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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5章 谣言由来

    两年多不见,林夫人面容老了些,皱纹多了些,长胖了些,但精神似乎还不错,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徐璐跟前,握着徐璐的手,喜道:“好妹妹,总算见到你了。”

    徐璐也欣喜不已,上下打量林夫人,“姐姐发福了。”

    “老了,人老珠黄了。还是妹妹让人羡慕,居然比以前更美了。”林夫人上下打量徐璐,成套的羊脂玉头面,桃红色的脸蛋儿被衬得清纯而洁白。玉白色绣紫金百合束腰偏襟长褙子,淡青色饰兰色镂空纹的湘裙,看似简单,但整体剪裁合身,褙子是束腰剪裁,而下摆处又打了白兰相间的斓边,并稍稍翘了起来,越发衬得腰身如柳,又给人一种活泼俏皮的感觉。

    林夫人眼里闪过惊艳,比起两年前,徐璐变化确实大,居然越长越漂亮,气质越来越好,以前看着还团团的稚嫩奶气,如今却是雍容而端贵,活泼诚挚倒是一如以往,却又混合了少许意不尽的明媚风流。

    如此近距离,发现徐璐整张脸儿,如剥了蛋壳的熟鸡蛋,嫩嫩滑滑,毫无瑕疵,林夫人也不免妒忌。女子生得再美,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再如何的保养,少不得要留下岁月的痕迹。但徐璐却真让人眼红。

    林夫人感叹地说:“妹妹越发好看了,真让姐姐妒忌。”

    徐璐笑道:“姐姐说哪儿话呀,人靠衣装,不过是会打扮罢了。倒是姐姐你,我才要妒忌姐姐呢。听说姐姐的长子已人乃父之风,又快要议亲了,将来媳妇进了门,姐姐就可以摆婆婆的款,真让我羡慕。”

    徐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问:“林大人去年年底就回了京,姐姐却未曾随行,倒让我白高兴了一场。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姐姐接风洗尘呀。”

    林夫人说:“朝廷公务耽搁不得,外子仓促之下,只好带着孩子先行进京,我随后收拾妥当了,才回得京。才回来不久,有十来天了吧。”

    两年不曾相见,林夫人见徐璐如此热情,受宠若惊之下,心情也满激动,与徐璐站在那就有着说不完的话。

    后来双方引见后,大家重新新落座。

    徐璐知道林夫人是泽云侯府的长房次媳妇,是林雨的嫂子,有林夫人在,她与林雨张大奶奶之间的事儿也就算不得事了。所以很是自然地接受了张大奶奶和林雨,似乎刚才的事儿未曾发生过。

    张大奶奶暗暗松了口气,目光却复杂地看了正与徐璐连氏等人谈笑风声的嫂子。

    徐璐问了林夫人不少问题,大家又说起在泉州相处的时光,又说起各自离开后发生的事儿。连氏张大奶奶等人也加入话题,不时插浑打趣,气氛就浓烈起来。

    林雨一直在替刚才的行为深深悔恨着,也试着与徐璐找话题:“……少夫人这头面打的可真好,全套的羊脂玉,看起来好精致,衬得少夫人就像玉人似的。”

    徐璐就笑着说:“是我亲自画的样儿,亲自提供的玉,让玉匠打造的。妹妹若是喜欢,也可以让玉匠给你量身打造。”

    泽云侯府家大业大,林雨并不奢望羊脂玉全套头面,但能够得到徐璐毫无芥蒂的响应,林雨也就满足了。

    她带着讨好的心态说:“我还是算了,我皮肤比不如少夫人的白,也没有少夫人长得好看,怕东施效颦了。”

    徐璐仔细打量林雨,林雨长得也不差的,鹅蛋脸儿,很是清秀,十足十的小美人一个。于是就笑道:“妹妹都还嫌自己长得不好看,那全帝都怕是再也找不到美人了。”

    林夫人望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笑道:“我这个妹子模样可好看了,连我都忍不住妒忌,难怪家里长辈都宠她。”

    徐璐笑道:“也不知哪家爷们有福气,能娶到妹妹这样的漂亮媳妇。”

    徐璐完全是奉承话了,虽然以她的身份不必要奉承任何人,但社交场合,说好话奉承话是有必要的。既然决定重新与林家建立合作战略,她不介意拍拍小姑娘的马屁。

    果然,林雨激动得脸都红了。觉得徐璐不但人生得美,还特别的和气,待人也真诚,难怪好些贵妇人都爱与她结交。

    小连氏看了看林雨,又看了看徐璐,忽然发现,自己需要学的东西确实满多的。

    ……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问张大奶奶:“怎的不见那位秦小姐?”

    张大奶奶笑着说:“秦小姐是随秦太太一道来的,与我们并不是一路的。这会子大概去参加前边的诗会了吧。”

    林雨赶紧说:“原来是要参加诗会的,不过后来身子有些不适,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徐璐就没有再问了,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原来听说张二公子即将成亲,我还想走个礼的。只是……”微微叹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

    张大奶奶心里一咯噔,赶紧说:“都是小雨犯傻,道听途说的也要拿来混说。小雨被长辈宠坏了,有些不辩是非,这回,却是让人当了枪使了。”

    徐璐看过去。

    只见林雨绞着手指头,有些迷茫,又有些委屈。

    徐璐笑道:“罢了,事情都已过去了。我脸皮厚,倒是没什么的,只是觉得,刚才那位秦小姐,好像对我有敌意。我又不认识她,也未曾招惹过她。”

    真的挺莫名其妙的。

    一如徐梦雅对徐璐莫名其妙的仇怨。

    张大奶奶不屑道:“这也不能怪她,谁叫我婆婆求娶秦家小姐的时候,把姿态放得太低了呢?”

    这话……好有意境,徐璐微微一笑,又问林雨:“林家妹妹与秦小姐交好么?”

    林雨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大奶奶赶紧说:“以前倒是很要好的,不过今日一事,日后就算要好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这话怎么有那么多内容呢?

    不过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徐璐接受了林家的道歉,自然不会紧揪不放。

    只是没想到,林雨倒是把她的心直口快发挥得淋漓尽致,居然对徐璐说:“刚才对少夫人说的那些话,并非我的本意,都是从秦姐姐那听来的。”

    张大奶奶噎了噎,瞪着林雨:“你怎么说话的呢?”

    林雨赶紧说:“是真的,秦姐姐先前就与我说过少夫人的事,说张二公子曾在人前提起过少夫人,说少夫人不但生得美貌,还大气,有见地,娶妻当娶少夫人这样的人。兴家旺族,指日可待。刚才一瞧到少夫人的面儿,秦姐姐就拉着我,指着少夫人说:瞧吧,张二公子嘴里说的就是这女的。”

    张大奶奶瞪着妹子,不知是该责骂妹子的思想单纯,还是该恨秦家小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明知自己妹子藏不住话,居然在妹子面前乱说一气,拿自己妹子当枪使。

    张大奶奶怒道:“无根无据的话怎的到处混说呢?”她赶紧四处张望了下,又说:“幸好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不然让别人听了个耳朵,遇上那些乱嚼舌根的,岂不要坏事?你这张嘴乱说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不然哪一天怎么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然后又扭头对徐璐急忙解释:“少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家二叔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也就是在家中与他大哥提过罢了。外子也曾在我面前夸过少夫人,称少夫人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贤妻楷模,还要我多向少夫人学习呢。好端端的话,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秦小姐的耳朵里去,倒还变了个味。还让我这不中用的妹子被利用了。”

    林夫人就说:“保定秦家?不是诗书传家,秦家小姐个个贤良淑德么?居然就是样的贤良淑德,倒让我开了眼界。”林夫人语气可不低,一些附近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扭头。

    “三嫂。”张大奶奶朝林夫人打眼色。

    林夫人毫不在意地道:“我说的是实话,还怕被人指责无中生有么?”如今的林夫人今非昔比了,虽无法继承爵位,但本事却是最大的,虽只是武将,却已是摸到了朝廷中枢的门槛,儿子女儿也争气,自进京后,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底气足了,说话行事,也就非同一般了。

    林夫人又对张大奶奶道:“娶妻娶贤,秦小姐那样的品格,还没嫁到张家,就敢拿咱们的妹子当枪使,日后嫁到你们家去,与你做了妯娌,这种总爱恶意揣测别人的女人,日后有你受的。”

    张大奶奶苦笑,刚才因林雨的事,对秦小姐可是没客气的,怕早已结了仇吧。

    徐璐反倒是哭笑不得。

    她与张二公子也就是见了两回面,还是当着众多的沈氏学子们,也就说了几句话罢了。她承认,在这些毛孩子面前,她是故意装出来的沉稳大气,马屁也拍了不少,居然让这张二公子如此高评价,还真有些汗颜。

    只是不曾想,张二公子对自己的好感,在未婚妻秦小姐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情像。

    偏巧秦小姐又是个心胸狭隘,喜欢以恶意来揣测别人的女子。

    不过知道秦小姐敌视她的原因后,徐璐反倒是不甚在意了,既然大家没好感,以后大家见了各自走开就是了。

    快要到吃饭的时辰,小连氏起身辞了众人,说:“今儿个也偷懒偷足了,也该干些活了。我去给大嫂打打下手,姐姐们,你们慢慢聊。”

    小连氏走后,连氏与徐璐及林夫人就说起了官场上或外出经历过的事儿,徐璐说她时常随凌峰去外头酒楼吃饭打牙祭,曾遇到好些头顶大盖帽的官员,那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呢。连氏则说她去年隆冬腊月之际,带着孩子们去别院滑雪,她们四母子与李骏对打,都被扔得满身是雪,最后耍起了赖,把李骏按倒在地上,捡雪往李骏衣服里灌雪的事儿。林夫人则说起在泉州那些官夫人们的糗事,大家说得哈哈大笑,乐到不行。

    连林雨也捡了几件去外祖家作客的趣事来。

    反倒是张大奶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她嫁入张家也有数年了,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循规蹈矩的,哪有功夫出来应酬或走动呀。听了连氏等人的话,才苦涩地明白过来,原来夫妻间的相处之道,除了相敬如宾外,还有另外一种相处模式。

    ……

    吃饭的时候,徐璐与一些妇人打着招呼,这些妇人一瞧到徐璐,都会忍不住问一句:“就你一人来?你婆婆呢?”

    徐璐笑道:“婆婆走亲戚去了。”

    又有人问怎么不把团哥儿带来。

    徐璐就回答:“这小子皮得很,不过幸好让他奶奶带去走亲戚去了,让我喘了口气儿。”

    这些人一个个眼里都带着讶异,嘴里却说着:“哎呀,你婆婆可真够疼你的,居然还帮你带孩子。”

    好些人家的嫡长子或嫡长女都是由祖母带在身边的,主要是怕媳妇年纪轻,怕是没经验,带不好孩子。但也有一部份年轻媳妇自己带孩子,只是无论有再多的奴仆丫鬟,带孩子的母亲脸上总有股不易消褪的倦色。

    孩子是母亲的命根子,立足婆家的根本,加上好些世家大族内里也并不一定太平,所以带起孩子来格外的吃力。但徐璐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倦色憔悴,依然容光焕发,衣着得体,即不抢风头,又不失侯府夫人的身份。一些自己亲自带过孩子的年轻母亲则对徐璐格外羡慕。

    而有些人甚至还问:“你家哥儿是由你婆婆带,还是你自己带?”

    徐璐回答:“大都时候是我自己带,不过偶尔也去婆婆那儿玩上一天半天的。婆婆偶尔外出也会带上他,倒可以让我松松精神。”

    这些人就不再继续过问了。

    徐璐刚开始也没甚在意,只当正常的交际。只是接下来一接遇上几个都是差不多同样的问题时,徐璐这才惊觉不对尽。

    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

    有怜悯,有试探,还有某些意味不明的深意。

    直至有个二愣子直愣愣地问徐璐:“你如今带孩子也满辛苦,又还要服侍凌大人,怕是不必再向你婆婆请安了吧?”

    周围人略带深意的目光,使徐璐哭笑不得,就越发讨厌周氏了。

    不过好在连氏,永宁伯夫人杨氏,庆昌侯两位奶奶,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等人连袂而来,与徐璐同坐一张饭桌,这才杜绝这些莫名其妙的打探。

    杨氏是个心直口快的,她与徐璐虽不常见面,却也是谈得来的,也没有拐弯抹角,笑着说道:“最近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婆家不好过。天不亮就要起床服侍丈夫,服侍完丈夫还要去服侍婆母,凌侯夫人天天都要给你立规矩,让你腿都站软了才放你回来。”

    连氏笑了笑说:“若是别人我是不信的,妹妹我是绝对不相信的。估计是有人见不得妹妹过得好的故意混加编排吧。”

    镇国侯世子夫人阎氏也笑着说:“是呢,我婆母听到后,可是骂死那乱造谣言的。我婆母一向敬佩凌侯夫人的为人,也很喜欢凌嫂子,可见不得有人胡乱编排这些有的没有的。上回还把文家大奶奶训了一通。”

    “文家?可是那个太仆寺卿文成章的儿媳?令国公府三房的庶女?”连氏问。

    “正是此人。她嫁到文家也有三年了,一直不曾有出。去年文敬轩外放,也没能一道跟去,文太太却是另外抬了两个姨娘一道去了任上。如今庶子女倒是有两个了。”阎氏说起文大奶奶,可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文大奶奶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男人外放,却没能一道跟去,情愿让姨娘生下庶长子都不让她生下嫡子,要么就是文家没规矩,要么就是文大奶奶极不受婆家待见。

    永宁伯夫人杨氏就说:“我想,应该是这文徐氏不受文家待见吧。”

    连氏看着徐璐,说了句:“拿妹妹的话就是,看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

    众人大笑。

    徐璐也跟着笑。

    她看着与自己同桌的妇人,全是与自己交好的。并且在帝都也是能量匪浅,默默地巴着手指头,数了数她结交的人脉,忽然又笑了起来。虽然也曾树了不少敌,好在朋友比敌人多,也不算失败了。

    因身份的不同,徐璐这一桌离主桌很近,主桌坐的全是各家辈份高的老太君们,而别桌也全都是有爵位的人家,也有不少朝廷重臣女眷。徐璐四处扫了下,就瞧到了其中一张桌前立着个妇人打扮的丽人。这妇人摆碗筷,指挥丫头们搬凳子自己,则亲自接过丫鬟端来的菜摆到桌上,不正是乔三妹又是谁呢?

    乔三妹穿着一套明丽的东珠头面,身穿杏色玫瑰金瑞鹊衔花褙子,清云锦织金妆花缎裙子,手腕上戴着绞金银丝的刻龙凤锣子。

    果然如周氏所说,乔三妹瘦了许多,尽管脸上上了妆,但眼里的幕后却让人心惊,身上的衣衫看起来似乎都不怎么合身似的,有些空旷。

    乔三妹后来也瞧到了她,两张紧邻的桌子,就是装作没瞧到也是不可能的。

    徐璐主动招呼着:“三表妹,自你嫁人后,越发深居简出了。”

    乔三妹扯出一抹笑意:“为人媳妇的,有规矩的人家自然要在家中服侍公婆照顾丈夫的,哪还能像闺阁时那般四处走动的。”

    她这是在暗指自己成了亲都还四处走动是没规矩的表现么?

    徐璐收起难得冒出的怜悯之心,笑道:“表妹说得极是。想来表妹这般贤惠,应是极得三太太喜欢了。”

    朱三太太坐在桌前,正吃着饭,这是个养尊处忧,实则背里不知咽了多少泪水的女人,穿戴得齐整体面,宝蓝六福迎门团花褙子,紫金展翅大头钗,手腕上各套了一对龙凤金镯,满身的珠光宝气,却也掩不了眼里的戾气和刻薄。

    一看就知道是受尽丈夫冷落而变得刻薄偏激的女子。

    朱三太太看了乔三妹一眼,忽然拍了桌子低喝道:“这么烫的汤,你存心想烫死我呀。”

    同桌的人有些惊讶,不过都没说什么,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婆母搓磨媳妇的事屡见不鲜。媳妇若是厉害些倒也无妨,若自己立不起来,也怨不得别人了。

    这年头,虽说媳妇要受婆母压制,但真正的世家大族,娶的是两姓之好,轻一句重一句的指责媳妇以示婆母权威的行为早已过时。官宦人家,就是不摆婆母的款,做媳妇的也是不敢不孝顺的。何必非得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呢?

    朱三太太的行为虽令人不齿,但却无人说什么。只除了朱大太太不轻不重说了句外,也就无人吱声了。

    徐璐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她也挺同情她的遭遇,遇上这么个爱搓磨人的嫡母,可该替她出头的应该是乔家人才是。

    正招呼客人用膳的小连氏走过来,不由问道:“七弟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徐璐抬头,乔三妹果然双腿似乎在打抖,脸上也冒着汗珠儿。

    朱三太太抬起头,不阴不阳地道:“身子这么不中用,是想逼我以恶疾的名义休了你么?”

    乔三妹脸上的汗珠子冒得更多了,双手也开始打颤,她弱弱地辩解道:“太太恕罪,主要是肚子有些饿了,没什么力气而已。”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苛刻你了?”

    这话说得未免诛心,就是真的受苛刻了,做媳妇的怕是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了。

    幸好朱大太太出面说了句:“你这张嘴呀……咱们可没有搓磨媳妇的规矩,我看你媳妇是有些不好,还是让她下去歇着吧。”

    朱三太太这才横了乔三妹一眼,“还不下去?真是看着就心烦,笨手笨脚的。”

    朱三太太又扭头对朱大太太道:“我对她也够仁致义尽的,服侍人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这样的人,哪是做主母的料。难怪当初乔老太太一门心思要让她给安国侯世子做妾。”

    这话,可真够恶毒了,既踩低了乔家,更把乔三妹往泥里踩,还捎带了凌家。

    徐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与朱三太太来一场嘴仗,幸好朱大太太瞪了朱三太太一眼,斥道:“浑说什么呢?媳妇都娶进门了,还满口胡说八道。传扬开去,你面上又好看了?”

    朱三太太这才没再说话。

    徐璐放下筷子,觉得今日的朱家之行真的很不爽,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来了。

    周氏过来了,徐璐赶紧起身,周氏也加快步伐奔过来,笑问:“少夫人可吃饱了?”

    “吃饱了,朱家的厨子手艺可真是不错的,我都吃了好多,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周氏跟着一旁:“少夫人要去歇着么?我们也安排了不少厢房供客人休息所用。要不我带少夫人去歇会儿?”

