凌峰又气又爱,想收拾他又实在不忍心,只好找妻子诉委屈去了。

    凌峰皮粗肉糙,脸上自是看不出被抽过的痕迹,不过仍是好声好气地给他吹了两下。

    而团哥儿则抱着自己的尾巴,笑得格外欢快。

    “这臭小子。”凌峰黑了一半,不过看着他可爱的笑脸,哪忍心斥责他,又怜爱地把他抱在怀中,亲了他的肥嘟嘟的脸颊。然后抱着他在空中甩来甩去,团哥儿笑得更是欢快,凌峰见他毫不惧怕,抛得更高了,徐璐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凌峰一个失手,把孩子摔着了。

    父子俩玩得很是痛快,团哥儿更是玩得满头大汗,徐璐见他们玩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人弄了热水来,给他洗澡。洗了澡后,团哥儿又把手伸向凌峰。凌峰激动不已,一把抱过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记:“爹爹的乖儿子哟。”

    只是下一刻,他的动作就僵住了。因为团哥儿的尾巴缠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脖子处拉了尿。

    “你这混小子。”凌峰哭笑不得,这个混小子,真是欠收拾。

    徐璐忍着笑,给他擦试了脖颈处的尿液,又给他换了衣裳,取笑说:“也亏得只是拉尿而已。若是拉屎,恐怕就得跳脚了。”

    “敢拉屎,他敢。”凌峰恶狠狠地瞪着小家伙。小家伙仍然笑得欢,丝毫不见惧怕。

    团哥儿总算玩累了,沉沉睡去,由下人抱去睡了。待屋子里没了人,凌峰一把扑向徐璐,“可真是憋死我了。”

    久别胜新婚,自然有一番胡天海地的房事。徐璐想凌峰也想得紧,这回也没什么矜持,很快就起了春兴,与凌峰滚起了床单。

    凌峰虽然在家中休养两日,但外界的事儿依然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耳朵。

    保定原知府杨康,也因包弊,收受贿赂,贪污,鱼肉百姓等罪名,被解职押回京中,待刑部定罪。

    凌峰妥善处理了那起冤假错案,那些公然打砸公堂的为首几人,各打三十板子,那个迫害人妻致死的富翁,被依法处理,押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

    杨康被押解入京,刑部很快就给他定了罪,斩立决,并抄没家产,妻女贬为庶民,杨家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也有言官弹劾杨士清,因为杨康是杨士清举荐,又是杨士清的本家族弟,杨康犯此重罪,杨士清也有督管不力的过错。

    圣上留中不发。

    当日下午,杨士清进宫,向皇帝请罪。皇帝并未斥责,依然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一番。

    凌峰就说:“杨家已不足为虑。”

    两日过后,凌峰上了朝。

    斐浩然已被问罪,发配岭南。斐袁氏则带着儿子媳妇,离开了京城。

    至于小顾氏,据说病下了,就连那日起程离京,也不曾见到过本人。

    以一些对袁氏了解至深的人甚至猜测:“估计被斐家软禁了吧,等离了京城,再让她病死,小顾氏的嫁妆不就让斐家得了么?”

    也有人提反对意见,因为顾家人还没死绝呢,虽说顾远山还呆在牢部大牢里,但顾夫人还在呢,如何能任由斐家这样对待自已的女儿。

    又有人就说:“顾夫人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外头都在传,顾家能有今日之祸,全是顾夫人惹出来的。如今顾家族人正闹腾得凶呢,要休了顾夫人。亏得陈王府出了面,不然顾夫人还真要被休。”

    “不过现在顾夫人也不好过就是了。虽未被休弃,但墙倒众人推,也够她受了。”

    众人都在猜测,顾家有可能被毁券夺爵。毕竟火烧都察院,完全可以视同谋反的。

    连徐璐也是如此认为的。

    过了几日,有关如何定罪顾远山,朝堂上圣上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时,百官一致齐称,毁券夺爵,贬为庶民。

    圣上又问了凌峰的意见。

    凌峰想了一会,道:“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加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寐奕世。盖生民之道,有德者可为天下君。乱世重能,盛世启德。顾远山逢于乱世,力挽狂澜,威加四海,此乃不可磨灭之功矣。虽盛世之下,贤德者居之。然,臣以为,少尽力,老而弃之,此为不仁矣,收而养之,方显我君慈悲矣。”

    圣上大为惊讶,没想到凌峰居然还会替顾远山求情,于是就问凌峰:“卿与之素来有宿怨,何以求情?”

    凌峰回答说:“圣上性度恢弘,英隽异才。臣并非完美,亦有不足之处,而圣上却能容纳犬子,容纳臣,臣铭感五内。臣虽与顾远山结有宿怨,然,圣上能容纳臣的不足之处,臣又有何不能?顾远山固然犯下糊涂事,然功不抵过,请圣上宽宥处之,亦不负圣上与顾远山君臣一场。臣此番所言,亦是尽臣之职责谏言,无关其他。”

    皇帝深深看了凌峰一眼,称:“凌卿所言,甚得朕心。”然后保留了顾远山的国公爵位,只是收回了先前御赐的田庄,并责令顾远山闭门思过三年。

    不曾夺爵,也不曾治罪,也算是圣上的格外开恩了。对于一些深谋远虑的人来说,顾家就算不夺爵,但闭门思过三年,顾家三代内休想抬起头来。倒也不足为虑,于是朝臣三呼万岁,呼得很是心甘情愿。

    徐璐很是不解凌峰的作为,埋怨他为何非要替顾远山求情,让顾家贬为庶民不好么?

    凌峰笑道:“你是想让我在圣上跟前对顾家落井下石么?”

    徐璐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想在圣上面前摆出胸怀宽阔的纯臣模样么?一个弄不好,就是偷鸡不成了。

    凌峰又解释道:“我若是对顾家落井下石,圣上也不会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圣上并不想治顾远山的罪。这才投其所好罢了。”

    徐璐很是迷惑:“顾夫人那番言语,圣上居然还会容下顾家?”

    凌峰笑了起来:“你就不了解圣上了,顾远山虽未夺爵,但闭门思过三年,还能有什么气侯?更何况,顾远山早些年,确是帮助圣上良多,圣上是念旧之人。自然做不出免死狗烹的事。”

    君王心慈,到底比冷酷无情好些。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

第162章 被抢

    ……

    四月初,官令宸的任命文书总算下达,福建总督,从一品的官位。

    消息传至凌家,武夫人非常高兴,连忙携徐璐去了官家贺喜。

    这时候,前去凌家道贺的人几乎要把官家的门槛踩破。徐璐也见到了凌芸的婆母,官老太太。

    官老太太满脸的鸡皮疙瘩,头发银白,尽管穿戴得很是精神,却依然掩盖不了早些年劳作遗留下来的乡村气息。

    官老太太尽管想处处压儿媳妇一头,但在武夫人面前,却只有陪小心的份。

    凌芸怀着身孕,接待宾客的任务就落到徐璐肩上。

    前来道贺的宾客都很是识趣,徐璐倒也不曾受累。只是不大受得了凌芸的小姑子,官令菲。

    官令菲来得最迟,却是最声势浩大的。不但带了四个儿女,连夫家小姑了也带了来。这齐家小姑子生得倒是齐整,一身玫瑰红绣折枝桃花斜襟褙子,水红色十二福湘裙,看起来娇艳可人,如鲜艳盛开的杜娟花。

    官令菲在徐璐面前倒是不敢托大,行礼,称呼了句“舅太太”,徐璐还了一礼。

    官令菲又把自己的四个儿女叫到徐璐跟前,称呼“舅母”

    几个孩子,大的五六岁,小的也才一岁多,除了大的叫了一声舅母外,其余小的都是吃手指头的吃手指头,乱跑的乱跑。

    徐璐依然笑得和气,让人各自赏了一把金豆子玩。

    官令菲又把小姑子齐丽绮拉了过来,向徐璐介绍了一通。

    徐璐从手上撸了个金镯子,算是给齐丽绮的见面礼。

    齐丽绮接过,又往徐璐手腕上的羊指玉的镯子扫了眼,笑道:“舅太太那镯子倒是好看。”

    徐璐笑着说:“齐小姐廖赞,这是婆母赏的,自然好看。”

    齐丽绮有些失望,望了眼官令菲。

    官令菲就说:“妹妹若是喜欢,改日嫂子送你一个。”

    “多谢嫂子,还是嫂子疼我。”齐丽骑挽着官令菲的手腕,笑得亲切。

    徐璐见过了官令菲,知道她与凌芸不怎么对付,所以就格外谨慎起来。暗中打量了官令菲,普通姿容,大概是生多了孩子的缘故,身子发福了不少,粗腰肥臀的,不过头上珠饰倒是精致,看起来很是崭新,像是初次打造出来的。穿着靓蓝色遍绘蟠桃对襟长褙子,下身是朱紫色的马面裙,手腕上带了数对刻龙凤的套镯。

    官令菲带着孩子见过了徐璐,就又风风火火地去见官老太太去了。官令菲一进得门来,就瞧到大着肚子迎上来的凌芸,高声大气地叫道:“大哥现在可是福建总督了,大嫂如今妇凭夫荣,这通身的气派,倒是与往日不同了。”

    凌芸笑着说:“这是你大哥的本事,更是皇恩浩荡。”

    官令菲笑道:“大嫂可真会说话,我听说,大哥这回升官,亲家夫人和舅老爷可是出了不少力?”

    亲家夫人指的是武夫人,舅老爷指的是凌峰。

    凌芸轻描淡写地道:“你大哥是凌家的女婿,自然要帮的。”

    官令菲就说:“就知道大嫂娘家有本事,只是还请大嫂也疼疼我,也给你妹夫谋份差事做吧。”

    凌芸笑道:“妹妹这话可就让我为难了。妹夫走的是科举之路,将来可是要走清贵文官路线的。你大哥走的是武路子,恐怕帮不上忙。”

    “大哥帮不上忙,但亲家舅老爷能帮呀。舅老爷可是掌管着天下官帽子,你妹夫的差事,还不是亲家舅老爷一句话的事儿?”

    凌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替我兄弟招来祸事?吏部对官员考核,自有一套严格标准,哪能一句话就成事的,那把皇上当成什么了?还有,我兄弟一向公正廉明,可做不到给人开小灶的事儿。姑爷的差事,恐怕无能为力,还望姑奶体谅。”

    官令菲脸色就不好看了,沉下脸色来:“大嫂,你可不能只顾自己呀,好歹也要拉拔下亲戚呀。”

    凌芸淡淡地说:“姑奶奶这话可就诛心了,姑奶奶若因我不能帮姑爷就这样说我,那以前对姑奶奶的相帮,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么?”

    屋子里还有不少客人,全都以带有深意的目光看着官令菲,官令菲脸色腾地涨红了。

    凌芸不再理会她,又轻声细语地招呼着齐丽绮,齐丽绮见识了凌芸的厉害,也不敢造次,很是淑女地向官老太太行礼问安。

    对于女儿的小姑子,官老太太还是很客气的,不但赏了东西,还夸奖了一番。

    这边,徐璐也招呼完了宾客,已经是午时,正好开饭,等安排了客人后,这才回到正屋里来,宾客当中也有相当一部份人认得徐璐,纷纷朝她招手,让她坐过去。

    徐璐笑着婉拒了,准备坐到武夫人这一桌,不过武夫人却说,“去吃饭吧,我这儿可不缺人服侍。”

    徐璐笑着说:“就知道夫人最疼我,那您慢慢吃,我去吃饭了。”

    武夫人笑道:“去吧,你也累了,多吃些,争取回本。”

    到底存了心事,午饭吃得并不多,徐璐喝了半碗鸡汤泡饭就下了桌,而这时候,官令菲也下了桌,正在与客人说着话,看到徐璐后就笑了起来:“让舅太太操劳了,这会子舅太太也该歇息了,客人由我来招呼吧。”

    官令菲是官家的正经姑奶奶,由她招呼客人再适合不过了。徐璐也没与她抢功的想法,也就笑道:“那就有劳五太太了。”

    官令菲嫁给了齐家五房。

    徐璐仔细观察赵婉儿,只见她温婉地坐在齐丽绮身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绿鄂梅花短褂,月白色绘紫荆花春衫,下身是浅紫色绣青斓边湘裙,头梳流云髻,别致的赤金梅花簪,杯口大的丝绒珍珠娟花,插在鬓边的偏凤钗,无不一别致玲珑。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如绽放在清晨露珠里的粉荷,散发些清新的光茫来。

    这是徐璐第四次见到这赵小姐,初次见面给她的印像只是高傲无尘,但之后却是越发有清贵女儿家的矜持和涵养了。

    看来,赵夫人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时候,就有人开始问起赵婉儿可有许人,赵婉儿脸色有些发窘,不过仍是羞涩地回答道:“让这位太太见笑了,婉儿暂时还不曾许有人家。”

    只见众人双眼就亮了起来。赵九重是两广总督,地位与官令宸不相上下。赵婉儿出身家世也都显赫,看起来也温婉出众,刚才瞧她与徐璐的对答如流,进退得体,显然也是经过闺阁教养的,众人看赵婉儿的目光里,就带了些热切。

    反观齐丽绮,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容貌,皆胜赵婉儿,可与赵婉儿坐到一起,却是无人问津。反倒沦为陪衬,不由暗恨这些妇人鼠目寸光,错把鱼眼当珍珠了。齐家如此清贵,这些人居然瞧上赵家那样的门弟,一介武将罢了,有什么值得巴结的。

    客人们陆续吃完饭,都来到宴息处集合,但人太多了,身为主人家的哪能招呼得过来?所以一些低品秩的人很是自觉地结伴吃了午饭后就告辞。

    到了午时三刻左右,客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一些与官家交好的或近亲女眷。

    赵婉儿也告辞离去,徐璐和凌芸亲自送她到门口,再一次问侯了赵夫人后,徐璐这才低声对赵婉儿道:“刚才那位卫所指挥史的鲁太太,她是鲁大人的继室,她继子都已娶妻生子了。鲁太太倒是年轻,她的兄弟,想来年纪也不大。不过我觉得,妹妹应该配更好的。”

    卫所指挥史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四品官,娶的年轻继室想来家世也不怎样。否则谁愿意把女儿嫁到有成年继子的人家?

    这样的家世,居然妄想打自己的主意,赵婉儿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不过她很快就向徐璐道谢,也多亏了徐璐的提醒,否则她若是当真应了鲁太太的邀约去鲁家作客,那才麻烦了。

    徐璐又说了某位丈夫是宣府总兵的太太,对媳妇很是严苛,每个媳妇嫁过去,身怀六甲都还要被立规矩。长媳妇都快四十岁了,虽主持中馈,却事事都要让这位总兵太太拍板定夺。又说起某位伯府的公子,前阵子才曝出在青楼与人争粉头大闹青楼的事来。见赵婉儿脸色煞白,又赶紧说:“我觉得苏家就挺不错,苏家是金陵望族,世代书香门弟,族中子弟多有出仕,家风正派,甚是清贵,苏老太太还是奉安夫人,苏家两代子弟皆成器。尤其那位苏家三位小姐,个个品貌俱佳,才气过人,最难得的是,苏家两位小姐有皆嫁自书香世家,很是受婆家赞扬。赵小姐自该与这位苏三小姐多加结交才是。”

    小姐都是如此的教养,想必爷们应该不会差了。

    赵小姐心里一动,更是感激起徐璐。

    送走了赵小姐后,凌芸悠悠地说:“什么时候与这些闺阁小姐走到一块儿了。”

    闺阁小姐娇贵,只需保持清风雯月便成。而已婚妇人却是些米油盐等俗气的代名词,所以已婚妇人一般很少与闺阁小姐绞到一块儿的。

    徐璐笑道:“这位赵小姐的父亲,在团哥儿出世后,曾替世子爷说过好话。而咱们家与赵家,向无往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赵家与凌家少有往来,却未曾落进下石,未作壁上观,却是雪中送炭,这笔情,凌家肯定是记下的。

    凌芸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怎的好端端的与一个闺阁小姐说到一块了。原来还有这么些名堂。不过弟妹注意到没?这位赵小姐似乎一直都在模仿你呢。”

    徐璐愕然:“模仿我?”

    “是呢,刚开始我一见到她,就有些熟悉感。当时客人太多,倒未曾想起来。可后来瞧她时不时望向你,尤其看到你用三根手指头端茶,她也赶紧换上你那样端茶的姿势,这才有了些眉目。”

    徐璐惊讶了好一会儿,呵呵一笑:“只要能学我好的一面我倒是不反对,可千万别学我坏的一面就是了。”

    怪不得她总感觉赵小姐一直在看她,原来是在模仿自己。徐璐说不得意那是假的。

    官令宸是武将,前来官家道贺的,几乎清一色都是武官,只少部份是文官。

    文官自诩清贵,一向不大瞧得起靠拳头打拼的武将,但官令宸可是福建总督,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加上凌芸又是安国侯府的嫡女,这些文官太太们自然不敢在凌芸面前摆架子。总得来说,也还宾主尽欢。也不会有不识相的人这个时候来找抽。所以到了下午,凌芸轻松了,帮着招呼客人的也轻省了不少。

    只是,总也有不称心的时候。

    轩哥儿气呼呼地奔进来,扑进凌芸怀中,不满地叫道:“娘亲,娘亲,刚才祖母把外祖父赏给孩儿的羊脂玉佩要了去,给了大表弟。”

    凌芸正与路玲玲说着话,徐璐则在一旁当旁听,吃着盘子里的南瓜饼,中午没吃多少,这会子肚子饿了,自然是按着点心吃了。

    凌芸就板着脸:“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但凡在家中都不许把贵重玉佩戴在身上,你怎的又给忘了?”

    轩哥儿气愤地大叫:“我为什么不能佩戴?为什么要藏着遮着?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凭什么不能戴在身上?更何况,这是外祖父送给孩儿的,若是一直束之高阁,外祖父会伤心的。娘亲,那大表弟真是个讨厌鬼,姑姑也好讨厌,居然明着抢孩子的东西。娘亲,您可要替孩儿作主。”

    凌芸揉着额角,小姑子的德性,简直是十年如一日呀,就是见不得自己的侄子们佩戴个好些的东西。否则瞧到了就都会借着老太太的口来要。真是不要脸至极,她娘家人还没走呢。

第163章 表妹

    路玲玲则讶异地说:“你那小姑子,怎的还是这么副德性?你就不打算收拾她?”

    凌芸淡淡地说:“以前上过两回当,就一直防着的。只是不曾想,稍微不注意,又让她钻了空子。老太太那副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合着闺女一起算计我就很不错了。”官老太太时常占媳妇便宜,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知道媳妇的东西将来会传给孙子。女儿外孙虽重要,到底没有自己的儿子孙子重要。但轩哥儿外祖父赏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在老太太心目中,反正凌家有的是钱,就算心中不喜,为了面子也断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找女儿要回去。说不定得知轩哥儿没了玉佩后,反而又赏好的来呢。

    路玲玲倒没什么气愤感,只是长长叹口气道:“与我那大姑子差不多。”不过她的大姑子可好得多了,因为是庶出,姨娘早就没了,也需要靠娘家过活的。虽然也爱占娘家便宜,也不至于明着抢小辈们的东西。与官家这个小姑子比起来,路玲玲觉得,自己的大姑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徐璐连吃了五块南瓜耙后,肚子总算得以半饱,这才有力气道:“侯爷那羊脂玉我是知道的,那可是先帝御赐的,无论色质还是其雕工,都是最上乘的。侯爷可宝贝呢,想不到让老太太上下嘴皮一碰就弄到别人腰包里了。若是让侯爷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她有一百种方法收拾那些占便宜的人,不过她仍是想看看凌芸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凌芸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轩哥儿说:“傻孩子,你本不愿给,为何最后又给了?”

    轩哥儿一脸不服气:“是祖母非逼着我给的。还说,若是我不肯给,就不是好孩子,不孝顺祖母,忤逆祖母。又还说轩哥儿是好孩子,行事一向大方,表弟又不是外人,怎的连个玉佩都舍不得的。我说我不是舍不得玉佩,而是这玉佩是外祖父赏给我的,怎的平白给了表弟呢?祖母就说,外祖父赏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由我自己作主就是了。然后姑姑身边那个讨厌的嬷嬷就强行把玉佩拿过去了。我原想想抢回来的,不过也知道事情不能闹起来,只好先忍气先吞声了。”

    路玲玲笑道:“唉哟,我的小宝贝,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还知道忍气吞声,不简单呀。”

    徐璐也笑着夸赞:“是呀,简直是孺子可教矣。”

    凌芸摸了摸轩哥儿的头,笑着说:“你做得很好。那种情况下,你确实不该把事情闹出来。否则不管你有理没理,都是你不懂事了。你选择忍气吞生,日后徐图图之也是可以的。但我想,你应该还有更好的法子。”

    轩哥儿睁着一双大眼:“娘亲,孩儿还能别的好办法不成?娘亲快教给孩儿吧。”

    凌芸笑得温柔:“傻孩子,你应该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大表弟喜欢哭,你怎的不去哭呢?哭你祖母偏心不疼你。对上你祖母和姑姑那样的人,什么礼仪谦逊都是行不通的,你就要比他们更豁得出去才成。”

    轩哥儿似懂非懂,最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了。

    “我现在就去把玉佩要回来。”轩哥儿全身充满了斗志。

    凌芸笑道:“你要怎么去要?明着要你大表弟肯定是不会给的。因为你已经送了他了,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呢?”

    轩哥儿大声说:“娘亲放心,我就算不能要回玉佩,也要姑姑身上一件好东西。”说着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凌芸又好气又好笑,让身边的杨嬷嬷跟过去,并吩咐:“见机行事,若是轩哥儿占了上风,你就不必管。若是轩哥儿被拿捏住了,你就赶紧上去打圆场。”

    杨嬷嬷匆匆离去。

    凌芸转头对徐璐二人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路玲玲说:“我家大小姑子加起来都没你这个小姑子闹腾。”虽然不大待见大姑子,但小姑子们都还是不错的。

    徐璐则笑着说:“这么说来,我是最幸运的。”

    路玲玲瞪她:“果真是憨人有憨福呢。”

    徐璐得意一笑,说:“你这个马屁倒是拍得不动声色。”

    凌芸大笑。

    路玲玲瞪了她一眼,看着凌芸:“这样的人,我不信你就当真忍得下。”

    凌芸也乐呵呵地说:“纯当看笑话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随外子外放,她想占便宜怕也是没法子。这回嘛,也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笑间,时光就悠悠而过。

    而轩哥儿去找官令菲的事儿也有了初步眉目。

    轩哥儿并未去找官令菲,居然跑去了外院,找姑父齐烨,要了一个比羊脂玉更加有价值的珊瑚石制的压袍玉佩。

    还又把官令菲佩戴的一枚蓝田玉要了来。

    轩哥儿洋洋得意地说起了他的辉煌战绩。

    “……我去了外院找姑父。对姑父说,姑姑借祖母的手,把我外祖父送给我的羊脂玉佩要了去。我是表哥,给表弟见面礼也是应当的。可是,姑姑和姑爷还没给我见面礼呢,姑父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见面礼?然后姑父就把他身上的这枚珊瑚玉佩给了我。”

    徐璐把玩着通体火红的玉佩,确实是珊瑚制的,齐家果然是有底蕴的呢。

    至于这个女性佩戴的比目玉石,颜色呈栗子黄。其色泽纯正,也能值不少的钱。

    “……这块黄玉,是姑姑给我的。我直接对姑姑说:‘我都把外祖父赏的羊脂玉佩给了大表弟做见面礼,可姑姑是长辈,也该送我见面礼才是。姑姑,您给侄儿的见面礼呢?’祖母就斥责我,说我没大没小,怎能向长辈索要见面礼呢?太不懂事了,还说娘出自公卿之家,居然连小孩子都没教好。我就大声说:‘可是刚才姑姑不也向我索要见面礼了么?还要了我外祖父赏给我的羊脂玉。姑姑是长辈,长辈都可以向晚辈索要见面礼,为何晚辈不能?祖母,您说是不是?’然后祖母脸就板了起来,说孩儿反了天,敢顶撞起长辈了,要对孩儿施行家法。屋子里的客人就赶紧劝着祖母,说我说得很有道理,既然长辈都能向晚辈索要礼物,晚辈自然也是可以的。还要姑姑给我见面礼。姑姑全身搜了下,说暂且没有合适的礼物给我,下回补上。我就指着她身上的比目黄玉佩,说就要这个。姑姑舍不得,说这是祖母送给她的。不能随意送人的。我就大声说,我连外祖父送我八岁生日的贵重礼物都给了大表弟,姑姑居然连这么个见面礼都不肯给我,看来心里是没有轩哥儿。然后我就佯装哭泣。姑姑没法子,只好把玉佩给我了。孩儿拿着玉佩就赶紧跑了。”

    徐璐和路玲玲同时爆笑出声,想不到,这轩哥儿居然还有如此腹黑的一面,真的太可爱了。他才八岁好不好,居然就能使出一箭双雕之计,实在是厉害。

    凌芸又是好笑又是骄傲,摸着轩哥儿因跑动而汗渍的脸儿,说:“虽说你占了上风,可你姑姑必会对你怀恨在心,若是你姑姑再在你祖母面前说咱们的坏话,你祖母还道是我教你的呢。”

    轩哥儿大声道:“娘不用担心,孩儿已经与祖母说了,说是路姨教我的呢。”

    路玲玲愕然道:“什么,你居然,居然把我拉下水?”

    这熊孩子。

    轩哥儿笑嘻嘻道:“刚才轩哥儿瞧姑姑百般巴结着路姨,所以轩哥儿就灵光一闪,干脆来个狐假虎威。反正姑姑就算知道是路姨教唆的我,她也不敢找路姨麻烦的。路姨,您就可怜可怜轩哥儿吧?”

    凌芸斥责了轩哥儿,又向路玲玲道歉。

    而徐璐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凌芸说:“这小混蛋,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路玲玲也是哭笑不得,扭头对凌芸说:“你这小子可了不得,将来可出息呢,得好生教养。只是日后切莫再借我狐假虎威了。”

    正说着,杨嬷嬷就进来凛报,刚才在老太太屋子里的客人要走了。并请示凌芸,需要出去相送么?