    为了安全起见,徐璐从来不会在别人家中歇息,加上今日朱家的客人当中,也还有不少京城有名的文人墨客,可不敢太过随性。当下就婉拒了,又见周氏一直跟着自己,很是烦闷,不得不借口尿盾。

    徐璐从茅房出来,发现周氏还在前边白果树下张望着,不由郁闷,又悄然从另一条道路溜了。

    墨香在徐璐耳边悄声道:“少夫人,打听出来了。这位朱三奶奶与庄林氏并无交集,不过是朱三奶奶曾在人前说起过少夫人的事儿,然后又由别人传进了庄大奶奶的耳朵。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阁老家二爷新继娶的二奶奶周氏。这杨周氏与朱三奶奶并不认识,不过同一个姓,就姐姐长姐姐短叫得亲热了。而这杨周氏正是大兴县周家的嫡女,父亲是吏部郎中,兄长是户部给事中。与庄林氏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徐璐很是讶异,先前的杨二奶奶难产故去,也还没到一年吧,居然就娶了新妇,也不怕让人说凉薄。

    不过这杨二爷娶的继室还是有些能量的,吏部郎中只是四品官,算不得什么,但户部给事中却是个位卑而权重的位置。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利很大,皇帝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事儿皆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选拔,是个让人不敢惹的角色。

    这杨士清倒是个人物,给儿子娶这么一门好亲事。

    这周氏也太缺德了些,前脚与她姐姐长妹妹短的,后脚就把她在凌家“过得不好的一面”给四处宣扬了。难怪那庄大嫂敢怂恿庄母给徐琳下马威,原来是认为自己在凌家也是自身难保。

    ------题外话------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被找茬或找别人茬,也都是有原因的。徐璐虽说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但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高官显要。张大奶奶之流,当然不敢明着与徐璐交恶,也就是言语方面刺一下罢了。难不成还要弄到家族仇怨上头去?

第176章 春宴

    午饭过后,还有一场诗会,徐璐可不打算去做诗,也就与连氏杨金黄色等人一道去了后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品茶聊天。

    周氏亲自指挥着丫鬟送了瓜果点心茶水,然后就坐了下来,大有与大家一起说话的架式。

    徐璐就笑问:“今儿三奶奶可是主人,你不去招呼宾客么?”

    周氏笑着说:“有大嫂和五弟妹呢,我可是特地奉老祖宗和大太的命来陪诸位夫人的。”

    这处亭子里的女眷,无不出自世家勋贵,各自的男人父兄都是朝廷高官,位高权重。承恩伯也不算差,甚至还有个颇得圣宠的朱贵妃镇着,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朱家派个媳妇来招待她们,也算是比较隆重了。

    但徐璐才不稀罕这周氏呢,可又不好赶人家吧。还是杨氏脑子转得快,居然说:“陪咱们?我看是想躲懒是真吧。刚才我可瞧到你婆母了,正四处找你呢。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周氏是朱家二房次媳妇,在朱家排行三。闻言还真以为自己婆母找自己,果真就急匆匆离去了。

    徐璐对杨氏说:“姐姐也真够促狭的。只是,等这周氏找到了朱二太太,不就发现姐姐骗她了么?”

    杨氏哈哈一笑:“那又如何?她是个棒槌,看不清别人脸色,但朱二太太却是再厉害不过了。自然就知道咱们不喜这周氏,肯定会拘着她不再往咱们跟前凑的。”

    朱二太太徐璐只见过两回,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给人一种不是很好亲近的感觉。

    朱二太太出身也是不错的,虽然如今有些没落了,但底蕴还在,应该是个精通人情世故的女子。

    果然,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里,周氏都没有再来烦过她们。

    ……

    后来小连氏忙完手头的事儿后也过来了,说前边池塘边的挽梅亭里的诗会已进入尾声,夺得魁首的是前大理寺卿如今的湖南布政使杨中文之女,杨玉梅。

    连氏当下就笑了起来:“杨家大小姐向来才艺卓绝,在帝都那也是响当当的,今儿个夺得魁首倒是众望所归。”

    众人对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有挺有好奇的,就结伴去瞧了杨玉梅了。

    顺便瞧瞧朱贵妃赏赐的那金丝楠木做的琉璃全身镜。

    当那面镜子被四个小厮抬出来时,耳边尽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徐璐却是有失望,觉得与自己家中放在卧室里的全身镜差不多,连大不尺寸都相差无二。唯一的区别是凌家的镜子是用花梨木做的,朱家的是用名贵稀有的金丝楠做的。

    杨玉梅得了镜子,很是高兴,脸上浮现倨傲又得意的神色。

    徐璐忽然就有不喜。

    杨玉梅那副神情,称为矜持都属勉强,完全就是鼻孔朝天的模样。这是恃长傲然的典型。

    好些人开始恭喜杨玉梅。

    虽然也有说酸话的,甚至还把话引到徐璐身上,说什么:“做闺阁千金就是好,可以姿意过活。等做了妇人,怕就由不得这般了。还是凌少夫人说得好,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也就是偶尔用来消谴消谴。平时候呀,柴米油盐才是咱们女人的归宿。”

    徐璐瞥了说话的妇人一眼,她认得此人,杨士清的嫡长女,提刑按擦使司周家的嫡长媳妇,人称周大奶奶。

    杨氏的话可没人附和,因为她们知道杨家与凌家的恩怨,附和了杨氏,可就是得罪了徐璐。但替徐璐说话,又要得罪杨氏,干脆就两不相帮,静观其变。

    好些人还是想看这些大人物掐架的。

    正值风光得意的杨玉梅也听到了这句话,看徐璐的目光就有些冷了。

    徐璐从来不会小瞧挑唆的力量,于是当下就反击回去,她斜蹩了周杨氏一眼,很是不客气地道:“我与周大奶奶可不相熟,我几时在你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挑拔离间也要讲点技术好不好。”

    徐璐说话很不客气,反击又刁钻凌厉,当下就有人笑了起来。

    这下子轮到周大奶奶下不了台。

    杨玉梅又把冷溲溲的目光瞟向周大奶奶,面带阴鸷。

    徐璐又瞧到了程三小姐。

    程三小姐大概在这场诗斗中落了下风,脸色很是不甘。

    但没有人注意她,众人的目光全集中杨玉梅身上。

    徐璐对杨家没什么印像,不过能外放出去把官做到一省布政使,也是非常了不得了。徐璐也随连氏去恭喜了杨玉梅一番。

    杨玉梅生得很漂亮,修长洁白的脖颈像天鹅一样优美,黛眉朱唇,柳眉杏眼,衣着不俗,雅致而新颖,好一个天仙般的少女。这时候正神色傲然地享受着众人的恭喜,连氏徐璐林夫人这样的身份,都没被她放眼里,也只是轻轻颔首,说了句“过奖”便再无二话。

    徐璐与连氏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退了出去,当看到周氏的身影,二人赶紧避了开去,躲到一株白松木盆栽后。等周氏消失后,这才又站了出来。

    徐璐回头,杨玉梅已众星捧月地辞别朱老太君和朱家几位主人,让人抬着镜子昂首挺胸离开了朱家。

    而那位落败的程三小姐,却是快手快脚地服侍韩国公夫人用茶,手脚麻俐,动作殷勤。

    徐璐与连氏相视一笑,徐璐说:“我记得齐家六爷好像还未订亲。”

    连氏笑得文雅:“妹妹好记性,齐六爷确实还未订亲。”

    小连氏挤了进来:“是不是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她也瞧到了正对齐夫人服侍殷勤的程三小姐,脸上闪过不屑,“真是怪了,才女不都恃长傲物,孤芳自赏么?怎么还这么赶着巴着,这也太丢才女的脸的了吧。”

    徐璐失笑,小连氏也真够刻薄了。

    连氏看她一眼:“人家又没惹你,何必说话刻薄。”

    小连氏当下就说:“谁说她没惹我,她惹我的地方可多着了。”

    然后小连氏就说起了她与程三小姐的恩怨,“我还不曾嫁到朱家时,与这程三有过一回短兵相接。去年姐姐不是送了我一件掺金丝遍地金的大毛鹤氅么?狐狸皮的里子,羊绉缎的面料,可好看了。我穿在身上,立时人都精神了几分。姐妹们可羡慕死我了,大概就刺激了这程三。后来在杨家的后花园里,前边有个水坑,她居然故意溅我一声的污水,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与她吵了起来。她非但不承认,居然还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扮可怜,害得所有姐妹们都替她说话。虽说后来她让杨大伯母训了一顿,说身为闺阁小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也只有姨娘养的才有此作派。一般大家子出来的女儿家,谁会像她那样,动不动就哭自己命苦你们瞧不起我的。哈哈,原来这程三居然就是姨娘养的,难怪小家小气的。上不得台面。”

    穿戴精致又有些才气的程三小姐居然只是庶出,倒是有些意外。不过,瞧她那动辄就谄媚讨好的嘴脸,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起来,庶女也有庶女的无耐,嫡女有父母帮着打算,有丰厚嫁妆,嫁入高门,过着风光显赫的日子。而庶女,却只能受嫡母安排,遇上刻薄的嫡母,如何有好下场。所以一些有不甘心的庶女,也只能自己奋斗了。

    小连氏又说:“眼下她似乎又瞧中了齐家七爷吧。不过齐夫人哪会瞧中她?就只有这程三没个眼色,还一个劲挤在齐夫人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得好不殷勤。可惜齐夫人对她都爱理不理的,刚才对程家另一个庶女的态度都比对她好,甚至还问程太太程四小姐是否订有婚约,这程三为了排除异已,居然还故作天真得说,‘唉呀,金陵九如巷的付老太太最近时常带着她孙子登门,太太好生偏心的,每回都只让四妹妹接待’,程太太那双眼几乎淬了毒似的。”

    徐璐恍然大司,难怪刚才她对主动上门来讨好的程三提不起好感,原来她下意识认定这程三心术不正,如今听小连氏这么一说,果然如此。

    说着说着,大家又说到了杨玉梅身上。

    “奇怪了,这杨玉梅及笄也有一两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嫁人呢?连订亲都不成。”连氏有些不解。

    徐璐也很是不解,杨家门弟也是显赫的,杨玉梅长得漂亮,又有才气,按理说正是一家女百家求,可杨玉梅都快十八岁了,居然还没有嫁人,还待字闺中,真是奇怪。

    徐璐说:“会不会是订了婚约,但夫家或是别的缘故,误了成亲?”

    连氏摇了摇头:“她还梳着小姐的发髻,连簪子都没有插,哪像是订有婚约的人?”

    及策的姑娘会把头发结成小辩,表示已及笄,可以议亲了。而留着少女的发髻,再戴上簪子,就表明已订有婚给的。杨小姐梳着少女的发式,却未曾戴簪,故而连氏才会说杨小姐未曾订婚。

    庆昌侯杨二奶奶却神秘一笑:“你们可就是孤陋寡闻了,这位杨小姐,人家可是有大志向的。一般的凡夫俗子可瞧不上的。”

    也是,身为才女,又是各诗会中最受人瞩目的才女,冠盖满京华,自是不会瞧上一般的男子就是了。

    徐璐想了想就说:“才女的世界,咱们俗人可是没法子懂的。”

    诗会结束后,客人们又去后花园里看戏。

    戏台搭在宴处厅外头的院子里,客人们陪同朱家太太们环坐在宴息处看红。

    徐璐有些倦了,没心情看戏,与连氏杨家几位奶奶们连袂向朱老太君告辞。

    朱家几位太太都坐在朱老太君身边说笑着,朱家的奶奶们也各自服侍在左右,徐璐没有瞧到乔三妹,却是看到了周氏。

    周氏正想过来,但被她婆母给叫住了,只好不甘不愿地起身给朱二太太倒茶去。等倒了茶,徐璐这边已与朱老太君告辞完毕,由朱大奶奶亲自相送。

    小连氏赶紧拦下朱大奶奶说:“大嫂你今天也够累了,客人就由我来送吧。”

    朱大奶奶就没有再坚持,只让小连氏不要怠慢了客人。

    周氏赶紧过来说:“我和五弟妹一起送诸位出去。”

    朱二太太就道:“周氏,我忽然有些冷,你去我屋子里拿件披氅来。”

    徐璐与连氏等人相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

    时光如梭,转眼间,徐琳小产后已有半个月了。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徐琳已出了月子。来安国侯府拜访姐姐。

    这阵子徐璐推掉了好些花会茶后之类的邀约,一心一意在家给身边已到年龄的大丫鬟们准备成亲事宜,加上马上就进入五月,安国侯府也要举办一场春宴。徐璐就忙得脚不沾地。

    徐琳来的时候,徐璐正在对管事们发号施令,而这些穿着体面的管事们个个神色恭谨,唯徐璐马首是瞻的神态,深深刺激了徐琳。

    每个女子内心里都有种渴望,希望自己能够奴仆成群,威风凛凛,一呼百诺。

    但并非每个女子都能够驾驭下人。

    徐璐看到徐琳,就说:“妹妹先坐会儿,等我把手头的事儿处理了。”

    徐琳就坐在东厢房里,看徐璐对管事们发号施令,很是羡慕。

    等徐璐打发了所有管事,丫鬟们抱走了账本对牌钥匙,徐璐在丫鬟的服侍下净了手,这才笑问徐琳:“身子可养好了?瞧你脸色还有些苍白。”

    徐琳说:“整整坐了半个月的小月子,身上的恶露总算干净了。婆婆这才准许我出门。”

    徐璐又问了她婆母大嫂对她是否好,徐琳就笑了起来:“有长姐那番威摄,她们敢不对我好么?”

    如今庄母和庄大嫂恨不得把徐琳供着。

    得知庄大嫂如今安份了,也不再动辄就挑唆,只是一直深居简出,不怎么爱走动了,看来那场板子应该是把她打服了。

    徐璐就说:“这样也好。”又问了庄家其他事儿,徐琳老实回答了,得知她小产后的半个月里,整个大兴县有头有脸的人都携礼来看望她,而徐琳却是不知所措的烦闷模样,让徐璐说了她一顿。

    “……锦上添花没错,但这些人可深交不得。你可以与这些人结交,但不可走得太近。还有,你这性子,我总是担心你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逢人只说三分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也要有个成算。”徐璐努力教她应酬之道,“虽说妹夫如今也只是五品的千户,暂且用不着你出去应酬,可我瞧妹夫也是有大志向的人,总有一天会爬到高位。你就更要打起精神来应付,做好妻子应做的份内事。所以从现在起,你就要替妹夫广结善缘才是。不求你给妹夫拉多少同盟,至少不要随意得罪人。就比如你这回坐小月子,既然有好些人家都送了礼来,这些人家将来家中若有个风吹草动,你可怠慢不得。红白喜事人情往来最是常见的,这送礼收礼也是门学问,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李嬷嬷。李嬷嬷是我婆母使出来的老人,一直得夫人重视,自有她的厉害之处。”

    徐琳表示受教了。

    又有管事来请示徐璐,说各庄子管事送来了二十来车野禽和蔬菜。

    徐璐就派了外院的几名账房出去清点数目。并让人在外院备下了酒席,请各大管事们喝酒吃饭。

    过了不一会儿,又有人来请示徐璐,梨园班子也进了府,需要安置在哪。

    徐璐就说:“后花园右边不是有幢沁香阁么?就把他们安顿在那儿吧。”

    回事处的婆子就有些迟疑:“这回梨园班子来了四十多人,有男有女,沁香阁怕安顿不下吧。”这回的春宴,也是有赏花的性质,自然就要后花园赏花了。所以戏台要搭在后花园里。

    徐璐说:“往年咱们家请梨园班子进门,不都是住在沁香阁么。往年都安顿下了,今年为什么就不成。”

    那婆子就不再说话了,徐璐又派了另一个婆子领着人去了沁香阁照看。

    接下来,就是些锁碎的事儿,也有管事不时进来请教徐璐。

    徐琳见徐璐如此忙碌,很是迷惑:“长姐开始主持中馈了?”

    徐璐点头:“后天咱们家就要举办春宴,大概有三百桌的客人。到时候可有得忙呢。怕没法子招待妹妹了,还请妹妹恕罪。”

    徐琳自然不会说什么,反而替长姐高兴。

    她又低声问道:“长姐,团哥儿他奶奶,对你可好?”

    徐璐愣了下,忽然想到庄大嫂曾经说过自己在安国侯府受婆母搓磨的事,不由笑了起来,说:“你看我像过得不好的模样么?”

    徐琳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的姐姐越发稳重周全了,但面容却是少有变化的,依然貌美如花,皮肤洁白胜雪,眉清目亮,半分过得不好的影子都没。

    徐琳就暗恨庄大嫂乱传谣言,觉得挨那顿板子实在是活该。

    看了徐琳的神色,徐璐就笑问:“是不是我在婆家过得不好,你在婆家就挺不起腰杆不成?”

    徐琳低下头来。

    徐璐忽然就叹口气,这个傻妹子哟。

第177章 客人

    徐琳知道徐璐忙,坐了不多会就告辞离去。

    徐璐送她到门口,让她后天早些来玩。

    晚上凌峰回来,就问徐璐:“你与袁太太究竟说了什么话呀,今儿个袁向天特地在官衙外等我,然后一个劲得感激我。”

    徐璐得意直笑,就说起了她的丰功伟绩:“……我想着,爷既然不看好袁向天,但人家都求上门来,不管拒绝的话说得再委婉,总是得罪人的。所以我就派人直接了当得告诉了袁太太,让她赶紧规劝袁向天,因为他在泉州没能把屁股擦干净,地方御史已把弹劾的凑折上交都察院,别说升官,就是保持原来的品秩怕也不容易。让袁向天赶紧先下手为强,以退为进,上书朝致仕得了,至少可以保全现在的官位品秩,不至于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我还与袁太太说:袁大人的差事,我们爷是真的无能为力。不过若是袁大人能够壮士断腕,我家爷倒是可以保袁大人周全。袁夫人被我的话给吓得脸色发白,火烧屁股就回去了。怎么?袁向天当真向吏部上书致仕?”

    凌峰笑道:“是,今日特地来了吏部,递交致仕文书,称年迈体衰,在福建任上,因能力不足,并未替朝廷、替百姓做实事,深感不安。也因能力不足,不敢担当重任,特上书致仕。郎中周欣荣收下了文书,然后呈交给我。我说这些事儿应该归右侍郎王梓明管。又当着袁向天的面,暗示周欣荣,袁向天与我有些交情。这周欣荣倒是乖觉,大概与王梓明说了什么吧,王梓明准了袁向天的致仕,还对他以往功过进行了褒扬。还给了半品加官衔。”

    一般致仕官员,对朝廷贡献颇大的,朝廷通常会加半级官衔,以示优待。袁向天受了徐璐的蒙骗,误以为朝廷即将清算自己,心慌意乱之下,主动上书致仕,居然躲过了清算,反而还能加官致仕。自是喜不自胜,原本抱着对未来的雄心勃勃,忽然发现升官不成,还要面临牢狱之灾,能够保住原来的官位,还能加官致仕,自然是心满意足了,对凌峰也就感恩戴德了。

    ……

    五月三号,凌家举办一年一席的春宴。

    恰巧今日又逢官员沐休,好些人家也都携家带女,幸好早有准备,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凌家的姻亲是最早抵达的,光武夫人的娘家就来了十多人。紧接着,是乔老太太一家子。

    徐璐迎上前去,行了纳福礼:“姑婆来得可真早,一路上辛苦了。姑婆赶紧去里头坐。”

    乔家被凌峰赶到了长兴县,离京城有两个多时辰的路,乔家人能在巳时之前就抵达,也着实出乎徐璐的意料。

    乔老太太满面的慈爱:“峰儿媳妇许久不见,越发精神了。”瞧着面若桃花,肤若凝脂,衣着华贵,高贵如谪仙的徐璐,乔老太太就不经想到她那在朱家饱受磋磨的孙女,心下百般不是滋味。

    她对徐璐依然是不喜甚至是厌恶的,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再是愤恨,也只能忍着,还得装出一张笑脸来奉承徐璐。

    半年多不见,乔老太太又苍老了不少,扶着她的胡氏脸色也不若以往的精神。徐璐知道乔家目前目子过得凄凉,不过她们敢做初一,就休怪凌峰做初十。佯装没有瞧到这对婆媳的讨好,徐璐甚至还眼眼说瞎话地说她们气色比以往好多了。

    胡氏冲徐璐笑道:“侄媳妇今儿必是很忙的,都不是外人,就不必管我们了。你自忙你的去。”

    徐璐虽不喜乔家人,但礼节上头可是从来不落人口舌的,说了一会子的客套话,叫来婆子理她们去晚香堂,并嘱咐着:“好生服侍姑老太太她们,不可怠慢。”

    ……

    今日来凌家作客的,有六位国夫人,四位侯夫人,还有十来位伯夫人,二十六位世子夫人,以及各勋贵家的太太奶奶们。还有朝廷高官显要。除了一些老封君需徐璐亲自迎接外,其余客人全都由两个妯娌帮着招呼。

    沈老太君一家子是所有高官显要中来得最早的,徐璐亲自迎了沈老太君,“这娶了会医术的媳妇就是不一样呢,瞧老太君您身子这么硬郎,比我们年轻人还要厉害。”

    沈老太君由顾芸儿和沈四夫人扶着,笑呵呵地道:“那是呢,老三这媳妇娶得妙,哈哈。”

    顾家女眷都凑趣地笑着。唯独沈四夫人脸色不豫。

    徐璐对沈四夫人没什么好印像,只招呼了一声,就去招呼顾芸儿:“芸儿还是第一次登咱家门吧?可别客气,尽管当成自己的家就是了。今儿个我任你使唤。”

    众人乐了,沈老太君拍了拍顾芸儿的手说:“听见了吧?一会儿千万别与小璐客气,尽管使唤她。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庙了。”

    顾芸儿抿唇笑得甜甜的,清丽可人的脸颊露出两颗可爱的梨窝,她挽着沈老太君的手,笑道:“娘,我知道了,一会儿可劲得使唤徐姐姐。”

    路玲玲上前问道:“那我呢?”