    凌芸站起身:“来者是客,自然是要相送的。”于是就出去送客了。

    客人很是怜惜地让凌芸不必相送,凌芸依然把她们送到了寿安堂外头,这才折了回来。

    官家的客人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只除了外院还有两人还在吃酒行令。

    官令菲还没走,坐在老太太的罗汉底下头,正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凌芸佯装没有瞧到,一进入屋来就高声道:“老太太,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晚饭咱们就简单吃些可好?咱们家底薄,还是不要浪费了。”

    官老太太面带怒色,剜着凌芸,可到底没法子发作,僵硬地点头:“你是当家主母,你安排便是。”

    凌芸便出去了,高声吩咐着下人,在寿安堂摆膳。

    这时候,路玲玲和徐璐也过来向老太太告辞。

    老太太看着这二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自己女儿刚才到底做了丢人的事,也不好说什么,佯装挽留两句,便说着:“那路上小心些,老婆子就不相送了。”然后吩咐凌芸亲自送她们出去。

    路玲玲和徐璐不约而同地看着把脸垂得低低的官令菲,和官令菲的小姑子,齐丽绮。

    路玲玲看这对姑嫂非常不顺眼,就一边捋了耳边的鬓发,边走边对徐璐说:“前上十二卫统统李澄析家的六闺女,你可知道?”

    徐璐笑道:“知道呢,在娘家时,见天的占嫂子的便宜。虽只见过一面,却是印像深刻呢。”

    路玲玲就说:“这个李六在娘家仗着有母亲撑腰,可没少占几个嫂子的便宜。可惜嫁到衡国公府,顾家很快就败落下去,这下子可就神气不起来了。在顾家也无人把她放眼里,回娘家呢,如今娘家都是由嫂子当家,才不甩她呢,连门都不让进。可怜哟,自己作死,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活该。”

    徐璐说:“所以说,每个媳妇心中都有一杆称。谁对谁不好,虽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一直记着呢。李家那老太太长辈没个长辈样,那小姑子也没个小姑子样,难怪有今天的下场。”

    二人声音渐行渐远。

    官老太太脸色铁青。

    官令菲脸色胀得通红,又气又难堪,却又委屈得厉害。她自己育有四个孩子,凌芸的每个孩子都有七八个下人服侍,就连那个非官家种的官诺,身边也有两名乳娘,数个小厮服侍。自己的孩子统共也才四个下人服侍。害得她每次出门,都弄得手忙脚乱的,根本不敢放开手脚玩耍。尤其见凌芸在官家发号施令,所有奴仆皆恭敬听命的气派,就又羡又妒。

    她更讨厌那个徐氏。

    自己好歹还是官家的姑奶奶,都不好指挥官家的奴仆,她倒是好,再是舅夫人,也不至于大赤赤地就把官家的奴才吩咐得团团转吧。

    真要论关系,这徐氏不过是凌氏的舅母子,她还是凌氏的小姑子呢。这凌氏也真是的,一心只向着娘家,也不帮衬着自己的小姑子,一点都不贤惠。

    越想越不气的官令菲,也没胆量去凌芸那找苗头,更没胆子在徐璐面前放肆,也只好在官老太太跟前诉诉苦了。

    她也没有要强行索要轩哥儿玉佩的意思,只是想从母亲这儿抠点儿好处罢了。反正母亲由兄嫂赡养,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孝道,兄嫂对母亲都不可能太坏,母亲这儿的好东西也满多的。

    只是不曾想,母亲居然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就那样直接向轩哥儿索要起东西来。

    官令菲很是后悔。

    早晓得母亲是这样的没脑子,她应该明说的。

    也要怪自己,看到轩哥儿那羊脂玉佩就顺水推舟,谁知玉佩还没捂热呢,就让轩哥儿弄了这么大的难堪。当时屋子里还有那么多客人。若是传到齐家去,官令菲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看了官令菲的笑话,徐璐心情大好,回去后,就把这一事儿向武夫人分享了。

    武夫人狠是夸赞了轩哥儿,说果然外甥肖舅,这话果真不假。小时候凌峰也这么应付那群极品亲戚呢。

    徐璐就好奇地问起了凌峰小时候的事。

    武夫人兴致一来,也就倒了不少凌峰的趣事。

    ……

    五日后,官令宸动身前往福建,安国侯府一家子也前去送行。

    徐璐又瞧到了官令菲夫妇,齐烨徐璐只匆匆见了一面,就去了外院。而官令菲,比起几天前,好像憔悴了些,她身边服侍的人似乎也换了人。

    官令菲避开了徐璐的目光,在凌芸面前,似乎也有些讨好,不过在徐璐看来,大概是摆惯了高高在上的小姑子架子,陡然要她放下身段,似乎不大适合,无论是脸上的笑容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很是僵硬。

    官令宸的表妹众多,主要是官老太太娘家亲戚实在太多了,官令宸的舅母,表娘,表弟表妹们真的很可观,这些人也身皆不高,但却有共同的特点,能生。

    官老太太有九兄妹,成活了六兄妹,然后这六兄妹又分别开枝散叶来,所以今天徐璐也随凌芸叫了不少表婶表嫂表弟妹或表妹。

    已婚的表妹足足有十一个,而未婚的表妹,也有四个。不过瞧着这些未出阁的表妹就是全加起来都不及凌芸一半的美貌,徐璐就放心了。

    看着这些面容普通说话却嗲声嗲气的表妹们,徐璐不禁又想起了妹妹徐琳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表妹。

    那个表妹姓王,自称是庄家姑母的闺女,早些年,王家老爷子曾与庄老爷子有过口头婚约。但后来王家举家迁离京城,十来年没有来往过,这事儿也就被淡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王家没落了,王太太领着王表妹,孤苦无依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投靠庄家。

    然后,这位王表妹就拿出了当年王家祖父与庄家已逝祖父提过的婚约,想与庄家屡行婚约,想嫁给二表哥庄良。

    徐琳没法子处理这事儿,只好来找徐璐求救。

    这也是今日才发生的事,徐璐叹口气,只是今日是给官令宸饯行的日子,只好压下这遭心事儿,等送走了官令宸,就回去处理那所谓的王表妹一事。

    ------题外话------

    今天史有一更。

第164章 武夫人发怒

    官令辰吃了午饭就走了,凌芸需在家安胎,没能前去。不过把轩哥儿带了去。按凌芸的说法就是,男孩儿还是带在父亲身边最好。

    官老太太舍不得儿子,但为了儿子的仕途,也只能忍痛放儿子离去,精神就有些厌厌的,武夫人就携着凌芸前去开导她。

    虽然武夫人巴不得老太婆早早死了好,但若是现在就死了,女婿就得解职丁忧。官令宸今年三十有五,官场上,这种年龄要资历有资历,要年龄有年龄,正是仕途上升的大好势头,正需一股作气。若是让丁忧给耽误掉,绝对会悔青一肚子的肠子。

    凌芸前去开导官老太太去了,自然没功夫陪客人。而招呼客人的任务,又落到了徐璐和官令菲身上。

    今日的官令菲似乎想通了似的,招呼起客人来,比她更热情,更周到。

    徐璐也落得轻松,自己退回厅堂享受服侍去了。

    官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正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这点徐璐还是清楚的,大概是听说了自己生了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心里好奇罢。不过也只是暗中议论下罢了,倒不至于当面鼓地说将出来,

    当然也有人笑问徐璐:“怎的没有带小公子出来?”

    徐璐说:“孩子太小,又顽皮,怕冲撞了客人,便没有带过来。”

    “听说小公子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名,请恕我孤漏寡闻,不知小公子赐的是什么名字。”

    “就一个澈字。”

    “唉呀,澈字好咧,清澈,澄澈,那可是个好名字的。小公子可真有福气。”

    看这人似乎没什么恶意,徐璐也就笑了起来:“是圣上抬爱罢了,当不起您的廖赞。”

    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斌哥儿兴冲冲地从外头进来,四处张望着,没能发现自己的母亲,便扑到徐璐这儿来:“舅妈,娘亲呢?”

    徐璐说:“你祖母病了,你娘正在照顾你祖母呢。”

    斌哥儿就说:“那我就去看看祖母。”

    徐璐赶紧拉着他:“回来,你祖母有娘亲服侍就好了,你好生招待你的那些小伙伴便是。”

    “可是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娘亲。”

    “什么好消息,可以与舅妈分享不?”

    斌哥儿犹豫了会,看徐璐一脸温柔的笑意,就垫起脚,在徐璐耳边轻声道:“刚才爹爹起程之前,姑父把外祖父赏给轩哥的玉佩还给了轩哥。”

    果然是一件好事。

    “轩哥很想要,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姑父铁了心要给,轩哥就接下了。”想来那齐烨身为读书人,起码的脸面还是要的。只是,平白失去了名贵的珊瑚玉佩,又还让妻子把大舅兄给得罪了,这笔买卖,着实肉痛。

    “轩哥儿临走前,要我把这事儿告诉给祖母和姑姑。不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算了,只告诉给姑姑得了。”

    徐璐愕然,看着斌哥儿秀气的脸蛋儿,小家伙才几岁呀,居然如此腹黑,日后长大了还了得?

    正想着,官令菲进来了。

    斌哥儿立马扬起大大的笑脸,显摆似地把走过去,高声笑道:“姑姑,这是外祖母给我亲自做的衣服,姑姑瞧瞧,可好看?”

    官令菲刚才招呼了一群客人,还是颇有收获的,也认识了好些有身份地位的女眷,正步在云端,如今见什么都顺眼,微扫了斌哥儿那身姜黄色绣双喜直缀,像模像样地配了嵌玉红宝石的腰带,腰间还垂着枚压袍玉佩,和豆绿色宫绦,垂着个小小的玉葫芦,及一枚鹅黄色的南瓜造型的荷包,好一副贵气公子哥的打扮。

    官令菲双眼一亮,斌哥儿皮肤白皙,人又生得秀气,这副打扮下来,越发有世家公子的派头,贵气逼人。

    “好看,斌哥儿这身派头,简直快要赶上那些世家勋贵子弟了。”官令菲由衷夸赞着,犹在心里想,自己回去后也给儿子这么打扮。

    斌哥儿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又摆弄了玉佩,说:“以前都是穿娘亲做的褂子,如今这么穿,好看是好看,却不怎么方便。生怕把衣裳弄脏了,稍稍弯下腰就要弄脏下摆呢,还有这玉佩,万一系得不牢,掉了怎么办?这可是轩哥临走前亲自交给我的,可不能弄丢了。”

    洁白的玉佩躺在斌哥儿微胖却又白嫩的手心上。

    官令菲也瞧到了玉佩,目光一缩,脸色大变:“这玉佩怎的在你手上?”

    斌哥儿说:“这是轩哥临走前给我的。说是姑父还给他的,还对爹爹说,大表弟不懂事,看什么东西都眼热,眼皮子忒浅,还要爹爹不要放心上。”

    徐璐好整以暇地欣赏官令菲大变的脸色,捂着唇,偷偷地乐着。

    难怪上有极品婆婆,下有极品小姑子,凌芸依然不怎么放心上,敢情这些小家伙小小年纪,战斗力就这么强,凌芸着实可以高枕无忧了。

    官令菲饱受打击,可又还要维持着面上的风度,只可惜诚府又不够深厚,看起来极外的扭曲。

    徐璐心情大好。

    到了下午,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毕竟官老太太病下,官令宸又起程离去,女主人又身怀六甲,再继续呆着未免扰人。

    官老太太那群亲戚也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徐璐按着凌芸的吩咐,亲切地送了他们出去。

    后来徐璐也去看望了官老太太。

    官老太太也不算病,只是长年与唯一的儿子聚少离多,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加上年纪又大,一时间悲从中来,就有些难过而引发的失落。经过武夫人的安慰,人也缓了过来。看着凌芸怀着大肚子依然给自己张罗着,又想着这些年来,自儿子娶了凌氏后,家里家外,就再也没有让她操心过了。这凌氏虽然曾嫁过一次,但出身显赫,也不嫌弃儿子半张脸的疤痕,又还给官家留了后,如此一想,心也就软了,对凌芸也就和颜悦色起来。甚至还让凌芸去休息,千万别累着自己。

    武夫人欣慰不已,觉得人心都还是肉长的。还私下里对凌芸说:“对你婆母好一些吧,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是,很快,武夫人又收回了对官老太太的好感。

    官令菲趁客人走后,向官老太太诉苦去了,说斌哥儿小小年纪,居然抢儿子的东西。

    官老太太一听,立马坐起身来,把斌哥儿叫了去,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斌哥儿斥责了一通。

    斌哥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齐烨也来看望老太太了。就听到斌哥儿惊天动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哭声,一番询问,自然是勃然大怒。当着岳母的面,就对妻子怒喝道:“胡闹。究竟还要脸不要?身为姑姑居然抢侄儿的东西,末了还冤枉自己的侄子?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长辈?我都替你臊死了。”

    然后又蹲下身来安慰斌哥儿。

    只是斌哥儿受的委屈实在太大了,一直哭,哭得伤伤心心,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前因后果,直把齐烨臊得无地自容。

    偏偏,得到消息的武夫人凌芸也赶了过来。刚开始齐烨还想替妻子捂着,但架不住斌哥儿口齿伶俐地说起了前来,武夫人大怒道:“怪不得我和侯爷还有他舅舅送给外孙的礼物,总是没过几天就不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好好,官家姑奶奶果然好本事。”

    凌芸悲忿地呼道:“姑奶奶,自我嫁到官家,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留你一份。你,你如今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干脆你把官家的东西全搬到你们齐家得了。”然后就捂脸哭着出去了。

    斌哥儿左看右看,又嚎了起来,被杨嬷嬷哄走了。

    武夫人和徐璐也板着脸奔了出去。

    她们三人出了寿安堂,拐了个弯,沿着外边墙角,摸到了老太太呆的地方,只见齐烨声音冷厉:“……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岳母,官氏这样的禀性,不但丢齐家的脸,还丢官家的脸,您非但不管,反而助纣为孽。您这么做,又对得住大舅兄大舅母,对得住自己的亲孙儿?”然后气如斗牛地离去了。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官令菲的哭声。

    官老太太也委屈地哭道:“我这么做,还不是心疼菲儿。看你们夫妻俩日子过得艰难,这才想办法帮你们,怎的就还成了我的错了?”

    徐璐撇唇,果然天下父母心,心疼过得不好的女儿,就对过得好的儿子孙子劫富济贫。

    官令菲怨恨地道:“都是那凌氏,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她娘家什么没有,金山银山都积得烂了,都不肯给玉哥儿一个。玉哥儿好歹还是她的侄儿呀。”

    官老太太说:“就是,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手指头拢得那样紧,半分好处都得不到。亏我刚才还夸她来着。”

    武夫人怒了,说:“不要脸的东西,当我凌家没人了?”

    武夫人是真的怒了,她拿官老太太没办法,但拿官令菲就没法子么?

    武夫人走后,凌芸也没有去老太太房里,而官令菲在老太太屋里一直呆到天黑,这才离去。凌芸也没有出来相送,不由咬牙暗恨。

    武夫人没有回凌家,而是杀去苑平齐家。

    徐璐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官老太太也是可笑,不愿让女儿占官家的便宜,就可劲地占凌家的便宜。她以为凌家是好欺负的?

    还有官令菲那番话,凌芸再是好脾气的人都要发怒了。

    武夫人没有以齐家姻亲的身份去齐家,而是点齐人马,摆上侯府夫人的仪仗,典锣开道,八抬大轿随行。

    苑平县城近年来已少有见到如此阵仗,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全苑平消息灵通些的公家人物,都知道了京城来了位侯府夫人去了齐家,对齐家又羡又妒的。

    齐夫人却是满面的发苦。

    望着神色冷冰冰的武夫人婆媳,齐夫人心头一个咯噔,知道来者不善,小心又小心地陪着笑脸。

    “……不知凌侯夫人远道而来,不曾迎接,还望海涵。”齐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武夫人,边走边说:“我那五媳妇还是夫人千金的小姑子,今儿是官家舅老爷赴任启程的大日子,今儿一大早,我就让官氏回娘家去,亲家舅太太有了身孕,她身为小姑子,正该回娘家帮上一二。今儿一大早就出去去了官家。不知侯夫人见过不曾?”

    武夫人冷着一张脸,只说往里头走。并未回答齐夫人的话。

    徐璐扶着武夫人,也是冷着一张脸。

    齐夫人越发忐忑了,让人快马加鞭出去通知齐家的男儿,凌侯夫人驾到,并来者不善。

    这时候,齐家所有女眷都集齐在宴息处。

    因武夫人摆了侯府仪仗,所以齐家上下,就得全体出动,在宴息处,向武夫人婆媳下跪磕头。

    丫鬟战战兢兢地上了茶水,徐璐接过,是上等的铁观音,不过并没有喝,只是拿着茶盖微微拔了下茶水。

    宴息处一片鸦雀无声。齐家女眷起身后,偷偷看了武夫人婆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在心里猜测着,侯夫人究竟为何而来。

    不过众人还是有了些微的眉目。

    今日是官令宸赴任启程的日子,凌家身为姻亲,自然是要去的。可这个时候却来齐家,还来着不善,想来应该是老五他们惹了凌家。

    老五媳妇官氏的为人德性,齐家妯娌都是清楚的,为了显摆她在娘家的地位,时常从娘家带些名贵的物品回来。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古玉或头面,名贵的瓷器茶具,还有有钱都买不到的茶叶……虽然官氏一直称是娘家嫂子送她的,但她们知道,茶叶或许可以送些,但那些名贵头面及瓷器,再是大方富有的人估计也不会舍得的。尤其昨日官氏回来还向她们显摆了凌氏赏给玉哥儿的羊指玉佩。

    今日凌侯夫人就气势汹汹地来……

    武夫人见大家吓得不成样了,这才冷冷地拿出那枚羊脂玉佩。

    “这枚玉佩是我家侯爷给外孙八岁的生日礼物。昨儿个让齐家五太太瞧中了,就向我那外孙索要了去。今儿个,官家姑父又把这玉佩还给了我外孙。只是后来让齐家五太太知道后,就撺掇着亲家老太太大骂我外孙,还骂我闺女,说她手指头拢得这样紧,不配为官家妇。齐家诸位太太,难不成你们也像齐五太太那般,每回回娘家去,都要占嫂子娘家的便宜?”

    徐璐又补上一记刀子,左右打量了齐家的宴息处,布置得清雅中见高贵,齐套的花梨木的桌椅,两边摆放着的八仙过海,蟠桃贺寿整片琉璃屏风,移栽在汉白玉刻金丝花盆里的铁杉笔挺飘逸。

    齐家果然不是书香世家,雅致中又见清贵。

    齐夫人惊怒交加,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竭。

    齐家几位太太们脸色也胀得通红,深为官氏为耻。

    齐夫人艰难地说:“侯夫人息怒,原是我们没有教好媳妇,让她丢脸丢到侯夫人跟前去了。只是,我这媳妇虽然又蠢又笨,可在齐家一向安份守已,从未出过差错。我实在难以相信,她在娘家还是那般模样。”

    齐家太太们纷纷点头,官氏在齐家很是安份,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从未与妯娌争过长短。再来,齐夫人的另一层意思也表明,官氏在齐家都安份,一回到官家就原形毕露,想来也是环境造成的。官老太太的责任更大。

    武夫人轻笑一声:“我只问齐夫人一句话,官氏究竟是不是齐家的媳妇?”

    齐夫人脸都绿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官氏不管在娘家犯了什么事,外人都不会找官家的麻烦,只会找上齐家。

    毕竟,女人嫁出去后,就是婆家的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问责的自然也是婆家了。

    齐夫人承认官氏是齐家的媳妇,但仍然狡辩着官氏在婆家一向安份守已,实在难以置信会在娘家干出那样的事。

    徐璐就一惊讶地道:“唉呀,齐夫人当真不知?我还以为齐夫人是知道的呢。”

    齐夫人忍下心头的怨气,赔笑道:“少夫人说笑了,媳妇年纪也大了,我再是婆婆,也无法管媳妇在娘家的事。所以是真的不知。不过侯夫人少夫人请放心,既然官氏这般行事,确是不像话,等官氏回来,我必好生教训她。以后决不会再犯同样的事。”

    武夫人把玉佩放到桌上,冷冷地道:“这玉佩是先帝爷在世时,赐给我家侯爷的。外孙的生日,侯爷就赏给了轩哥儿,这都还上了凌家册子的。如今却让贵府五太太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就到手了,倒是开了我的眼界。不过玉佩既然送了出去,也概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不然我闺女在婆家可就难做人了。只是这玉佩可是宫中御赐之物,等闲人是不得佩戴的。所以还是由齐夫人保存方妥当。不然落到有心人手里,若是捅到御前,我家侯爷怕也难逃干系。”

    齐夫人脸色变了数变。

    徐璐接着说:“官家姑爷是个好的,今儿个原本把玉佩还给了轩哥儿,只是让贵府五太太得知后,就又闹了起来,害得官老太太也生起我们家姑奶奶的气来,如今我那外甥可委屈了,饭都吃不下。连累我们家姑奶奶也受了挂落。天可怜见的,我家大姑奶奶多贤惠的人,这些年来,吃的用的什么时候短过你们五太太?如今连御赐的东西都给了她,还不满足,居然还在官老太太面前指责我们家姑奶奶,说她手指头拢得那样紧,实在不配为官家妇。天可怜见的,姑奶奶都身怀六甲的人了,除了要服侍婆母外,还得受贵府五太太的冤枉气,再是好性儿的人也会气得不行。我婆母也是忍无可忍了,这才来问问齐夫人,你们齐家教出来的好媳妇,倒是厉害呢。”

    齐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不止一次地骂道:“这个不要脸的贱妇,眼皮子忒浅。”

    齐家几位太太也气得不行,纷纷指责官氏的不像样,又替官氏向武夫人道歉。

    武夫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我可当不起诸位太太的道歉。只求你们齐家好生管束下自己的儿媳妇,以后千万别丢脸丢到外大街,难看。”

    不给齐夫人描补的机会,武夫人和徐璐扬长而去。

    上了轿子,徐璐对武夫人说:“想必官氏未来的日子会不好过了。”

    武夫人冷笑一声:“早在官家就想收拾她了,不过顾忌着官家老太婆罢了。”武夫人是真心疼凌芸的,凌芸是出嫁女,未来的荣辱都系在官令宸身上。官令宸正值壮年,正是挣大好前程的时候,可容不得有半分闪失。官老太太虽然让人憎恨,可若有个三长两短,官令宸守孝三年下来,前期累积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徐璐拉着武夫人的手道:“夫人是真心疼姐姐的。不像官老太太,目光短浅,她疼惜官氏是真,可惜却用错了方式方法。”

    出嫁女还是要靠娘家支撑的,早些年靠父母,但父母没了后,就要靠兄嫂。有远见的小姑子都不会去得罪自己的嫂子的。就拿朝阳公主来说,人家堂堂嫡出公主也要讨好嫂子,才能有如今公主堆里的头一份。哪像那官氏,目光短成这样,生平少见。

    徐璐体内的兴奋点,一直建立在官令菲回到齐家后,即将被婆母往死里收拾的基础上。

    可惜回到凌家,没有人能够分享她的高兴。

    因为凌峰最近实在太忙了。

    吏部陡然少了个右侍郎,一时半刻又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凌峰自然就比以往忙碌了许多。官令宸起程赴任也只是露了下面,喝了杯酒就匆匆离去。

    晚上月亮升到树梢头才回来。这时候,徐璐都已睡下。

    徐璐的兴奋在第二日继续维持,但也只维持到中午罢了。

    徐琳中午过后就来了。

    “长姐,你可得替我想个办法才成。”

    徐璐正在看外书房上个月的账,闻言怒拍了炕几,怒道:“天还没蹋下来呢,你着急给谁看?素日里我教你的规矩礼仪呢?都丢脑后了?”

第165章 徐琳

    徐琳这才想到自己不该如此慌张的,身为女子,应当沉静优雅,喜怒不形于色,她刚才的表现着实不中用了,于是喏喏地道:“让表姐失望了,只是,妹妹是真的忍不住了。”

    徐璐板着脸道:“忍不住就得忍。你才嫁过去多长时间?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往娘家跑?成何体统。还有,出门作客,居然就这么一身衣服出来,好歹也要给讲些仪态吧。”

    徐璐穿着蜜合色的春裳,下身淡蓝色马面裙,垂着枚豆绿色宫绦,连个压袍玉扣子都没,梳着偏堕髻,插了支金素簪子,大概是出来时比较匆忙,头发好些都乱了,露出浅浅的发丝,看起来有些狼狈。女子还是要三分颜色七分打扮,徐琳本来面容就普通,就更要精致打扮,不说要佩戴多华丽的珠饰,至少头发要梳齐整,珠饰要佩戴妥当吧。瞧她这么副模样,比乡下农妇差不多。

    徐琳被斥责得满面通红,局促地道:“长姐教训得是,妹妹以后会注意了。”

    “你身边服侍的李嬷嬷呢?我不是把她拔给了你么?她没给你出主意?”

    徐璐脸色很是不安,一副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的模样。

    徐璐知道她软弱的德性,又看向徐琳带来的丫头,青草。

    青草是徐琳从福州带来的贴身丫头,半路买来的,能有多少规矩,不过一做事还算勤快,对徐琳也满忠心,后来在凌家那一段日子,也学了不少规矩。如今倒也有模有样了,青草赶紧回答道:“回姨夫人的话,李嬷嬷因冲撞了大奶奶,被大奶奶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家中养伤。”

    青草嘴里的大奶奶就是徐琳的妯娌,庄家大嫂。

    徐璐愕然:“李嬷嬷怎么就冲撞了你们家大奶奶了?”