    徐璐沉吟了一会,说:“你嘛,就替我作牛作马吧。”

    沈老太君和顾芸儿再一次笑了起来。

    路玲玲插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不到你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芸儿才被封了诰命夫人你就赶紧去巴结人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马屁精呢?”

    顾芸儿今年正月初八,沈任行在御前给顾芸儿讨了个封诰,圣上很给面子,居然给了正二品的封诰。甚至还当着朝臣的面取笑沈任行:“听齐缘讲,你娶这个美娇妻还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如今总算抱得美人归,如愿以偿了吧?也该好生把精力放在国事上了。”

    这段小插曲,居然还写进了次日的京城邸报,全帝都的人都知道,沈任行很得圣上信任,顾芸儿很得沈任行宠爱。于是乎,顾芸儿不管走到哪,再也不会有不识相的人敢取笑顾芸儿这个继室了。

    徐璐笑道:“这哪叫马屁?芸儿生得娇娇嫩嫩的,万一在我地盘上碰着了搁着了,我要如何向沈大人交差?你皮厚肉厚的,磕着了也无事。”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路玲玲气急败坏。

    顾芸儿上前拉过路玲玲说:“如今咱们是客人,这又是路姐姐的地盘,咱们还是忍些气吧。不然一会儿不给我们饭吃可怎么好?”

    徐璐就笑道:“瞧瞧人家芸儿,多有眼色。就你一人还看不清形势。”

    路玲玲又作势打她,一翻取笑,人也来到晚香堂。很快,方阁老一家子女眷也来了,徐璐又赶紧上前迎接。

    方凌两家自来交好,今日方家几乎是全体出动,光老中青少四代女眷,加上各自带来的奴仆丫鬟,居然就有四十多人,声势浩大。

    除了远在南京的方三老爷没来外,方阁老和方侯爷都来了,还有方家中青少三代男子共十余位。

    凌峰亲自迎接。

    方家如此声势,让沈老太君羡慕不已,对顾芸儿几个妯娌说:“瞧瞧人家方家,子嗣可真是茂盛呀,以后你们可得加把劲哦。”

    顾芸儿羞红了脸,低下头来,未吱出。

    她嫁到沈家也有半年多了,还未曾有喜。

    路玲玲笑着说:“娘,您再努力多活个二十年,咱们共同努力,肯定能行的。”

    沈老太君笑道:“二十年?那我岂不成老妖怪了。”

    “老妖怪也是块宝呀娘,是不是,芸儿?”

    顾芸儿点头,“三弟妹说得极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娘,您可得再多活二十年才成。”

    这边,武夫人上前迎接了方老太君,让她高座上首。

    晚香堂的丫鬟赶紧端茶上水,忙碌了好一阵子。

    徐璐更是亲自给沈老太君方老太君斟茶,并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再放到方大夫人旁边的鸡翅木束腰几子了。

    “三位伯母请用茶,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方大夫人说:“又说客气话,不必顾我们,你自去忙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你嫂子弟妹们帮忙去。甭与她们客气。”

    方家几位太太们就皱着眉说:“咱们今儿来可是做客的,可不是做做牛做马的。”

    徐璐就说:“不帮我干活,一会儿可没饭吃的。”

    方家女眷就起身,作势要掐她。徐璐赶紧躲开,嘴里道:“好好好,不让你们干活总成了吧?你们呀,都爱欺负人。”然后又忿忿地道:“一会儿不给你们饭吃,哼。”

    众人都乐了起来。

    ……

    随着时间的推移,客人陆陆续续赶来了。

    安国侯府的正式宴息处搬到了晚香堂,华馨苑的宴息厅也是挤满了与徐璐交好的同辈份的年轻妇人。

    而后花园的各个亭子里,花坛边,风景树下,则由年轻公子哥,各家小姐们占满了。徐璐怕小姐们容易受年轻公子哥冲撞,在后花园的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下人盯着。坚绝不允许有任何不和谐的事儿发生。加上凌家又还有大片湖泊,一些好动的公子哥及小姐们,还登般游湖赏莲,徐璐更怕小姐们不小心落了水出事,更是对各个船娘吩咐了又吩咐,还特地从凌家的暗卫里拔了数十名女暗卫分守在各处。

    徐璐忙得脚不点地,武夫人要招呼与她同辈份甚至更高辈份的女眷。徐璐则要统筹大局,一些身份贵重的还得亲自去迎接,有些太太们不和,则要分开招待,有些妇人品性不佳的,更要让人盯梢着,这些客人又还带着各自已到婚嫁年纪的子女,嫡庶都有,也要预防这些公子小姐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使妖蛾子。

    总之,徐璐没一刻闲得下来的。

    今日凌柏的两个媳妇也来帮忙了。

    岷奶奶和凯奶奶对徐璐这个大嫂很是亲切,也很尊敬,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叫得欢快,被徐璐请来招呼客人,二人受宠若惊之下,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岷奶奶不若以往的胆小怯弱,说话行事也大有不同,也开始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而凯奶奶就更是不同了,说话爽利,妙语如珠,客人们都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看着这对精神俐落的妯娌,徐璐很是庆幸,幸好钱氏早早被送入了家庙。

    果然一颗老鼠屎能够坏一锅汤,自从钱氏走后,二房的凌柏也不再混了,岷三爷也在凌峰的安排下,在户部谋了个户部广积库的职,虽只是不入流的从九品大使,好歹也是个正经差事,有奉禄,冬天有炭敬,夏天有冰敬。凯四爷就要厉害些了,如今已是铁骑营实打实的正五品千户了,拥有二十名亲兵校蔚,一千名士卒,太平盛世,武将不容易升官,只能熬资历了,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国侯府这块招牌,凯四爷在军中应是无人敢给小鞋穿就是了。

    客人越来越多,晚香堂也渐渐挤不下人,一些人便起身,让丫鬟带着去了清静的地方。年轻一辈的,与徐璐颇有交情的,也都让徐璐带去了华馨苑的宴息厅。

    客人们大都带着媳妇或未出阁的闺女前来,带媳妇是想见见世面,多认识一些人。带女儿来自然就是相看婚事了。不过小姐们可不会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当木头人,给武夫人磕了头后,就都三三两两地往后花园去了。

    今儿来的闺阁小姐们也有不少,加上男女都去了后花园参观,生怕出事。不过幸好在徐璐事先的预防下,没有出什么大事儿。也就是某某小姐与别家的小姐使了些口角言语。一些风流公子哥们虽然眼馋那些小姐们,却也不敢在安国侯府闹事,一群人在后花园临湖的挽滔榭里临时办起了诗会。

    小姐们则隔着湖,在另一边的梅树林里也办起了诗会,与男客们隔湖相望,倒也相映成趣。

    徐璐在后花园里走了一圈,小姐们纷纷与她打招呼,徐璐笑着点头。小姐们都有自己的圈子,顶级勋贵家的嫡女们自成一派,官员小姐们又聚在一堆儿,武将家的千金又是另一小帮派,而各家的庶女则又成一派,看起来泾渭分明,互不相干。

    徐璐看得挺有趣的,这些小姐们分成好些个小圈子,有的吟诗,有的作画,也有的相邀逛园子,还有的聚在角落处绘画,也有讨论女红的,当然,也有一小部份,四不着落,被各个小圈子排挤出来,看着也挺尴尬的。

    徐璐身为主人,自然不容许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受冷落,于是就让人去请了这些小姐去沁香阁陪同长辈们看戏。

    客人们见凌家的下人们井条有序,忙而不乱,而凌家布置也精巧,精贵中又带诗情画意,客人所需物件更是信手拈来,显然是事先就已安排妥当。不管走到哪一处,也都有下人服侍安排。尤其后花园里,公子小姐们齐聚一堂,也是有不少的凌家下人在一旁盯着。不由暗自点头,奴才们如此规矩厉害,自然是主人的功劳。于是就夸奖武夫人,持家有度,调教下人也是很有一套。

    武夫人一边逗弄着团哥儿一边笑道:“如今可都是媳妇当家,我也就是偶尔过问罢了。”

    众人看徐璐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纷纷夸武夫人有福气,媳妇如此厉害,以后也该享清福了。

    也有少部份客人,仗持着辈份,对武夫人说:“妹妹家媳妇好是好,可就是有一点不好,有些善妒呢。”

    说话的是武夫人的姐姐,令国公府的徐夫人。

    好些与徐夫人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徐夫人古板的脾性,有些不以为然。

    徐氏善妒又如何?人家能把爷们拢在手里,说明人家有本事。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小妖精们,我的福利呢?

第178章 不束之客

    附和徐夫人的还有另外几位夫人,都是与徐夫人交好的各家老太太们。这些人虽品秩不高,但辈份高,武夫人对这些人还是颇为客气的。

    尤其是方家的老太君更是毫无遮掩地表示对徐璐的不喜,“这孩子好是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是做大家妇的料。可到底有些小家子气了,凌家家大业大,子嗣犹为重要。可你瞧瞧,凌峰都已到而立之年,居然就团哥儿一个孩子,未免凄凉,她这样的主妇,可是很不称职呀。”

    众人都知道方老太君又左又拧的性格,并不搭腔。

    武夫人面色不变,笑眯眯地道:“老太君您说得是,回头我训训她。”

    方老太君又说:“光训又有什么用?你可要拿出做婆母的款才是。做婆母的给儿子安排通房姨娘天经地义,她还敢吭一句不成?你呀,也就是太好性儿了,越发纵得这徐氏不知天高地厚。峰儿可是做大事的人,自该三妻四妾那才有男人样儿。哪能只守着黄脸婆过日子的,没得让人笑话。你们凌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姨娘,何苦委屈了孩子?”

    没有人帮腔,全都或喝茶或左右笑着低声说些什么。武夫人面色不变地笑着:“老太君您说得是,受教了受教了。”她扭头对方大夫人道:“听说你们家六娘又有好处了?”

    方大夫人说:“前儿个我才去看了她,才刚上身,这会子正在家中安胎呢。”

    武夫人羡慕地道:“你们家六娘就是有福气,对了,婆家可有安排通房?”

    方大夫人说:“没呢,女婿也没那个闲功夫。”

    武夫人欣慰道:“那就好,证明你家六姑爷是个疼老婆的。不像有些婆母,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堂,逼着媳妇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纳进门,光享受不下蛋。把身子掏空了,更是生不出儿子,到头来又还怪罪媳妇不经心。这样的婆家,谁遇上谁倒霉。”

    武夫人的话说中了一些人的心声,但也让有些人红了脸。

    方老太君脸色变了数变,很想质问武夫人,不过她在方家横怪了,但在外人前可就横不起来。尽管生气,却是不敢发作的。

    徐夫人见方老太君哑了火,就接过话说:“妹妹,老太君也只是关心峰儿。”

    武夫人笑道:“我知道老太君向来疼峰儿,这也是峰儿的福气。可峰儿每日里早出晚归够辛苦了,回来还要应付一屋子的茑茑燕燕的,多累呀?媳妇带孩子操持家务也不容易,还要弄些小妾通房来给她添堵,反正我是下不了手的。我觉得呀,与其让媳妇把精力分散在这些小妾身上,还不如一门心思照顾爷们,做爷们的贤内助。老太君您说是不是?”

    方老太君脸色很不好看,冷笑道:“你就可劲惯吧。”

    众人都摸清了武夫人的心思,一些想给凌峰塞妾的人也不好再提这事儿,很快这个话题就揭了过去。

    徐璐对这些并不知情,从外头进来,笑着对武夫人道:“夫人,锦绣阁打人来说,世子爷让把团哥儿带过去收礼呢。”

    屋子里的人就笑了,韩国公太夫人说:“上回咱们家乐姐儿满月酒那日,你们家团哥儿可发了一笔小财呢。今儿个还不放过呀?”

    众人也跟着打趣,沈老夫人干脆说:“刚才这小家伙已经发了一笔小财了,这会子再弄到爷们那去,再发一笔财,将来娶媳妇的钱不就有了?”

    众人又笑。

    方大夫人则扼腕道:“早知道带个小子出来就可以发笔横财,我应该早些把孩子们带出来了。”

    众人再度失笑。沈老太君就笑骂方大夫人:“你家小子虽伶俐,但发财的本事怕比不过团哥儿。”

    路玲玲凑趣地道:“这就叫什么来着,物以稀为贵。”

    在一阵大笑声中,徐璐让人把团哥儿带走了,去了湖中心的锦绣阁。

    那儿有凌峰与亲近的友人在那喝酒。

    凌峰交游广阔,京城好些世家公子哥,或官家子弟都有交情,加上凌家本族子弟,友邻亲朋,也有三五十人。

    徐璐相信团哥儿能够满载而归。

    徐璐带了团哥儿去了锦绣阁,团团向一群客人福了身子后才款款离去。

    在进入后花园的的月洞门里,徐璐还遇上一行书生打扮的年轻爷们。一个个头戴四方巾,身穿交领左衽长衫,手上拿着描金折扇,风流翩翩的模样。

    大约有十来人,其中徐珏兄弟也在里头。

    徐璐就想起来了,这些全是徐珏徐珏两兄弟在沈家的同窗。

    徐璐记性不错,还认出了几位。

    礼部右侍郎张家的二公子,张瑞,徐珏兄弟的同窗。

    “子央见过徐家姐姐。”张瑞原来走在人群中间,只眨眼间,就冲到了前方来,向徐璐施礼。

    子央是张瑞的字。

    其余的书生也赶紧向徐璐施礼。

    徐璐还了一礼,笑道:“子央不必多礼。诸位也不必多礼,今儿你们能来,也是我弟弟的福气。三弟四弟,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友,又是头一次登门作客,你可得好生招呼着。”

    徐珏兄弟上前,笑道:“是。”

    徐璐又对张瑞等人说道:“知道今儿诸位要来,未人和灿坤可兴奋了。我特地给诸位安排在靠湖的颂雅阁。不过未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请客,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未人是徐珏的字。

    而灿坤则是徐环的字。

    徐璐并未向张家下贴,倒是徐珏兄弟求到凌峰跟前,想借凌家这次春宴,宴请他交好的同窗。

    凌峰对于小舅子一向大方,当下就同意了。

    徐珏兄弟今儿也算是半个主人,他的同窗好友自然由他们来招呼。

    众人赶紧说“乞敢。”

    张瑞更是拱手施礼,文质彬彬地道:“今儿贵府客人众多,徐姐姐怕是忙不过来吧。姐姐不必顾我们,不是还有未人和灿坤么?”

    徐璐笑道:“你们都是我大庆将来的栋梁之材。我却是个俗人,我就是想招待诸位,怕也胆怯,怠慢了各位呢。”

    张瑞赶紧称:“徐家姐姐说笑了。”他还想说什么,可素日里能说善辩的本领这会子却毫无用处。一肚子的话,就那么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徐璐却是没注意到脸色有些胀红的张瑞,让徐珏兄弟好生招待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丫鬟。

    徐珏头称是。

    徐璐又微笑着侧身,让他们先过。

    众人纷纷抱拳侧身而行,跨过月洞门,就有书生对旁边的同窗说:“未人这个姐姐简直就是玉做的。”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未人这位姐姐,倒也当得起这个字。”一个书生如是说。

    走到最后的张瑞,听了这话后也跟着帮腔:“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用这话来形容徐家姐姐,倒也贴切。”

    徐珏听了这放在,非常自豪地笑道:“算你们有眼光。我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看又最温润的女子。”

    徐珏兄弟领了他们的同窗去了颂雅阁,这是间不大却布置精巧的地方,错落于幽静的一片荷塘深处,四周栽有腊梅翠竹,把红瓦青墙掩映其间。在此吟诗作对,对弈品茗皆是上上之选。众人落座后,一边打量屋子里雅致的摆设,一边品茗,纷纷夸赞这个地儿好,既清静又别致。有的甚至还当场吟了两句诗来。

    徐珏就得意地说:“这是姐姐亲自让人布置的呢。”

    众人纷纷夸徐珏有福气,有如此温润贤惠的姐姐。

    张瑞则说:“何必羡慕未人灿坤?咱们该羡慕的应该是安国侯世子才是。”

    张瑞等人对徐璐的夸赞,徐璐并不知情,这时候她正接待提刑按察使司的周夫人。

    徐璐很是奇怪,凌家与周家向来无来往,这回春宴也没向周家下贴子,但周家却主动登门。

    周夫人带着两个媳妇,握着徐璐的手:“少夫人,咱们不请自来,你不会赶我们出去吧?”

    周夫人还是皇后的姑母,周家原本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寒门子弟,自娶了皇后的姑姑后,这些年倒也平步青云。几年前就坐上了提刑按察使司的位置。今年周大人的任期就要到了,到时候是平调至虚职或是继续任实职,凌峰可是有极大发言权的。所以徐璐并不难猜周夫人与凌家走动的目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即然都来了,也不可能把人家赶出去的。到底是皇后的亲姑姑。

    于是徐璐扬着亲切的笑容表示欢迎周夫人,并与周夫人的两个儿媳妇见了礼。

    周夫人两个儿媳妇分别是三奶奶李氏,四奶奶小斐氏。李氏徐璐并不认识,但小斐氏却是还有印像的,正是斐浩然的小女儿。因斐浩然丢官发配,斐家失势,周家不愿娶小斐氏,让袁氏狠闹了一阵,周家这才勉强让小斐氏进门,却只给了几百两银子的聘礼,让世人都替小斐氏的将来担忧起来。

    如今见到小斐氏本尊,徐璐就忍不住多打量了下。

    小斐氏也没有传说中的憔悴,脸上画了妆,普通的珍珠头面,唯独那枚紫金衔宝珠钗稍微有些看头。衣裳也不出挑,七成新的石榴红绘紫葡萄纹褙子,桔红色的桃线裙子,一只手腕上戴了个细细的金圈。

    小斐氏神色有些怯懦,尽管应对得体,身为过来人的徐璐还是能够瞧出她的局促不安及自卑的感受。一如当年她随祖母去文家作客的情形。

    热情接待了周夫人婆媳,徐璐心里却有些疑惑,周夫人的长媳妇是杨氏,怎么没把长媳妇带出来呢?

    也因为徐璐不喜杨氏,也就没问。她领了周夫人婆媳去了晚香堂,一些人也就问出了徐璐的疑惑。

    周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笑着说:“你们说杨氏呀,她呀,这阵子性子有些左,做了好些让我不满意的事,我就让她在家抄抄佛经,养养性子。”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长媳妇可是未来的宗妇,却被拘在家中抄佛经,周夫人还这般召告天下,对杨氏这个长媳究竟有多厌恶呀?

    一些知情内情的人也能够猜出周氏舍弃杨氏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杨家与凌家不睦的缘故,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杨家在朝堂上已逐渐失声,杨士清在内阁更是举步维艰,只能够做一枚应声虫。而凌家却是如日中天,周家最是擅长踩黑捧红,疏远杨家,巴结凌家也就无可厚非了。

    其实,就算周夫人不明说,徐璐大概也知道些原因。虽然有些得意杨氏让周家收拾,却也暗自警惕着,这周家如此赤裸裸地踩红捧黑,人品怕是不怎么行,将来就算与之走动,也得小心又小心。

    徐璐的想法与大多数有见识的客人不谋而合,尽管这些人与周夫人亲切地说说笑笑,但内心早已把周家打入不可来往之列。

    周夫人却是不知这些的,看着身边这么多人巴结自己,也很是满意就是了。

    承恩伯朱家来了朱大太太,朱二太太,年轻一辈的则有朱大奶奶小连氏二人。

    徐璐就笑问朱大太太:“我表妹怎的没来呢?”

    朱大奶奶抢着回答:“三婶子身子有些不适,七弟妹需要侍疾。”

    徐璐微微皱了眉头,说:“表妹就是孝顺。”

    京兆伊严少秋的太太也来了,严二太太还带了自己的长媳妇伍氏,以及一个侄媳妇,这侄媳妇自然就是梁秋韵了。

    凌峰与严少秋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所以徐璐没有怠慢,亲自上前迎接,夸了严二太太“越发有气势了。”又夸了严二奶奶伍氏“二奶奶这蜘蛛造型的珠钗倒是别致,在哪做的?改明儿我也做一个。”

    与严二奶奶讨论了珠饰心得后,徐璐又朝梁秋韵含笑道:“三奶奶好像清减了。”

    梁秋韵赶紧说:“劳少夫人关怀,大概比较忙的缘故吧。”

    徐璐又问:“你家姐儿也有一岁了吧?怎的不把你家姐儿带来?”

    梁秋韵受宠若惊地道:“少夫人还记得我家姐儿?那可真是姐儿的福气。姐儿还小,怕她淘气,所以没有带来。”

    徐璐就笑道:“以后等她大了些,就带姐儿来玩。”

    梁秋韵脸颊红通通的,她满面红光地说起她的冰饮铺子“……开张了有两个多月了,生意还成吧。我们店里开发了冰棍,雪糕,冰缴棱,水果刨冰等,还没到夏季,就已有客人预订了。少夫人若是喜欢,改明儿给少夫人送些来。”

    徐璐笑着说:“这哪成呢?你也是做生意的,可不能让你破费。到时候还是按市价算就是了。”

    梁秋韵双眼放光,声音激动:“少夫人对我可是有大恩的,哪能收您钱的?您这不是折煞我么?”

    徐璐和和气气地笑着说:“做生意都是要成本的,哪能白要呢?大不了三奶奶给我便宜些就是了。”

    梁秋韵越发激动了,甚至以炫耀的目光看着严二太太及严二奶奶。

    严二太太婆媳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与徐璐笑着说:“少夫人不必陪我们,自去忙就是了。”

    徐璐颔首笑道:“就知道二太太向来最疼人的,那您可别拘着了,我就先去招呼别人了。”

    严二太太和伍氏含笑致意,等徐璐走开了几步后,就往里头走去,并未理会梁秋韵。

    但梁秋韵并不以为意,能够巴结上徐璐,就是倍有面子的事。说出去嘴巴都要长一截呢。

    想着以往做过的蠢事,梁秋韵又悔恨不已。不过幸好这徐璐是个不计较的,在她的努力下,她们的关系又还进了一步呢。

    随后过来的衡国公二夫人严氏望了梁氏的背影,来到徐璐跟前:“这梁氏向来上不得台面,少夫人理她作甚?”

    岷璐笑道:“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严家的三奶奶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严氏嗤笑一声:“梁氏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哪来的僧面佛面的。”

    徐璐惊讶:“不会吧,这梁氏挺能挣钱的,严家供着她都来不及了,还会嫌弃她不成?”

    严氏严肃的唇角微微下撇:“自甘下贱,居然抛头露面做起了买卖来,谁瞧得上?”

    徐璐笑道:“我倒是忘了,夫人可是出自书香世家的严家,自来轻贱俗务。可做买卖怎的就是自甘下贱呢?严家人口多,花费大,若是无人打理庶务,怕是没法子过着这般体面的日子吧?”

    严氏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庶务,交由管事做不就得了?非要自己抛头露面的,分明就是安分,不守妇道。严家人可是打心里瞧不起她的。以后少夫人离她也远些吧,免得沾了一身的俗气。”

    徐璐点头附和说:“这倒也是呢。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了,既然严家人瞧不起她,干嘛又要用人家挣的俗气钱呢?”

    她歪着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严氏:“二夫人,您说是吧?”

    严氏:“……”

    旁边传来扑嗤声响,一个带着讽刺的声音响来:“人家说做了婊子还要立牌访,说得不是婊子,怕就是某些人了。”

    这声音严氏也熟悉,豁地转过头去,瞪着来人,厉声道:“你在说谁?”

    来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六七名婆子丫鬟,看起来气势摄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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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算计

    再不交上来,明天我就变灭绝师太。 [800]【..】 .哼……

    妖精们,我的鲜花,我的钻石,我的打赏呢?

    打滚了,我真的不相信,我的读者全是穷吊丝,太打击人啦。白富美们去哪儿?别逼本姑娘变师太呀。

    ------题外话------  这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她的大弟,徐珏。

    当徐璐看到那人身上的衣着时,心头咯噔一声,抱着佼幸心理看那人的脸,只觉脑袋轰得一声炸了开来。

    徐璐心中一个咯噔,因为她已瞧到了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人。

    钱嬷嬷等人急匆匆地奔了出来,看着徐璐,一脸的难色,“少夫人……”脸色很是震惊难看。

    留香阁就在前边两百步远处,跃过一道泰山石假山,再穿过一座廊桥就是了。

    徐璐携顾芸儿亲自去了留香阁,至于地上那被制住的丫鬟,徐璐看都没看一眼。因为自有人收拾她的。

    顾芸儿轻笑着,神色冷冽:“我也想瞧瞧究竟是谁想暗算我。”

    安国侯府或许还得不到以手遮天的地步,但若再加上沈家的力量,还敢在凌家地盘上公然算计人沈家夫人,要不就是有恃无恐,要不就是蠢不可及。

    徐璐瞟了那丫鬟一眼,说:“妹妹放心,不管这丫鬟是受何人指使,我必给你一个交代。至于那幕后主使人,我倒要亲眼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顾芸儿神色淡然,轻笑道:“让姐姐担心了,我没事,就是姐姐这丫鬟……”她瞟了眼委顿在地,面色如土地的丫鬟。

    徐璐下了滑竿,急忙迎上前去:“妹妹你没事吧?我一听到有丫鬟算计你,心都快吓没了。”

    事发地离留香阁并不远,不过幸好地方偏远,倒不曾让人发现。顾芸儿制服了那丫鬟后,就一直在原地等着徐璐。

    徐璐也知道大富人家层出不穷的算计,既然那丫鬟要把人领到留香阁,想来留香阁应该有了安排才是。于是让钱婆子抄近路,走水路,偷偷潜入留香阁,不管里头有任何人,一律先抓起来。

    因为客人较多,徐璐让下人们各司其职,洒扫的专门互责打整卫生,每个洒扫的丫鬟都有各自的地盘,只需负责自己指定的地盘卫生,再多加注意客人的动向就成,别的都不必去理会。至于领客人更换衣裳的事儿,自有另外的丫鬟来做。

    府里各个房上的丫鬟,衣着汗巾子颜色都不一样,就算不认识,但也能一眼从衣着分辩出是哪一房的。

    婆子说:“那丫头奴婢不认得,不过穿着青灰色的衣裳,腰间系着白色绣菊花的汗巾子,也就是府里的三等丫环,应是洒扫房的。”

    “那个丫头呢?是哪个房上的?”一想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公然算计内阁夫人,徐璐神色就有些冷冽。

    徐璐就有印像了,居然是沈任行新娶的继室,顾芸儿。

    钱婆子又加了句:“那位奶奶穿着姜黄色绣石榴红百子图的褙子,裙子很是好看,十二开的裙子,月白的颜色,绣满了巴掌大的荷叶,每朵荷叶上头还镶了一颗东珠,层层叠叠的,煞是好看。”

    年轻漂亮又还不曾生养过,徐璐脑海里回想着一张张脸儿。

    钱婆子摇了摇头道:“并不认识,不过那位奶奶看起来很是年轻,也很漂亮呢,大约比少夫人还要小。一看就知还不曾生养过的。不过穿得很是华贵,想来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徐璐松了口气,问:“客人是哪家的奶奶?”

    “……也还要多亏了少夫人身边的墨香姑娘,也是她向奴婢提示,说那丫头有些可疑,要奴婢仔细盯着。奴婢果真就一路跟到她们后头,也发觉了不对尽。原来,那位年轻的奶奶身上的衣裙弄脏了,那丫头带着那位奶奶去换衣服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只是奴婢明明记得,更衣的地儿并不在这边,所以就越发留了个心眼。那位奶奶也是满警醒的,觉得不怎么对劲了,就不肯再走了,一边打发身边的丫鬟去通知人。一边合着身边的丫头,把那丫鬟给制住了。”

    徐璐听书的地儿离留香阁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今日也实在有些累了,就坐了滑竿过去。一边听互责辖管后花园西面安全的钱婆子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不这人对凌家的后院布局很是熟悉,要不就是凌家出了内鬼。

    想不到居然就有人在凌家的地盘上弄鬼,选的还是留香阁。

    后来赵姨娘被安顿到乡下去,留香阁也就一直空了下来。虽说有下人常去打扫,但常年无人居住,又能好到哪儿去?平时候丫鬟奴仆也很少去那边。

    凌家的留香阁,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个偏僻的院落,当年还曾住过赵姨娘,离正房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翻过墙去的两百步远的距离,就是凌家的马厩,足可以证明赵姨娘的失宠程度。

    那婆子低声道:“往西院去了,大概目标是留香阁吧。”

    徐璐累了一个上午,中午过后,去厨房安排了晚上的菜单后,事儿总算告了一段落,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听说书的女先生抑扬顿座地唱辞,正听得入了迷就有婆子急匆匆来徐璐耳边说了两句后,徐璐脸色就疑重起来了,忽地起了身:“现在人在哪?”

    不过千妨万妨,想不到还是出了事儿

    徐璐这个办法还是很凑效的,救下了不小心失足掉进湖里的某位小姐,更是避免了至少有五个未婚小姐的落水。在男客云集的地儿,也还拾了几个小姐们不小心落下的荷包香囊。在人烟稀少的后花园角落里,吓跑了一些正在指点诗词的男女。而那些见了美色就走不动路,想停下来一亲芳泽的,或是想上前拾讪的,都让凌家的下人给劝阻了。

    这么多客人处在一起,徐璐也怕出什么事儿纠缠不清,不但把凌家所有的奴才都派上,甚至还去庄子上拔了些人手进来,专门负责盯销。

    临湖而建的戏台,好戏已上场,客人们移驾汀兰院看戏,不爱听戏的则去了另外的园子,听女先生说书。未出阁的小姐们,有的跟在长辈身边服侍,有的则成群结队,继续聚在一起吟诗作对。

    剩下的人去后花园看戏去了。

    尊贵了几代的勋贵家的女眷很是注重养身,吃了饭后并没有立即去牌桌上坐,而是去园子里走动消食。

    这些声音也只是些小部份,徐璐就算是听见了也没有去理会,只要大多数人觉得不错就成了。而真正与你交好的,就是吃萝卜青菜人家也都会说好,不诚心与你相交的,你就是给龙肝凤胆怕也要鸡蛋里挑挑骨头才成。

    当然,再殚精竭虑的安排,遇上故意挑刺的,总会被挑出刺来,也有些客人在暗地里嘀咕凌家是不是精穷了,居然只安排这么些菜式。

    当然,也有一部份人,空有尊贵身份,家底却是单薄的,何时吃过如此美味。所以好些桌上的盘子大都吃得干干净净。而早已得了徐璐吩咐的下人立即让厨房又重新了些菜来,倒也堵住了不少“抠门”之声。

    贵族女眷天天山珍海味,又从未做过体力活,食量并不大,徐璐安排的菜式是少而精致。因为量少,厨房做起来也就快捷秤手,味道自然就好。等客人们下了桌后,大多数盘子也就只剩下不足两成的剩菜。比起有些人家,花了不少心血人力和银子,到头来又全浪费在溲水桶里来得好些。

    而男人们则在晚香堂第一进的倒厅里用饭,凌宽父子陪同。

    午时准备时开饭,饭点设在晚香堂第二进的院落,阔大的十八间厢房,安下三百桌客人也还绰绰有余。辈份高的人则在正屋里用饭,武夫人陪同。其余人全在东厢房用饭,小姐们和公子哥儿全在西厢房用饭,中间隔着个七尺高的乌梨蟾宫折桂屏风。

    能够被引到华馨苑的,全是与徐璐交好的宾客,徐璐很是放松,与客人们说了会儿不痛不痒的八卦,满足了劳累的身心后,就到了开席时间。

    徐璐在晚香堂忙碌了一会,又打人去厨房交代了几句,临时处理了些突发事务,这才回了华馨苑。

    凌家的下人也都是久经训练的,管事们也都是以一挡十的能人,徐璐倒是不怕这些管事服侍不好客人。

    凌家到底不是普通勋贵,巳时末客人几乎就到齐了。徐璐团团招呼了一圈后,就全交给底下人去接待。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凯奶奶冷笑一声:“不知所谓。”

    徐璐点头。

    和徐璐一道招呼客人的凯奶奶上前悄声问:“那就是姑婆家的表妹?”

    乔四妹还不想走,不过让钱大奶奶给拉走了。

    前边又有客人陆续进来,钱大奶奶目的已达到,就说:“少夫人忙,我就不打扰了。”

    钱大奶奶心里一喜,她从来不怀疑徐璐对凌峰的影响力。徐璐能这么说,那丈夫升职的机会就是板上钉钉了。

    徐璐笑道:“多谢大奶奶,你们家大爷年轻能干,将来定有大作为。”

    钱大奶奶笑道:“少夫人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以后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就是了。再过两个月,大爷就要离任了,不过少夫人不用担心,大爷会与新任的县令交代好的。”

    她又对钱大奶奶道:“上回我妹子的事,还没向你们家大爷道谢呢。”

    徐璐面上丝毫没有半分不悦,笑得和气亲切:“也好,女子出嫁随夫,以后可就没什么四表妹了,只有钱二太太了。”

    钱大奶奶嘴巴张了张,最终又闭上,神色冷淡。

    乔四妹扯了扯唇角,慢声道:“女子出嫁随夫,少夫人还是称呼我为钱二太太吧。”

    钱大奶奶赶紧说:“少夫人是二婶婶的表嫂,可二婶婶却是我的长辈,若是随了二婶婶,我可要吃亏了。可若是随了少夫人,二婶婶就要吃亏了。要不,咱们就各交各的罢。”

    等杨氏走后,徐璐上前两步,迎接钱大奶奶,“大奶奶来得有些迟呢,一会儿可得罚酒三杯。”她望着作妇人打扮的乔四妹,笑道:“哎哟,四表妹如今是钱二太太了,这可要如何称呼呀?”

    杨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官场上,确实是这样。

    徐璐笑道:“也就是冯氏一个人罢了,倒也不曾影响咱们家与钱家的交情。”

    杨氏点头,却又纳闷道:“那钱家……去年不是与妹妹弄拧了么?”

    徐璐就对杨氏说:“姐姐,我先失陪一下。”然后让人领着杨氏去晚香堂去拜见武夫人。

    有丫鬟过来对徐璐称户部左侍郎钱家大奶奶和钱二太太来了。

    杨氏果然就没再说话了。

    徐璐捂着杨氏的唇:“姐姐小声些。”虽然她本人也不喜严氏,可严氏好歹也是皇后的弟媳妇,总要给人家几分面子的。若是让外人知道皇后的弟媳妇居然靠典当度日,皇后也会没面子的。

    杨氏笑着说:“我消什么气,不过就是想刺她几下罢了。你以为她日子就好过了?呵呵,以前严家有严大老爷在,日子也还过得去。可严大老爷去后,严家无人精通庶务,加上严家人子女众多,娶妻嫁女,生孩子,样样都要钱,日子就有些难过了。也亏得梁氏有几分本事,不然早就靠典当过日了。严家人还有个梁氏,但衡国公府可就惨了。大顾氏被送去了陕西,杨家就由二房严氏当家,严氏也是个不通庶务的,偏又死爱面子讲排场。我可是亲眼所见,都靠典当度日了。居然还嘲笑人家梁氏自甘下贱,真是不知所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其实,徐璐还是站在杨氏这一边的,不过人家来者是客,她也不好明着说人家的不是,只能劝杨氏消气。

    杨氏出身公卿之家,尊贵无比,嫁妆也丰厚,自嫁到江家后,江家的大半家业都让江老夫人给儿子娶媳妇就折腾得差不多了。杨氏可受不得苦,加上孩子接连出生,江老夫人和公爹江允然先后去逝,家里光办丧事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幸好杨氏嫁妆丰厚,这才支撑过去。杨氏想得深远,将来孩子们长大后,娶妻生子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光靠她的嫁妆怕支撑不到那一天。于是主动做起生意来。杨氏挺有生意头脑的,居然还做得有模有样。而在严氏眼里,杨氏这也是自甘下贱的表现,很是不屑。杨氏可是吃不亏得的主,二人见一回就要互掐一回。

    徐璐知道杨氏与严氏结怨的经过。

    杨氏就是气不顺。

    “既是家务事,那她干嘛还在人前说自己家里人的不是?她以为端着架子不做买卖就高贵了,真可笑,坐吃山空的人,还好意思嫌弃辛苦赚钱养家的人。”

    徐璐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姐姐管那么多干嘛?”