    青草忿忿地道:“李嬷嬷是安国侯府出来的老人了,哪会冲撞大奶奶,不过是大奶奶故意找茬罢。”

    原来,徐琳每隔半月就回乡下向庄母请一次安,李嬷嬷自然一同跟随。徐琳向庄母请安过后,按例要在庄家吃午饭的。庄家人口简单,但下厨的人还是有的。偏庄大嫂非要吃徐琳做的红烧狮子头,想沾沾徐琳的光。

    李嬷嬷知道徐琳无法说不的性子,就替徐琳回答,借徐琳身上的衣裳才订制为由,怕弄脏了衣服而婉拒了。

    庄大嫂又说:“弟妹这身衣服,确实易脏呢。也罢,那改明儿弟妹得了闲,可得教教家中的厨房才是。弟妹应该不会拒绝吧?”

    李嬷嬷就笑着回答,若是庄大嫂真要吃红狮子头,就派厨房去银杏胡同请教青荷。

    青荷是徐琳另一丫头。

    徐璐点点头,很是赞赏李嬷嬷的反应,“不错,身为主了就要有主子的派头。她叫你做,你就真去做呀?若你当真下了厨,那以后就真要沦为她的免费厨娘了。”然后徐璐又教徐琳,庄大嫂那样说话,是非常拿捏人的。尤其让徐璐教一个下人做菜,是非常掉价的。徐琳就该向李嬷嬷那样,棉里带针地还回去。你派个厨娘过来,我也就拔个丫头来教你,公平的很。

    徐琳恍然大悟,讷讷地道:“原来,原来大嫂还存了这些心思。”然后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她压根儿就没听出庄大嫂话里的机锋。

    徐璐叹口气,这丫头怎么如此单纯呀。

    “说吧,李嬷嬷那么聪明的人,怎的就冲撞了你们家大奶奶?”徐璐问得讥诮。

    青草说:“吃午饭的时候,大奶奶想吃二奶奶跟前的鱼子酱,就请二奶奶给她端过去,李嬷嬷动作很快,先二奶奶一步把鱼子酱给她端了过去,可大奶奶没有接稳,鱼子酱就被打翻在桌上,把大奶奶的衣裳弄脏了。大奶奶就说李嬷嬷是故意的。要惩治李嬷嬷以下犯下。李嬷嬷跪下来求饶,二奶奶也说李嬷嬷不是故意的,请大奶奶宽容。大奶奶不依不饶,非要惩罚李嬷嬷。后来李嬷嬷只好用嘴型对二奶奶说了三个字,可惜二奶奶没能看清楚,奴婢倒是看出来了。便对大奶奶说,李嬷嬷并非庄家的奴才,而是安国侯府少夫人特意拔给二奶奶使响的。卖身契也还在安国侯府,若是大奶奶真要处罚李嬷嬷,得等二奶奶去安国侯府拿了李嬷嬷的卖身契再处罚也不迟。”

    徐璐很是赞赏青草的反应,笑着说:“很好,你倒也学出来了。”

    青草不好意思地道:“当不起姨夫人的夸赞。奴婢也只是从姨夫人这儿学了些皮毛而已。”

    “那后来呢?”

    徐琳垂下了头颅,很是羞愧。

    青草看了徐琳一眼,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大奶奶自然不好再处罚李嬷嬷,又说她的可是从御衣坊里买来的,可是她省吃简用花了七十两银子买的,如今就这么报废了,然后就心呀肝的叫起来。二奶奶就说要陪大奶奶七十两银子。然后大奶奶又哭呀叫的,说她的头面也弄脏了,这个可要值好几十两银子的。二奶奶就忍不住了,与大奶奶理论起来。大奶奶嘴巴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二奶奶挤兑得不成像。二奶奶也恼了,只肯陪七十两银子,不肯赔头面。大奶奶就又哭又闹的,连太太也被惊动了。太太出来后,大奶奶恶人先告状,偏派起了二奶奶和李嬷嬷的不是。说二奶奶和李嬷嬷仗着有个做侯府少夫人的姐姐,不把她这个大嫂放眼里,刚才还故意拿酱来泼她,弄得她一身脏,新做的衣服毁了,头面也弄脏了。二奶奶还不肯赔。奴婢忍不住辩驳了两句,大奶奶就要来掌奴婢的嘴,说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还讽嘲二奶奶,你身边的人不都是安国侯府出来的吗?怎的还这么不懂规矩?”

    徐璐深吸口气,看了把头垂得低低的徐琳一眼,淡淡地问:“接着往下说。”

    青草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二奶奶就说,他们自是懂规矩的,不过是忠于我,关心则乱罢了。还喝斥了奴婢,要奴婢向大奶奶赔不是。”说着委屈地红了眼。

    徐璐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接着青草的话说:“你向林氏道歉,林氏自然就占据了主动。就可以正大光明教训你了,是也不是?”

    青草很是佩服:“姨夫人好厉害的本事,全让您给猜中了。不错,大奶奶确是如您所言,借着奴婢不懂事,要替二奶奶教训奴婢。二奶奶就说,我自己的奴才我自己教训就是了,不劳大嫂操心。大奶奶就讥笑二奶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太太听不下去了,喝斥了大奶奶,说她大嫂没个大嫂的样,居然与弟妹闹腾起来。又喝斥了二奶奶,说二奶奶连个下人都管不好。不管李嬷嬷是安国侯府的奴才,还是二奶奶的奴才,如今归二奶奶使唤,自然要遵庄家的规矩。太太还斥责了二奶奶,要二奶奶好生管教自己的奴才,庄家虽小门小户,但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然后太太就回屋里睡觉去了。大奶奶就借着太太的话,说既然太太都开口了,李嬷嬷自然是要罚的。还问二奶奶,服还是不服。”

    当时徐琳当然不服的,就辩驳了两句,但庄大奶奶左一句“婆婆说过”右一句“你敢忤孽婆婆”。徐璐自然不敢忤孽婆母,让庄大奶奶借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了一回,让人打了李嬷嬷一顿。

    庄家没个像样的板子,还是特地折的柳树枝打的。如今三月底的天气,衣衫渐渐穿得少了,脚拇指粗的柳枝抽在身上,也还是满痛的。李嬷嬷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让人找上这种腌赞理由,惊怒交加,加上对徐琳失望透顶,回去后,就给病下了。

    徐璐指着徐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她恨恨地揪了她一把:“你这个棒槌。”

    徐琳满脸羞愧,话都说不出来。弱弱地替自己辩驳道:“我也从未见到过样显搅蛮缠之人,也是真的没了主意的。长姐,你教我些本事吧,今儿回去好生收拾她。”

    “人家占了个长字,你要如何收拾她去?”徐璐气急败坏,恨不得掐死她,这个妹子,不止单纯,还笨,又不知变通,还懦弱到撞墙的地步。

    “她说李嬷嬷弄脏了她的衣裳,你就不知道反咬她一口,称她是故意算计李嬷嬷的?什么衣服值七十两?御衣坊我也带你去过两回,那里头的衣衫布料什么价格你就忘了?七十两,哼,就是两个七十两都买不到御衣坊的衣服。你就不知道拆穿她?就任她狮大子开口?”

    徐琳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徐璐缓了口气,看她委屈又气愤的模样,实在懒得骂她,就问青草:“庄家大奶奶暂且放一边。先说说那位王表小姐吧。”

    其实那位王表小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是因为过不下苦日子,见庄家日子还不错,就想赖在庄家。而庄家兄弟都成了亲,她就只能退而求次从中选一个兄弟。她看中了庄良。一来庄良年纪轻,又与庄家分开单过。二来徐琳比庄林氏好对付多了。加上她比徐琳生得好看不少,自认可以把徐琳压下去。只是后来听说徐琳还有个侯府少夫人的姐姐,稍稍打起了退堂鼓。徐琳还来不及松口气,那王表姐只在乡下庄家呆了数日时间,就又决定要给庄良作小。因为王家与庄家有婚约在先,庄母也不好拒绝,只好把徐琳叫去问问徐琳的意思。

    徐璐看着徐琳:“然后你就同意了?”

    徐琳喏喏地道:“我再笨,也不会让她进门的。只是,婆婆之命不可违,我,我也不好明着反驳,只说,回去与夫君商量。婆婆就说,夫君那儿自有她作主,只问我一句,是否同意便成。然后……”

    “然后怎样,你说呀。”不用照镜子,徐璐估计都能瞧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了。

    徐琳哭了起来,捂着脸道:“婆婆步步进逼,我也是没法子了,就,就答应了。”

    徐璐毫不意外,刚才瞧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琳低垂着头,讷讷道:“就今天早上。”

    这么说来,徐琳前脚答应了庄母让表小姐进门,后脚就赶紧来搬她这个救兵。

    只是,应都应了,来找她又有何用?难不成,她侯府少夫人就可以逼着庄家把出尔反尔不成?

    徐璐深深叹口气,连骂徐琳的力气都没了。

    她顺了半天的气,这才道:“首先,这件事上,你实在太过软弱,你就算泼辣一些,庄家人也拿你没办法。因为你与妹夫还在新婚期内。你婆母再强势,也断不会强逼你纳表小姐进门。其次……”

    徐琳居然弱弱地辩驳:“可万一让婆母指责我善妒可怎么是好?”

    说来说去,还是怕婆母生她的气。

    徐璐忍着满腔的怒火,拔高了声音:“谁敢?你婆母,还是你大嫂?哼哼,你忘了你如今已是四品官员千金,低嫁他们家,强势些又何妨?你这样丑弱,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你的份。人善被人骑你没听说过么?她们若是真敢指责你善妒,哼哼,你公爹可有纳过妾,庄善可有纳过妾?他们都不纳,凭什么要你纳?欺负老实人也不是这种欺法。”

    徐琳双目一亮,很快就又黯淡下来:“可是,这些话,我哪敢与婆母说?”

    徐璐哼笑:“你就直接问你婆母,公爹可有纳妾?大伯可有纳妾?他们若是还要脸,就不会逼你应这事儿。”

    徐璐又教徐琳回去如何应付婆母和庄大嫂,“你不常在你婆母身边,你大嫂又百般妒忌你,估计没少在你婆母面前说你的坏话。不然你婆母也万万不会冒着得罪安国侯府的风险斥责李嬷嬷。有你大嫂在婆母身边挑唆着,这个表妹你不纳也得纳。加上你又同意了,也反悔不得。索性你就以退为进,说既然表小姐已与庄良有婚给在身,那她岂不就是多余的?她愿自动让贤。不过你非过错方,只需庄家陪你双倍嫁妆就成。哼哼,看你那婆母如何回答。”

    徐琳大惊失色:“可是这么做,岂不让婆母认为我挟制她?”

    徐璐火大地道:“就是要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她既想得好处又还想要名声,就要来牺牲你,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果然人善被人欺,她怎的就不让她林氏纳王表小姐呢,非得让你纳?”

    徐琳小声道:“是了,大嫂比我泼辣多了。原本婆婆是想让大伯纳表妹的,只是大嫂哭闹得厉害,这才作罢的。”

    徐璐挑眉:“这就是了,她能闹,你为何不能闹?贤惠可不是当饭吃的。”庄大嫂娘家也不过是长兴县的地主罢了。人家都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闹将一番,为何徐琳就不能闹?

    真的很不可思议,田氏那种拔尖要强又争强好胜的人,徐琳为何没有学到田氏十之其一呢?

    好说歹说,把徐琳踢了出去,让她自己去面对婆母面对表小姐。徐璐对这个妹子是恨铁不成钢的,不求你如何聪明伶俐,只求你自己立得起来,不受人拿捏就是了。居然让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就把你拿捏得动弹不得,真是朽木不可雕。

    凌峰今儿回来得较早,就瞧到徐璐气冲冲的模样,不由笑问:“是谁惹你了?”

第166章 冲撞

    徐璐看他一眼,叹口气,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把徐琳的事儿说出来。只是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往回不到天黑是不可能回来的。现在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就丢给底下人去弄了,早些回来赔你。”如今气候转暖,初春到来,许久没曾放松过,想带妻儿出去走走,这才早早回来了。

    一听要出去玩,徐璐就来了精神。一边让人去好生服侍团哥儿,一边问要去哪儿玩。

    看着妻子生动的脸儿,凌峰也受了感染,说:“如意楼,那儿新推出了菜品,另外还可观看如意楼推出来从西洋传过来的西洋话剧,听说挺新奇的。”

    一听是如意楼,徐璐更是兴奋得双眼发亮,她听说过这家酒楼,做得极很是美味,大多时候去得迟了都没得卖了,都还得提前三天预订。据说那西话剧也挺吸引人的。

    “我听路姐姐说过,她也曾去过一次,挺好看的。”

    只是如意楼的西洋歌剧不外包,不登门献唱,只能客人前去如意楼。徐璐也想去瞧瞧,只是没有爷们陪同,还真没胆量前去。

    人家路玲玲都是由沈任思陪着去的。

    凌峰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外出的便袍,月牙白织金丝八团花缎面直缀,头戴白玉冠,豆绿色宫绦垂着枚两寸宽六寸长刻步步登高竹节长方形状的和田玉,玉白色的四方型荷包,嵌玉缂丝腰带,整身打扮,很是清新舒爽,也不见奢华,却自有股令人心折的风流气度,让人过目难忘。

    徐璐妙目瞅着自己的丈夫,这男人,马上就而立之年了,越发沉稳英俊,那种经由岁月洗礼的熠熠风华,加上手握重权带来的唯我独尊的气度,着实出采,令人着迷。

    在三尺宽六尺高的以梨木镶嵌的全身镜前,凌峰理了理袍角,又弹了弹五彩刻丝精美刺绣的袖缘,看着镜中的自己,袍子上也不见有多少精美刺绣,料子也不是最顶级的,玉佩也只是普通的新疆和田玉,荷包也是朴实无华,但整体搭配下来,却是非常舒服。果然,再是出色的男人,还是离不开合乎身份的打扮。妻子在这方面,做得一向好。

    凌峰在打量自己的同时,脑子里却又回想起叶恒,抛开凌叶双家的恩怨不谈,那男人也是挺英俊的,虽比不上自己,但也是极为出色的。只是娶了那么个丧门星媳妇,堂堂侯府世子,衣着打扮,从来都是缭缭草草,得过且过的。认识叶恒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穿过浅色或艳色的衣服,全是藏青和黑色这种沉闷颜色为主,虽然都是上好的料子,但整体感觉就不那么顺眼舒服了。果然,穿衣打扮,好的搭配占大半。

    徐璐知道凌峰不耐久等的,所以只让掌梳嬷嬷给她梳了简单的圆髻,插上能够不让人小瞧的嵌六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仙鹤簪子,四根嵌南珠小金簪固定住圆髻,不使松散。因不喜用头油,就再拿了四枚嵌折枝玫瑰花尖嘴牛角夹分别把容易掉落的浅发固定住,再戴上指宽的赤金抹额,面上再略微抹了些以桃花汁而制成的面脂抹在两腮,呈现出自然红润色泽,肌肤立时就动人娇艳起来。

    豆绿又打开装唇脂的沉香木匣,匣子里有十六个小盒,里头盛着十余种颜色的唇脂,“要选哪个呢?”

    姑爷都打扮得英俊出尘,自己的女主子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想给主子打扮艳丽些,又怕主子不接受。可太过朴淡了,又实在可惜。

    这时候凌峰走了过来,看了看镜子里娇艳如花的妻子,又瞧了瞧各色唇脂,亲自选了款艳丽的深玫瑰红唇脂,“就这个吧。”

    中深玫红唇脂,“会不会太艳了?”她几乎很少用这个颜色,因为太艳了。怕被人说成轻浮。

    “咱们是出去玩呢,又不是去参加席筵。自然要随意打扮,更何况,夜色中,打扮得鲜艳些才更有种烈焰红唇的娇惑之美呢。”

    徐璐美目看了他眼里的一抹色笑,嗔道:“怕是爷自己的想法吧?”

    “女为悦已者容,有何不可?来来来,就用这个,赶紧的,别耽搁了时辰。我已让人端硕去订位子了。去得迟了可就浪费爷砸下的一千八百两重金了。”外出吃一顿饭就要一千八百两银子,着实贵了些。

    不过见惯了安国侯府的财大气粗,徐璐已没了先前的心痛感。如今的她,已能支配万两以下的银子,而不必向任何人报备。虽然仍有些心痛这顿超贵的晚饭,但男人喜欢,兴致也颇高,反正赚钱养家的是他,他都不心痛,也就没有说扫兴的话。

    俗话说得好,越花钱的人越有钱,越舍不得花钱的人越贫穷。

    总算打扮妥当,看了看窗台上的鱼嘴滴漏,尽管她已缩短打扮时间,依然花去了两盏茶的时光。

    “咱们就这样出去,成吗?要不要请夫人也一道去?”

    凌峰笑道:“不用,我已派人告之过母亲了。咱们回来后再向母亲请安就是了。母亲一向开明,不会管这些事的。”见徐璐依然有些担忧,经过打扮的她,越发娇艳迷人,饱满动人的脸蛋看起来格外诱人,忍不住在她脸上啾了两下,说:“母亲还巴不得咱们一直恩爱下去呢。”

    当着丫鬟的面,凌峰就对她动手动脚,让徐璐难为死了,赶紧推开他:“给我老实点,不许动手动脚。”万一妆容花了,可就惹人笑话了。

    如意楼开在皇城东面,三层楼高的辉宏建筑,这时候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店门外,数个穿着精神的小厮正在门口招呼客人。如意楼的东家也是个生意能手,专走贵族高端路线,前来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加上如意楼后台雄厚,又刻意宣传如意楼曾接待过不少王公贵族,连圣上也曾微服私访过,越发激得大家心痒难耐。据说酒意楼幕后老板背景深厚,倒不怕有人在这儿闹事,客人们反而以能够在酒意楼用饭为荣。

    如意楼大门外,早已车水龙马,有来谈公务联络感情的,也有请客吃饭的,更有爷们陪着家眷前来用饭的,反正很是热闹。

    像凌峰这种只是陪同妻子前来的,反而只是个别。因有女眷陪同,所以就由酒楼里的专业嬷嬷负责接待。

    这位嬷嬷先作了自我介绍,姓黄,人称黄嬷嬷,或黄三娘。

    黄嬷嬷看到诺大的包间内,就只有凌峰夫妇二人,都有些羡慕徐璐的好福气了,也说了不少奉承话。

    “……别的客人来咱们如意楼吃饭,大都是为了公务或请客吃饭的,当然也有女眷来用饭的,不过都是一大家子前来,老婆子到我接待了这么多客人,还是头一回瞧到爷们带着媳妇来用饭的。奶奶真是好福气。”

    黄嬷嬷不识得徐璐的身份,就只称个奶奶。

    徐璐浅浅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接下来开始点菜,黄嬷嬷推荐了几款店里的招牌菜,又如酒意楼的大厨有的是从宫中出来的,也有蜀地的厨子,还有湘厨,浙厨,总之,全国各地的厨子几乎有七成的菜系都在如意楼。

    凌峰来了兴趣,又问了诸多道各派系的名菜,最后又问徐璐的意见,徐璐也不矫情,点了如意楼的招牌菜,嘉州回锅肉,麻婆豆腐,浙系的西湖醋鱼,油焖春笋,江苏厨子的清炖蟹粉狮子头,但点的最多的还是闵菜,太极明虾,佛跳墙,烧生糟鸡。鲁菜和京菜一样都没点。

    凌峰笑问:“不是说只点三样么?”徐璐有些赫然,但仍是强辞夺理:“唉呀,人家算术不好嘛,你还笑人家。更何况,今儿不是爷请客么?自然是由妾身负责点菜了。”

    黄嬷嬷啧啧称奇,见多了那些端庄持重又肃穆一副清贵模样的贵妇人,这位年轻漂亮的奶奶却没什么架子,居然还在爷们面前撒娇呢,果然爽心悦目。尤其发现凌峰眼里闪过一丝宠溺,黄嬷嬷更是在心里暗赞:这样的女子不让男人疼简直没天理了。

    “就你歪理多。”凌峰轻斥了她一句,转头对黄嬷嬷说:“都记下了吗?”

    黄嬷嬷回过神来,小小的绿豆眼不时在凌峰英俊贵气的脸上睃视着,又不时瞟向徐璐那张圆润迷人的脸儿,满面堆笑地介绍道:“咱们还有酿扒竹笋,清酿八宝鸡、醉卧糖醋鱼、爆炒毛蟹、油炸虾,奶奶不来些儿么?”

    徐璐说:“不了,就这些吧,就我们两个人,太多了也吃不完。”

    黄嬷嬷点点头,这位漂亮的奶奶不止生得好看,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对徐璐越发有好感了,又说:“好,就依奶奶的吩咐。只是老婆子要提一点的是,浙系的西湖醋鱼和油焖春笋,为了做到原汁原味,那可是有专人亲自从杭州采买回来的,为了图个新鲜,可都是走的水路,这一来一回,成本可就增加了许多。所以,这价钱嘛……”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说:“价钱好说,只要味道好。从订金里扣就是了,多退少补。我和内子都有些饿了,赶紧让厨房的上菜。”然后赏了个金锞子过去。

    看这对夫妇,穿的也不算顶级华贵,但那通身的气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身份,听凌峰的口气,果然是不差钱的主。

    黄嬷嬷接过金锞子,虽然不重,但依然眉开眼笑。

    等黄嬷嬷出去后,徐璐这才起身,四下打量了包间布置,果然雅致,丝毫不见暴发户的奢华,只是清雅中带别具一格的舒服,她把包间里的布局暗自记了下来,对凌峰说:“回去后我也照这儿的布置在华馨苑弄个包间出来。”

    “随便你。”

    徐璐撩了捎金丝的米色云锦窗帘,又推开窗子,窗户外头居然还有个八九步宽的小台子,台子四周都有纱帘垂下,这种纱帘徐璐也是知道的,从里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景像,但外头却瞧不清这里头的情景,这酒意楼的东家果然会替客人着想。

    徐璐大胆地来到台上,这儿应该就是观看话剧的地儿了,四处打量着,底下左前边六七丈远果然有一正方形状的高台,话剧还没有开始,空无一人。而他们的包间对面,却有好些撩了帘子的包间,徐璐看得清楚,但凡撩了纱帘的,都是些男客,正喝酒喝得欢,高声阔语,好不热闹。有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哥,也有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更有朝堂上的高官显要,也有一些富商巨贾。而那些没有撩帘子的,徐璐猜想,应该就是有女眷在包间里了。

    徐璐折了回去,坐到靠墙的花梨木雕灵芝纹官帽椅,亲自执了万马奔腾的茶壶,重新给凌峰注了茶水,说:“想不到来这儿用饭的女客还挺多的。”

    凌峰靠在椅子上,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笑道:“话剧是日晚初刻开始。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刚好可以到外头去看话剧。”

    菜很快就上来了,黄嬷嬷身后跟着几名穿着统一绯色服饰的少女,动作轻柔地上了菜,便退了出去。

    上来的菜是麻婆豆府,和油焖春笋。这两样菜很好做。

    黄嬷嬷说了句:“请慢用,其余的菜式一会儿就上。有什么吩咐只管摇墙上的铃铛就是。”

    徐璐浅笑以对:“好,辛苦你了。”

    完全没有世家勋贵家的傲慢和指气熙使。

    黄嬷嬷越发喜欢这对年轻夫妇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又提醒了他们隔壁左包间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是个脾气不怎么好,刚才在外头走廊上,还差点与一位通政使司家的家眷起了冲突。那通政使司家的还主动相让赔礼。刚才那位顾通政还特地去了隔壁陪礼道歉。”

    黄嬷嬷不敢打听凌峰夫妇的身份背景,所以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们,连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家都要相让赔礼,那么那人身份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人家这是好心提醒自己,徐璐肯定要领这份情的,笑道:“谢嬷嬷提醒,我省得的。”

    黄嬷嬷见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有也种做了好事的满意兴奋。

    在退出时,她又瞧到徐璐亲自给丈夫倒酒布菜,言笑宴宴,如沐春风,不由暗叹:“这才是居家过日子的上上之选呢。”

    徐璐如今对菜的研究也多了起来,口味也刁了,还不时点评几句。总得来说,如意楼的菜式着实是不错的,只是真要说好吃到哪儿去,也不见得吧,大家图的也就是个新鲜。毕竟纯正的别地方的菜系,在京城着实较难吃上的。

    安国侯府的厨子们也能做出各个菜系的菜,但都不正宗,一来受制于地理位置,二来原材料不易弄齐,也就难做出原汁原味来。而如意楼刚好弥补了这一缺点。帝都容纳百川,全国各地的人都有,京菜虽然是主流,但能在帝都吃上自己的家乡菜也是件值得回味的事。

    徐璐觉得佛跳墙着实不错,基本上做出了福建那边的原汁原味,虽然还差了那么点点火侯,那也难得了。徐璐对凌峰说:“为什么我总觉得别家的厨子做的菜就是比我们自己的厨子做得好吃呢?”

    凌峰说她:“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

    “为什么呀?”徐璐有些不服气。

    凌峰盯着她:“依你这么说,那是不是别人家的丈夫也比自己的丈夫优秀?”

    徐璐张了张嘴巴,赶紧说:“这哪能相比呢?我的丈夫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丈夫。没有之一,是唯一。”

    凌峰笑道:“嗯,幸好我也这么觉得。”

    “不害臊。”徐璐糗他。

    “我说的是实话呀,至少我从来没有觉得别人家的妻子比自己的妻子优秀。”

    这是他的马屁,还是甜言蜜语?

    徐璐心里很是高兴,但嘴里却说:“少灌我学汤,我才不上当呢。”

    凌峰一脸受伤:“你不相信?”