    杨氏哼了哼,依然大声道:“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种人来十个鄙视十个。还自诩为书香门弟,呸,不要脸。”

    徐璐赶紧劝着杨氏:“姐姐少说两句吧。”

    杨氏在她身后大笑道:“哎哟,恼羞成怒了。哎,既然瞧不起人家做买卖,那就不要用人家的钱嘛。书香世家就有要书香世家的骨气嘛。一边用人家的银子还一边嫌弃人家,知道无耻二字是怎么写的么?”

    严氏脸色涨得通红,最后拂袖道:“堂堂公卿千金,伯府夫人,却自甘下贱与那梁氏一般,抛头露面做那下贱营生的人,也配与我说话?哼,我懒得与你为伍。”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杨氏嗤笑一声,拉长了声音道:“是呀,严家人打得倒是好算盘呢。以后咱们家也学学严家,家里没银子了,就娶个商人媳妇,让她给咱做牛做马挣银子去。若有外人说起来,就全推到媳妇身上去,是她本人自甘下贱,可不关我的事。哈哈。”

    徐璐道:“杨姐姐言重了,梁氏出身普通,能嫁入严家,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让她做牛做马给严家挣银子,天经地义嘛。”

    杨氏用这话来形容严氏,倒也算体切了。

    《秦小楼记》是近年才推出的新戏,讲得是一个叫秦小楼的姑娘,随同青梅竹梅叫陆景的书生进京赶考。进京后,陆景病倒,秦小楼无钱医治,只得卖身青楼,给陆景治病,并支撑陆景参与科举考试的一应花费。只是陆景时运不济,最终却是名落孙山。但秦小楼依然没有嫌弃她,用**挣的钱养活他,支持他继续参考。这陆景就一边睡秦小楼,一边花秦小楼的银子,最后居然还勉强中了同进士,靠秦小楼的牵桥搭线,在秦小楼一个吏部官员的恩客的提携下,谋了个外放的差事。哪想这陆景前脚接过秦小楼所有积蓄后,后脚就嫌弃秦小楼是做婊子的人,不配随他同行,甚至对秦小楼拳打脚踢,并斥责秦小楼自甘下贱,不配为妻。秦小楼悲恸不已,就说了句:“人人都说做了婊子还立牌坊,我看你姓陆的却是比婊子还不如。”

    杨氏冲徐璐笑道:“徐妹妹,你说好笑不好笑,有些人一边瞧不起人家做买卖的生意人,一边又心安理得用人家自甘下贱得来的钱,这不就是那《秦小楼记》里头的那无耻书生的典型么?”

    “杨姐姐。”徐璐上前招呼着。这人正是永宁伯夫人,杨氏。

第180章 九拐八弯的仇敌

    “长姐,您怎么来了?”徐珏一身月白色绣兰草盘领书生衫,头戴四方巾,十五岁的年纪,虽然还很是稚嫩,但酷似徐成荣的身材脸盘,加上读书人的斯文气质,也还勉强算得上俊逸温润。[ 超多好看小说]

    这时候他大概也知道他受人算计,脸色很是不好看,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满身的局促。

    “……长姐,您千万别误会,刚才我听丫鬟说,长姐出事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徐璐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问道:“是谁通知你的?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徐珏一脸的不安:“是个丫鬟,因为太过担心长姐,并不曾留意她的长相,只知道是个穿灰绿色衣服的。”

    做了四年的侯夫人,徐璐好歹也还有两分镇定功夫,她扭头对顾芸儿道:“这是舍弟。看来,是有人想故意挑起事端,往重了说,是想挑起凌沈两家斗起来。这幕后主使人,其心可诛。”

    徐珏是自己的弟弟,顾芸儿又是沈二夫人,沈任行的眼珠子,这背后算计的人,好恶毒的心肠。

    顾芸儿虽然年轻,却也曾经历了不少磨砺,尽管生气,却也异常冷静。

    她对徐璐说:“看来这幕后主使人,好歹毒的心肠。想算计了我,令弟也被拉下了水。再挑起凌沈两家相斗,他们倒是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徐璐很佩服顾芸儿的聪明,说:“这人其心可诛。”

    顾芸儿说:“事情发生在贵府,还望少夫人给我个交代了。”

    徐璐与顾芸儿携手离开留香阁,对顾芸儿:“妹妹怎的知道这丫鬟可疑?”

    顾芸儿就笑道:“今儿个的酒席,我以前也曾安排过,客人多了,丫鬟们也不能都认得,不过是见了年长的叫夫人太太,年纪轻的就称奶奶罢了。可这丫鬟一来就要支开我的丫鬟,说是潜我的丫鬟服侍我。当时我就纳闷了,那么多的客人,她不去服侍别人,偏来服侍我。另外,她一来就称呼我为二夫人。想来是认得我的。所以从那时候我就起了疑心。后来这丫鬟弄了我一身的汤水,又要我去换衣裳,我就知道,这丫鬟肯定是受人指使,也就将计就计。”

    徐璐叹息道:“还是妹妹有本事。若是换作我,怕早就被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顾芸儿笑道:“姐姐太抬举我了。这些都是三弟妹教我的,她可是教了我不少好东西。总之,去了别人家,不管与主人家关系再好,丫鬟必不能离身的。另外,不与不熟悉的人去池塘边,去过于偏避的地儿。更不能人家说有人找就傻傻得跟过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芸儿嘴里的三弟妹就是路玲玲。

    徐璐笑道:“路姐姐最是古道热肠了,我也受了她不少教诲,受益匪浅。”

    走到半路,几乎能听到前方唱戏的声音。

    徐璐停下脚步来,对顾芸儿说:“今儿让妹妹受惊了,也是我的不是,是我卸下不力,居然出了这种糗事,真对不住妹妹。”

    顾芸儿笑道:“再好的木头也有遭柱虫的时候,姐姐不必自责。”

    徐璐又说:“这事儿,不管幕后主使人是谁,我必会给妹妹一个满意的交待。”然后又说:“请妹妹移驾去前面的紫竹园去歇会儿。那边僻静,正好空着,也好问话。”

    这样的事,谁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但却不能赤裸裸地闹将开来,不然沈家凌家都没面子。并且也会打草惊蛇。

    最好的办法叉是私下里审问。

    顾芸儿说:“我自然信得过姐姐的。不过我就不过去了,姐姐问准了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就成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到婆母身边去,以免老人家担忧。”

    顾芸儿倒是清风雯月,徐璐既佩服,却也满脑门的官司。

    这也是顾芸儿的高明之处,并不闹腾,只风轻云淡地全权交给她。徐璐反而愧对她了。

    既然顾芸儿都如此的理性,徐璐就更不能落了下乘。既然有人敢在安国侯府算计凌家的客人,看来此人压根就没把凌家放心上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居然还把自己的弟弟给牵连了进来,无论如何,徐璐也是不会放过此人的。

    一个丫鬟,哪有审问不出来的,几根银针扎下去,自然就全招了。

    当听到是泽云侯府的三夫人小金氏后,徐璐就愣住了。

    徐璐只认识泽云侯府的夫人和世子夫人,对于三夫人并没什么印像。虽偶尔也在别家的席筵上见过两回,但印像不深。

    等徐璐恶补了有关这位林三夫人的底细后,又感叹起来,果然是九九十八弯拐出来的仇敌呀。

    林三夫人姓金,人称小金氏。因为她还有一个姐姐,是阁老杨士清的夫人,杨夫人称金氏,而这位林三夫人则被称为小金氏。

    杨家与凌家是彻底撕破了脸,与沈家也是对立的,虽然不像凌家那样撕破脸,但也是面和心不和。而这小金氏又与杨夫人是姐妹,加上林三老爷走的又是文官路子,以武起身的林家给予的助益并不多,也就只能靠杨士清这个连襟了。

    如今林三老爷,靠着杨士清,已经是某州府的行政长官,从三品的封疆副使,只要再努力一把,就是威风八面的正三品大员了。

    小金氏站在杨家这边,算计凌沈两家,倒也有情有可原。

    加上小金氏的小儿子,又娶了杨家的嫡女杨采儿。杨采儿的名声又让凌峰毁得半分不剩,实在嫁不出去了,只好嫁给了姨母的儿子。

    可以说,如今的林家三房与杨家,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杨家如今日子可不好过,小金氏这么一出算计,也就师出有名。

    她算计顾芸儿和徐珏,可以想像,凌沈两家就算克制理智不成仇,但徐璐和顾芸儿也只能被当成牺牲品来牺牲了。

    端得好算计。

    也够恶毒就是了。

    徐璐恨不得生吃了小金氏,但小金氏背后还靠着泽云侯府,这事儿可由不得她冲动。

    徐璐只能打人去请凌峰回来商议。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凌峰才回来。怀里还抱着金光闪闪的团哥儿。

    团哥儿被带到爷们吃酒的地方,也才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成了小财主一枚了。

    凌峰把团哥儿放到炕上,任他自己滚玩,并把客人赏给团哥儿的东西一股脑地递给徐璐。

    “都是他的叔伯们给的,你记个册子,收起来吧。”

    赏赐的物件有很多,有赤金或玉石打造的护身锁、项圈,羊脂玉、和田玉、翡翠、昆仑玉打造的玉佩,也有小孩子赏玩的金豆子金锞子,银鱼,还有几罐子赤金打造的金猪。团哥儿属猪,光收到与猪相关的玩件就有二十多样。

    但徐璐已没空理会这些,她把小金氏算计徐珏和顾芸儿一事与凌峰说了。

    凌峰经历了大风大浪,如此重大的事儿,也就是挑了挑眉毛,很快就冷笑道:“还真是作死的忙。”

    徐璐说:“是呀,真真是作死的忙。那眼下咱们该如何做呢?我可是答应了给顾芸儿一个交代的。”

    “把那丫鬟杖毙了吧,并让人让出风声,就说有人在凌家弄鬼,算计凌家的客人。”凌峰毫不犹豫地吩咐徐璐,“再把那丫鬟的金簪子和金镯子,再送到泽云侯府大夫人手上,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徐璐不得不佩服凌峰,这人处理突发事务着实有一套,三言两语就正中核心。既瓦解了凌家背动的局面,还把烫手山芋丢给林家,让林家来出这个头。

    林家若是处置了小金氏,也算是凌家对顾芸儿的交代了,不费摧毁之力,就弄了个一箭双雕。

    徐玷果然就照着凌峰交代的去办,宾客们虽然知道有人在凌家弄鬼,算计凌家的客人,但并不知道是谁,又算计是何人。问徐璐,徐璐但笑不语,只是说:“放心,这事儿家中爷们会解决的。那幕后主使者我们也已知道了。这种跳梁小丑,还不被我放心上。”

    说话的同时,徐璐看着泽云侯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泽云侯夫人心头就咯噔了一下。

    林夫人也算是精明了,徐璐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刚才那一瞥,令她豁地扭头,看着她身边的大儿媳妇。

    大媳妇洪氏也是一脸的疑重。

    林夫人又四处望了下,低声问:“老二媳妇呢?”

    洪氏说:“不可能是二弟妹。”

    林夫人看着洪氏。

    洪氏说:“二叔才刚领了京军副统领的差事,也还是走了凌齐缘的门路。二弟妹与凌少夫人一向交好,自掘坟墓的事应该不会做。”

    林夫人点点头,不是老二媳妇,那么,该不会是二房干的吧?前阵子二房的两个女儿在承恩伯府找徐璐的麻烦不成,反被徐璐抽了回来,会不会二房就怀恨于心?

    但二房与凌家走得并不近,想在凌家弄鬼,怕也不容易的。

    洪氏又低声道:“二婶子与方夫人她们打牌去了。应该不会是二婶子,娘,会不会是三婶婶?”

    林夫人目光一缩,四处扫了下,“你三婶呢?”

    洪氏说:“没有人看到人,也不知哪去了。说是去逛园子了。”

    这边,徐璐已来到顾芸儿身旁。

    顾芸儿正坐在沈老夫人旁边,看着沈老夫人打牌,不时递递茶水瓜果。

    徐璐走过来,坐在顾芸儿身边,看着桌上的牌凑趣了两句,趁人不注意时,在顾芸儿耳边说了泽云侯府的三夫人小金氏。

    顾芸儿愣了愣,大概正想着这人她是否得罪过。

    沈老夫人却把脑袋扭了过来。

    顾芸儿就在沈老太君耳边说了起来。

    沈老夫人皱了皱眉,说:“居然是她,哼。”手上扫了张牌出去,又笑着说:“我儿不必担忧。跳梁小丑罢了,凌家伸伸手指头就可以把她踩得渣都不剩。”

    徐璐还反应不过来。

    顾芸儿冲徐璐笑了笑,低声道:“娘早就知道有人算计我了,刚才还是娘要我跟着那丫鬟走呢,想看那丫鬟搞什么名堂。”

    徐璐看沈老太君的神色就不大一样了。

    与沈老太君一起打牌的妇人就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谁是跳梁小丑呀?”

    沈老太君呵呵地笑着:“没什么,就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些跳梁小丑,小跳下蹿的,真是的,就是没个消停。”

    沈老太君又对徐璐说:“峰儿媳妇,这事儿都交给你,我相信你们安国侯府能处理好的。”

    徐璐微微一笑,又去处理后继事宜。

    在午时末,泽云侯林夫人总算找到了林三夫人小金氏,沉着脸问道:“刚才你们去哪了?”

    小金氏神色有些晃惚地道:“就是去凌家的园子里逛了会儿。”

    林夫人淡淡地说:“这可是别人家中,还是别到处走动得好。刚才我可是亲自听说安国侯少夫人亲自杖毙了个丫鬟。”

    小金氏心里咯噔一声,赶紧问:“可是那丫鬟犯了什么事?”

    林夫人盯着小金氏,轻描淡写地说:“据说是吃里扒外,勾结外头的人算计凌家的客人。”

    小金氏脸色微变,额上就冒出了冷汗来。

    林夫人心中就有数了,心头怒火万丈。

    这个蠢货。

    居然敢在安国侯府的地盘上弄鬼。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林夫人正在心里犹豫着,究竟是该把这个妯娌绑了去见武夫人请罪,还是把事情压下来,等回去后再请老太太定夺。

    正想着,就有个衣着体面的婆子走了过来。

    “奴婢参见林侯夫人。”

    林夫人一瞧就知这婆子是徐璐身边的心腹婆子,心脏怦怦跳着,她力持镇定,微笑道:“嬷嬷不必多礼,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赵嬷嬷恭敬地把用洁白娟质丝帕包裹的物件双手递给林夫人,嘴里道:“奴婢奉少夫人之命,特地把这手镯交到林侯夫人手上。这是林家的东西,请林侯夫人原归原主。”

    林夫人带着疑惑地接下,打开巾帕来,里头躺着枚赤金绞银丝嵌红宝石手镯,金与红的颜色,躺在洁白的线帕上,格外鲜亮。

    赵嬷嬷又另外递了个饱满的米黄绣银钱的荷包来,“这是贵府某位主子赏给我家丫鬟的银子。只是我们少夫人说了,丫鬟福薄,受不起如此重礼,物归原主最好。”

    倒是小金氏瞧了这手镯,和荷包,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接过银子,恨恨地剜了小金氏一眼,这个蠢货。

    林夫人心里斟酌了片刻,就说:“咱们家几时出了个手面这么大方的主子?怕是老太太在此,恐也赏不出如此厚重的。”

    世子夫人洪氏说:“这手镯好生眼熟,好像是三婶婶的吧。”

    小金氏脸色惨白,几乎站都站不住,她由丫鬟扶着,弱弱地辩解道:“大媳妇怕是认错了,我可没见过这镯子。”

    林夫人并未理会她,只是对赵嬷嬷道:“劳烦嬷嬷亲自跑这一趟,真过意不去,也是家门不幸。不过请嬷嬷转告贵府少夫人,这事儿既是我林家人干的,少不得要给安国侯府一个交代才是。”

    赵嬷嬷满面的笑容,她很是恭敬地弯了腰,说:“林侯夫人就是爽快,老奴也可以放心地向少夫人交差了。”

    既然林夫人都如此说了,徐璐也就不再过问。而这时候,时间已到酉时初,该摆晚饭的时候了。

    客人们吃过晚饭,也就陆陆续续离去,徐璐对每一位来向她告辞的客人都表现得温文有礼。遇上泽云侯府的林夫人时,徐璐问了句:“贵府三夫人怎的不见了?”

    林夫人说:“她身子有些不适,我已让人送她回去了。”

    徐璐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夫人又说:“过两日我再来府上玩。”

    徐璐客气亲热地送了林夫人一行人。

    送沈老太君一家子时,老太君徐璐潜了顾芸儿,亲自挽着沈老太君走了几步:“老祖宗,今儿可没把您服侍好,过两日我就去府上向您请安。”

    沈老太君笑着拍着她的手道:“今儿辛苦你了,老婆子很高兴呢。你若是来,那就再好不过了。老二媳妇成日跟在我这老婆子身边,也怪无聊的,你来陪陪她也好。”

    看得出来,沈老太君对顾芸儿这个媳妇是非常不错的。

    徐璐又讨巧地说了两句,与顾芸儿点了点头。

    等丫鬟们收拾了席面,所有贵重物品收入库房,打扫后花园,所有事儿都尘埃落定后,凌峰也送走了一干猪朋狗友,抱着已呼呼大睡的团哥儿回了华馨苑。

    徐璐累得全身骨头都散了,也不曾迎上前去,只是有气无力地靠在罗汉床上,对凌峰说:“你吩咐我的事,都办妥了。”

    她按着凌峰的吩咐,把小金氏赏给丫鬟的镯子和银子都交给了林夫人。林夫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把问题丢给林家,倒也省了凌家不少事。

    凌峰见徐璐累成这样,也满心疼的,把熟成小猪的团哥儿放到炕上,扯了一条大毛巾盖在小家伙微微鼓起的肚皮上,再低头亲了他肥嫩嫩的小手儿,就坐到了徐璐旁边。

    看着徐璐侧卧在青蓝色的圆枕头上,那粉嘟嘟娇嫩嫩的模样,凌峰又忍不住伏下身来,亲了她的脸蛋儿。

    屋子里服侍的绘春见状,赶紧拉了另一个桃红色通袖,罩月白色坎肩的丫鬟退了出去。

    二人来到外头的梢间里,只隔着一道步步高升竹节图案不透明琉璃乌木座屏。

    “绘春姐姐,世子爷真的好疼爱小公子呢,小公子全身都脏兮兮的,整条胳膊都像掏火棍似的,世子爷居然亲得下去。”说话的是徐璐才从二等丫鬟里提上来的芙蓉,以前虽服侍在上房,但也就是听从大丫鬟的命令,少有机会在屋子里服侍。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私底下的真面目。

    刚才世子爷对团哥儿好温柔,抱团哥儿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对团哥儿也好疼爱。

    原来,人前冷峻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私底下居然如此的平易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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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精们呀,要做就要做个妖娆曼妙的妖精,千万别做僵尸妖精呀。

    潜水也不行,总该出来冒个泡才成,也不怕被憋了。--399+9497274-->

第181章 林家给出的交代

    绘春拿着花篷做起了针线活,闻言瞪了芙蓉一眼,低斥道:“主子的事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快闭上你的嘴。日后再听到这些言论,我就告诉赵嬷嬷去。”

    芙蓉不以为然。

    隔着道半开的乌木坐屏的东次间里,徐璐推开凌峰,满脸的嫌恶:“满身都是酒臭,走开啦,别薰着了我。”

    凌峰直起身,瞅了她的脸儿,“口是心非。”若真的嫌弃他,也不会等他亲了半天才推他。

    徐璐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也不理会他又不安份的手,只是说:“就是不知林家会给我们什么样的交代了。”

    凌峰笑道:“泽云侯府好歹也是京里的老牌勋贵了。能够屹立朝堂不倒上百年,族中子弟还有出息,这样的人家可不多见。除了有一套严谨的门风家教外,自然也离不得其撇祸倾福的本领,林家最擅长的就是眼光准,历代朝代更潜,一旦认准了,必会坚定不移下去。”

    “如今明眼人都知道,杨士清已是日幕西山。他在朝堂上已让沈任行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而只要不瞎的人都知道,沈任行将会是方公的后继人。内阁其他几位阁老,不服也得服。无论是拼财力,还是拼人脉,别的阁老都是不及的。加上方公也致力培养沈任行。又还享有圣宠。光沈任行跺跺脚,就可以让林家喝一壶了。何论还有咱们家?”