    徐璐横他一眼:“我当然信。不过,每回你说甜言蜜语时,都是我受苦受难的开始。”

    每回他想在床上玩新花样时,嘴巴都是抹了蜜的。

    天知道,她这么横眼瞟人的动作,有多么媚,多么勾人摄魂。凌峰忍不住,长臂一伸,就把她勾到怀中,捧着她的脸儿,对着她嫣红的娇唇恶狠狠地吹了下去。

    徐璐不料他在外头也是如此猛浪,吓都快吓死了,生怕有人闯进来,拼命挣扎着。

    但她哪敌得过凌峰的力道,很快就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因为他开始隔着衣物搓揉她的身体。

    生过孩子的身体格外敏感,徐璐很快沉浸于男人的强势中,也没法思考是否会有人闯进来什么的,反正外头还有凌峰的护卫守着。

    他们就在如意楼的贵宾包间做了起来,挨着墙壁的花梨木椅子上,靠窗的罗汉床上,以及放着文房四宝的大理石桌案上……

    一直循规蹈矩的人,忽然在陌生的地方做起最羞人的事,加上怕被闯进来的恐惧,反而激发了想像不到的无边刺激兴奋。徐璐先前还声色俱厉地拒绝,到之后的半推半就,再到后来的疯狂迎合,凌峰感受着妻子的变化,更是兴奋提全身哆嗦,抱着妻子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娇躯,越发胡天海地起来。

    徐璐也不会料到,她在陌生的地方,居然会疯狂如此。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她一边穿着衣服,又一边懊恼着,但脑海里却无时无刻回味刚才的无限美妙。

    想到刚才她的疯狂,她脸儿红了起来。

    外头响来西洋人说官话特有的异国腔调,也无法拉回她的心智。

    她的衣服全被皱成一团,头发也弄散了,珠簪散了一地。

    她欲哭无泪,“这下可怎么办?”衣裳弄得再不像样,还可以自己穿在身上,可头发乱成这样,她要如何见人?

    凌峰这时候已穿好衣裳,又恢复了世家公子哥的派头。潇洒轩昂,风度翩翩。

    他优雅来到她面前,把她往怀里拽去:“弄不好就别弄了,我让洗砚把你的丫鬟叫进来。”

    她们肯定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徐璐快要羞死了。

    可是再羞,也敌不过在人前形像的坍塌。她不敢看绘春和沁香的脸色。

    好在二人也已习以为常,动作俐落地把包间拾缀了一翻,再给徐璐梳头。

    她们都不是很会梳头的,也就只能梳些简单的头发。把她如瀑的长发挽到一起,再以梅花小金簪固定起,再插上其余的珠饰,看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等她弄得差不多后,外头的话剧似乎已演到高潮,四面面八方已响来阵阵喝彩声。

    凌峰把桌面上未用完的饭菜赏给了两个丫头及在门外值守的洗砚和忍冬。

    四人坐了下来吃饭,凌峰则揽着徐璐来阳台处看话剧。

    西洋话剧不若国内的京剧,京剧是用唱,而话剧是以说话形式表达,因为没能看到开头,就没能代入场景当中。徐璐看了一会儿就兴趣缺缺。

    那西洋人金发蓝眸,鼻子高得过份,轮廓也分明,身上体毛浓密,又长又粗,徐璐对西洋人实在欣赏不起来。西洋女人也生得高大,皮肤倒是呈奶白色,胸脯高耸,同样的金发蓝眸,鼻子高挺,看起来倒是挺美的,不过却不是徐璐认可的姿色。只是发现凌峰看得目不转睛,有些吃味,故意问道:“这些西洋女人美吗?”

    凌峰低头,冲她色色一笑,低头咬了她的耳朵,呢喃道:“你说呢?”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徐璐推开他。

    凌峰把她搂进怀中,又亲了她的脸儿,他实在爱极了她肉嘟嘟又粉嫩嫩的脸蛋儿,更爱极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来肉肉的感觉,像小时候母亲送给他的毛毛熊玩具,又柔又软,格外的舒服。这张脸蛋儿经久耐看,他似乎中了她的毒,习惯了她称呼自己娇嫩的嗓音,习惯了她肉呼呼的身材,更习惯了她只及自己下巴的身高,别的女人再美再温柔,都没法让他关注半分。

    “不许再弄乱我的头发。”徐璐推开他的头和手,离他离得远远的。

    外头话剧正演得如火如织,但徐璐却没心思看,就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爷带我去逛逛夜市好不好?”自回了京后,就再也没有和凌峰单独出去逛过街。

    凌峰也觉得这些西洋人生得实在是欠观赏,真不明白那么多人喜欢西洋妞。见徐璐也不喜欢,也就从善如流地退了包间。

    徐璐不敢见黄嬷嬷,让沁香和绘春洗砚忍冬四人护送她下了楼。

    二三楼全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走的是专用楼梯,倒是不怕让人冲撞。徐璐下了楼梯,上了马车坐等凌峰。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凌峰下来,等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又让洗砚去瞧过究竟。不一会儿,洗砚出来,哭笑不得地道:“少夫人,刚才爷出来的时候,去了躺官房,如意楼的官房分为男女两间。只是居然有女的走错了茅房,冲撞了爷。反而把爷当成登徒子打骂了起来。虽说误会解除了,可爷却是不肯罢休了。又找上那丫鬟的主子,正要讨要说法呢。”

    ------题外话------

    今天去游泳,没去成,死男人不肯。昨天情人节,死男人也没半分表示,表示很生气。亲们帮我想个主意,要怎样收拾他?

第167章 男人就该挣钱养家

    徐璐大惊:“还有这等事?”

    “那,现在如何了?那女子是哪家的丫鬟?”

    “是锦衣卫南镇抚使宋仁超的女眷,那丫鬟是宋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锦衣卫南镇抚使,正四品的官位,虽然品秩不高,却是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巡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锦衣卫南镇抚使直接受命于皇帝,有直接逮捕任何的权利,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审讯,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而这冲撞凌峰的丫鬟则是专司南北抚司诏狱的宋仁超家的婢女。

    宋仁超此人,徐璐也曾听说过,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物,为了邀功请赏,时常罗织罪名,陷害朝廷官员。而一般官员见了此人,通常都是饶道走的,主要是得罪了此人,就会得到宋仁超的极致报复。

    徐璐担忧起来,以凌峰不可一世的脾气,再对上因手握过生杀予夺权利却得不到有效督管的宋仁超,恐怕没什么胜算。就算那宋仁超暂且服了软,怕就怕日后会更加狠辣的报复。

    正当忧心忡忡时,凌峰下来了,负手而行,脸上神色如常,一如以往的傲慢淡漠,及恰到好处的高高在上。

    凌峰的身后,跟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那男人体格壮实,正错开凌峰半步的距离,与凌峰说着什么。看那模样,很是谄媚,甚至讨好。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穿飞鱼服,持绣春刀的锦衣校蔚。

    凌峰来到马车前,那人看了马车一眼,赶紧说:“以凌大人的英姿,怎的不乘马?”

    凌峰说:“今儿有带家眷,不便骑马。”

    那男子恍然大悟,“凌夫人也来了?唉呀,早知道凌夫人也出来用膳,刚才应该叫上内子来拜见凌夫人的。”

    凌峰拱手道:“以后有的时时间。多谢宋大人请客,宋大人这份情,凌某记下了。”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宋仁超。

    只见宋仁超哪有传说中的阴狠毒辣,在凌峰面前那是无比的诋媚,不止让徐璐惊讶,跟出来的黄嬷嬷也是几乎掉了一地的下巴。

    锦衣卫的厉害连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都是知道的,这宋仁超虽品秩不高,但在如意酒楼里,却是特殊的存在。好些朝廷三四品大员见了都要停下来友好招呼问安,虽不至于低声下气,却绝对客气。就是刚才通政使司的顾家,明明就是宋家女着目中无人撞上人家,但道歉的却是顾家。

    但这位年纪不大的公子哥被宋家的丫鬟冲撞了,居然直接打上门去,对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赔尽小心。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

    黄嬷嬷对凌峰的身份好奇起来。

    能够让满朝官员都退避三舍的锦衣卫陪尽小心,这身份……

    正当黄嬷嬷胡思乱想之际,宋仁超已与凌峰寒暄完毕,恭敬目送凌峰上了马车。直到凌家的马车走远了,宋仁超这才收回脸上的笑意,哀声叹气地道:“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怎的遇上这煞星。”

    他身边年约三十岁的校蔚也丧着张脸:“小的一晃也有近十年没见过这煞星了。刚才一瞧到他的身影,只觉全身都在冒寒气。”

    黄嬷嬷听了半个耳朵,内心更是惊骇莫名。

    马车上的徐璐,也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你刚才说,你曾血洗过锦衣卫?”

    凌峰点头,“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四皇子谋反,锦衣卫里头好些都被策反。这些人又死不悔改,仗着身份的便利,躲进了皇宫大内,让我包了饺子。因为被策反的人实在有些多,几乎占据了大半。我原本就痛恨锦衣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又把神机营新研发出的火统,百箭穿肠弩,和万箭齐发弩派了出来,这些人倒成了神机营新研发武器的第一试用人。效果奇好,一千六百余人,当场射死的就有一千一百余人,另外还有上百个倒死不活的,也让我补了一刀。仅余下数百个活下来的,一个个都吓尿了。”

    徐璐乍舌,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道:“想来这些人是被爷的手段给吓怕了,所以刚才一见到爷,才会百搬讨好献媚了。”

    凌峰很是得意,不过为了表示好汉不提当年勇的低调,故意轻描淡写道:“这宋仁超也是少数全须全尾存活下来的,当时也还只是个百户罢了。这才几年功夫,倒升上了南镇抚司。刚才我还以为这家伙手中有了权,会与我打擂台,想不到这厮还这么的怂包,一瞧到我就急于献媚,让爷想发作都找不到借口了。”

    徐璐忍着笑道:“那是,能够快速升任的除了少数有真本事外,大多数人都是溜须拍马拍出来的。”

    过了会,徐璐又问:“那个冲撞你的丫鬟呢?”

    凌峰淡淡地道:“被宋仁超一巴掌掴得晕了过去。原还想说把这丫鬟送我,是抬举她还是出气,皆由我说了算。我说怕内子不喜欢,婉拒了。”

    徐璐指着他,“你你你,你怎能这样说我?”

    这下子可好了,外头的人肯定认为她善妒。

    好吧,善妒就善妒。

    她倒是无所谓的。

    只是……

    “你就不怕让外人说你惧内?”

    凌峰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指头,放在唇边吻着:“惧内就惧内吧,爷若是太厉害了,反而不好,惧内也算是爷不大不小的弱点了,是不?”

    徐璐哭笑不得。

    虽然他的话无赖了些,但却也是大实话。凌峰真的太厉害了,也太过完美了,这样的人,给人不怎么真实的感觉。若是有了让人耻笑的缺点,反而更接近地气,更能让人接受。

    天子脚下的繁华是有目共睹的,若非早已吃了晚饭,徐璐肯定要把夜市上的美食小吃统统尝过遍。

    她打包了两样小吃,水晶玲珑鲜肉包,刷鱼片。

    凌峰嫌外头的食物不卫生,亲自观察了许久,才准许她打包这两样小吃。

    徐璐虽然不满,不过也知道他为了自己好,也就听她的。

    沁香先前还死活不肯让徐璐吃肉包子,徐璐只好把武夫人搬了出来。武夫人爱吃面食,也有猪肉浇头。堂堂侯夫人都能吃猪肉了,为什么她就不能?

    沁香被驳得说不出话来,加上凌峰也没有阻止,这才不甘不愿地让人打包。

    徐璐买的最多还是玩具,竹子制的风车,木头制的小马车,小椅子,小桌子,大刀,长矛等玩具,林林种种买了一大堆。布料摊上的西洋衣服,虽然眼热,却没胆子下手。

    反倒是凌峰,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草帽堆里,给徐璐选了个粉蓝色的帽子,用蕾丝织成,帽沿还拴了朵夸张的绢丝花儿。帽子倒是好看,就是没法子戴,因为徐璐满头的珠翠。

    凌峰打量了许久,说:“以后咱们去乡下玩的时候倒可以戴着玩,肯定好看。”

    然后摊主就把徐璐夸了一通,说什么西洋女人都是戴帽子参加派对,尤其宫廷里的贵女也都是配备着千十百顶帽子,各式各样,很是好看,并说徐璐戴起来肯定好看,又说既然自己的男人喜欢,女为悦已者容,就更该买。说得徐璐也跃跃欲试起来,除了凌峰选的一顶外,自己还选了三四顶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帽子。然后想了想,又给武夫人选了几顶。

    夜市逛得差不多了,夫妇俩准备打道回府,往原路回走。

    也因为夜市里人多,不好坐马车,只能步行。徐璐四处张望,发现夜市上的人着实很多,有让奴仆丫鬟拥簇的小姐,也有让一群家丁扈卫的公子哥,也还有年轻夫妇带着孩子出来玩的。

    忽然发现前头有间铺面,灯火通明,好多人进出,各自手上端着个碗,徐璐好奇地垫着脚问:“可是有什么好吃的不成?”

    凌峰人高,稍稍张望,便瞧到了大概,说:“这是间冰饮铺,专卖冰镇酸梅汤,冰棍,冰冻果丁,刨冰等。”

    “啊,冰饮?这才三月份呢,就开始卖冰了?”徐璐惊讶至极,好些冰铺都要五六月份才开始卖的嘛。这间铺子居然开得如此早。

    凌峰笑道:“是还不到时候,不过可以提前预订呀。这店家很会做生意,你瞧,还在外头竖了个牌子,上头写着,本店出售各类冰饮,因供货量大,需提前预订,有冰镇酸梅汤,雪糕,冰棍,还有什么冰……冰激棱,这是什么玩意?”

    因为人太多,徐璐不喜与人挤,只远远地看着,也瞧到了门口的牌子,笑道:“我也没听说过,要不,咱们去试试?”

    “不是还没开卖么?”

    “那这么多客人进出又买的什么呀?”徐璐好奇地看着从店里出来的客人,手上拿着个碗,碗里装着些白花花的碎冰块,很是好奇:“现在天气一点都不热呀,买冰来做什么?”又还只买一点点。

    有个客人见徐璐横样好,气度好,就停下来解释说:“这叫刨冰,买回去,用来做冰镇酸梅汤,或是冰镇果丁,叶道很好的。”

    刨冰?这又是什么玩意?

    徐璐再是稀罕,可这时候天气又不热,也着实没兴趣,只是看热闹似地看着这间铺面,心想,这掌柜还挺会做生意的呢。现在还只是冰铺淡季都能让生意如此红火,等旺季来临,那绝对是日进斗金了。

    “你看那个女的。”凌峰忽然指着铺子里的一个女子。

    徐璐望过去,“怎么了?爷认识此人?”

    “那个穿秋香色衣裳,头戴银簪的那个女的。”

    徐璐仔细瞧了瞧,忽然瞪大眼:“居然是她。”

    梁秋韵。

    徐璐非常意外,这梁氏不是在卖豆浆油条等早餐么?怎么又跑来卖起冰了?不过这人倒是有副极厉害的生意头脑就是了。瞧生意如此好,想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了。

    凌峰笑道:“这严家娶了梁氏,倒是娶对了。”如此能干又能赚钱的媳妇,也算是赚大了。当官看似风光,可奉禄极低,两袖清风的这日子过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家中有人能够做生意补贴家用,生活质量才能得到保证。

    “怪不得,上回我去严家,严家上下就发生了大变样。”敢情有银子在手,底气就足了起来。

    徐璐却是迷惑不已:“既然爷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想必他们家应该没有再放利子钱了吧?”

    “放利子钱确实来钱快,但钱来得再快,也没有拥有一身官皮来得实在。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取舍。”

    想必严家人也知道银子的重要性,应该会重视起能够给严家赚银子的梁氏吧?

    徐璐对对赚银子的梁秋韵有些妒忌。

    这无关其他,就是单纯的妒忌,妒忌人家一介弱质女流,无身份无背景,居然能撑起夫家一片天,若换作是自己,怕是想都不敢想像的。

    又发现自己只会花钱,却不会生钱,更是羞愧死了。

    “与这梁氏比起来,我忽然觉得我好没用。”

    凌峰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会这样想?”

    “我只会花钱,却不会挣钱。”花的用的全都是凌峰的钱呢,真是一点贡献都没有。

    凌峰笑道:“你应该这样想,若是你能挣钱养家的话,该羞愧的就是我了。”男人挣钱养家,女人生孩子管家,天经地义。他堂堂大男人,有责任有义务养自己的媳妇。

    徐璐抬头,杏眼带着迷离:“可我只会花钱,爷会不会认为我没用?”

    “你给我生儿育女,孝敬父母,操持家务,做我最艰实的后盾,让我回到家中有热饭吃,不必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牵绊,更不必为家务而烦恼,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会嫌弃你?不然怎会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说法?更何况,男人挣钱本来就是给女人花的,不然男人挣那么多钱干嘛?”凌峰实在不明白一向可人喜气的妻子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就越发讨厌起那梁氏了。没事那么能干干嘛?好生回去相夫教子不成么?非要出来显摆你的本领。

    看着妻子眼里流露出的光茫,凌峰哭笑不得:“你还羡慕人家不成?有何好羡慕的,你应该可怜她才是。自己男人靠不住,还要自己出来挣钱,她男人到底无能到何等地步?你若是学她,岂不表明你男人我无能?”

    这人惯会歪楼。

    徐璐说不过他,但心里却是甜兹兹的。

    刚才她也只是试探他罢了,好些男人自认自己挣钱养家就是天王老子,就觉得女人是依附于他过活,越发要伏低作小,对女人更是百搬挑剔。幸好凌峰没有这样的想法,她真的好幸运的。

    她偎近他,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冲他甜甜一笑:“唉呀,我忽然发现,我好喜欢好喜欢爷。”

    这儿的烛火并不明亮,但凌峰永远忘不掉,妻子抬起螓首冲他甜笑的那一刹那的无限风情,是妩媚的,甜蜜的,纯真的,还有惊艳的娇美。

    这一刻,凌峰的心顿时化作柔柔的蜜水,加上她甜美动人的嗓音,说着喜欢他的话,只觉胸口柔软无比。只恨此刻人多,又在外头,不能把她抱进怀中狠狠地疼爱。

    ------题外话------

    小妖精们,今天双更,我的鲜花掌声呢?我的钻石呢?别给我说你们全是穷吊丝?我不依啦,统统给我白富美去。

第168章 臆测

    逛了夜市下来,肚子就有些饿了,徐璐就吃起了刚才的小笼包,用桑纸包裹的小笼包还有余温,尽管没有才刚出笼的好吃绵软,不过馅儿着实做得不错,不咸不淡的,放了些葱花在里头,半肥瘦的馅儿,蒸出来的油全浸入皮里,吃起来格外香软。

    徐璐原本不怎么饿的肚子,也忍不住连吃了两个。她递了个包子到凌峰唇边,“味道还真不错的,爷尝尝。”

    凌峰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一口。

    “是还不错,想不到这猪肉馅的味道也不差嘛。”凌峰从未吃过猪肉,平常也就吃些糖醋或软烧排骨罢了。

    徐璐笑道:“那是呢,真不明白,为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允许吃猪肉。”

    凌峰笑道:“咱们家也偶有吃猪肉的,不过吃的都是里脊肉或排骨。母亲最爱用五花肉做浇头佐面吃,以前也不是没让人嘲笑过。不过母亲却不以为意,她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吃猪肉并不会跌了身份,而那些总是把身份尊卑挂嘴边的人,才是自筑蕃蓠。”

    徐璐很是喜欢武夫人爽利的为人以及不做作的性格,诚挚道:“夫人比任何人都来得通透。”

    ……

    在马车上,凌峰又疯了起来。

    不比在如意楼的温柔中的疯狂,他的吻火热而霸道,急促又猛烈,似要把她吞解入腹。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他用不可思议的力道欺负自己,加上马车又震动着,徐璐只觉腰快要被折断,她怎么挣扎怎么喊叫都无用,害她一度以为他在惩罚自己,或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他不高兴了。

    只是后来他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小璐,我的小璐”那累切而火热的呢喃,这才释然。

    原来,男人表达兴奋的方式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凌家离夜市还是有些距离的,加上夜里路上没什么行人了,已快到霄禁的时刻,车夫只能加快速度赶着马车,充分体现出身为奴才的自觉。

    马车直接从后门驶入,静静地停在空旷的地院子里。

    但车内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歇。

    徐璐知道已经到家了,更是不敢再呆在马车里。只是无论她如何哀求凌峰都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

    这时候的徐璐已经累得全身发软了,她连收拾自己都没力气了。

    所以更是气愤男人的龙生活虎。

    等徐璐勉强收拾了,下了马车。看了空无一人的院子,松了口气,车夫早就被打发走了,不然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回到华馨苑,团哥儿早已呼呼大睡,徐璐可没心情侍侯凌峰洗澡,只让丫鬟过去服侍他,自己则泡了个热水澡,从净房出来,凌峰已着中衣,躺在床上,就着烛火看起了书。

    徐璐这时候双腿还有些发酸,在如意楼让他欺负了近半个时辰,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本来已经够累了,又在马车上让他发狠地欺负了一回,就是铁打的身子都遭受不住。可他却还对自己说:“累了吧,你先睡,我看一会儿书。”

    和男人比起来,女人的体力,真的差太远了。

    徐璐上了床,越想越不忿,就移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臂,在他的手上咬了口。

    凌峰飞快地捉了她的手,丢下书,翻过覆在她身上,在她耳边呵着热气:“还想玩火?”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睡觉了,真的好累了。”感觉到他的危险,徐璐非常识时务地见风使舵。

    凌峰嘿嘿一笑:“原本想放过你的,不过晚了。”开始剥她的衣服。

    徐璐慌忙伸手抵挡:“今天都好几回了,不许再来了。”这男人哪来那么多的体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可我还想要。”雪白小衣下的香肩,还有着各颜色的斑点。

    凌峰表示,很有成就感。

    徐璐挣扎着,却又力不从心,只能哀嚎道:“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嘛。”

    “小时候曾与沈任行两兄弟一起随龙虎山前任张天师练过纯阳功。一是为了锻练身体,二来也为了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与练功又有什么关系?

    凌峰的蛇尾慢慢把她包裹住,渐渐收紧,徐璐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赶紧叫来:“骨头要断啦。”

    凌峰赶紧放松了力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骨子里了,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体内才肯罢休。

    “我是家中独子,沈任行兄弟是沈家唯一嫡子,都有传宗接代的责任和义务。恰好龙虎山张家也是数代单纯,但到了第四代张天师时,一口气纳了九个小妾,生了十一个儿子,沈老爷子佩服到不行,得知张天师自创了一种内功心法,不但可以强健体质,在子嗣上头也有也容易些。沈老爷子很是高兴,就把他两个儿子一道送去了龙虎山。我却是因缘巧合,碰上而已。”

    徐璐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法子反应消化。

    凌峰拍了拍她的脸:“沈任行今年三十有三,娶过两任妻子,纳了四个小妾,生有九个孩子,夭折三个,活了六个下来,也算是厉害了吧。沈任思没他兄长厉害,只娶了路玲玲一个母老虎,却也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沈家是不愁后了。而与沈家兄弟同时练过功的我却只得一个孩子,已经够让他们嘲笑了。”

    “……”徐璐半天没法子反应,他们这些男人难不成还会私下里比谁生的儿子多不成?

    双腿被一股冰凉包裹住,紧接着……徐璐大叫:“不成,不许你变回去,会怀孕的。”团哥儿那般模样,还可以用蛇童下凡来囫囵过去,若继续生个人首蛇身的孩子,可就没法子自圆其说了。

    “我已向路玲玲要了避孕的药,无任何害处。”

    “你你你……”这男人原来是有预谋的。

    次日向武夫人请安时,徐璐双腿是真的软了。

    昨晚回来得迟,没来得及像武夫人请安。所以今早无论如何都要早早起来向婆母请安。

    因为徐璐知道,婆母再是开明,总归是婆母,是不可能有亲妈的好耐性好脾气的。加上武夫人对自己一向尊重,所以投李报桃,她也要拿真心对侍她才是。

    徐璐拿出了在夜市上买的帽子,大的小的都有,武夫人的帽子颜色以深色居多,形状名异,很是好看工,其中一个还有纱巾垂着,上头还绣了折枝梅花的刻丝刺绣。

    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尤其这些帽子很是奇特美丽,就算少有机会佩戴,但用来欣赏还是很不错的。

    徐璐就服侍武夫人取下头上的钗环,戴上帽子,左右瞧了瞧,就笑道:“夫人模样生得好,戴什么都好看。这顶大檐帽,可就比我好看多了。”

    戴帽檐深的帽子时,又说:“这个戴着特别简洁干练,这紫绿的颜色戴在您头上,简直像双十年华的少女似的。以后出门我都不敢和您一块走了。”

    武夫人看她一眼,笑道:“得了,甭拍我马屁了。昨晚出去玩疯了吧,看你眼圈都还青着呢。”

    因为觉得做了亏心事,所以对武夫人格外奉承起来。

    但没料到,婆母洞察力如此厉害。

    徐璐再是脸皮厚,也忍不住心虚起来。

    “都是媳妇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徐璐还是决定向婆母认错,昨晚着实晚归了,就是怕婆母心里不痛快。

    武夫人说:“知道错就好。你们年轻人,行事疯闹些也无妨,但也要讲个度。”武夫人到底没有过多干涉儿子媳妇的相处模式,说了两句就放徐璐回去休息了。

    徐璐松了口气,暗自感激起武夫人的宽容。若是放在别的人家,

    估计都去跪佛堂抄《女戒》了。

    回到华馨苑后,承恩伯家的小连氏和周氏就来了。

    小连氏瞧着徐璐的脸色,问:“姐姐昨晚没能睡好么?”

    周氏豁然抬头,果然发现徐璐脸色不好看,其实也不是脸色不好看,只是看起来像没睡饱似的。眼睛下方却有浓厚的黑眼圈,走路也是有气无力的。

    徐璐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与男人翻红浪翻到半夜影响了睡眠,只好吱唔着说这阵子爷们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的,她要服侍爷们,作息被打乱,所以脸色就差了些。

    小连氏尽管不怎么相信,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了。与徐璐寒暄起来。

    她是来向徐璐下贴子的。

    下个月小连氏代表承恩伯朱家,举办一场赏兰宴,特地来请徐璐出席赏花的。

    承恩伯朱家擅种兰花,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每年四月都要举办一场赏兰会。因为朱贵妃的受宠,在帝都也还算是一场盛宴。

    徐璐笑着说:“只需派人下个贴子就是了。周姐姐和连妹妹何至于亲自跑这趟呢?”