    凌峰拍她的臀部,轻描淡写道:“咱们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虽不及沈任行,但在军中却是可以牢牢箍制林家。林家也与咱们家一样,都是靠军功起家。林家的大部份势力,也都在军中,却又及不上凌家的势大根深。小金氏一口气得罪了凌沈两家,就算咱们不出手,林家必会生吃她。且等着吧,若是林家识时务,大概明日就会有结果。”

    徐璐盯着凌峰的脸。

    尽管他脸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来。

    但四年的夫妻可不是白做的。他声音越是平淡,但那种从内到外散发的蔑视,徐璐就知道,这男人所有的谦虚,都是建立在强立的自信上头。

    徐璐微微移了下身子,改侧躺为平躺,也避开了他不安份的手,打了个哈欠问道:“那万一林家只轻轻处置呢?”据说林三老爷可是林老太君的心肝儿呢,小金氏也很得林老太太欢心的。

    凌峰就笑道:“那就更好办,合着凌沈两家的势力,还不怕碾不死他们?”

    语气很是自大,不可一世,飞扬跋扈。

    活脱脱的纨绔形像。

    但徐璐却百看不厌,果然,生着张好看的脸,着实容易得到好感。

    ……

    团哥儿白天一直没有睡过,让凌峰带在客人面前大大露了脸,加上客人的起哄,着实玩疯了。客人一走,就在凌峰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得知团哥儿晚饭吃得并不多,怕他夜里饿肚子,就狠了心把团哥儿摇醒了。

    团哥儿起床气着实严重,眼睛还未睁开,尾巴已扫了过来。徐璐不妨,被抽了个正着,这回可是实打实地打在脸上,徐璐痛得眼泪花都飙了出来。

    “这个小混蛋!”徐璐捂着脸,一边骂道。见凌峰还躺在罗汉床上,翘着二郎腿不知在想些什么,怒从心头起,上前就掐了他一把,忿忿地道:“你儿子欺负我,你这做爹爹的也不啃一声。”

    凌峰看了她的脸,倒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怎么成这样了?”

    “还不是你那混世魔王。想去叫醒他,尾巴就抽在我脸上,疼死我了,火辣辣的,大概是肿了吧。”徐璐从小到大还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加上嫁给凌峰后,皮肤更是养得白白嫩嫩的,稍微硌着碰着都会青上好些天。

    凌峰又好气又好笑:“明知这小子有起床气,你还去弄醒他,自找苦吃是不?”

    徐璐委屈到不行:“我都这样了,你居然也不来安慰我。还说风凉话,你你你……”

    某人被宠得身娇肉贵,脾气也有些见长。

    不过凌峰还是很乐意她使些小性子,非常好性子地哄了她,“好了,别气了,来,我吹吹,吹了就不疼了。”

    徐璐果然把脸儿凑过去,让他吹了几下。

    凌峰说:“还是上些药膏稳妥些。”

    梢间里的绘春赶紧起身,去了里室找了药膏来,给徐璐涂上。

    芙蓉无事可做,就在一旁找着话题:“团哥儿起床气着实厉害,那就让奴婢来吧,奴婢皮粗肉厚,不怕的。”

    芙蓉试着按了团哥儿的尾巴,再轻轻摇着团哥儿。

    第二回被吵睡觉,团哥儿越发愤怒,芙蓉因为按得不怎么用力,尾巴很快就从她手上滑了出来,甩在她的手臂上。

    芙蓉捂着手臂,疼得倒吸气,她虽是丫鬟,但也没做过粗活,也是身娇肉贵的,团哥儿用了十分的力道,果然不同凡响,完全不亚于黄筋条狠狠抽在手臂上的痛楚。

    徐璐让绘春又给芙蓉上药。

    芙蓉撩了衣绣,果然白生生的手臂上,已出现一条红痕。

    徐璐说:“唉,这事儿怕只能交给爷了。”

    凌峰横了她一眼,起身,一手捏着团哥儿的尾巴,甩了甩,团哥儿果然愤怒到不行,可惜尾巴被人紧紧捏着,扭来摆去也没法子挣脱开,不由挣开眼,发现是自己的父亲,忽然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声音宏亮,几乎要把房子掀垮。

    凌峰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他肉乎乎的肥脸儿,轻轻地哄着。团哥儿哪领他的情,继续扯开喉咙哭,愤怒地哭。尾巴更是左甩右甩,可惜他的尾巴一直被凌峰抓着,怎么也挣不开,又愤怒又委屈,哭得更是惊天动地。

    其实,与其说是哭,还不如称为嚎,愤怒地嚎。

    徐璐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抱了他哄着。

    团哥儿就扑到徐璐怀里,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回是真的在哭,似乎在控诉他的委屈。

    徐璐一边哄一边忍俊不禁,“这混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看人下菜了。”

    而此刻的团哥儿,本来脸蛋儿已够脏了,再加上泪水一洗,就真成了小花猫。但徐璐就是喜欢得紧,小花猫的脸儿也亲了下去。

    团哥儿让养娘洗了抱了出来,光溜溜的身子,只穿着件无袖的黄色绣黑色团福纹的褂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和白色的长尾巴,那胳膊有力得很,又肥又软,也特别不安份。凌峰才抱过他,就把他头上的簪子给扯歪了。

    绘春芙蓉赶紧上前,一个抱团哥儿,一个给凌峰重新梳头发。

    芙蓉说:“世子爷,饭桌上不好梳头,还是请世子爷移驾去屋里头,奴婢仔细给您梳可好?”

    绘春看了芙蓉,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看着徐璐。

    徐璐也只是抬头扫了芙蓉一眼,并未说话,只抱着团哥儿,专心地喂他吃鸡蛋羹。

    凌峰说:“不用那么麻烦,反正一会儿就要歇了,随便把头发束好就成了。”

    芙蓉说:“这哪成呢?世子爷可不是一般身份,更要注重仪表才是。奴婢给您重新梳头可好?”

    凌峰淡淡地道:“什么时候爷的事儿还要你一个奴才作主了?”

    芙蓉是凌家的家生子,两年前才被安排到华馨苑,先前也曾听说凌峰脾气不好,需得细心服侍。但这两年来,华馨苑的下人过得很是自在,主母宽厚,赏罚分明。凌峰这个男主子,也少有发火,更是鲜少处置丫鬟。在屋子里虽不大理会丫鬟,但与主母有说有笑的,温柔体贴的模样,以至于芙蓉对凌峰的畏惧早就丢呱哇国了。

    若对凌峰了解甚深的人就该知道,凌峰这是生气前的征兆。但芙蓉却是不明白的,居然还娇滴滴地说:“奴婢也是为爷好。爷身份不一般,如今又是朝廷大员,头发更要梳得一丝不苟才成。奴婢自小就学过梳头,手艺很好,保证不扯痛爷的头发。爷试一下就知道了。”

    回应芙蓉的不是凌峰的赞赏或是让她试一试身手的话,而是凌峰一声轻喝:“滚出去。”

    芙蓉傻眼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道:“爷……”

    凌峰看了徐璐一眼,似在说:看你调教的好奴才。

    徐璐暗叹一口气,说:“绘春,带她下去,让赵嬷嬷另外给我挑个守规矩懂分寸得来。”

    绘春黑着脸,上前拧了仍然懵懂的芙蓉。

    芙蓉呆住了,等她总算想起来要挣扎时,人已经被绘春拉了出去,她想进来告罪,但绘春哪能给她机会,死死抓着她,低喝道:“蠢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屋子里,徐璐把一碗熬得浓浓的小米粥推到凌峰面前:“白日里肯定是光顾着喝酒,没怎么吃饭吧?这小米粥很是养人的。爷好歹吃些,填填肚子。”

    凌峰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然后又抬头看她。

    徐璐悻悻然地说:“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你这个男颜祸水惹出来的?”

    如果他长得不那么英俊威严,芙蓉也不会春心大动,做出有违规矩的事了。

    凌峰脸色黑了一半,不过也知道徐璐说得有道理,就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起来。

    放了宰得碎碎的牛肉的鸡蛋羹,再加上少许葱花,淋了高汤,吃起来很是香浓。团哥儿肚子也饿了,很快就把自己那一份吃了。

    看着桌上还摆有其他食物,小手儿去抓盛着枣子红稻粥的碗。

    徐璐眼明手快把碗推开,这小子又去抓凌峰的碗。

    凌峰心头正烦着呢,也没有注意团哥儿的动作,到底还是眼明手快,一边固定碗,一边制止团哥儿的胳膊,没想到,这小子左手被制住,右手又跑去抓另一边盛酸菜的萝卜,徐璐赶紧把碟子推开,但团哥儿果然不愧为史上第一调皮王的称号,居然又用尾巴去缠另一个碗。

    徐璐似是早有准备,又抓了他的尾巴。轻轻打了他的手儿:“臭小子,这么调皮,爹娘的碗也敢抓,讨打不是?”

    团哥儿刚才一系列的动作,让凌峰可是看在眼里的,即惊又喜,骇笑道:“这混小子,动作居然这么快。”

    徐璐笑道:“可不是呢,你才制止了他这只手,另一只手又伸出来了。两只手制止了,尾巴又开始动了。先前好些回不防他动作这么快,碗盅也打坏了不少。到如今,屋子里的丫鬟包括我,身手也都练出来了。”

    徐璐一边说着,又制止了团哥儿乱动的尾巴,继续说:“这还是好的了,先前没经验的时候,可没少让他祸害。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哪件没让他玩过?现在大家都有经验了,一旦进了屋子,就赶紧跟在后头,或是抓着他的尾巴,没了尾巴,他就爬不动,爬不动也就没法子调皮了。”

    凌峰越听越是惊奇,忍不住捏了小家伙的脸儿:“臭小子,果然调皮,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团哥儿咯咯地笑着,伸着胖胖的胳膊,朝他伸出手来。

    凌峰把他抱到怀里,又亲了他的脸蛋儿,一边捏他的脸蛋儿,一边轻斥他小捣蛋儿。

    虽说小孩子调皮,但在做父母的眼里,依然是宝贝心肝。

    吃了夜宵,凌峰抱着团哥儿在床上玩木头玩具,陪了一天的客人,人也有些累了,就大赤赤地躺在床上,任由团哥儿在他身上滚来翻去。

    而徐璐早已缩在床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凌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团哥儿的头,侧头看着已熟睡的妻子,内心一片柔软。

    ……

    还真让凌峰说中了,第二日上午,徐璐正在收拾散后,林家世子夫人洪氏就来了。

    洪氏穿着一件藏青色绣暗纹褙子,同色系的裙子,头上簪着鸡心小银簪,银制的展翅凤钗,白色珍珠耳环,连手碗上也是银制的刻福寿双齐银钏。

    徐璐很是纳闷,洪氏这日的打扮,绝不像是出门的打扮,好像在彰显着什么。

    果然,洪氏就说:“昨儿个半夜里,我家三婶子,已暴病没了。三婶子身边服侍的人对三婶婶很是忠心,已有六个奴才给三婶子殉了情。三婶子的儿媳妇也就是我那妯娌,已身怀六甲,三婶婶好端端的就没了,大受刺激,动了胎气,太医正在家中救治。弟妹因心疼三婶子的离去,伤心过度,根本就没力气生孩子,太医说六弟妹需含些参片在嘴里,补给些力气。只是家中三十年以上的山参早就没了,特地来向少夫人讨点儿山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少夫人疼疼我那妯娌。”

    泽云侯府也是老牌勋贵了,又家大业大,像人参燕窝之类的补物,估计库房都有一大堆。但林家却偏来向凌家讨要,这里头的名堂,徐璐心知肚明。就一脸关心地说:“哎呀,这可真是不幸。救人如救火,我这就叫人去取些老山参。希望贵府六奶奶能够母子均安。”六奶奶就是小金氏的次子媳妇,杨家的千金,杨采儿。

    徐璐让人开了库房,找了根三十年的山参,由红绒里的沉香木制的匣子装着,亲自交给洪氏,并说:“……请节哀。不过逝者已去,还请世子夫人保重才是。也希望六奶奶吉人有天相,能够母子均安。”

    洪氏接过山参,交给徐璐,说:“承少夫人吉言。”

    洪氏离去后,到了下午,那边又派人来传,林家六奶奶因凌家及时送来的山参,捡了一条命回来,母子均安。只是林六奶奶生孩子到底伤了身子,这辈子怕没法子再生了。另外,又落了病根,身体特别不好,已由老太太作主,让人仔细将养,不许人打扰。孩子的洗三礼,也都抱到长房去办。

    林老太太在京城一向有慈名儿,想不到,狠辣起来,居然如此的果绝凌厉。

    不过林家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也多亏了掌家人的狠辣。仁不掌财,慈不掌兵,正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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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秘密

    徐璐假猩猩地说了几句“请节哀”“这真是件让人遗憾的事”。并还问侯了林太夫人的身体,请太夫人保重之类的场面话。

    洪氏一脸沉重地说:“多谢少夫人关心,太夫人还成,只是家里发生这么些事,总归精神不大好。三婶婶到底是她老人家最疼惜的儿媳妇。”

    洪氏的意思徐璐再明白不过了。

    林太夫人为了给凌沈两家交代,连最疼惜的儿媳妇都处理了,也算是壮士断腕。徐璐少不得还要承她这份情。

    徐璐一脸沉痛地说:“可不是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令人难过。只是我嘴笨,也不知如何安慰老太太,也只能请老太太保重身子了。”

    洪氏说:“是呢,老太太可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呢,她老人家若是倒了,咱们家可就真要乱套了。”

    ……

    得知小金氏的娘家人也结伴去了林家后,徐璐才与武夫人一道去了林家掉唁,发现林家并未如洪氏所说的乱了套,奴仆丫鬟各司其职,忙而不乱。因老太太还在,所以林家也就是门口挂了个白灯笼,灵堂里一番布置就是了,别的地儿不见喜庆,林家下人腰间拴着白麻带,主子们换上素色衣饰,如此而已。

    小金氏的媳妇女儿服了齐衰,跪在灵前,很是哀痛。

    小金氏的娘家嫂子弟妹侄媳妇们则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

    徐璐特地留意了小金氏的姐姐,杨夫人。

    杨夫人双眼通红,神色狰狞,正在质问林夫人:“我妹子身子一向健健康康的,怎的就忽然暴病了?”

    “还有我那采儿,前天我还特地来瞧了采儿,采儿都还生龙活虎的,连太医都说,采儿这胎没问题,是顺胎。怎的才一日功夫,就难产伤了身子?你们林家虽家大势大,但我金家杨家也不是吃素的。”

    林夫人神色淡漠,并不理会阁老夫人的愤怒质问,只是说:“亲家姨太太请节哀,三弟妹就这么没了,我也很替她伤心。至于老六媳妇,老六媳妇还在里头养着,亲家姨太太还是去看望老六媳妇吧,到底母女连着心。”

    杨夫人又惊又怒地盯着林夫人,脸上闪过不可置信。

    林夫人太有恃无恐了。毫不掩饰外人质疑小金氏暴病的真相,林家如此态度,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众人,小金氏着实死得蹊跷,你们质疑也好,愤怒也好,都无所谓。

    杨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是两年前,林夫人敢这样与她说话,早就使出阁老夫人的威风,让林家吃不完兜着走。

    不管杨夫人再如何不服输,也知道,如今的杨家已是风雨飘摇。就算小金氏死得蹊跷,也不敢再硬仗腰子了。

    而杨夫人的娘家,金家只是普通官宦,后来金家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成了皇后,金家人还得瑟了一阵子。谁会想到,金夫人自掘坟幕,仗着是皇后姨母的身份,让自己的小女儿跑去抢别人的男人。若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对方又是首辅方公的千金,这对母女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了。最后弄得皇后震怒,方家报复,全帝都人的鄙夷,金大太太让皇后派来的嬷嬷管制得生死不能,整个金家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就算金家人明知林家人害死了小金氏,怕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林家人的有恃无恐,杨夫人恨得滴血,却是毫无办法。

    偏偏,她又还瞧到了杨家的死对头,武夫人婆媳。

    面对武夫人婆媳时,林夫人又是另一套嘴脸了,林夫人对武夫人客气地道:“……侯夫人只需派个管事来就成了。侯夫人和少夫人还亲自跑一趟,真过意不去。若是三弟妹地下有知,也会受宠若惊了。”

    赤裸裸的贬低小金氏,杨夫人气得指尖发抖,却又毫无办法。

    武夫人与林夫人寒暄,嘴里说着节哀的话,甚至武夫人还抹着眼泪沉痛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的说没就没了呢?昨日在咱们家都还生龙活虎的。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徐璐也假仁假义地道:“是呢,三夫人多好的人呀,还有贵府六奶奶,太让人唏嘘了。”

    杨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愤然离开灵堂。去看自己的女儿去了。

    ……

    杨采儿脸色苍白憔悴,才刚生产完,双唇半分血色也无,她头发凌乱,额上套了个白色布套,见到自己的母亲,未语泪先流。

    “……娘,您可要替女儿作主。”杨采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扑到杨夫人怀里,隐忍了一整夜的恐惧,总算得以发泄。

    杨夫人紧紧搂着女儿,说她才生了孩子,不要总是哭,会伤身子的。

    “我差一点儿就活不过来了。”杨采儿流着泪哭喊道。

    “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姨母从凌家回来,都还没来得及更换衣服,就被大伯娘带到了老太太那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久后,大伯娘就派人来把三房的院子包围了起来,把姨母身边的下人全都捆了,连我身边的几个大丫鬟还有奶娘也没能幸免。当时我想上前去阻拦,都让洪氏那贱人让人把我死死的拉住,甚至相公出面都不成。后来过了两个时辰,姨母就被人抬了回来,全身都是血,皮开皮绽……姨母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娘,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他们不但杖杀了姨母,还把姨母身边服侍的人全都杖杀了。我的大丫鬟也全被带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杨夫人全身发抖,不知是气得还是吓的。

    “林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杨夫人脸色发青,但多少也知道原因。大概是妹子和女儿的阴谋败露,林家为了给凌沈两家交代,做出来的丢车保帅吧。

    昨天凌家春宴上,什么事儿都没有,而小金氏也没有递消息出来,杨夫人就知道要么小金氏还没来得及做,要么就是事情败露,心头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事情真的败露,凌沈两家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因妹子可是林三夫人,如今凌沈两家圣宠渐隆,正是滔光养晦之际,想来不至于大张旗鼓收拾妹子才是。

    谁会想到,林家如此心狠。为了不得罪凌沈两家,丢车保帅得如此彻底。白白折损了妹子,连女儿也受了牵连。

    杨夫人又恨又怒,更多的还是惧怕心虚。

    ……

    徐璐原以为林三夫人小金氏的暴病身亡,在林家人半是遮掩半是故意的情况下,外头应该会有些风生才是。谁知道,居然就这么风平浪静。小金氏的娘家,以及金家的姻亲,除了去林家哭了一场外,就接受了小金氏暴病身亡的事实。

    小金氏下葬后,武夫人婆媳又去了林家吃了顿酒,就听说小金氏所出子女,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对杨夫人却是恨之入骨,居然不准许杨夫人入内。

    婆媳俩互望一眼,武夫人私下里对徐璐说:“林家这祸水东引倒是引得妙。”

    徐璐点头,不知该佩服林老太太的果决狠辣的善后本领,还是该同情杨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璐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后,这才把弟弟徐珏叫来,狠狠斥责了一通。

    “你也太好骗了,就不能长长脑子?那日若不是沈二夫人警觉,早否则你们若真的私下撞到一块,你想像过后果?”

    徐珏低头,一言不发。

    徐璐看他精神萎缩,也不好再责骂他,只是嘱咐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凌家虽权势滔天,但不是没有政敌和弱点的。

    “这回算计咱们的,就是杨家。他们没法子动你姐夫,就只有朝凌家的姻亲下手。上回就已伸过一回手了,不过让咱们剁了爪子。这回,又朝你下手,一方面你是凌家的小舅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们年纪轻,更容易被算计。所以你们都要记住,不管去别人家还是在自己家,凡事都要多动脑子。尤其是去别人家,不可去太偏僻的地方,对那些主动靠上来的女子更要离得远一些,你们的荷包玉佩折扇书籍信笺什么的,更要保管好。”

    徐珏拱手称是。

    以前也不是没听长姐说过这些层出不穷的阴谋算计,先前还不以为然。这回却是让他长见识了。原来,妇人间的算计比来自于政治上的争斗更来得可怕。

    ……

    小金氏死后不久,礼部左侍郎张家二公子张瑞,即将迎娶保定秦家嫡女。

    张家也向凌家下了请贴,请凌家全家人赏脸光顾。

    徐璐不喜那秦氏,但张家的面子不能不给。想了一会,也就下了回贴,表示到时候一定前往。

    五月末,天气开始热了,凌家上下,已里里外外换上夏天的装饰,炕垫、椅垫、椅榻床垫等,全都换上夏季的垫子,春天的被褥毛毯等全拆洗凉晒再收装进库……这又是一项浩大工程。

    忙碌中,袁向天夫人登门来拜访,这回是来感激徐璐的。

    “……若非少夫人提醒得及时,我家老爷怕不得善终了。”袁太太一脸的心有余悸。

    对徐璐越发感激了。

    徐璐有些汗颜。

    她诓骗了袁夫人。

    只是没想到,事情就那么巧合。

    与袁向天一道进京述职的外地官员,如今有相当一部份官员被都察院清理了。如今都还在牢里关着的,

    能够全身而退还能保住加官致仕的袁向天心有余悸,对凌峰夫妇越发感激了。

    袁夫人甚至对徐璐说:“我家老爷已致仕,怕是没法子替凌大人效力了。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望少夫人笑纳。”

    袁夫人递给徐璐一封信。

    徐璐迷惑地接过,打开信笺,只是才看了一行字,脸色就巨变。

    然后目光森冷地盯着袁夫人。

    徐璐目光锐利,似一把利箭,刺得袁夫人心下一寒,赶紧说:“少夫人请放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这嘴巴是最牢靠的。我家老爷也是。”

    徐璐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袁夫人。

    袁夫人坦然直视。

    良久,徐璐才展颜笑道:“夫人请原谅,是我小人之心了。”

    袁夫人松了口气。

    她又低头看了上头的信,狠狠地揉成一团,沉声问:“这信,是从哪得来的?”

    袁夫人低声道:“说来也凑巧。我和老爷坐船回京,从天津港码头着陆,在进京的驿站里歇了,因为驿站只有剩下最后一间上房,可驿站里还有一对年轻夫妇。那人是个武官,也就是个五品的卫所指挥使,而我们老爷却是从四品的文官,无论按品秩还是身份,他都该让我们的。那男人倒也干脆,可那女的就泼蛮无理了。非说他们先到就要先住。正当争得不可开交时,驿站原来住了位致仕的官员,主动把上房让了出来。我和老爷虽然住进了上房,但依然气难平。就想给他们使些绊子。到了深夜人静的时候,我和老爷把墙壁挖了个缝原想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就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还是有关于凌大人的。”

    徐璐已能隐约猜到什么事儿了,“那女子可是姓卫?”

    袁夫人摇了摇头:“不是,姓王,是个很娇媚的女子。刚开始我也不清楚那王氏是何来头,反正挺嚣张蛮横就是了。那男的姓洪,叫洪笔。是何北张家界卫所指挥使。那女的原来是洪笔的继室。”

    “那王氏看起来有些嫌弃洪笔。洪笔就对王氏说:‘你可别看我现在官位低,不出两年,我照样可以手握大权,做封疆大吏都绰绰有余。’王氏就笑话他吹牛。洪笔从他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对那王氏说:‘这是已逝的卫氏临终前交给我的。说等她去后,就要我带着这封信进京找安国侯府世子,把这封信交给安国侯世子凌峰。凌峰看了这封信后,就会关照我的仕途。但却嘱咐我,在未见到凌峰之前,千万不能打开这封信,信也一定要亲自交到凌峰手上。若是交到别人手上,或是我先打开来看了,我的性命非但保不住,还会给洪家惹来灭门惨祸。’那王氏这才忍着没有拆那封信。那洪笔又还对王氏说:‘那凌峰我可是特地打听过了,那可是简在帝心,手握重权的人物,我这样的小虾鱼,动动嘴巴就可以爬到普通人努力一倍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那洪笔还说,若是运气再好些,将来还可以给那王氏封诰命。”

    袁夫人看了徐璐一眼,又继续说她因为好奇,就想办法把那封信偷到了手,也打开看了。

    后来袁夫人一副很后怕的模样,吃吃地对徐璐说:“当时我也不曾想。凌大人会有这样的秘密,可吓死我了。不过我可是从未想过要拿凌大人的秘密要胁什么的。还请少夫人相信我。”

    徐璐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袁夫人就有些讪讪的,她低下头来,“是三月份的事了。”

    离现在都已有两个多月了。

    徐璐就知道,这袁向天知道凌峰的秘密后,并没有想过要来向凌峰投诚,大概与那洪笔一样的心思吧。大概因为后来凌峰对袁家“有恩”,觉得无法报答凌峰的恩情,这才痛定思痛拿出了这么秘密。

    或许,也有向凌峰行要胁之意。毕竟袁向天都致仕了,但袁家还有些儿郎也需要打点的。

    徐璐没有点破袁向夫人的小算盘,依然诚挚地谢了袁夫人。

    “多亏了这封信落到袁大人手上。若是落到那些阴险奸诈的人手里,咱们家可就真的完了。夫人大恩,请受我一拜。”

    徐璐戴了高帽子后,话锋又一转,变得森然冷冽:“匹夫无罪,怀璧自罪这句话,夫人应该听过吧?”

    袁夫人当然知道的,赶紧向徐璐保证了又保证,他们绝不会乱说出去的,否则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璐露出笑容:“我相信袁大人和袁夫人的为人。”

    她把那封信丢在几子上,对袁夫人道:“听说夫人的长子今年要下场?”

    袁夫人赶紧说:“是。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不过夫子说,他的基础并不是很好,怕没什么戏。不过嘉华还年轻,让他下场去试试手也是不错的。”

    嘉华是袁向天的长子的字。

    徐璐点头:“能一次就考中的实在少之又少,嘉华年纪还小,倒是不急的。不过我家世子爷倒也认识几位从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学问人品都是没得说。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等嘉华秋闱过后,可以来找我,我让世子爷给嘉华介绍几个老翰林辅导他学业也是不错的。”

    翰林院的老翰林,学问肯定是过硬的。一向是各户人家的香馍馍。有时候,并不是有钱就可以请到的。

    袁夫人一脸喜色,却也一脸的难色:“翰林院的老大人学问那是没得说的。可据我所知,那些老翰林,早就被各家给订走了。嘉华怕是请不到了。”

    徐璐淡淡一笑:“这个无妨,世子爷与沈阁老还颇有些交情,我两个兄弟也在沈氏族学,由两位致仕的老大人坐镇。袁大人与我们家有大恩,想必沈大人会卖我家世子爷一个人情的。”

    袁夫人大喜,沈氏族学那可是京中有名的,规模宏大,夫子学问砸实,规矩严格,不但教学问,还有骑射弓马,强身健体,劳逸结合,很受学子们欢迎。但沈家族学的免费教学也只限于沈家子弟。外头的人想进去,除了要考学问人品外,还要交付一大笔银子。一般家庭条件的,也只能望而止步。除非是资质特别好的,让夫子们到了惜才的地步,才有可能提供免费的教学。

    袁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资历只是普通,但沈家除了有名师外,最重要的是同窗的人脉以及沈阁老的看重。

    只要擅经营的,在书院里就与同窗结下深厚情谊,将来在官场上也是有照应了。若是再得到沈任行的青睐,那就再好不过了。

    袁夫人大喜过望,果然这步棋走对了。

    袁夫人又向徐璐说了诸多奉承话,徐璐也只淡然而笑,最后端起茶来,轻淡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令我教训深刻的事。以前在福建,曾救了一位卖点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的姑娘。那姑娘被我所救,却不肯离去,只想以契约的形式留在凌家替我做事。我却是不放心她,半逼着她签了卖身契才把她留了下来。后来此人虽然成为凌家的奴才,却是个有志向的,没几个月就自己挣了银子赎身出去。可是后来居然做出报复凌家的事来,我就质问她,我对她曾有恩,为何要恩将仇报。夫人猜猜,此人是如何回答的?”

    袁夫人一脸茫然,又有些不安。

    徐璐说:“她与我说:我若是诚心帮她,她必会一辈子感激我。我是帮了她,却对她夹恩图报,逼着她签下卖身契,她就认定我对她的帮助是不诚的,带着功利性的,其效果就大打折扣。她非但不感激我,反而还怨我呢。”

    袁夫人脸色忽地就变了。

    徐璐很是受教地说了句:“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真心要帮人,是不能带任何算计的。否则,非但得不到感激,反而还会变恩成仇。”

    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她说:“那人也太自私了。被帮的人都想让别人学子贡赎人,可这世上,不求回报的子贡又有几个?连孔子都斥责子贡,赞扬子路受牛。须知,助人虽为乐,但得相应报酬,也是天经地义,夫人觉得呢?”

    徐璐缓缓笑了起来:“夫人说得极是。我也不欣赏子贡无条件赎人,从这两件事来看,是孔子对一种道德行为的评价,倘若一味强调道德的高尚性,而忽视了好人好事应有的回报,那么道德行为就有难以为继的危险。不求任何回报固然是高品德,但助人得到相应的回报,亦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也非常赞成子路受牛。因为子路受了牛,之后亦不曾以恩人自居,向所救之人夹恩施报,这才是高品格,夫人觉得呢?”

    袁夫人亦是聪明人,徐璐明知袁家帮助凌家,是带了功利性质的,但徐璐依然同意还袁家的恩情。于是就说:“少夫人说得极是。从这两件事来看,重点不在于细究好人好事背后是否有纯粹的道德心,而在于看此种行为能否形成良好的道德激励。助人为乐,得相应报酬亦是情理当中。我也非常赞成少夫人的话,给予了别人帮助,别人还了恩情,那就两不相干了。也就不存在谁有恩谁必得报恩的事。少夫人以为呢?”

    袁夫人的话倒是说得妙,把她隐隐的不满压回了喉咙里。

    徐璐叹息而笑:“夫人说得极是。”

    袁夫人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我家老爷所求不多,只求凌大人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我们家嘉华些助益就成了。”

    她明白徐璐的顾忌,怕袁家对凌家没完没了的夹恩图报。所以袁夫人所提条件也不敢太高。

    以凌峰的本事,提携个后生也还绰绰有余,徐璐欣然应了。

    皆大欢喜的局面。

    一旁的丫鬟则听得云里雾去。实在不明白,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孔子头上去了。

    徐璐亲自送了袁夫人。

    袁夫人赶紧说:“少夫人留步,可不敢劳烦您。”

    徐璐也就没有再送。

    袁夫人又说:“我和老爷年纪都大了,记性都不大好,少夫人可得时常来我家作客才是。不然日后怕是连安国侯府的门朝哪方向开都不清楚了。”

    这也是在委婉向徐璐表明,他们不会把那事儿说出去。

    果然是聪明人,知道利害取舍。

    ------题外话------

    饱满,结实,这算是h么?真想骂娘了。如果我能牛一些,真想把某些人的电脑给砸了。

第183章 处理

    晚上,凌峰从官衙回来,徐璐把袁夫人的那封信递给凌峰。

    凌峰一瞧,脸色就变了,问徐璐:“你是如何处置的?”

    徐璐就笑着把白日与袁夫人的事儿说了。

    凌峰点头,“倒是个聪明的。”脸色倒是恢复如常。把信对着烛火烧了。

    徐璐挽着他的手臂,进入内室,替他宽衣,并说:“是呀,我原还想着一劳永逸的,不过瞧着袁家人也算识时务,这事儿也就罢了。不过,该防范的还是要防。那洪笔,爷打算如何办?”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踱着步子,然后去了西次间,拿了徐璐平时画画的笔,就着张薛滔笺写了几行字,写好后,搁了笔,往腰间四处搜了搜,徐璐赶紧回屋里拿了凌峰的印章。

    凌峰看她一眼,目光柔和,接过印章在上头盖了章。

    这是凌峰的私章,上头刻了齐缘二字。

    徐璐在门口等了会,然后叫了个丫鬟进来,让她去叫洗砚进来。

    洗硕很快就来了,垂手立在外头台阶下。

    凌峰就站在门槛后,对洗硕吩咐:“你去找沈剑鸣,持我手谕,去通州乌家庄,派几个暗卫替我做件事。”

    凌家的暗卫,有一部份在凌府,也有一部份安在通州庄子里。

    洗砚双手接过已用浆糊粘好的信封,恭敬地应了。

    徐璐也没问洪笔接下来命运如何,只去了西次间,收拾好凌峰的印章,才踏入东次间,就让凌峰抱了起来往罗汉床去。

    徐璐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丫鬟们都还在场呢。

    的幸凌峰也没别的动作,就只是把她抱到罗汉床坐着。

    “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去凫水。”

    徐璐不明白为何他神色忽然变得如此轻松,不过瞧他兴致颇高,也不好扫他的兴。吃了饭后,就带着团哥儿去了后边的池子里凫水。

    下了水游玩去了。

    凌峰带着团哥儿在水里游了几圈,这小子还没学会凫水,在水里接连吃了几口水,对水已恐惧起来。死死抱着凌峰的脖子不肯撒手。

    凌峰抱着他的小身子,轻拍着他的小尾巴,笑道:“现在知道水里不好玩了吧?以后还要不要强行下水?”

    团哥儿赶紧摇头。小孩子都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你越是阻止他,他越想偿试。但当你让他见识到这个事物会对身体造成伤痛后,你就是让他去玩都不屑理会了。

    制止团哥儿过剩的好奇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做这件事会很危险。团哥儿没下过水,所以对水格外好奇。洗澡的盆子太浅,完全没法子满足他,他向往的是清澈的池水,好多时候都想一头砸进池子里,只可惜回回都让人阻止了。使得他越发对池子向往。如今吃了几回水后,呛得难受无比,团哥儿哪还有兴趣,抱着凌峰的脖子都来不及。

    凌峰哈哈大笑,带着宝贝儿子又在水里游了几圈。父子俩还嫌不好玩,又要徐璐下水。

    徐璐摇头:“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父子玩吧。我就在岸上看你们就是了。”看着父子俩在水里嘻戏,也是件幸福的事。

    团哥儿第一次下水,玩得可高兴了,凌峰托着他的身体,任他在水里扑腾。

    徐璐嘱咐凌峰不要把头发打湿了,又去了外头,让人去交代厨房多做些夜宵。

    凌峰游了过来,问徐璐:“真的不下水?”

    徐璐拿着帕子抹了他脸上的水渍,柔声道:“现在天气还不热,我怕冷。你们玩吧,我看着你们就是了。”

    凌峰又捧了她的脸儿,亲了她,又继续凫水去了。

    直至团哥儿游不动了,父子俩这才上了岸。

    徐璐捧着毛巾,都不知该先侍候哪个了。

    凌峰扯过毛巾,胡乱包裹着团哥儿,把他的身子擦干后,又丢给徐璐:“给他穿上衣裳吧,免得着凉。”

    给团哥儿穿好衣裳,这小子应该是真的累了,瘫在垫有茶色的凉垫的炕上,一动也不动。

    徐璐爱极了他的纯真的黑泠泠的大眼,更是喜欢他嫩嫩的软乎乎的身子,忍不住低下头来,亲了他的额头和脸蛋儿。半趴在他身上,老早不想移开了。

    总算把儿子亲够了,徐璐这才直起身,给他盖上柔软的毛巾,对凌峰说:“肚子都饿了吧?我去让人弄点东西来。”

    徐璐去前边院子里打开门拴,放了值勤的丫头进来。并端上夜宵,两碗熬得稠稠的红稻粥,两碗鸡蛋香菇汤面,一盘子栗子糕,一盅燕窝桂园红枣银耳羹。

    凌峰抱着儿子坐到桌前,由墨香侍候团哥儿用饭。

    凌峰三两下就把一大碗粥喝得精光,又去进攻那碗鸡蛋面。

    徐璐说:“给团哥儿留些呀,这小子最爱吃面了。”

    团哥儿食量还真大,吃了一碗粥,一碗汤面,又还吃了几块栗子糕。

    凌峰放下碗,惊讶地看着徐璐,笑道:“今晚的宵夜比往日的还要多。”

    徐璐就笑着说:“凫水可是件体力活,肚子肯定会饿的。所以我就特地让厨房多做了些。怎样,吃饱了没?”

    “半饱,不过这样也就够了。”夜宵也就是填填肚子吧,吃太多反而容易积食。

    凌峰心里很是慰贴,妻子越发体贴了。不但与自己心意相通,连他的胃都摸得透熟。全身上下,没一处不让他感到舒服妥贴。

    父子俩几乎同时间搁下碗,徐璐拿了手帕,挨个拭了他们的唇边的油渍,“我听说,父亲带出来的孩子很有男子气,不小气,不懦弱,心态健康。既然团哥儿喜欢凫水,爷以后就早些回来陪他凫水吧。”

    凌峰点头:“我尽量。”

    丫鬟又端来两盅茶水,凌峰端过其中一碗,递给她。徐璐接过,嫣然一笑,喝了茶嗽了口。又陪着团哥儿玩了一会儿,凌峰甚至亲自带小家伙去净房给他把了屎尿后,才抱着孩子上了床。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孩子睡中间,夫妻睡两边,都紧紧地挨着团哥儿柔软的身子。

    夫妻俩轮流着亲团哥儿的胖乎乎的脸蛋儿,百亲不腻。

    徐璐不但亲了团哥儿的脸,还抱着他的胖手儿一个劲地亲着,并感叹低笑:“这混蛋小子这么调皮,为何我仍是那么爱他呢?”