    小连氏笑道:“还不是怕妹妹你不来呗,所以我和三嫂一起过来,至少姐姐就会不好意思拒绝咱们了。”

    小连氏说得半真半假。或许是真,或许只是对徐璐的奉承。

    徐璐就说:“说哪儿话呀,就算不去别家,但你们家我肯定是要去的。只是我对兰花一无所知,到时候可别让我出糗就是了。不然与你没完。”

    小连氏赶紧保证只要她能去就是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周氏一直静静地坐着,听小连氏与徐璐说话,等说到一段落后,这才开口问:“今儿我们来得也挺早的,有没有打扰到少夫人?”

    徐璐说:“没,反正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事儿。自从生了团哥儿,家中好像忽然多了许多事似的,加上夫君公务繁忙,团哥儿又调皮,一整天也没忙个什么,可就偏偏感觉忙得跟什么似的。大概也是我能力不行的缘故吧,总是恨不得多生两双手来。倒是很少出去走动了,估计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了。”

    周氏笑了笑说:“少夫人说哪儿话呢,少夫人如今夫君成器,公婆省心,儿子也健康成长,放眼整个京城,到哪找少夫人这样好福气的。”说了恭维话后,话锋一转,又问道:“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听下人说少夫人去向侯夫人请安了,还去了好一会儿,侯夫人对少夫人果真亲似母女。”

    小连氏连连与周氏使眼色,并试着转移话题:“姐姐与侯夫人自然是亲似母女了。可婆母越是慈爱,身为媳妇的就更该好生侍奉婆母,是不?姐姐?”

    徐璐微笑道:“妹妹说得极是。今儿个婆母找我有些事儿,所以耽搁得有些晚了。倒让两位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小连氏就笑道:“媳妇服侍婆母天经地义的,论起来,是我们来早了,恐打拢姐姐了。应该是我们向姐姐陪礼才是。”

    周氏却不怎么相信,向婆母请安有必要去那么早?还去婆母那呆了那么久。

    还有,徐璐眼睛下方有一轮黑眼圈。

    走路的模样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似是双腿站久了走不动路的模样。

    还有刚才问她的时候,神色闪烁了下,虽然她掩藏得很好,但周氏还是机敏地捕捉到一丝心虚和不自在。

    周氏看着徐璐身边的丫头,一个个也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就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周氏有些兴奋了。

    她虽然一心讨好巴结徐璐,但见她过得并不若外人想像中的好,仍是高兴的。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高兴。

    小连氏因为连氏的关系,对徐璐也很是喜欢,加上她们岁数相当,也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不过小连氏也看出徐璐精神不怎么好,坐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周氏不愿这么快就走人,因为她还想继续深挖下去的,于是就找借口拖住了小连氏,说起了七房的事来。

    周氏对徐璐笑道:“差点忘了,我和五弟妹临走之际,七弟妹特地过来,要我替她向少夫人问一声好呢。”

    小连氏奇怪地看着周氏,她们出发之际,七房妯娌什么时候来找过她?

    徐璐一时间还弄不明白朱家七房奶奶好端端的要与自己问好,目的何在,但见门口的豆绿对自己对了下嘴形,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朱家七房奶奶,正是凌峰的表妹,乔三妹。

    “三表妹在朱家过得可好?”虽然不待见乔三妹,但既然人家提起了,好歹要问侯一二。

    小连氏瞪了周氏一眼,赶紧说:“挺好的,一直跟在三婶婶身边学规矩呢,三婶婶教得也认真。”

    小连氏的说话行式,与别的官家贵妇那样,喜欢委婉地说,侧面去说。听的人能够听懂自然是好,听不懂,那就是你无知了。

    这样的说话艺术,是徐璐非常羡慕的,只可惜她一直学不来。

    朱家三太太是朱七爷的嫡母,乔三妹是朱三太太的庶媳妇。朱七爷生母一向得宠,朱七爷也是有些能力的。反观朱三太太所出儿子,却没什么成就。朱三太太这个嫡母会喜欢乔三妹才有鬼。

    乔三妹一直留在朱三太太身边学习规矩,还教得认真,这便说明,乔三妹被婆母整得很惨。

    但人家小连氏,即以夸赞的语气粉饰太平,又说了实话,又还把事情真相掩盖了一翻,但听者却能听出其意义来。

    徐璐说:“朱三太太一向端庄严谨,三表妹能跟在她身边学习规矩,也是极难得了。”

    小连氏笑得文雅:“是呢,也才两个多月的功夫,七弟妹的变化可真大,刚进门那段时日,规矩上是有些差,可没少闹笑话。不过现在总算好了,三婶婶教的确实仔细。如今人也沉稳下来,只是瘦了不少,看着怪心疼的。问她怎么瘦了这么多,七弟妹却说:瘦了才好看呢,以前多胖呀,衣服都不好穿了。”

    比起小连氏既说了别人的八卦,又还让人捉不到把柄的说话方式,周氏就又要直白多了,她不屑地道:“三婶婶见天得给她立规矩,天不亮就要过去服侍,风雨无阻,从早到晚一直呆在三婶婶屋子里,也就是晚上才放她回去。还有几回三婶婶身子不爽利,七弟妹可是接连几日睡在三婶婶屋子里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休息也没法子休息,能不瘦么?我听说七弟妹想要吃份红烧狮子头,还得自己掏腰包去贿赂厨房的,不然厨房的还不给做呢。”

    徐璐故作愕然:“真是这样么?”

    “那还有假,有好几回,我去三婶婶屋里玩,好几回都瞧到七弟妹站在廊上给三婶婶抄佛经呢。”

    乔三妹嫁到朱家,正是隆冬腊月之际,直到现在,天气也还没完全转暖。乔三妹就站在廊下抄佛经,就算不被冻死,也够受罪的了。

    尽管不喜乔三妹,但听她被婆母搓磨,徐璐心里又不好过起来。

    小连氏看徐璐的脸色,又赶紧说:“其实也就抄了那么几回。后来让三伯父知道了,就没有再抄了。”

    周氏又继续说:“是没抄佛经,可三婶婶又要七弟妹给她做里衣,荷包等针线活,见天的做,晚上又只点头一盏油灯做,有几回七弟妹瞧到我,几乎还眯着眼,说隔得远些,就不大看得清人。唉哟,天可怜见的,三婶婶对七弟妹未免也太苛刻了。只是我们是小辈,又隔了一房,有些话倒是不好说。”

    堂堂伯府,居然用体面下人都不会使用的油灯,这朱三太太对庶子到底有多大的仇恨呀?

    周氏把自己肚子里的八卦倒出来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小连氏知道这个三嫂的德性,做不出大奸大恶,但小奸小恶却是罄竹难书。特别兴奋于别人过得不好,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徐璐亲自送了周氏和小连氏出去。

    她先借口支走了周氏,对小连氏道:“妹妹怎的与她在一起了?”

    小连氏苦笑,“现在总算知道她的为人,以后我会离她远些的。”

    徐璐放下心来。休息了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总算得以恢复元气。

    昨晚她的小日子来了。

    凌峰很是庆幸地说:“幸好前天连本带利讨回来了,也不算亏。”

    气得徐璐恨不得咬他几口泄忿。

    小日子来了,徐璐就更加不爱走动了。下午午睡起来后不久,徐琳身边的吉祥来了。

    徐璐心里一突,吉祥只是徐璐送给徐琳的陪嫁丫头,还只是二等的。徐琳就算有什么事不能来,也是派李嬷嬷这样的有经验的人来传话,再不济,也是派青草青苗等头等丫鬟才是。实在没道理只派个二等小丫头来的。

    吉祥一进来就跪在徐璐面前,哭道:“姨夫人,我们家二奶奶流产了。”

    ------题外话------

    小妖精们,不许给我装穷哦,全当白富美去。

    我的钻石和鲜花呢?统统砸来。让本姑娘高兴高兴,说不定就爆发了。

第169章 经过

    得知徐琳流产是上午发生的,罪魁祸首还是庄母。徐璐怒不可竭,果然,人善被人欺呀。庄大嫂那样的人都能与庄母相处多年而相安无事,而徐琳如此善良的人却与庄母处不到一块儿。一方面替徐琳的懦弱而愤怒,另一方面也觉得庄母欺人太甚。自己的妹子软弱就合该让你们欺负不成?

    吉祥因只是二等丫头,俱体的事儿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李嬷嬷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后,就又跟在徐琳身边。今天一大早,就又回了乡下庄家。

    吉祥也跟了过去。

    但却不明白为何庄母会要让人收拾李嬷嬷,而徐琳大概是受了徐璐的责骂,进而刺激到了,与庄母顶撞起来。庄母怒不可竭,越发认定李嬷嬷在里头挑唆,更要惩罚李嬷嬷。

    徐琳为了护住李嬷嬷,被庄家的几个婆子拉扯了起来,就那样摔倒了,然后就流产了。

    京城离大兴县也还有些距离,近两百里的路程,徐璐足足赶了两个半时辰才抵达。

    徐璐也顾不得被震得快要直不起的腰和几乎发肿的腿,因小日子来了,出门不大方便,她又不愿使用庄家的官房,就在马车上换洗了一通后,才下了车。

    徐璐黑着脸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庄母物庄大嫂。

    庄家几乎是全家出动,主子加上下人,也只有十来人。

    庄母脸色也不好看,勉强笑着道:“姨奶奶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庄母只称徐璐为姨奶奶,而不是称少夫人,大概是想走姻亲路钱。

    徐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剜了庄大嫂一眼。

    “我听我妹子说,庄太太和庄大奶奶似乎不喜欢我妹子。”徐璐问得毫不客气。

    庄母赶紧说:“姨奶奶说哪儿话呢,二媳妇温柔贤惠,我再是满意不过了,怎的会不喜欢二媳妇呢?定是二媳妇误会了,因二媳妇才刚进门,又分府单过,怕不侍候不好夫君,不免就对二媳妇严厉了些。所以二媳妇就认为我不喜欢她了,唉哟,天地可鉴,我是真心对二媳妇好的。就是当年大媳妇进门,我也是如此的。”

    庄大嫂林氏赶紧说:“是呀亲家姨奶奶,婆母对二弟妹一向宽和大方的,也从未给二弟妹立过规矩。连我这个做大嫂的,在二弟妹面前,也是不敢大声说话的。就怕二弟妹生我的气呢,姨奶奶所说的咱们婆媳不喜欢二弟妹,实在是没依据的。”

    徐璐冷笑:“对我妹子好?就要逼着我妹子纳表妹为妾?对我妹子好,好端端的就要打杀我妹子的奴才?对我妹子好,还让我妹子流产?庄太太,庄大奶奶,今儿个本夫人丑话说到前头,若是不与我说个丁字卯正,庄徐两家不是结亲,就是结仇了。”

    庄母脸色大变。

    徐璐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傲然进入屋子。

    庄家的屋合布局还是挺宽阔的,居然是三进的院落,还带了两个不小的跨院,以及两个前后花园。

    乡下土地不值钱,稍微有点钱的人家盖的房子都比较宽阔。

    庄家占地大概也有两亩地,比起京里某些当官的居住的院子都要宽阔不少。

    庄母住在第二进的院落,即是庄母居住地儿,也是会客之处,那儿最宽阔,布置也最齐整。

    庄善夫妇及孩子们都住在第三进的院落,客房也紧挨在此处。徐琳因与庄良分家单过,只在靠二进院落另外的东跨院有三间厢房。

    徐琳就在东跨院里。

    来到东跨院,徐璐就皱起了眉头。

    院门外的台阶上起了青苔,院子里的小小天井不但长满了青苔,还树叶遍地,杂草丛生。虽说屋子也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但看起来偏就给人一种违和感。

    屋子里有许多灰尘,连八仙桌,椅子上,也都有灰尘的痕迹,而这种灰尘痕迹,只布落于椅面的边缘,坐过的地方倒是不曾有。

    这就证明,庄家的下人懒散,没有规矩。要么就证明,庄家当家的人对二房不够重视,少有派人打扫二房的屋子。

    只是此刻没功夫计较这些,因为左边屋子里奔出来几人,为首一人正是徐琳的丈夫,庄良。

    庄良脸色也很是不好看,这会子见了徐璐,也心虚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大姐,是庄良无用,没能照顾好阿琳。”

    庄良身后的李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徐璐脚下,泣不成声:“少夫人,老奴愧对您的嘱托,没能照顾好二奶奶,请少夫人责罚。”

    李嬷嬷神色也很是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血印子,衣服上也有尘灰及拉扯过的痕迹。

    跟着李嬷嬷一道出来的还有青草及青苗,二人也跪了下来,哭了起来。

    至于另外两个没有跪的,则是官家的两个下人。

    二人犹豫地看了徐璐一眼,又看了徐璐身后的庄母和林氏,没有吱声。

    徐璐也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目光眯起,盯着李嬷嬷:“我刚才听吉祥说,妹妹是因为要护着你才被拉扯得流了产,你该死。”

    李嬷嬷碰碰地磕着头,颤声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用,非但没有照顾好二奶奶,还让二奶奶反过来护着奴婢,少夫人,二奶奶如今这样,奴婢万死都不能赎罪呀。”

    徐璐这时候可没功夫听她说话,问了句“妹妹如今怎样了”便进入内室。

    徐琳躺在床上,满脸蜡黄。

    屋子里还有股不好闻的霉味,大概是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再是打扫整理,都有股说不出的气味。

    不过也不能苛刻庄家了,一如当年的徐家也是如此的。

    徐璐坐在床前,看着徐琳蔫蔫地躺在炕上,也才两日不见,脸色就变完了,人也瘦了一圈,原本丰满的双颊都窝了下去。额头戴了个三指宽的棉麻黄布套,头发散乱着,身上穿着件桃红色中衣,被子是常见的大红色龙戏牡丹棉被。

    屋子里摆着个三足鼎,里头烧着些木炭,劣质木炭散发出的烟味把徐璐呛得不行,说:“天气又不冷,还烧炭做甚?赶紧移走。”

    “长姐……”徐琳一见到徐璐,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徐璐坐在炕沿,拿了帕子替她抹眼泪,怜惜道:“别哭了,哭又能抵什么事?你个没用的,爹爹就是因为你性子软,怕嫁入高门受磋磨,这才特地给找了老实厚道的人家,只希望你在婆家过得舒心顺意,可怜天下父母心。谁知千挑万选的把你嫁出去,仍然逃不过让人欺负的命运。是长姐眼光太差,还是你自己不中用?抑或是庄家柿子专捡软的捏?”

    徐璐越说越怒,说到最后,声音已提得高老,只差没喷到庄良脸上了。

    庄家人心里突了下。

    徐璐再是年轻,可居移气养移体,在尊贵窝里也让人养出了几分威严来。加上她身边一大群奴仆拥簇,这让从未见过真正权贵的庄家人腿都快要软了。

    生平第一回,庄母都有种后悔的感觉。

    庄良满面通红,艰难地长揖在地:“大姐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庄良的错,是庄良无能,没能照顾好阿琳。大姐要怪就怪我好了。”

    徐璐冷笑:“这天底下没有不是的婆婆,也没有不是的男人,只有不是的媳妇。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妹子的错,嫁到庄家也有几个月了,居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这才导致滑了胎,这就是她的错。她身为主子,为了护着个奴才把自己弄得滑了胎,这也是她的错。她身为媳妇,居然与婆婆顶嘴,更是错上加错。所有错都是我妹妹造成的,与你们庄家何干?你们庄家不指责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庄良越发抬不起头了,只连声道着歉。

    庄母也赔礼道歉,庄大嫂嘴巴微撇,尽管不以为然,但仍是进来嘴里说着歉然的话。

    徐璐毫不理会,只是冷冷地道:“李嬷嬷,事情都因你而起,给我滚进来,把所有事情经过都给我原原本本说上一遍。”

    徐璐盯着李嬷嬷,一字一句地道:“只管实话实说就成,不许添油加酷,更不许避重就轻。”她盯着庄母三人,声音冰冷:“若是我家妹子的错,我必让妹子给庄家一个交代。若是你们庄家的错,哼哼,我不介意让徐家多一个生死仇敌。”她刻意把生死仇敌四字嚼得极重。

    庄母吓得双腿发软,若非庄大嫂扶着,差点就要软在地上了。

    庄良也是一脸的焦急,庄家只是拥有些田地小地主,他们兄弟托了关系这才谋了差事,可到底只是低等武员,堂堂知府的徐家,他们都惹不起,更不用说安国侯府。

    庄良一直呆在京城,对安国侯府的势力手腕知道得要比母亲大嫂多得多。自然明白,安国侯府真要收拾他们,简直就是比踩码蚁还简单。

    生平第一次,庄良恨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嫂来,尤其是大嫂林氏。

    徐璐没有理会庄良的恳求和道歉,只听李嬷嬷说话。

    李嬷嬷果然把事情客观陈述了出来。

    原来,对于那个王表小姐进门一事,李嬷嬷也说出了与徐璐差不多的看法。庄家上至公爹下至大伯都没有纳过妾,凭什么要二房纳妾?既然庄家早先就与王家有了婚给,那徐琳这个二奶奶又算什么?

    徐琳觉得李嬷嬷着实厉害,想法思维居然与姐姐不谋而合,因为有李嬷嬷的仔细分析,对于徐璐当初给出的建意也就不再摇摆。今儿一大早就回了庄家,对庄母说了先前徐璐教给她的话,把庄母气得肝痛。庄大嫂就跳出来指责徐琳不孝,居然编派起婆母长嫂的不是。

    庄母听庄大嫂这么一说,这才后知后觉地摆起婆母的款,把徐琳斥责了一顿。

    徐琳几时与人吵过架辩驳过呀?明明心里着急,明明认为长姐的话是对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而事情也没有按自己想像中的发展,不由急了,就把徐璐教给她的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

    “既然王小姐与庄家早已有了婚约,那为何又要来娶我?把我娶进了门,又冒出了个表小姐,这岂不是欺负我徐家无人么?既然如此,那我干脆离开算了。我也是受了你们庄家蒙骗,所以你们得退还我双倍嫁妆。不然这事儿没完。”

    徐琳说这话是对的,但坏就坏在,她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几乎是结结巴巴地喊出来的,像是面对凶神恶煞的人时,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

    庄母自然知道她外强中干,也知道徐琳软弱好拿捏的性子,也就沉淀了心思,摆起婆母的架子来,把徐琳厉声喝斥了一顿。

    庄大嫂在一旁添油加醋,事情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李嬷嬷实在是忍不住,只好上前以理据争,三言两语就把庄母等人的气焰打了下去。

    李嬷嬷是这样说的:“大奶奶口口声声说二奶奶仗着家世目中无人,那我们二奶奶早就该仗着家世,把表小姐赶出庄家得了,何至于现在两头受气?”

    李嬷嬷平静地看着庄大嫂,又道:“上回的事,明明就是大奶奶故意算计奴婢的。二奶奶可有说半句大奶奶的不是?二奶奶还忍气吴声赔了大奶奶七十两银子。实际上,京城的御衣坊,就是我们家侯夫人亲自开的,那里头的衣裳布料奴婢也知道一二。大奶奶您那不过是普通的杭缎,也就是二十两一匹。裁成衣服,撑死不过八九两银子。可大奶奶却冒充御衣坊的衣裳对二奶奶狮子大开口。二奶奶可还是您的妯娌,又不是不相干的路人,都让大奶奶敲筋吸髓,大奶奶这般,可是要不得呢。可就是如此,可有见我们二奶奶仗势欺人过?”

    庄大嫂气得哆嗦,最后就说李嬷嬷是刁奴,别以为仗着是侯侯的奴才就可以在她面前横。

    李嬷嬷就说:“奴婢是少夫人求了侯夫人,特地把奴婢指派给二奶奶,只是专门服侍二奶奶生活起居。也曾告诫过奴婢,不许在庄家仗着安国侯府的势在庄家耀武扬威,以免让二奶奶难做人。所以上回大奶奶故意陷害奴婢,并要责打奴婢,奴婢为了二奶奶,全都忍了。奴婢都这般忍气吞生了,大奶奶还要来指责奴婢仗侯府的势。大奶奶也未免太小瞧安国侯府。若是让侯夫人知道,这可了不得呢,大奶奶还请慎言,庄家的内部事儿,也别总是牵扯到侯府。”

    庄大嫂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她说不过李嬷嬷,就只有抓着李嬷嬷再是侯府的奴才,可也只是一介奴才,主子们说话,哪有她一个奴才插嘴的份。然后又指责徐璐,连个奴才都教不好,实在丢徐家书香门弟的脸。

    徐璐没有与人咬过嘴,哪说得过庄大嫂,很快就败下阵来。就算李嬷嬷有通天之才,但没后盾给她撑着,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这边,加上庄大嫂一个“主子说话,哪有奴才开口的规矩”而死压着。加上徐琳又是扶不起来的,李嬷嬷刚才打开的局面,徐琳没能及时把握,或是站出来替李嬷嬷撑腰,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琳一步步被庄大嫂拿捏住,直至动弹不得。

    庄大嫂拿捏徐琳有三要素。

    一是嘴快,噼哩叭啦地指责一通,徐琳这样的生手很快就被绕晕。

    二是扣帽子,吵架里的精髓,庄大嫂也是此道高手。

    三是趁胜追击,快刀斩乱麻。

    大帽子扣下来后,趁对手没了反抗之力后,快刀斩乱麻是很有必要的。先彻底坐实徐琳顶撞婆母,动不动就拿下堂为要胁,并且纵容指使奴才以下犯下,就光这三个罪名,徐琳就要压得抬不起头了。

    徐琳正目瞪口呆之际,庄大嫂一声大喝:“弟妹你顶撞婆母,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就算你有侯府少夫人的姐姐和做官的父亲,那庄家也没你的容身之地了。若事情传出去,还要连累你姐姐兄弟,你就是徐家的千古罪人了。还不赶紧跪下请婆母原谅?”

    徐琳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跪了下去。然后彻底坐实了她顶撞婆母,指使奴才以下犯下等罪名。

    李嬷嬷拉都拉不住,或是来不及拉,总之,李嬷嬷纵然再有一张能改天换地的嘴,也及不上庄大嫂仗着身份优势盖过来的一记又狠又快的巴掌。

    庄大嫂打李嬷嬷也是正大理由的,刚才她被冒犯了,就算李嬷嬷不是庄家的奴才,但也不能在庄家顶撞主子。所以要惩罚李嬷嬷。

    徐琳尽管知道庄大嫂强辞夺理,可偏就没法子反驳,就只能拼死护着李嬷嬷。上回她没能护着李嬷嬷,已让李嬷嬷心灰意冷了好一阵子。这回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只是徐琳护李嬷嬷的方法弄错了,她像老鹰护着小鸡一样护着李嬷嬷,瞪着想动手的下人,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又瞪着庄大嫂:“你敢动我的人?”

    庄家的下人当然是不敢动手的。

    庄大嫂也没这个权利。

    于是庄大嫂就说:“我是没权利动你的人,但婆婆可以呀。”然后又天花乱坠地把庄母说通了,借庄母的手来惩治李嬷嬷,名正言顺。

    庄母原本还顾忌徐家,顾忌近在咫尺的安国侯府,不预闹得太狠。

    但架不住庄大嫂的挑唆撺掇,“我知道弟妹有个做侯府少夫人的姐姐,可令姐再是尊贵,也同样要服侍公婆丈夫。我可是听说,令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先服侍安国侯世子上朝,再去服侍侯夫人。听说每次服侍了侯夫人下来,腿都站软了。连令姐都如此,更不用说你了?自你嫁到庄家,可有真正像样服侍过婆母?可有像令姐那样服侍过丈夫公婆?”

    徐琳这样的软弱人都能听明白自己姐姐在侯府过得不如意,那庄母更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庄母就没了顾忌,果断下令,严惩李嬷嬷。

    徐琳发了疯地推那些要动李嬷嬷的庄家下人,但哪敌得过五大三粗又做农活的婆子?被推得摔倒在地,就流产了。

    庄母没见过世面,但也很重视孩子的,见徐琳流了产,后悔不已。赶紧让人请大夫。李嬷嬷则一边照顾徐琳,一边派人兵分两路,赶紧通知徐璐和远在京城的庄良。

    庄家没有车子,只有去逛乡的牛车。徐琳坐来的马车,被派出去请大夫了。这对派去报信的吉祥如意很是一大考验。没车子坐,又没钱雇车子,最终,吉祥如意也只能等大夫来了后,再赶着马车前去京城,这样一来,可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李嬷嬷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庄母很尴尬地看着徐璐,一个劲地抹眼泪表示她的后悔。

    ------题外话------

    昨天晚上一章,审核总是不通过,直到今天上午,已修改了三回了,很是无语,恨不得撞墙,我习惯性地把某些并不涉及h的情节拿到床上去讨论,再插上一小小小小段的夫妻间的亲密事儿,就被就被咔嚓掉了。

    这一章是今天的第一更。

第170章 高门威风

    但庄大嫂却依然把徐琳定性为不敬婆母,她处置李嬷嬷是对的。不过看徐璐和庄良的脸色,也知道见好就收,又说徐琳只是年轻,难免冲动,也要怪她这个大嫂没有调教好弟妹。

    庄良脸色铁青。

    他已从李嬷嬷嘴里得知,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大嫂挑唆而起的。

    只是庄良也不擅言辞,尽管恨庄大嫂恨得滴血,却只是一句:“大嫂这张嘴,若是放到世家大族,是否就犯了饶舌之罪呢?”

    庄大嫂愣了下,就哭天抢地起来,哭诉庄良对大嫂不敬,还有没有天理,还说他们兄弟见天在外头,只留下她一人侍候公婆,十年如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不到小叔子上下嘴巴一搭,就否决她的所有付出,还给她安上这么个罪名,还说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居然让小叔子作贱,不要活了之类的。

    庄良除了干瞪眼外,也是毫无办法的。

    徐璐看了赵嬷嬷一眼,赵嬷嬷领会,上前一巴掌挥向庄大嫂,冷泠喝道:“少夫人面前,岂容你哭闹!”

    庄大嫂被打蒙了。

    整个庄家人都呆了。

    赵嬷嬷又冷冷地道:“再敢嚎一句,就治你个冲撞权贵的罪名,铰了舌头都是轻的。”

    庄大嫂还要哭嚎,但见徐璐脸上冷冰冰的,从未见过权贵倾辄的她也不由吓住了。

    她吃吃地道:“姨奶奶这可是不想与庄家做亲家了?”

    徐璐嗤笑一声:“我打你,是因为要替我妹子出气,与庄家结不结仇又有何关系?该不会你觉得你能左右庄家与我结仇不成?”

    庄大嫂滞了滞。

    徐璐又轻蔑一笑,问庄母:“李嬷嬷所言,可是属实?”

    庄母讷讷道:“句句属实。”

    “可有夸大其辞的地方?”

    庄母脸色越发不自在了,李嬷嬷说的是实话,基本上没有夸大其辞过,甚至还替她遮掩了一二。

    “李嬷嬷并未夸大其辞。”

    “好,那庄太太,刚才你要收拾我凌家的奴才,究竟是你想拿婆婆的款呢,还是受了贵府大奶奶的挑唆?”

    庄母张口结舌,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她要如何回答呢?说自己想拿婆婆的款?以徐家庄家相差悬殊的门弟,只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说凌家,徐家就可以把她碾压成泥。

    说是受大儿媳妇挑唆?那大儿媳妇就必定保不住了。她虽然不喜欢林氏,可好歹给庄家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就算不顾她,也还要顾及孩子们的体面才是。

    徐璐又提高声音:“庄太太,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庄母心头咯噔一声,总算明白了徐璐的险恶用心,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还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

    同样是姐妹,怎么差距如此大呢?

    妹妹老实懦弱,稍微恐吓一番或是说上两句重话就吓得如落水的狗。可姐姐一出现,角色就转变了。

    她可以拿捏徐琳,可在人家姐姐面前,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庄大嫂发现婆母看自己目光的闪烁,冷笑一声:“婆婆给媳妇立规矩本就天经地义。更何况,您还未给二弟妹立过规矩呢。”

    徐璐目光看过去。

    赵嬷嬷又上前甩了林大嫂一耳光,冷冷喝道:“我家少夫人说话,岂容你插嘴?没规矩。”

    林大嫂接连被打耳朵,一辈子的体面全都没了。她满心的怨恨,可徐璐带的人足足有庄家的十倍之多,识时务为俊杰,到底还是不敢再吱声。

    徐璐目光冷冷地逼视庄母。

    庄母本来就没什么主见,以往都是林氏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如今林氏让人收拾了,庄母也就彻底没了脾气,不知该如何是好。天生对权贵的畏惧,使得她喏喏地道:“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是我生气过余,做了冲动事。现在想来也后悔死了,姨奶奶,二媳妇是您妹子,可也是我媳妇呀,她肚子怀的可是我庄家的骨肉呀,我,我这也正心疼着呢。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没了林氏在一旁挑唆出溲主意,庄母就是一个纸老虎。可这样的纸老虎也是极可恨的,自己没主见,让人牵着鼻子走,做了别人实实在在的枪,害得自己妹子如此惨。

    徐璐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庄太太说是因为生我妹子的气,不知我妹子如何惹庄太太生气的?”

    庄母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先前她还认为让儿子纳表妹为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徐璐面前,这话却是提也不敢提的。

    但庄母不肯说,自有人帮着说的。

    李嬷嬷便把庄母逼徐琳同意二老爷纳表小姐为妾的事说了。

    庄良愕然道:“表妹的事,我不是拒绝了么?娘?您怎的还要逼阿琳让表妹进门?”

    庄母喏喏地道:“可你表妹与咱们家确实有婚约在身呀。”

    “可我也已娶了妻呀。更何况,王家一晃十多年不曾出现,连个音信也没有,也实在怨不得我们的。”庄良到底在官场上混,事情利害还是知道清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与安国侯世子成为连襟的一天。直到现在他都还有着做梦的感觉。他把徐琳供着都来不及呢,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嫂子却百搬拿捏。一想到他极有可能面生安国侯府及徐家的熊熊怒火,庄良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璐问庄母:“王家与庄家有过婚约,可曾有信物?”

    庄母茫然,然后摇头,

    “可曾有人证?”

    庄母想了想,说:“是已逝老太爷口头上说过的。”

    “可有亲自指明要嫁给哪位爷们不成?”

    庄母摇头。

    徐璐冷笑:“不过是口头上提了下,连个信物都没有,也未曾指明要嫁哪一个,就敢称与庄家有婚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为了一个与爷们毫无相干的人,庄太太就要逼着我妹子给爷们纳妾。可是欺我徐家无人吗?”

    庄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对呀,不过是口头婚约罢了,连个信物都没有,她当初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居然还对小姑子母女心存愧疚。

    想明白后的庄母又无比悔恨起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居然逼迫自己的媳妇,还把好好的姻亲弄成仇家,她怎么就这么蠢呢?

    庄母又悔又恨,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哭道:“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媳妇,媳妇,你可得原应该我。是我做了糊涂事,是我对不住你呀。”庄母来到徐琳床前,痛哭流涕。

    徐琳也哭了起来。

    一方面为有人撑腰而激动地哭。一方面却也为自己的无能而哭,明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姐姐那儿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而自己却把一手好牌弄得奇烂无比。

    发现李嬷嬷还跪在地上,徐琳虚弱地说:“长姐,不关李嬷嬷的事,先让李嬷嬷起来吧。”

    徐璐看了李嬷嬷,知道她受委屈了,暗叹口气:“李嬷嬷你起来吧。”

    李嬷嬷在地上也跪了良久,双腿差点麻木了。她艰难地起身,但依然弓着背。嘴里说着:“奴才辜负了少夫人的厚爱,没能护好二奶奶,老奴万死难以赎罪呀。”

    徐璐冷冷地道:“你确实有错,还大错特错。首先,林氏算计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忍气吞生只会助涨她的嚣张气焰,并使你主子替你蒙羞。其次,明知林氏对你主子敲诈勒索,你却不吭声,任由自己的主子被林氏敲诈。另外,你并非庄家的奴才,庄家人无权处置你。就算真做错了事,也得庄家人来凛了我,由安国侯府的人出面处置你,而不是让他们私下就把你处罚了。你如此软弱,我凌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最后,也是最不可绕恕的,庄林氏如此可恨,明着对我妹子敲诈勒索,暗着挑拔离间,眼里心里,岂是拿我妹子当妯娌?当仇人还差不多。这样的人,心思恶毒,居心叵测,我妹子老实单纯,哪是庄林氏的对手。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是个奴才,既然你没把握替我妹子周全,就该早早派人来回我,或是告诉姑爷,请姑爷出面周全。而不是自己捂着藏着,等发生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后再跑来通知我。”

    徐璐明着教训自己的奴才,实则是说给庄家人听的。

    庄良被说得满面通红,艰难地道:“大姐,还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是我无能,没能护住阿琳,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姐要骂就骂我吧。”他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林氏。

    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他太小看她了。

    李嬷嬷跪了下来请罪,也不辩驳。

    徐琳则艰难地道:“长姐,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不中用,是我无能,又软弱,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她捂脸哭了起来。

    徐璐上前,又拿帕子给她抹眼泪:“总算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了吧?那以后就要振作起来。不然,还有你受的。我知道你委屈,可再委屈也得先把身子养好。因走得匆忙,没带什么补品来,改明儿派人给你送些燕窝,好生补补身子。”

    庄母赶紧说:“先前我就已让厨房给二媳妇熬了鸡汤,想必这会子也该好了。赶紧的,你们去端来给二奶奶喝呀。”

    徐琳委屈到不行,像被欺负了的小孩子总算等到大人给她撑腰作主,就尽情的告起状来。

    “那些可恨的奴才,不但推了我,还掐了我。我的腰都快被掐青了。”

    徐璐看了庄良一眼。

    庄良就大步出去了,很快,外头就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和求饶声。

    林氏脸色惨白,忿恨,却又无可耐何。

    这些婆子,有四个是她的陪嫁,剩下的是庄家的,但早已被她收买了的。

    庄良进来了,脸上煞气浓厚,大步流星地来到床前,也不知是说给徐璐听,还是说给徐琳听,“刚才但凡动过你的刁奴,我全都折断了手臂。那个推你的婆子,是林氏的陪嫁。也只是折了她两条手臂。还是由林氏你来处置吧。”

    长幼有序,但庄良却连基本的称呼都省了。足可见他对林氏的痛恨。

    也是,林氏不止害了他未世的孩子,往大了说,简直就是在断他与徐家凌家的路子呀。惹毛了凌徐两家,他的仕途也就毁了。毁人仕途,无异是杀人父母。

    林氏又惊又怒,她怒瞪着庄良,最后又瞪着徐璐。

    徐璐却是看都不看她,问庄母:“林氏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服,需要值七十两银子?”

    庄母羞愧地低下头来。

    是她内心阴暗了,小儿媳妇出身比大儿媳妇好,嫁妆也丰厚,孩子也多,所以对大儿媳妇占小儿媳妇便宜时,因为对大儿子的怜惜,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谁知道徐家人算起旧账来,锱铢必较。

    李嬷嬷回答:“也就是普通的杭缎,京城御衣上几年前就淘汰的那种。布料加上做工,撑死也就十两银子。”

    徐璐微笑道:“那件衣裳呢?”

    李嬷嬷不愧为安国侯侯府出来的,居然也笑了起来:“奴婢就知道少夫人会这么问,所以当二奶奶赔了大奶奶银子后,就把那件脏衣裳拿到手了。如今正放在银杏胡同的屋里呢。”

    徐璐漫不经心地道:“好呀,十两银子居然被敲诈了七倍的银子,按我大庆律,敲诈者,斩左趾流放一千里。来人,把林氏给我绑了,扭送衙门。”

    徐璐带来的几个婆子专门执掌凌家内宅刑罚的,凌家规矩森严,几乎不曾有用武之地,正是无聊的时候,如今有差事做,兴奋的摩拳擦掌,擒着嗜血的笑容,把林氏三两下就绑得严严实实。

    林氏挣扎大叫,就被破布捂了嘴,只能怨恨又哀求地看着庄母。

    庄母慌了神,赶紧吃吃地道:“姨奶奶请息怒,林氏是有不是,可好歹也请给她留分脸面才是。”庄母虽然不怎么喜林氏,可好歹也是长子的媳妇,又给庄家生了五个孩子,若被送入衙门,不止庄家没脸,连几个孩子也会抬不起头来的。

    庄母知道徐璐不好惹,更不好说话,只好转而求徐琳,她垂泪道:“好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林氏固然有不是,可好歹也是你大嫂,你的妯娌,她的几个孩子也要叫你一声婶娘,还请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给她留几分颜面吧。林氏敲诈你的银子,我让她还给你,不,让她双倍还给你。”

    徐琳刚才找徐璐告状,也是有让徐璐给她出气的意思,如今瞧林氏狼狈的模样,又觉得于心不忍,心头堆积的怒火已消散了大半。加上婆母又服了软,又替自己求情,最后的一丝委屈不平也没了。

    庄母又说:“老二媳妇,你是最懂事的,还不劝一劝亲家姨奶奶。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再因着林氏而委屈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自会替你作主。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多少也给庄家留几分颜面吧。”

    ?果然软了。

    徐璐心里轻笑,这就是低嫁女最大的优势了。有娘家撑腰,长辈如何敢轻易拿捏?要想在家里立足,可不是靠忍让来换取,息事宁人处处退让不叫贤惠,只会让自己的处境越发糟糕。

    不过,这事儿可还没完呢。

    什么叫让林氏撺掇,这庄母就一点罪都没了?分明是觉得徐琳是高门媳妇,她自己不好摆婆母的款,就让林氏出来打头阵。就既使惊动徐家人过来讨要说法,只需把林氏推出来就是了。反正林氏是庄家妇,并不是庄家的奴才,无非就是给徐琳磕头赔罪罢了。徐家再是憎恨林氏,也不至于逼迫庄家休掉林氏吧。

    徐璐当然不会逼庄家休掉林氏,但想整治林氏,还没法子么?

    徐琳正要求情,但徐璐已厌恶地看了林氏一眼,冷笑一声:“现在才来后悔,不嫌晚了么?早干嘛去了?”与赵嬷嬷等人使了记眼色。

    几个婆子行动起来,就把林氏拖了出去。

    赵嬷嬷不愧为武夫人使出来的人,居然趁林氏被拖出去的当,在她耳边轻笑一声:“大奶奶也别气,给人做棋子的人从来都是这种下场。大奶奶放心,咱们少夫人到底要顾惜二姨奶奶,还是会给大奶奶留两分颜面的。大奶奶此番去衙门受罚,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林氏惊恐地挣扎着,眼里有着哀求。

    徐璐也是这般与庄母说的。

    庄母失魂落魄,她知道,大儿媳妇是躲不过被送衙门责罚的命运了。

    不过好在徐璐承诺了,只是私下里送去,不会闹得人尽皆知,还算保全了庄家的体面。

    只是,林氏回来后,岂不要恨死自己?

    徐璐冷眼看着庄母,又瞟了庄良。

    庄母不是个恶毒婆母,但也有人性不好的一面。徐琳是低嫁,她自然不敢摆婆母的谱。却又放纵林氏欺负徐琳,自己再拉偏架,一副受林氏蒙蔽的无辜样。这样就算徐家人来讨说法,她也是有理由替自己推脱的。

    但她应当没有料到徐琳会在这时候怀了孩子,并在这一场变相的婆媳较劲中流了孩子。没见过世面又没经历过风浪的庄母应该是真的慌了神的。

    但刚才李嬷嬷的话也挺有趣,林氏亲自给庄母说了,她这个侯府少夫人也要天不亮服侍丈夫后再去服侍婆母,还腿都站软了。想来就给庄母一个“二媳妇的姐姐在侯府也并不见得有多受宠,说不定也一样受着婆母的搓磨”的印像。以至于有恃无恐,这才下定决心惩罚李嬷嬷来给徐琳一个下马威吧。

    估且不轮林氏是如何得知自己在侯府的事,但冲着林氏能对庄母说出这句话,徐璐无论如何也要收拾她。

    随便治她个罪,让她在衙门里走一圈回来,看她日后还敢在徐琳面前横,敢在庄母面前编排她的不是。

    收拾了林氏,自然就是剁了庄母伸向徐琳的爪子。

    刚才徐璐用雷霆之威碾压庄家,庄家服了软,那么,就该给颗甜枣了。

    ------题外话------

    双更补上了,小妖精们,我的钻石和鲜花,加油地砸我吧,

第171章 合好如初

    徐璐一边安抚徐琳,一边对庄良斥道:“也亏得我知道得早,压下了太太写给父亲的信。不然,若是惊动了父亲,后果你好生想想吧。”

    庄良又赶紧拱手赔不是。

    “原本太太也是要来的,让我拦了下来。太太的为人你们肯定不清楚,那可是受了点委屈就能把天给捅个窟窿的主,才不会管有谁脸没脸的。谁要是欺负了她的闺女,必会闹得天翻地覆。太太是乡下人出身,乡下人婚姻嫁娶可不像京里,可就随意多了,连‘庄家欺人至甚,干脆与他们义绝了才好,给我儿另外再找一个’的话都说了出来。你们想想,若是太太真的来了,看你们有好果子吃。”

    意思是人家刚才那番蛮横也还只是小打小闹,庄家人不但不能怪罪她的蛮横,还要感激人家的好意。

    居然得了便宜还卖起乖。

    庄母心头几乎要吐血。可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是较嘴劲的时候,捏着鼻子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徐璐当之无愧地受了庄母的感激,话锋一转,目光尖锐的盯着庄母,咄咄逼人:“现在咱们再来说说李嬷嬷的事儿吧。李嬷嬷怎的就惹了庄太太的厌,让庄太太不顾我妹子的体面也要罚她?李嬷嬷可是安国侯府的奴才,庄太太难道不明白打狗也要看主人么?”

    庄母脸色大变,她没想到,徐璐居然还没有完。

    这对姐妹也不过是隔了个母亲,怎的差巨如此大。

    一个咄咄逼人到让人吃不消,一个软弱无能到让她这样的老实人都忍不住想欺负。

    李嬷嬷其实并未犯哪条大罪,不过是她太厉害了,太精明了,有她在徐琳身边,对庄母对林氏都不是好事。不过是想打上李嬷嬷一顿,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徐璐又厉声责问:“李嬷嬷到底哪里做不够好,让你们一再再而三得处罚她?先前连栽脏嫁祸,恶人先告状都使了出来,我都没有吱声,你们就以为我凌家无人了吗?”

    庄母其实也并不擅言辞,没了林氏在一旁“帮衬”,也与徐琳好不到哪儿去,三言两语就让徐璐逼问得无地自容,当真觉得自己做了天理难容的事,只差没给徐璐下跪了。

    庄良虽然也埋怨母亲给他惹乱子拖他后腿,但见母亲被徐璐质问得下了不台,也于心不忍,上前一步道:“大姐请息怒,母亲年纪大了,人就有些糊涂。可母亲心地是好的,自阿琳嫁到庄家来,母亲也从未给阿琳立过规矩的。阿琳所受的委屈,也并非母亲的本意。”

    徐璐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不管庄良如何她,她都有理由驳斥,闻言立马反问道:“什么叫没给阿琳立过规矩?你的意思是,庄太太没给阿琳立规矩就是好婆婆的表现了?哼,你要搞清楚,我家妹子嫁到你家,是结两姓之好,不是来给你们庄家做牛做马,让你们欺负的。我们之所以选中你做妹妹的夫婿,也是看中你老实本份。否则,以我徐家的门弟,什么样的女婿找不到?偏厚着脸皮拿闺女来给你母亲作贱不成?”

    这这这……庄良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徐璐这说得极重,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可偏偏,他又觉得,徐璐这话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徐璐又厉声道:“虽说我妹子是低嫁,可自嫁到你们家,可有摆过高门媳妇的谱?可有仗势欺人过?可是没有服侍好你?可是不曾孝敬过婆母?还是规矩差了,才让你母亲教她规矩?”

    庄良被说得越发抬不起头了,冷汗涔涔的,原来,他们庄家能够娶到徐琳这样的媳妇,简直就是祖上烧高香的缘故。

    他不是没瞧到高门女子威风的,那些高门女子在婆家耀武扬威的大有人在。而妻子的温柔善良,却是极为难得了。

    庄母也不比庄良好到哪儿去,她是凭着姻亲的力量才让庄家有机会壮大的真实见证人。两个儿子,也是靠着已逝的姐夫的关系,才从平民白身丁弄了个一官半职,在大兴县城也只是小鱼虾一个,但在这方圆百十里地,却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而自从小儿子娶了徐氏后,庄母也还是能感受到庄家在乡邻间的地位又提升了不少,不说巴结他们的里正娘子,连本地县令都对他们和颜悦色。庄母这才想起,这一切,都是由徐氏带来的。

    以前怎么就猪油糊了心,既然徐氏能够提升庄家的整体实力,她不好好拉拢,居然只想着打压拿捏占便宜?

    看着杀气腾腾一点都不好惹的徐璐,想通后的庄母肠子都悔青了。

    庄母再一次像徐璐姐妹道歉,只是她也不怎么会说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

    徐璐也知道她应该是彻底想通了,但仍然添了把柴,盯着庄母,慢悠悠地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妹子,虽说稍嫌软弱了些,单纯了些,却也是心地良善,没那么多心眼。做不来依仗家世就耀武扬威的事儿,我妹子或许做不好长媳宗妇,但做次媳妇却是再适合不过的,至少没有拔尖要强,也不会与妯娌计较这房多了根针那房多了根钱的,更不会撺掇着一大家子闹腾起来。庄太太,你可想过没?若是长房二房娶得都是拔尖要强的媳妇,哼哼。”

    指责也是一门艺术。

    在指责过程中,宜一鼓作气,把事情恶果分散扩大化,让对方知道其严重性。

    忌重三遍四,翻旧账。

    所以徐璐指责庄家时,尽管严厉凶狠,却不曾颠来覆去地在同一件错事上纠缠。

    当然,徐琳还得在庄家继续生活,猛烈的指责后,一般是要给颗甜枣的。指出徐琳对庄家的重要性,相信不是笨蛋的人都该知道将来该如何对待徐琳。

    庄母再是没主见,好歹也是有脑子的。如何不明白这些,只是先前没有转过弯来罢了,如今让徐璐这么一分析,她才知道,徐氏这个媳妇娶得真是太对了。

    加上徐璐口才甚好,庄母只差没去菩萨面前忏悔她对徐琳做过的事。

    见庄家母子心服口服,徐璐又把徐琳斥责了一通,指责:“一个巴掌拍不响,庄家固然有错,你亦有不是。王表小姐与庄家并无确切婚约,而你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受道德挟制,却不替婆母解围。使长辈陷于不义,始为不孝,此罪一。林氏是你妯娌,是庄家长媳妇,本身占着个长字,对庄家影响深远。你是弟妹,你得敬她护她。但不该怂恿她,使她在偏激道路上越走越远。身为长媳,立身要正,更要有颗宽容大度之心,才能兴旺家族。林氏处处与你为难,挑唆、离间、算计、陷害、嫁祸、敲诈,不但有违人妻之道,媳妇之道,更违为人之道,你就该在她第一次为恶之时,义正严明斥责她,使之不再为恶。君子有成人美,更要止人恶。你实在不该因她是长嫂,就容她忍她,你这么做,不是敬她,而是害她,此罪二。婆母大嫂纵然有不是,你亦不该与之争执吵闹。你即有和离之心,就要干脆果决,而不是拖拖沓沓,让人误以为你只是要挟的借口。身为媳妇,要挟长辈,这可是大罪,也难怪你婆母要生气,此罪三。你已为人妻,就该有为人妻的责任,子嗣乃一个家族传承的根本,你更有义务和责任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没能护住孩子,亦是你不是,此罪四。”

    徐琳被指责得头晕目眩,原来她居然犯了这么多错,只是最后一条她自觉冤枉,赶紧辩解:“长姐,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了身孕的。”

    徐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小日子迟迟没来你就该引起重视。当初出嫁之际,我也曾教过你,你都抛脑后了?就算你自己忘了,那你身边服侍你的丫头呢?”

    徐琳呆了呆,她让奴才推攘流产,居然还是她的错?

    庄良母子听徐璐这么一说,也是不住地点头。觉得这个大姨姐虽然凶悍了些,横了些,却也不是一味的蛮不讲理的。听她刚才一番话,只觉茅塞顿开,翻然顿悟。

    庄良深深看了徐璐一眼,在心中暗道:难怪大姨姐能得连襟独宠,并非没道理的。原来人家并非靠美色事人,人家是有真本事有道理的。

    庄母也被徐璐这番话震惊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妇呀,有根有据,有理有义。

    徐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徐璐又让徐琳向婆母道歉,徐琳刚开始只觉自己委屈,如今才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也就诚心诚意向庄母道歉。

    庄母有了如此宽阔的台阶可下,哪有不高兴的。对徐璐隐忍的不满也全决发,对徐琳又说又哭的,心服口服地承认自己的错处,请徐琳原谅她,并“好孩子好孩子”地一通乱叫着。

    庄良也受到了启发,赶紧上前深深鞠躬,深切地表达自己的错误和悔意,并请求妻子母亲原谅之类的。

    徐璐又借着这东跨院屋子里灰尘重,院子里杂草从生为由,又把林氏黑了一通。这时候的庄母对林氏哪还有半分怜惜重视?对林氏越发的厌烦起来,觉得让她去衙门走一圈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林氏的男人庄善,这男人晚上才回来了,对于妻子的所作所为,先是震怒,但得知林氏已被徐璐送入衙门,又大惊失色,正要向徐璐求情。

    徐璐淡淡地道:“庄大爷,这世上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看徐璐冷淡的神色,庄善就不敢再求情了。他在五城兵马司任中路兵马司指挥史,也见识了不少的权贵。那些半壶水就响的人,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而真正的权贵人物,却与徐璐一般无二,面上和和气气的,可一旦被惹到,其报复也是猛烈而无情的。

    庄善虽心疼妻子,可也不敢拿鸡蛋去碰石头。

    正当庄善尴尬之际,徐璐又冷冷地问道:“王家表小姐的事儿,庄太太是如何想的?”

    庄良赶紧表态说:“咱们只有一个姓王的表小姐,她也只能是咱们家的表小姐。”

    庄母生怕徐璐生气似的,赶紧说:“这贱人,害咱们好苦,好好的一个家几乎被她给拆散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岂能饶她?我现在就去把她们母女赶出去。”庄母说着就要冲出去。

    徐璐说:“表小姐来者是客,亲家太太若把表小姐赶出去,未免有失待客之道。要是传扬开去,外人又会怎么想呢?”

    庄母赶紧停下脚步,讪讪地道:“那,那依姨奶奶之见呢?”

    徐璐淡淡地道:“这是你们庄家的事儿,我一个外人如何好置喙?”

    庄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庄良已表态:“娘,亲家姨奶奶说得有道理,表妹来者是客,咱们就该尽地主之谊才是。表妹长久住咱们家也确实不妥当,大不了,咱们再给表妹找个可靠老实的庄户人家就是。这样也成全了亲戚之情。”

    庄母一向听儿子的话,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候,赵嬷嬷接下一个小丫鬟递过来的纸条,递给徐璐:“少夫人,世子爷的飞鸽传书。”

    庄氏兄弟很是羡慕,想不到凌家居然也养有信鸽。

    徐璐接过,忽然就笑了起来,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赵嬷嬷还来不及回答,庄母就赶紧道:“现在已是酉时末了。姨奶奶大老远赶来,又替咱们家收拾烂瘫子,这会子还没吃晚饭吧?就请亲家姨奶奶纡尊在寒舍用膳可好?”

    徐璐笑着说:“不用麻烦亲家太太,赵嬷嬷已在城里的聚宾楼订了席,我就去城里用膳吧。亲家太太和亲家大伯还有妹夫一道去吧。”

    客人登门哪有去酒楼吃饭的,但庄母也知道自己家中没什么好吃的,怕招待不周,人家堂堂侯夫人,怕也吃不惯乡下的粗茶淡饭,也就讪讪的应了。

    倒是庄善兄弟很有自知之明,庄善说:“寒舍简陋,怕亲家姨奶奶不习惯,如此,咱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

    庄家住在乡下,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去了县城里的聚宾楼吃了饭,外头又来了一批人,为首两名神色坚毅,一个青衣劲装一个穿黑衣甲胄的男子进来,朝徐璐抱拳,口称:“卑下杨云海,奉世子爷之命前来接应少夫人。”

    徐璐笑道:“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真过意不去。”

    青衣劲装男子杨云海是凌家的外院侍卫长。

    黑衣甲胄王周是神机营的一名千户,是朝廷派到凌峰身边进行出行保护的。

    朝堂实权三品以上大员,皆由神机营专司保护。

    像方阁老沈任行那样身份的高官,出行皆有上百名神机营士兵开道。

    凌峰把外院的侍卫长和保护自己的神机营千户都派来接应自己,也算是给徐璐极大的脸面了,让她在庄家人面前,大大长了一回脸。

    徐璐面上带笑,心里却是甜甜的,不过还是有些羞恼,不难猜出凌峰这么做的用意,或许也有担心自己的成份,不过更多的应该是想讨她好吧。

    前天晚上的事,她至今想来都恨不得捶他。

    庄家人全都在聚宾楼大门口相送,一直到凌家最后一骑马尾消失在眼角,庄母这才收回视线,和大儿子一样,对林氏越发不满了。

    人家凌徐氏,不过是匆忙出门,也是婆子八人,丫鬟六人,二等丫鬟四人近身服侍,茶盏勺碗之类的也是随身携带,扈卫整整三十六名,每名扈卫皆佩长刀弓弩,其中还有六名侍卫腰间还佩有火统,个个飙悍,实权勋贵妇人的气势表露无疑。而凌家怕徐氏夜路不安全,特派了两百名扈卫前来接应,震摄于安国侯府的财富权力惊人,也震惊于徐氏在凌家的地位之高。

    人家这般排场,哪有林氏所谓的“并不受宠,依然要受婆母搓磨”的可怜妇?人家分明就是在夫家拥有极大话语权的世家夫人。

    ------题外话------

    别以为我更得少就不理我,人家更得少,你们就更要好好激励我才是。

第172章 调皮的小混蛋

    徐璐回到凌家,已经是半夜三更。得知凌峰早已在外书房歇下,团哥儿也被抱了过去,也就不怕一番洗舆会吵到凌峰了。不过徐璐还是吩咐值夜的沁香在卯时二刻就叫她起床。

    既然凌峰这般为她着想,在人前替她做脸,她就更要回报才是。

    卯时二刻,沁香准时把徐璐叫了起来,徐璐尽管仍想睡觉,仍然强迫自己起床,领着丫鬟赶到外书房去。

    外书房已经有灯火亮起,凌峰应该已起了床。

    果然,徐璐进去的时候,凌峰正在小厮隆冬和腊月的服侍下更衣,看到徐璐,怔了怔,不过还是很高兴:“你怎么过来了?”

    徐璐擒着浅笑走了过去,从隆冬手上接过缂丝皮带,“让我来服侍爷吧。”

    两名小厮就退了下去。

    凌蜂说:“你妹姝的事,解决了?”

    “嗯,托爷的福,解决了。”

    “昨晚回来得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徐璐原本要说“白日里可以补觉。”但很快又说:“还不是为了过来服侍爷。”

    凌峰大笑,显然很是高兴,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说:“其实也不用那么劳累的,有下人服侍我就足够了。”

    “下人服侍得有我好么?”徐璐垫起脚,在他唇边亲了记。

    凌峰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了她,又在她身上摸了几把,邪邪一笑:“不错,服侍爷很尽心,爷晚上回来赏你。”

    徐璐推他一把,嗔道:“没个正经。时辰不早了,用早膳吧。”

    早膳是加了薏仁和花生红枣的小米粥,四笼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子,有牛肉炒香菇馅,素菜馅,也有牛肉芹菜做的辣肉馅,还有芥菜素馅,但凌峰吃得最多的还是牛肉香菇馅。一口气干完了一笼包子,徐璐怕他肚子饿得快,又把自己的那一份牛肉馅的给他。

    凌峰也不客气,抓起来两口一个就干完了。上朝可是个体力活,上午在要朝堂上站上两个时辰,有时候遇上较为纠结的事儿,还得无限延后。也因安国侯府就在皇城,离朝堂不远,才得以在卯时二刻起床。好些低品秩官员,四更天就得起床,有条件的官员,坐着轿子去外头买早餐吃,没条件的就只能在家等妻子做了。

    京城米珠薪桂,当官的奉禄不高,朝堂也有相当一部份人正处于温饱之间,也因家中无亘产,养不起奴仆下人,做妻子的三更天就要起床做早饭,然后服侍男人上朝,累得跟狗似的。

    徐璐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嫁给那种一穷二白的寒门子弟。就算考中进士授了官,没背景的也只能安排去冷门衙门,半分油水都没有。只能靠奉禄过日子,可怜巴巴地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有些官夫人听起来威风,但内里也就那么一回事。

    听了徐璐的理论,凌峰嗤笑一声:“俗,真俗。翰林院清苦,奉禄普遍不高,也是圣上仁慈,宣德三年就给翰林院拔了炭敬和冰敬,但仍是杯水车薪。可你见过哪位翰林夫人就自觉低人一等了?”

    脑海中回想着见过几回的某位翰林夫人,徐璐垮下脸。

    翰林虽清贫,却也贵,这也是好些人,守着清贫的日子,依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那些靠经商补贴家用的行为。

    忽然想到挣钱补贴家用的梁秋韵,今年梁氏来向自己拜年了,送了好些年礼,又向徐璐说了不少严家对她不公的话来。先前徐璐还以为梁氏是空有挣钱本事,却无处理人际关系的“偏才”。现在想来,才惊觉,严家人应该也是普遍当官的心理,自己再穷再苦也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九流,而你再能挣钱,也做的是下九流的勾当,花你的银子天经地义。说不定严家人还会觉得,梁氏是靠着严家的资原经商才能赚钱的,花起梁氏的辛苦钱就是问心无愧了。

    想通了这里头的症结后,徐璐一时间不知该为严家人的行为感到无耻,还是替梁氏不值。

    凌峰上朝去了,徐璐略作休息一会,就带了团哥儿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

    武夫人也是才刚起床不久,刚刚梳妆妥当,抱着团哥儿用膳,徐璐在一旁服侍。

    武夫人说:“不必侍候我,你照顾团哥儿用饭就是了。”

    团哥儿六个月大后,就不再吃奶,徐璐正愁半岁的孩子断了奶不知该吃什么,谁知这小子味口倒是好,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倒是好养的很。并且食量也大,相当于正常大人的胃口了。有时候徐璐都怕他吃撑了不消化,限制他不许吃太多食物。谁知武夫人却说:“让他吃吧,每天只要一睁眼就没个消停的时候,活动量也大,能不饿么?”

    徐璐仍是担忧,“他已经吃了两碗稀粥,一笼包子了。”完全赶上她的食量了。

    武夫人说:“他爹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先前也与你一个样,生怕他吃多了不消化,限制他吃食。谁知这小子一个人偷偷爬去厨房偷吃的。找到他的时候,这小子正趴在灶台上,抱着一块卤猪蹄啃得欢,一块两斤多重的猪蹄几乎被他啃了大半。现在想来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也没见他积食,也就任由他了。”

    徐璐将信将疑,又应了团哥儿的要求,又移了一屉包子到他面前,小家伙一手一个,三两下就吃完。徐璐震惊不已,“这也太能吃了吧?”

    武夫人笑呵呵拿着湿帕子给团哥儿拭手上的油渍,怜爱地看着团哥儿,道:“他每天从睁眼就一直爬呀动的,能不饿么?没事,只要不积食,就任由他吧。以前峰儿也是如此的。”

    团哥儿吃完早饭,果然就又滑下桌,到处爬了,一会儿滚到桌子底下打着滚,一会儿又爬到茶几上翻杯子,丫鬟们赶紧收拾了几子上的东西,生怕他打碎了伤害到自己。

    一个眨眼的功夫,团哥儿又爬到窗台上,要翻窗子,丫鬟们赶紧上前去抱他下来,放在炕上。团哥儿又在炕上翻着,抱着炕上的木车玩具,翻跟斗。几个丫鬟又赶紧围着炕,生怕团哥儿翻下炕去摔着了。

    “这小子。”徐璐无耐地摇了摇头,既气这小子调皮过余的行为,又怜他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可爱透顶,让她都无法狠下心收拾他。

    武夫人吃完饭,也来到炕上,怜爱地看着团哥儿,不时摸着他四处抖动的尾巴,就算被尾巴抽中,也是毫不在意,摸了团哥儿的尾巴,又去拍他的肥手,揉着他圆滚滚的脑袋。

    小家伙穿着特制的连身衣裳,连尾巴包裹了大半进去,嫩黄加宝蓝颜色的细棉布料,也很衬他的皮肤,武夫人忍不住,把他抱在怀中,亲着他嫩乎乎的皮肤,又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胖手,爱怜至极。

    “这小东西,和他爹一样,皮得不得了。”

    只是团哥儿却不愿受束缚,拼命挣扎着,挣脱后,就俐落地滚到地上,徐璐吓得心脏忽停。倒是武夫人却毫不在意地说:“没事,这小子皮厚着呢,经得起摔。”

    徐璐已把团哥儿抱在怀中,正要捡查他是否摔着了,哪知他又挣脱了徐璐的怀抱,俐索地爬向大门口。

    徐璐赶紧追了出去,原来小家伙已动作迅猛地爬上了走廊上的黑漆柱。

    “天呀,团哥儿居然还能爬柱子。”有丫鬟大叫。

    徐璐赶紧奔出去,团哥儿已沿着柱子,几乎快要爬到屋项上。赶紧叫道:“快去叫胡侍卫长来,把这小子抓下来。”

    团哥儿已沿着木柱子,爬到了屋檐上,就在小青瓦上爬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母亲焦急的呼唤。

    武夫人也担心,吩咐晚香堂的人拿着软垫放到屋檐下,万一团哥儿从屋顶上摔下来,也好有个缓冲。只是团哥儿爬得实在太快,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众人神经都跟着抽紧,拿着软垫的嬷嬷们一直在屋檐下走来奔去。

    “团哥儿,快下来。不然娘要生气了,一定打得你屁股开花。”徐璐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团哥儿一个不察,从上头摔下来。屋顶那么高,他那么小的身板儿,岂不摔成肉饼?

    团哥儿非但不听,继续往顶上爬,甚至开始掀瓦。

    “这混蛋小子。”武夫人也气得不行,“果然是三日不打,上梁揭瓦,这小子是该好生收拾了。”

    团哥儿才不顾底下人如何焦急,继续揭瓦,武夫人头痛不已,家中可没有泥瓦匠,到时候还得请泥瓦匠入府重新盖瓦才成。

    胡浩然被领进了晚香堂,看到几乎快要爬到屋顶的团哥儿,脸色丝毫不变,只是飞身上了屋檐。只是团哥儿瞧到他,就赶紧爬走,但他动作快,又岂能快过胡浩然?三两下就被抓住。

    徐璐拧着团哥儿脏兮兮的身子,横眉竖目地拧着他的尾巴,厉声道:“你这个小混蛋,小小年纪就皮成这样,这还了得。”准备带回华馨苑,好生处罚一番。

    武夫人却不让徐璐处罚他,只是说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小孩子调皮,在干坏事时,同样也是在动脑筋的。不能因做了危险的事就抹杀孩子对外界事物的探讨之心。

    徐璐可不认同武夫人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爬那么高的屋顶,让长辈担忧,就是混账透顶的行为,坚决不能轻易揭过。

    武夫人还想说话,孩子就该要有对未知的探索之心,不过最终还是尊重徐璐身为母亲的权利。

    徐璐把团哥儿拴在柱子下,让他只能在三尺宽的地方活动,这对于皮惯了又好动惯了的团哥儿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哭得声嘶竭力,尾巴儿在地上抽来抽去,显示他暴怒的脾气。

    看他哭得那么伤心,徐璐也有些不忍。但仍是硬下心肠来不理会他,只与他说以后再去爬屋顶,做危险的事,就把他拴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团哥儿的事完全占据了徐璐的所有身心,直至傍晚时分,庄善母子来向徐璐替林氏求情,徐璐这才想起她差点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了。

    按徐璐的意思,把林氏丢进衙门关上一个晚上,打上一顿板子,给她永生难忘的教训就成。只是今日她被团哥儿闹得没了脾气,也就忘了还有林氏这一茬。

    林氏是因为敲诈勒索的罪名被送入衙门的,大兴县令钱学彬正是如今的户部侍郎钱文清的长子,与凌家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去年凌峰夫妇力压冯氏,让钱学彬夫妇得以在钱家真正抬头,钱学彬自然乐意买徐璐这个面子的。甚至还特地罗织罪名,判了林氏敲诈勒索罪成立,并邈视权贵,对权贵不敬,光这两项罪名,就足以让林氏脱层皮了。

    庄善母子虽然不喜欢林氏,好歹也是庄家妇,真死在衙门里,庄家也会没脸的。庄良是五城兵马司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只是文武殊途,也依然命令不动钱学彬。解铃还需系铃人,又赶紧找上徐璐,请求徐璐给林氏一条生路。

    徐璐原本也没想过要拿林氏怎样,只是给她一场永生难忘的教训就成。既然庄善母子都主动登门了,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

    徐璐让人持了她的贴子,去大兴县衙门,请钱学彬从轻发落。然后又对庄母笑道:“我原也不想这么做的,只是昨日看我妹子了无生气躺在床上,她本是因林氏的缘故才没了孩子,已经够愤怒够委屈了。这林氏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但推卸责任,还指责我妹子的不是。这对我妹子来说,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任谁遇上这种人,也都恨不得撕碎她。不过既然错误已经造成,林氏也得到了教训,若是她已能悔改,我倒是不介意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氏能不悔过么?从来没吃过苦头的她,脸被打得稀烂,又被打了板子,还在又脏又臭的牢房里呆了一天一夜,这对林氏来说,无疑是终生噩梦,加上吃喝拉撒都在牢房里,一辈子老脸都丢得精光。

    而钱学彬有意讨好徐璐,对林氏可没有客气,甚至都不许庄家人前去探望。林氏的母亲得知后,也是花了重大代价才去了牢房看了女儿一眼。也因为得知女儿做了什么样的蠢事后,林母也是气得不行,就在牢门外对女儿破口大骂。

    不过女儿到底比不得儿子,虽然林母有心相救,但儿子们可就不一样了。尤其几个媳妇,虽然面上对自己恭敬,实际上,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儿子们虽听自己的话,但更会听媳妇的。林母让儿子们齐齐反对后,也就熄了拿钱救女儿的想法。她能花一百两银子去看望林氏也算是仁致义尽了。

    人心就是如此奇怪。

    亲生母亲不管对自己做了再多,但在最紧要关头却打了退堂鼓,就会得到女儿的仇恨。而亲生母亲以外的人在最紧急关头还救了自己,则会得到一辈子的感激。

    林氏此刻便是这样的心理。

    她对自己的娘家完全是心灰意冷,在她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却见死不救。反而是自己瞧不上的婆母,以及让她无比愧对的丈夫,却在生死关头,不顾体面,四处求人,这才救了她一命。

    被打了一顿板子,又在牢里呆了一天一夜,林氏的胆儿都被吓破,也见识到权贵倾辄的厉害,她也才知道她几乎给庄家带来毁灭性灾祸,可婆家却依然容纳了她,还救了她。

    林氏连怨都不敢怨,只有满满的感激。

    处理了林氏的事后,徐璐这才想起,她承诺今天派人给徐琳送些补品,居然给忘了。刚好趁庄母也在此,就让人准备了一车子的补品让庄母带回去。

    至于林氏,徐璐深深懂得打你一棒再给你一颗甜枣的本领,又送了两盒专治外伤的膏药以及一些燕窝给庄母,嘴里道:“虽然我仍气那林氏,不过既然已受到教训,我也不会再紧纠着不放了。只要她日后不再欺负我妹子,我自然会拿她当姻亲看待。”

    送走了庄善母子后不久,凌峰也回来了。当然就瞧到被拴在门口柱子上的团哥儿,团哥儿见了父亲,如见救星,原正玩着尾巴玩得欢的他,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比刚才哭得还大声。

    徐璐听到他这样的哭声,就知道凌峰回来了。

    从里头出来,目光豁豁地盯着父子俩。

    只见凌峰蹲下身来,抱起团哥儿,扯了扯环着他整个身子的绫布,轻声哄着:“爹爹的乖宝贝,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让娘生气了?”

    团哥儿也渐渐听得懂人话了,闻言又大声哭了起来,委屈到不行。还指了指徐璐,发现后者凶神恶煞的,又立马埋到父亲的颈窝,寻求保护。

    凌峰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别哭了。咱们的团哥儿究竟做了何了不得的大事,把娘亲给气着了?”

    团哥儿扭着身子不说话,只一味的哭。

    凌峰就责问徐璐:“团哥儿究竟干什么坏事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还有,就算发再大的火,也不能拴着他呀?他才多大,能懂什么?你也下得了狠心。”

    徐璐看着这父子俩,恨恨地道:“你还敢来质问我。我问你,昨日我离开家中后,是不是你怂着团哥儿爬房子的?”今早胡浩然抓团哥儿下来的面容实在太过平静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胡浩然已不止一次干这样的事。就赶紧打人去外院问个究竟,回复的消息果然如徐璐所猜,昨日徐璐不在家中,团哥儿让凌峰抱去了外书房,就任由他爬房子,还在屋顶上玩累了才下来的。

    ------题外话------

    昨天临时决定去黄龙溪耍,晚上10点钟才回家,累惨了,家中没有宽带,无法上传。所以早上来早早就更新了。晚上再更新一章肥肥的,大家消消气,顶阒锅盖爬走。

第173章 大俗人徐璐

    凌峰振振有辞:“那又怎样?咱们团哥儿才七个月就能爬房子,说出去多有面子?你更该发挥他的特长才是。800”

    徐璐双眼一黑,恨不得拿鞋底抽他。果然是他干的好事,上梁不正下当歪的典范。

    “团哥儿才多大,你就让他爬房子?万一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

    “有我在,当然不会摔着他的。”

    “那你不在的时候呢?留着我们一群老弱妇孺的,又要怎么办?”

    “团哥儿身体异于常人,能滚能翻墙,爬房子又算得什么?更何况,他身子那么俐落,如何会掉下来?是你太杞人忧天了。昨儿个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房顶上揭瓦,甚至还翻来滚去,也没见他滚下来。”一不以为然的语气。

    徐璐快要晕过去了,指着凌峰说不出话来。

    凌峰见她气成这样,生怕她气出个好歹,很是能屈难伸地捡了好话来说,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这样了。而团哥儿小小年纪就调皮成这样,着实要不得,她罚得好。以后不能再在内院里爬墙上房。再有下回,一定好生收拾。

    团哥儿让母亲拴在柱子下一整天,原以为父亲是他的救星,谁知居然与母亲一道狼狈为奸,就再也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地咬着手指头。

    徐璐又心疼极了,但仍是板起脸来,训了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许再翻墙爬房,并且不能在无人的时候下水,不许在花丛里翻滚,不许去太偏避的地方,不许做危险的事。

    凌峰抱着团哥儿大笑说:“团哥儿才多大,哪听得懂你的话?等他大些再说吧。”

    徐璐也哑然失笑,不过仍然说:“这小子可精着呢,知道我不会放了他,就不再哭嚎了,而是自己玩自己的尾巴。一瞧到你回来就扯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还不是想你给他撑腰嘛。”

    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再调皮都是可爱的,每一步成长都是无边的喜悦。不管是团哥儿的趣事还是糗事,坏事,凌峰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听妻子说起这小子祸害晚香堂时的丰功伟绩,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哈哈大笑。

    团哥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哪还有先前的无辜委屈?

    说了半天孩子的话题,凌峰依然还穿着官服,不由抱过团哥儿说:“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先换身衣裳,一会儿就开饭了。”

    只是团哥儿却不肯让她抱,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要让凌峰抱。徐璐笑着拍了他的屁股,骂道:“居然还爱记仇呀。”

    凌峰又抱过团哥儿,走进屋中,在他脸上亲了两记,把他放在罗汉床上,从几子上的木箱子里整了几个玩具丢到他面前,让他玩玩具耍。耐何团哥儿与所有小孩子差不多的行为,玩具当时新鲜,玩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对于自己玩过的玩具,团哥儿看都不看,就全掀到地上去,又去抓自己的父亲。

    凌峰不得已,只好把他抱在怀中,亲了他的脸儿,“爹爹要换衣服,你先一个人玩,好不好?”

    团哥儿不肯,死死抓着凌峰的衣袖,尾巴也紧紧地缠着他的手腕。

    凌峰只好在团哥儿耳边小声说:“以后不许在娘看见的地方爬屋顶了,以后趁娘亲不在的时候,爹爹就带你去爬,好不好?”

    徐璐气急败坏:“哪有你这样教孩子的?”

    团哥儿也不知能否听懂父亲的话,但见娘亲生气,只觉欢喜,扑到凌峰怀里拍掌咯咯地笑着。

    凌峰嘿嘿一笑,双手撑着他的腋下,把他高举过头顶,玩了一会儿,才把他放下来,不过他又紧紧抓着凌峰的袖子。凌峰亲了他的脸,说:“你不听话,爹可不要你了,以后再让你娘欺负,我可不会救你。”

    团哥儿果然就松开了手。

    凌峰一脸惊喜地对徐璐道:“这小子,居然能听懂我说话了。”

    徐璐也很是惊喜:“是呀,他才多大呀?”

    夫妇俩又逗了团哥儿一会儿,直到天色黑透,厨房的都派人来催几时上菜,这才依不舍地让人把团哥儿带下去。

    如今的团哥儿可了不得,因为实在太皮了,动作又快,稍不注意就会钻出去,躲在让人找不着的地方让你干着急。所以徐璐想了办法,在团哥儿脖子上上的赤金项圈上又加了两个铃铛,不管走到哪就一路响到哪。倒也大大杜绝了这小子故意与大家捉迷藏的行为。

    但团哥儿仍然离不得人,从出生再到现在,服侍他的人从八人已涨到如今的三十六人,直逼宫中服侍皇子们的人数了。

    虽然养团哥儿的支出有些庞大,好在凌家还养得起。这么多人盯着,总算没出现什么意外。800

    只是今日团哥儿爬房子的行为,仍然让徐璐心有余恼,对凌峰说:“恐怕该给他配备几个会功夫的暗卫了,必须得轻功好的那种。”

    凌峰也觉得团哥儿着实调皮,点头同意了。

    徐璐服侍凌峰更衣,问道:“难得,今儿倒是回来得早。”

    “是呀,今儿难得清闲。”凌峰说,他已有好久不曾这么早回来过了。

    “左侍郎还没人顶上么?”

    “快了,四川巡抚王梓明极有可能走马上任。”

    王梓明已从四川进京述职,经过吏部的考核,王樟明在任上还是颇有建树,成功淡化了汉人与少数民族的矛盾,又使四川经济活跃不少,收上国库的锐银也比往年多了两成。凌峰也动用自己的私人力量调查了王梓明,得知此人能力不错,最重要的,为人品性也还不差。所以凌峰乐意举荐此人。

    吃过晚饭,凌峰洗了澡,又让人把团哥儿抱来,屏退华馨苑所有的下人,父子俩在床上玩了起来。

    这还是团哥儿头一回瞧到凌峰的真身,看到与自己一样拥着条尾巴的父亲,团哥儿高兴坏了,爬在凌峰粗大的蛇身上,又咬又咬又舔的,亲热到不行。

    不过小孩子的精力虽然旺盛,只是一沾到床,很快就趴在凌峰的蛇身上睡着了。

    徐璐上前抱起他的小身子,爱怜地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对凌峰笑道:“这混蛋小子,皮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个恶魔,可一旦睡下了,又可爱得不得了。”

    凌峰甩着蛇尾巴,在徐璐身上游移着,他笑着道:“大概这便是为人父母吧。”看着妻子温柔地抱着孩子的模样,凌峰忽然心头异常柔软起来。他撑起身子,把妻子搂在怀中:“小璐,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生了团哥儿。”

    徐璐手上依然还抱着团哥儿,她抬头笑道:“团哥儿也是我的儿子好不好。”

    “那不同。”凌峰在她眉间吻了一记,又亲了她的脸,鼻子,最后来到她的双唇,爱怜地亲了下去。

    徐璐被他吻得心头暖暖的,柔柔的。与往日充满激情的吻不同,这回完全是带着爱怜和柔情。没有情欲,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她只想偎在他怀中,感受他对自己的怜爱。

    ……

    过了数日,京城邸报总算轩登了一则震惊朝野的消息。

    空悬两个月之久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终于有顶上。是从才四川入京述职的王梓明。

    然后双有上百字对王梓明的介绍以及以往为官覆历。

    王梓明是陕西王氏家族的旁系,与嫡系已出三服。而嫡系里头的王氏子弟,最高也只是江南地区的右参议,从四品官。

    徐璐放下邸报,很是满意,有了王梓明入吏部,想来凌峰就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忙碌了吧。

    过了没多久,福建右参议袁向天的夫人随夫进京述职,而袁夫人第二天就来拜访徐璐,还带了大量泉州那边的特产,以及京城都难得一见的大量西贝货。

    徐璐接待了袁夫人。

    两年多不见,袁太太苍老了些,胖了些,穿着件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缎棉袍,雪青色瑞鹊衔花藏花缎马面裙,珠饰明丽,即不失官夫人的派头,又显得低调。

    袁夫人来拜见徐璐,也还说了昔日在福建的往事。语气很是亲热的模样,似乎当年在福建与徐璐就很要好似的。

    徐璐对袁太太的印像只是平常,远远没有林骏妻子及刘向东妻子那般亲厚。但人家来者是客,袁向天虽然不再担任福建右参议,能够进京述职的,吏部少不得也要给安排一个不低于四品的官职。若是袁向东的后台再活动一下,给凌峰施加人情或压力,估计还会被安排到肥水衙门里去。

    四品官员的职位,刚才在凌峰的权利范围内。

    袁夫人来找她套近乎,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袁太太注定要失望了。

    徐璐好茶好言地招待了袁太太,但对于公务上的事,并不吐口。她可不能给凌峰拖后腿。

    当然,袁太太也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才登门第一回,就要人家拍胸脯保证,她反而不放心了。

    袁太太除了来向徐璐叙旧外,还带来了刘向东夫人于氏的问安。

    袁太太说:“以前在泉州的时候,夫人与刘太太那可是孟不焦的,如今夫人远在京城,刘太太可想念夫人了。这回还特地让我帮着挑带了些福建那边的特产进京给少夫人,一点子心意,还望少夫人不要嫌弃。”

    以前在地方上,不管官员品秩高低,其妻子一律称某某夫人。但进了京后,等级森严,非二品以上大员不可称夫人,这些称呼就全都改口了。

    徐璐与刘太太的关系还是一直保持得不错的。主要是自徐璐进京后,刘太太也依然时常让人稍带些东西进来,偶尔也有信件来往。都是些不怎么值钱,却又让外人放心的那种礼物。没有涉及过多的功利性质,徐璐乐意与刘太太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尽管刘太太也深谙夫人外交这一项本领。

    提起刘太太,徐璐就满脸的欣喜,还问了袁太太更多刘太太的近况。袁太太有问必答,还称她时常去刘太太家中作客,一起做女红或是看戏。一副她与刘太太交情不错的模样。

    徐璐自然明白袁太太打的主意,却并未说破。

    袁太太也知道她与徐璐可没那么好的交情,也有些后悔当初在泉州时,没有与徐璐多加走动。谁会想到,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居然能真的坐稳凌少夫人这个位置,不但一跃成为侯府实权掌家夫人,又还把凌峰的心占据得牢牢得呢?

    袁太太坐了不多久,就告辞离去。不是她不想多呆,而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家男人极需要凌峰的提携支持,但也不能厚着脸皮一直耗在凌家。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把袁太太来拜见她,并送了大堆礼物的事儿告诉了他。

    凌峰淡淡一笑说:“袁向天昨日才刚进京,今儿就派其太太来拜访你,显然,要么就是味口不小,要么就是对这回述职并无多大把握呀。”

    徐璐点点头,袁向天在泉州时,能力并不突出,也就是个奉行中庸之道的官员,即不冒头,又不落人后。反正,就是属于那种无为无过的人。

    这样的官员,若是肯拍马屁,肯钻营,恰巧上峰又爱阿堵物,倒是好升官。但凌峰这样的人,这些肯定是行不通的。唯一能打动凌峰的,就是昔日在泉州曾经共过过的微薄交情了。

    只是做官做到凌峰这样的高度,交情可不顶用的。

    徐璐说:“既然爷不看好袁向天,那好歹也要给我透露些口风吧。也好让我回袁太太呀。”

    凌峰说:“袁向天在任上无为无过,这样的人,在圣上跟前,完全看都不看一眼,甚至还会认为这样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呢,巴不得早早告老还乡才好。所以袁向天我才不会提拔他,举荐都嫌烦。不过好歹又曾共过事,要拒绝也得委婉些才成。”凌峰习惯性地轻敲桌面,对徐璐说:“过两日你就去回袁太太,就说吏部上下官员,都不怎么看好袁向天,我也不可能一意孤行,要她有个心理准备。”

    ……

    四月二十号,诸事皆宜。

    徐璐去了承恩伯府参加了朱家举办的赏兰宴。

    徐璐对兰花了解并不多,原本也不想去的,但朱家两个奶奶亲自登门相邀,这点面子肯定是要给的。

    朱家的赏兰宴还是办得挺隆重的,宾朋满坐,座无虚席。个个穿金戴银,仪态万千。妇人优雅端庄,小姐们明媚娇艳。

    徐璐去的时候不晚不早,她是与表嫂连氏一道去的。

    李骏如今可是帝都最炙手可热的朝廷权臣之一,加上侍奉在圣上跟边,简在帝心,自是百官争相巴结的对像。连氏妇凭夫荣,不管走到哪,也是一呼百诺。

    徐璐与连氏连袂而来,朱家的下人就是忙得脚后跟打手脑勺,也依然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纳福问安,并恭敬地把二人迎了进去。

    亲自来迎接她们的是三奶奶周氏,和小连氏。

    周氏热情地迎上前,双方纳福见礼,连氏不喜周氏,神色略有些冷淡,不过也未曾失礼,颔首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徐璐就更不用说,这个总爱传别人阴私八卦的人,谁喜欢得起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心里不喜周氏,面上依然笑得一团和气。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交情是真的好。

    周氏问徐璐怎么不把团哥儿带来。

    徐璐叹气道:“太调皮了,我怕他一来,把贵府的兰花全给祸害了,到时候可没地方赔。”

    周氏笑道:“少夫人哪儿话,兰花再美再好,也不过是死物,祸害了就祸害了,只要团哥儿高兴。”

    “若是爬到你们家房顶上揭瓦呢?”

    周氏张口结舌:“还还爬屋顶?”

    徐璐苦笑道:“是呀,实在是皮得不得了,所以真不敢把他带出来。”

    小连氏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徐璐,显得亲热不已,周氏有些妒忌,不过也知道人家与连氏可是亲姐妹。

    很快,她们一行人就来到朱家的花房。路上不时有人招呼着她们,徐璐微微浅笑,又停下来与对方寒暄着。她与这些人也就是点头交,虽说时常见面,却并未深交,见到的第一句自然就是:“怎的不把你们家哥儿带出来?”

    徐璐千篇一律以“调皮到不可想像,不敢带出来当破坏王”当理由。

    幸好这些人也并非一定要见团哥儿,不过是见面时找的话题罢了。

    主持朱家中馈的长房媳妇张氏也过来向她们打招呼。徐璐和连氏赶紧回礼,张氏是英国公千金,年约三十来岁,身材发福,面容只是普通,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威仪,举手投足间,公卿家的嫡女风华一时无俩。

    张氏非常热情地招呼了连氏徐璐,说了一会子话,又让小连氏好生招呼,自己则把周氏领走了。

    周氏有些不甘愿,但长嫂的吩咐又不好不听。

    等周氏走后,三人说话就更随意多了,小连氏拉着连氏她们就要去赏兰厅赏兰。

    徐璐说:“赏兰可以,但千万别叫我做诗什么的,妹妹可得替我顶着。”

    连氏也赶紧说:“对呢,只要不叫我做诗,不说赏兰,就是赏草赏树都成。”

    小连氏哈哈大笑,拉着她们的手说:“走吧,不会让姐姐做诗的。做诗的都是那些名门才女,与咱们不相干的。咱们只需瞧着就是了。”

    朱家的赏兰院很是阔大,九丈宽的院子里,植了两颗大榕树,树下呈圆型摆放着各色兰花盆栽。走廊上,以及花房里,也都齐整地摆放着各式花盆。客人穿梭其中,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人群中,有人正高声阔气地说着:“……百花之英。从远在深山人未识,不采羞自献的空谷小草到进入丰都大邑、名门雅室乃至远乡陋屋,成为千百万人家的赏品,正所谓‘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兰为花中君子、养心之花,国色天香,号称‘天下第一香’王者之香、国香、香祖。识者是宝,不识者是草。兰花尽管高不过盈尺、花不足满寸,却倍受青睐,蔚为大观且历久不衰,一靠其无与伦比的纯香,二靠多姿多彩的姿色,三靠人们高洁的鉴赏之心……”

    徐璐望过去,顿时就乐了,居然是顾月芙。

    小连氏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徐璐道:“她究竟是赞美兰花,还是赞美自己品性高洁?”

    连氏笑道:“她那样的人,也品性高洁?那我就成圣人了。”

    顾月芙肚子里还是有不少墨水的,又称她以前在家也酷爱兰花,家中种有四季兰,春兰,寒兰,及春剑,每到春季,都要请闺阁姐妹们赏兰云云,身边倒也围了些年纪相当的年轻少妇。

    连氏拉着徐璐和小连氏说:“走吧,咱们也去赏花。”

    承恩伯府的兰花品种还是很齐全的,几乎有三十余个品种,徐璐一个品种都不识得,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一星半语的介绍。

    兰花开得很是含蓄娇美,虽然花朵模样不及牡丹百合,但自有股高洁风华。

    徐璐指着一朵半开半合的紫兰对连氏道:“表嫂,您瞧,这花朵虽比不得牡丹的艳丽,玫瑰的娇艳,莲花的圣洁,可却自有种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美呢。尤其这香味,着着独特芬芳。”

    连氏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有句诗叫‘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么?兰花一向被喻为四君子之一。

    兰者,王者之香,草中之王,不乏孤芳自赏。其淡雅馨香的气质,一向深受风流人物、雅人俗士所喜。”

    徐璐眨眨眼,靠近连氏,小声道:“什么叫风流人物?是下流的流么?”那些成日流忘返于青楼的文人墨客也叫风流。

    连氏忍着笑,捏了她的鼻子:“促狭。虽说兰花有孤芳自赏之境,但其香、雅、幽、却是令人称赏的。”

    徐璐自然也知道兰花的品性和特性,但仍是忍不住说:“好些人自喻为兰,其实,他们也只学到了些皮毛罢了。兰花从不取媚于人,也不愿移植于繁华都市,一旦离开清幽净土,则不免为尘垢玷污。因此,兰花只适宜于开在人迹罕至的幽深所在,只适宜于开在诗人们的理想境界中。但人类哪能真正像兰花那样,不受尘垢污染呢?有些人呀,只学到了兰花的孤芳自赏,却不曾品悟兰花的品性高洁,端庄质朴。”

    连氏连连点头,“妹妹说得是。说到孤芳自赏呀,这类人还真不少。可真要讲品性高洁,可就少了。”

    徐璐虽然不懂欣赏兰花,但仍是走马观花地在诺大的院子里走了一圈,不过却是学不来那些妇人,每看到一盆花,就会发出倒吸气的艳羡声,然后围在一起不肯走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盆花的不俗之境,引经据典,谴词优雅,意境深远。

    徐璐深深佩服这些人,悄声对连氏道:“看来,就只有咱们是俗人呢。”

    连氏打量了周围赏花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们是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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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挑唆

    连氏打量了周围赏花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呀,就只有咱们是俗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走了几步,又瞧到前边围了一群人,徐璐也不可避免地挤进去瞧了个究竟,其花很是奇特,叶四到九枚,长十三四寸,宽三寸左右,米黄颜色,中带暗红色,先端渐尖,徐璐见周围人个个惊讶艳羡的神色,又见朱大太太一脸的骄傲,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兰花。

    朱太太还来不及说话,旁边就有人笑道:“少夫人是福建人吧,居然还不识认此花么?”

    徐璐说:“我就是个俗人,还真不认识呢。”

    另一个声音又脆生生响起:“唉呀,少夫人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又是福建人,如何会不认识这种冬凤兰,少夫人这可在埋汰咱们呢。”

    徐璐听这声音有些面熟,就望了过去,是沈四夫人。沈家是书香世家,朝廷重臣,朱家是皇亲国戚,一向少有交集,想不到沈四夫人居然也来了。

    一些人听了沈四夫人的话,就纷纷笑问徐璐:“少夫人一看就是个雅人,想必也懂兰花吧?一会儿做诗的时候,少夫人还得露两手给咱们瞧才成。”徐璐赶紧说:“我就是个俗人,肚子也没什么墨水,你们可别拉下我。谁让我出丑,我就恨谁一辈子。”

    人群在散发一阵善意的笑意。

    也有取笑徐璐的,不过都是些善意的取笑。

    顶级官宦圈子里,各类赏花品茗的场合里,不好拼权拼财富,就只有拼文才了。大家也都认为,肚子里有两分墨水是件很光荣的事。就是没有墨水的,也怕让人说成是俗人。徐璐这样直接承认的,倒是少见。不过人家有承认的顶气,她们可没有的。

    不过徐璐还是让好些人启发了灵感,至少连氏和小连氏就赶紧表示,她们也是俗人,今天也就是来附风作雅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很快,就又有人说:“少夫人太过谦虚了。一直听说凌少夫人嘴才了得,出口即成章,想必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一会儿还要请教少夫人才是。”

    说话之人声音脆脆的,甜甜的。

    徐璐看了过去,是个结着辩子并插着枚赤金打造的镂空凤钗的姑娘,此人生得高高瘦瘦,修长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美,模样儿很是清丽,此刻正对徐璐甜笑着:“少夫人可要不吝赐教哦。”

    看这少女的神色,倒不是特地来挑衅,反倒是有讨好的意味。

    徐璐就笑着说:“若是讲持家之道,女红妇容什么的,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二。若是讲作诗赏花,小姐可就找错人了。”

    一些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有墨水的妇人纷纷点头附和着,这话她们爱听。

    而一些有墨水的人则微微皱起眉头,有的甚至说:“少夫人依您这么说,咱们这些作诗赏花的,就不是好主妇了?”

    说话之人徐璐也有些印像,泽云侯府的千金,京军副统领林骏的从妹,授太子少师勋衔的张家的长媳妇。其夫婿张成,是宣德六年的新科进士,如今在翰林院授了从七品编修。

    尽管这张林氏对徐璐不怎么友善,不过徐璐却依然好脾气地笑道:“张大奶奶好才华,既能作诗赏花,又能主持中馈,而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些了。”

    张林氏没有再说话,倒是与她在一起的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穿红地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的少女却挑眉笑道:“少夫人谦虚了。少夫人不愿与咱们为伍,是真的不会,还是瞧不起我们?”

    徐璐看了这少女一眼,很是面生,头上簪着凤簪,证明已订有婚约,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她淡淡地道:“让这位小姐笑话了,我这人肚子里可没什么墨水,所以不敢献丑。你就尽管笑话我吧。我脸皮厚,不怕被笑话的。”

    这是真的生气了。

    围观的人听得心惊胆战,但都默不作声,她们也想瞧瞧,这打哪来的才气逼人的小姐,这般不知死活,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居然当场嘲笑凌少夫人。

    徐璐从来没有在人前作过诗,也很少参与赏花品茗之类的宴筵,想来是真的不会。txt全集下载但人家都已明明确确地说自己不会了,居然还有人穷追猛打,这就有违交际原则了,也容易得罪人。

    也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真是谁娶了谁倒霉。

    所幸这位小姐也听出了徐璐语气里的不善,见好就收。倒是她身边的另一穿粉红色绣小金花褙子的少女叫道:“少夫人大概没说实话吧,我可是听张家二公子不止一次与我说起过,少夫人可是出口成章,胸有点墨的女文豪呢,张二公子可是佩服得紧呢。还时常与我说,将来娶妻,必要娶少夫人这样的女子。”

    那位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有少女飞快地捂了她的唇,惊慌道:“好妹妹,你可是魔怔了?”

    张大奶奶也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平日里你可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说,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目光却凌厉地盯着那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依然镇定地道:“霞姐姐息怒,雨妹妹也就是道听徒说罢了,当不得真的。凌少夫人一向宽宥,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凌少夫人?”

    这少女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上毫无血色,“我,我……只是道听徒说罢了。”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觉得这位小姐疯了。

    道听徒说的事儿,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暗指张家公子与徐璐有私情,这无中生有的事,居然还敢拿到这样的场合来说。

    徐璐也是怒火滔天,她在张大奶奶、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少女、以及粉红褙子的少女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冷冷一笑:“这位小姐很是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以前怎的没见过?”

    张大奶奶赶紧道:“凌少夫人请息怒,这是舍妹,自幼被我娘给宠坏了,不知打哪听来的谣言,心直口快就说了出来,她也不是成心的,还望少夫人大人大量,恕罪则个。”

    粉红褙子的少女是张大奶奶的娘家胞妹,林雨。也是泽云侯府的千金。这时候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也发怵,早已躲到姐姐身后去了。

    徐璐冷冷一笑,盯着林雨:“谣言?不知张小姐听了谁的谣言呀?”

    林雨脸色发白,下意识看向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

    那少女却镇定地拉过林雨的手,稳稳地笑着:“只是谣言罢了,当不得真的。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还请少夫人不要放心上。”

    徐璐淡淡一笑:“谣言止于智者,这话倒是说得好。”她盯着林雨,脸色一板,冷冷地质问道:“泽云侯府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林家女儿不都是贤良淑德么?谣言?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林小姐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想必时常与张二公子见面吧?否则哪说得出这些话来。哼,我一直以为林家家风清正,只是今儿瞧到林小姐这般,却是让我失望了。”

    这在暗指林雨与张二公子时常见面,这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也是极大的名声污点。

    张大奶奶强笑一声:“我妹子说话不经大脑,开罪了少夫人,我替我妹子向少夫人陪罪。只是还请少夫人嘴上留情,我家小叔已是与这位秦家小姐订有婚约。我妹子与秦小姐可是手帕交的。”

    原来,这位头插白玉镶金丝凤簪的少女,就是张二公子的未婚妻,是保定秦家的千金。

    保定秦家出曾出过阁老,不过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如今的秦家依然势大根深,秦家大公子是宣德三年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熬资历,据说再过两年就要外放了。

    秦小姐对徐璐恭敬福了身子,温婉又不失大气地道:“少夫人请息怒,雨妹妹心直口快,但她是无心的。我远在保定,也时常听人提起过少夫人一向胸怀广阔,想来不会放在心上吧?我在此替雨妹妹向少夫人陪罪。”说着深深福下身子去。

    众人暗自点头,觉得不愧为保定秦家出来的小姐,就是有风仪,大气,是做主妇的料。生得又好看,家世也不低,张二公子倒是有福气。

    徐璐却冷冷一笑:“秦小姐怕是高估我了,我这人心胸可不宽阔呢。”

    秦小姐再是八面玲珑,这会子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张大奶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晓得自己妹子这么的不经大脑,徐璐这么的不好惹,她刚才真不该强出头的。

    张大奶奶四处张望着,求救的目光往一干看戏的妇人身上扫去。但这些妇人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是笑话,明明就是你们作死地跑去惹人家,如今被弄得下不了台,也是咎由自取。如今倒要我们给你打圆场,凭什么呀?

    这时候,先前那个穿大红色玫瑰紫的少女站出来,笑盈盈地拉着徐璐的手道:“少夫人消消气,林家妹妹是有不是,不该拿道听途说的事儿来浑说。不过林家妹妹如今已后悔了,就请少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林家妹妹一回吧。更何况,少夫人与承恩伯家交情匪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论起来,也都要怪我,若非我起了这个头,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少夫人是不是也生了我的气了?”

    徐璐看着这少女,这少女戴着凤钗,结着小辩,却未曾戴簪,想来已是及笄,却还不曾订下婚约,瞧她打扮虽华丽,对自己却是满脸的讨好,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卿小姐,高官显要的千金她都见过,就是不认识此人,想来出身并不高。

    瞧她整张脸满满讨好谄媚的笑。

    徐璐淡淡地说:“小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少女恭敬地福了身子,声音娇嫩甜美:“小女子是顺天府同知程越之女,家中行三。”

    众人落了口气,眼里又闪过不以为然。

    顺天府同知?也就是四品的官儿。在一群虽品秩不高但都家大势大的世家面前,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徐璐就对连氏说:“程家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弟,瞧瞧程小姐的谈吐。”她对程小姐也没什么好感,野心和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但她偏就要抬举程小姐,打击另外的人。

    连氏淡淡附和了两句。

    小连氏见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打圆场。她拉着张大奶奶笑道:“我说张家姐姐呀,你可真够厉害的。凌家姐姐和我一个样,就是个俗人,不说赏兰了,她连兰花品种都认不全。你还要她以兰做诗,岂不难为她?人家也就是持家和女红稍微拿得出手,你还去打击人家,难怪她要与你置气了。”

    张大奶奶就赶紧说:“三奶奶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何时要凌少夫人以兰做诗了?我不过就是想请教少夫人,会不会因为咱们成日风花雪月的,笑话咱们是酸儒呢。”

    小连氏笑道:“酸儒?呵呵,这话倒是贴切呢。不过酸儒总比俗人好吧?是不是呀,凌姐姐?”

    徐璐笑骂道:“你就可劲拆我的台吧,你厉害,一会儿你作诗去。做不出来,看我不笑死你。”

    小连氏赶紧摆摆手:“可别可别,我肚子可没什么墨水的。与其要我做诗,还不如要我的命。姐姐就饶了我吧。”

    这么一番插浑打趣,林小姐那番要人命的话,自然就无人再提了。徐璐也懒得与她计较,一个没见过世面被宠坏了的小姑娘罢了。以泽云侯府的家教,林雨回到家怕也要受一翻拮难就是了。

    至于林雨为何会说那样的话,徐璐看了脸色有些苍白的秦小姐,唇角浮现玩味的笑意。

    倒是那个程三小姐又挤进人群来,亲热地对徐璐道:“少夫人的女红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家母一直对我说,若是我有少夫人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今儿个好容易见到少夫人,还得向少夫人请教才是,不知少夫人可赏脸?”

    小连氏笑着说:“三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你这一身才气可让我们羡慕死我了。女红又有什么好学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要嫁到婆家去靠女红挣钱养家不成?略有涉及也就是了。不过是磨磨闺阁时粗糙的性子罢了。三小姐若真要学,我这儿倒是有几个好的绣娘人选,三小姐若是愿意学的话,我给三小姐介绍可好?”

    程三小姐勉强一笑,福了身子,甜甜地道:“多谢三奶奶的美意,不过我笨手笨脚的,怕把师傅给气跑了,还是不用了。”

    小连氏笑得和气:“是呀,今儿是朱家举办的赏兰宴,讨论得自是与兰有关的话题才是,女红嘛,可得靠边站了。一会子就要举行吟诗颂对,三小姐可得拿出真本事才成。得了魅首的,可以任挑几盆兰花,还可得到贵妃娘娘赐的琉球国进贡的金丝楠木镶嵌的全身境。机会难得哦。”

    程三小姐双眼一亮,果然心动。

    朱贵妃一向得圣宠,但凡有各番国进贡的好宝贝,圣上都会赏一部份给朱贵妃。朱贵妃赏下来的,无不是精品。琉球国制作的琉璃镜,其光洁明亮程度,远远甩掉国内所有铜境,不但光鉴可人,就是人脸上的毛孔都能清晰瞧到。如此宝贝,十来年前引入朝廷,那可是举国震惊。宫中虽已流行使用琉璃镜,但人高的整片镜身却是很难寻着的。除非是御赐的,否则还没有哪家世家勋贵能够拥有人高的镜面的。尤其还以金丝楠镶嵌而成。

    金丝楠嵌的六尺高的琉璃镜,两边还有暗格,分别盛有精巧的小镜子,可以从镜子里全方位观赏自己。偏在市面上又寻不着,自是格外贵重了。

    程三小姐这样的四品小官之女,怕是见都没见过,若能靠吟诗就能赢回镜子,肯定是件有面子的事。

    小连氏拍了拍程三小姐的肩膀,鼓励道:“去年三小姐一首咏梅诗可是技惊四座,我很是看好三小姐哦。”

    打发了程四小姐,小连氏就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程三小姐的背影冷哼一声,侧头对徐璐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去休息一会儿吧。品品茶,这回的茶可是从庐山采回来的云雾茶,可是从最高的广济寺里采栽的,味道可不一般的。色绿香浓,香如幽兰,可香醇了。”

    品茶的地点在离品兰院不远的亭子里,这儿是一大片以草木围成的园林,隔上三五株树就有一颗亭子,宾客们都各自形成了一个圈子,坐在亭子里,品茶的品茶,赏花的赏花。倒是写意自在。

    徐璐打量这片似乎望不到头的园子,以桂花树、桃花树、梨花树、海棠,梅花树、等造就的的人工园林景致,却仿若天成,自上去无比和谐,自然舒适,大气典雅,既有江南园林的精巧典雅,又有北方园景的大气阔朗。

    高处者,以假山镇之,低处者,以池塘修饰,种下莲花,自然而清新。美轮美焕的琉璃亭,造形炯异,错落于诺大的园林里,宾客如炽,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点缀其间,欢声笑语,好一副人间美景。

    徐璐由衷赞叹:“朱家的园林景致真乃一绝。”

    小连氏说:“还成吧,不过看得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你们安国侯府的园子,那才叫美呢,精致又生机勃勃。看起来欣欣向荣。尤其那一片翠竹林里,又植有各式盆栽,尤其是那珠些各式各样的观景树,可让人羡慕的。夏季在葡萄架下乘凉,在池塘边看书,冬季又可以赏雪,赏花,可谓是一举两得。真真是写意自在呢。”

    连氏也笑着说:“你们家种的花比较少,除了梨花海棠桃花梅花百合外,就是树多。各式各样的树,大都有上百年的树龄,居然还能生得这么旺盛,看来你们家风水可真好。”

    徐璐笑道:“嫂子可真是抬举咱们了。之所以种树,是因为树好打理,不需要那么多园匠,若是换成种花,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我婆婆可不爱花儿,她就爱绿色的植物。还说绿色植物能散发对人体有益的气味,对人体很有益。还说那些花儿朵儿的,中看不中用,花期一过就谢了,也就那么一么回事,与其那么大代价养花,还不如种树。夏天乘凉,冬天赏雪。甚是方便,所以家中大都种的树子。”

    连氏笑着说:“你婆婆向来与众不同的。”

    正说着,张大奶奶一行人来了。

    徐璐凝目望去,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雨跟在张大奶奶身后。

    林雨身边还有一妇人,并且,林雨对这妇人挺恭敬的。

    “林家姐姐?”徐璐起身,惊喜地喊道。

    与林雨在一起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京军副统领林骏的夫人,以前徐璐在泉州时,与她化敌为友的福建王氏大族之女。--399+9472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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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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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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