    凌峰淡笑不语,低头,亲在其中一条手臂上。

    徐璐咯咯地笑着:“眼睛花了不是?亲到我的胳膊了。”

    凌峰也跟着笑了起来,抓着她的胳膊,往怀中带,“亲的就是你。”

    夜深,人静。

    望着身边一大一小的两张睡颜,同样苹果般的脸儿,带着自然的红晕,静静地躺着,睡得很是安详。

    凌峰静静地看着,良久,他悄然起身,出了主卧,来到前一进的院子里,这儿是徐璐素日里召见府里各管事并处理公中事务的地儿。

    一个黑衣人静静地在那等着,悄无声息地半跪在地。

    月色中,若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只着一身白色寝衣的凌峰,趿着玄黑软布鞋,顶着头不再齐整的发髻,负着双手,对黑衣人道:“给你半年的时间,让袁向天夫妇死于意外。”

    黑衣人低声说了“是”。

    凌峰又说:“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少夫人那儿也不许透露任何风声。”

    “属下尊命。”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凌峰也重新回到主卧里,雕龙凤呈祥仙芝纹描金跋布大床上,妻子侧着身子,熟得正是香甜,一双玉手还抱着团哥儿一条手臂,而团哥儿则四肢大张着,显得非常霸气。

    凌峰上前,抱过团哥儿,把他放到床的另一侧。自己则上了床,睡到了徐璐旁边,然后缓缓靠近妻子。

    ……

    六月初三,诸事大吉。

    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张瑞,迎娶保定府秦家嫡女。

    保定府秦家也是百年望族,二十余年前还曾出过阁老。尽管如今的秦家不复往日鼎盛,但秦家依然不容小觑。这位秦小姐的兄长是宣德四年的解元,北直隶的第一名,名动天下。后来这位秦家大爷御前初受进士及弟,又迎娶沈阁老的外甥女,如今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剑英嫡长女为妻。这位秦大爷如今已是吏部给事中,位卑而权重。

    张秦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安国侯府与张家少有来往,只徐璐一个人去了。随行的还有徐珏徐环两兄弟。

    张瑞与徐珏徐环同在沈家族学里念书,据说交情颇深。徐珏兄弟还常被受邀张家,对张家很是熟悉。

    在车上,徐璐又交代了两个弟弟:“不可胡乱走动,不可捡地上的荷包巾帕之类的。更不许把身上的物品随意给别人。”

    徐珏今年十五岁了,虽然青涩,但模样儿俊俏,穿着青底米白交领细布长衫,简单的剪裁,只在袖口和交领处绣着劲竹图案,头戴同色系文生巾,宽松的腰身,松松垮垮地系着一张墨绿色宫绦,垂着枚莹白的玉佩,和一块紫绿色的荷包。

    此副打扮,虽不奢华,却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即不抢主人风头,又不失本身的低调内敛,读书人的儒雅及斯文完全彰显了出来。

    徐璐亲自给徐珏整理领子,柔声道:“你姐夫那个位置,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容易得罪人。不过你姐夫够厉害,他们除了干瞪眼外。肯定会另想他策。我身边有奴仆丫鬟服侍着,倒是不怕被算计。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们兄弟俩。你们年纪轻,又没经验,随便弄个桃色事件就可以毁掉你们。所以在席上不可吃太多酒,不可与人争执,更不可意气用事。离女人更要远些,不管是丫鬟也好,小姐也罢。总之离得越远越好。”

    上回小金氏算计徐珏,就让徐璐心中冒出了冷汗,连在自己地盘上都让人算计,那在别人地盘上,岂不更加有恃无恐。

    徐珏自上回差点让人算计后,人也警惕了不少,闻言点头说:“长姐放心,愚弟会小心的。”

    徐璐的到来,亲自出来相迎的是张家大奶奶林氏。

    张大奶奶是泽云侯府二房嫡女,也是张家孙媳妇中的头一人。

    “谢天谢地,少夫人总算来了。我还真以为少夫人是不是恼了我,不肯来了呢。”张大奶奶笑得热情,哪还有昔日在承恩伯家曾闹过的不愉快?

    “咦,就只有少夫人您一人么?凌侯夫人呢?”

    “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徐璐笑得温婉和气,她解释说:“我家大姑奶奶也快要生产了,婆母担心大姑奶奶一个人又要主持中馈,又还要照顾老的小的,怕出什么意外,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大姑奶奶家坐镇了。”

    张大奶奶就问:“算算日子,官夫人也该生了。凌侯夫人是该过去坐镇的,官家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怕是经不往任何风吹草动的。”

    官家老太太在武夫人刻意怂容下,其固执蛮不讲理,磋磨媳妇的恶毒老太太形像已深入人心。

    徐璐笑道:“正是如此。婆母临走时,还要我亲自向你们家老太太道个歉,就麻烦大奶奶领我去见张老太太吧。”

    张大奶奶笑着说:“少夫人太客气了,哪家哪户没个意外事儿呢?这回不能来,以后有的是机会,道什么歉嘛,没得见外。”嘴里虽说着,还是领着徐璐去见了张老太太。倒不是非要徐璐去向老太在道歉,而是礼节如此。

    张老太太神色不是很好,枯黄的面容透出几分病态来,看来传闻确实是真的了,难怪张家与秦家才刚下小定,就急于办婚礼。

    徐璐没与张老太太说什么话,一来不熟悉,二来张老太太病得如此严重,说上两句话就喘得不行,徐璐也不敢过多打扰,很快就退了出来。

    张太太也是一脸的疲惫,大概是既要服侍照顾婆母,又要给儿子办婚事给累的吧。不过仍是拉着徐璐的手,勉强说了几句话:“少夫人能来,真令我高兴。只是今儿忙,怕是招待不周了,还请少夫人海涵。”

    徐璐笑着说:“您真是太见外了,我不管去哪家作客,从来不会客气的。”

    张太太又说:“您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可千万别与我见外才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大媳妇。”然后又嘱咐老大媳妇好生招待徐璐。

    张太奶奶点头称是,张太太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后,这才离去。

    徐璐则在张太奶奶的带领下,去了后边的花厅里,花厅很大,这时候已经摆好了席筵,大都已了人。张大奶奶亲自领着徐璐去了前边预设的贵宾席位,两边就有不少招呼徐璐的声音。

    徐璐一一微笑回应。

    张大奶奶正要安排徐璐坐到贵宾席位的其中一个还有大半空位的桌前,哪知另一桌贵宾席上就有客人站了起来叫道:“徐姐姐,这边,快来坐这儿。”

    是顾芸儿的声音。

    徐璐看过去,笑着说:“原来是顾妹妹,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坐这儿吧。”

    顾芸儿那桌已坐满人了。

    顾芸儿“啊”了一声,果然,自己所在的席位已经满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与顾芸儿同一桌的客人则道:“多一个人也无妨呀,咱们挤一挤就是了。少夫人还是坐咱们这边吧。”

    张大奶奶笑着说:“哎哟,李奶奶,您这可是在埋汰我呀?”

    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徐璐坐了下来。同桌的是两位中年太太,和两个年轻些的妇人,以及一位妙龄少女。

    张大奶奶亲自介绍了下。这桌的客人,身份并不低的,有新任吏部右侍郎王梓明的家眷。另两位则是工部尚书蒋华康的夫人和媳妇。

    徐璐朝对方颔首致意,那位穿宝蓝绣枝宝相花纹褙子的蒋夫人及穿玫瑰红芙蓉花的蒋奶奶也朝徐璐含笑致意。

    另外一对母女则毫不理会,只用眼角瞟了徐璐一眼,就把眼光扫到别处。而与这对母女显然是一家人的年轻妇人则朝徐璐点头微笑,对于婆母和小姑子目中无人的态度,则抱以歉然微笑。

    徐璐也微笑以对,表示并不在意。

    她认得这年轻妇人,是吏部新任右侍郎王梓明的继室,刘氏。而这对毫无礼貌的母女,则是王梓明的老娘王李氏和妹子王梓莉。

    听凌峰提起过,王梓明今年三十有五,妹子看起来如此小,应该是王李氏的老来女。

    ------题外话------

    今天看阅兵,居然没瞧到女兵,好遗憾哦。就只有三排女兵仪仗队,真是的,害我白高兴一场。不过看帅哥还是值得的。

第184章 夜郎自大

    蒋夫人大概也在王李氏母女那吃了冷门羹,所以对徐璐格外热情,很快就与徐璐攀谈了起来。

    官眷间的交谈,要么从各自的衣裳首饰找话题,或是各自的孩子。

    蒋夫人与徐璐就讨论起衣裳首饰来:“少夫人这身衣裳穿着不显,其实穿起来最是舒服。只是如今这种细夏布穿得人较少了。”

    徐璐说:“夏布透气性好,穿着凉快,我又怕热,也只能穿这种了。”

    蒋夫人又笑道:“我们家老爷也爱穿夏布,或是罗类,棉绸类缎类绫类倒是很少穿。少夫人瞧见没,刚才我瞧到了一个妇人,不知少夫人有印像没?无论衣裳还是首饰全是最新的,衣裳甚至连个皱痕都没有,首饰更是亮得闪瞎人的眼。她自己穿得一身气派,就嫌弃别人穿着半旧的衣服丢人,可笑死了。”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人家穿新衣裳,自然要嫌弃咱们这些穿旧衣服的人。”

    蒋夫人也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杭罗褙子,头上的首饰除了那枚嵌珠金簪是新打的外,六尾凤钗和绒面镶珍珠娟花都是七成新的。

    京城不比江南,江南攀比成风,富贾巨商攀比起富贵来,完全令人瞠目结舌。江南那边的风气就是出门必须穿新衣服,戴新首饰,谁家穿着曾经穿过一回两回的衣裳出门,准被人笑话成土包子,穷鬼。

    但京城的风气却完全不一样。

    京城不兴斗富,大家只比清贵。若是穿一身新衣裳出去,准备被嘲笑成暴发户或土包子。穿着半旧不新的衣裳,才是清贵的表现。

    徐璐看了王李氏母女身上簇新毫无折痕的衣裳和一头明丽亮晃的珠饰,这才晃然明白,蒋夫人借口讨论衣裳,实则是嘲笑王李氏母女才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大概蒋夫人穿旧衣服,王李氏就认为蒋夫人是穷鬼,不屑理睬罢。

    徐璐低头看着自己同样七八成新的大红色掐金丝细夏布交领长褙子,心里晃然大悟:难怪刚才王氏母女不屑理睬自己,是不是也像嫌弃蒋夫人母女一样嫌弃自己是穷鬼呀?

    徐璐的身上穿的料子也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或最名贵的,但内行人显然就明白,只有到了一定身份的人,有了真正底气,才不会在穿衣打扮方面费大功夫。三两件旧首饰,半成新的衣裳,再添加一两件新饰品新帕子,刚好可以搭配为最最顶级的世家夫人的气派。而一身新衣新头面地打戴出来的,反而还让人鄙夷为暴发户。

    徐璐抬头四处张望了下,果然,好些世家夫人衣着打扮大都与自己差不多。那些穿着半旧衣衫半旧头面的,毫无疑问,这些人的丈夫绝对都是清流派。只有那些穿得鲜亮又气派的人,要么就是不了解京城的流行风尚,要不就是清贵派时常挂嘴边的“乡下来的暴发户”。

    让人抓狂的是,蒋夫人如此讽刺,王氏母女却压根儿没有听懂,依然用不屑的目光瞟着蒋夫人和徐璐。

    徐璐被弄得啼笑皆非,听凌峰说过,王梓明精明厉害,很是识时务,也懂得和光同尘,怎么自己老娘却像个棒槌?

    幸好王李氏的媳妇刘氏是个通透的人,自然也听出了蒋夫人话里的贬损,尽管心里高兴,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护婆终和小姑子。

    刘氏笑着说:“蒋夫人说得极是。京城别的没有,就官儿特别多。尤其是大官,当大官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谁还稀罕一两件新衣裳?自然是哪件衣服穿得舒服就穿哪件了。”

    刘氏只差没说,真正的富贵人家,是不会刻意穿新衣裳赴宴的。

    也不知王李氏听懂了没,居然说:“外出赴宴不该穿新衣服么?穿着旧衣裳像什么话?外人瞧了,还以为日子过不下去呢?传到爷们耳里,又有面子不成?”

    蒋夫人和徐璐互望一眼,都很识趣地没有接话。

    王梓莉神色傲慢地看着徐璐,说:“这位奶奶很是面生,我以前怎的没见过呢?”

    王刘氏正要开口,王梓莉一个眼神射过去,“让她自己说。”

    很霸气的命令式。

    服侍徐璐的晚香脸色都变了,目光毒辣地瞪着王梓莉。

    未出嫁的小姑子在嫂子面前一向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但在人前也是如此,其家教可想而知,也让人不得不同情王刘氏了。

    尤其还捎带了徐璐。

    王刘氏应该是早已适应小姑子的蛮横霸道,神色不变,只对徐璐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这小姑子被宠坏了,少夫人千万别见怪。”

    王梓莉目光逼视着王刘氏,语气冰冷:“你给我闭嘴,少在那装腔作势。”目光傲气地看向徐璐,下巴倨傲,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说吧,说不定我会有印像的。”

    一副令命式的语气。

    徐璐忽然就想起了一句成语“夜郎自大。”

    蒋夫人婆媳妇则目光“崇拜”地看着王梓莉,这哪来的活宝,区区吏部右侍郎的妹子,无品无级,居然敢对吏部左侍郎之妻,侯府少夫人,有朝廷品级的一品诰命夫人如此说话,还一副纡尊的态度。

    蒋夫人心想:这位王家小姐,完全可以列入帝都一景。

    而蒋奶奶则表示:之后与闺蜜们又有新的话题可聊了,王家小姐这般,绝对可以荣登宣德八年最为新奇特故事之最。记住,是之最,不是之一。

    徐璐也是啼笑皆非,靠着凌峰狐假虎威了几年,傲慢、目中无人、蛮不讲理、虚伪、装腔作势、口蜜腹剑,口剑腹蜜之类的人……统统都见识过了,唯独没有见识过王小姐这般夜郎自大的。

    真是太长见识了。

    王梓明见徐璐不回答自己,很是不满,不由加重语气:“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徐璐并不理会她,只是侧头对蒋夫人道:“真是倒霉,要不要咱们换一桌?”

    蒋夫人虽然不屑王氏母女,但王梓明吏部右侍郎的身份,还是让她颇为顾忌。她丈夫是工部尚书,但未入阁。蒋家也还有不少子弟需要与吏部打交道,若弄得拧了,总不是好事。

    但徐璐就不一样了,她有得罪王家的底气。

    蒋夫人在心里微微思量,便毫不思索地点了头。

    蒋奶奶更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四处张望了下,就说:“那边角落里还有席位。娘,少夫人,咱们去那边坐可好?”

    徐璐站起来,望了过去,那是很偏僻很角落的位置,才只坐了三个人。

    “就去那桌坐吧。”徐璐说。

    蒋夫人欣然同意。

    王梓莉冷笑道:“真是不知好歹。放着贵宾席不坐,居然去那种旮旯之地,果然上不得台面。”

    王李氏说:“你少说两句吧。怎的动不动就要问人家身份出身的。出身不高的人家,一般都很忌讳别人问他身份的,你也真是的。”

    王梓莉说:“出身不高,居然也被安排与我坐到一块儿,我看这张家也就那样了。”

    王刘氏深吸口气,克制快要暴怒的心,说:“娘,妹妹,您可知刚才那两位是何身份?”

    ……

    这边,蒋夫人婆媳和徐璐的动作,自然惹来了诸多疑惑和窃窃私语,一些自认与徐璐有些交情的人,则扭头笑问怎么回事。

    徐璐和蒋夫人苦笑,都没有说话。

    蒋奶奶则哀声叹气地说:“刚才与咱们同桌的,人家身份可不一般了,咱们可惹不起呢。”

    众人倒吸口气,纷纷吃惊地看着王氏三人。

    王梓莉瞧众人那震惊敬畏,不由得意地挺了胸膛,一副矜贵模样。

    唯独王刘氏低头,一双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绞得发白。

    刚才她把蒋夫人和徐璐的身份告诉给了这对母女,谁知这对活宝母女居然说:“正二品的工部尚书?呵呵,工部向来贱,哪及得上我大哥吏部侍郎的位高权重?倒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惹不起咱们,懂得避开。”

    “那个徐氏就没眼色了。安国侯少夫人又怎样?贵而不尊,又有什么好得瑟的?”

    王梓莉以前在蜀地也见识过不少活得窝囊,连地方官都可以随意敷衍的龙子凤孙,所以从未把那些世袭罔潜的勋贵家族放眼里。觉得这些人,除了有好听的名头外,也就那么回事。

    王刘氏忍着快要暴跳的青筋,又说:“这位凌少夫人的夫婿,正是吏部左侍郎凌峰。吏部左侍郎凌峰妹妹应该知道吧?那可是与你大哥平起平坐的。自来以左为尊,在吏部,凌峰可是排在你大哥前头的。”

    王梓莉脸上的矜持不屑总算龟裂了些,但很快又强辞夺理道:“那又能证明什么?凌峰年纪比我大哥还要小,又能有多少作为?还不是靠恩荫得来的,哪有我大哥厉害。我大哥可是以封疆大吏入主吏部的。”

    王刘氏淡淡地说:“凌峰今年二十九岁,除了吏部左侍郎外,还保留有正二品左柱国将军衔,五年前人家就已经是一方督抚了。督抚是什么身份,妹妹应该没听说过吧?”

    督抚,是总督兼巡抚的简称,在本朝还真没几个,也只有在临危或特殊背景下,方为设置。

    本朝一省长官是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三司向为常设机构。至宣德年前逐步形成总督巡抚率三司的制度,由最初的差官变成地方最高长官。其政治地位及权利,甚至凌驾于巡抚。

    可以说,督抚比巡抚还要牛气。当年朝廷委派凌峰为福建督抚,也是为着福建海盗肆掠,民不潦生,官场腐败,凌峰是临危授命的缘故。全权辖制一省军政大权,王梓明的一省巡抚,与之相比,可就差了一大截。

    王梓莉脸色总算微微变了那么一下,但也只是一点点。她依然觉得,她的大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物。

    “不过是靠祖荫蔽护的二世祖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大哥可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呢。”

    王刘氏深吸口气,压抑住快要暴发的怒气,淡淡地道:“人家有后台,总比咱家没有后台的强。妹妹未曾在京城呆过,怕是不曾见识过安国侯府世子的名声。”

    王梓莉虽然心头有些发憷,但她在蜀地,靠着大哥王梓明,一向是横惯了的,面上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瞟了徐璐那桌,不屑地道:“那样的人,让我一句话就怂成那样,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声?嫂嫂说来听听,让我也长长见识吧。”

    王刘氏抚额,实在受不了小姑子的夜郎自大,只好对自己的婆母说:“娘,妹妹不懂事,您也不劝思?”

    王李氏不以为然地说:“你妹妹说得是实话呀。那徐氏的男人,我看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勋贵出身又怎样?她在蜀地又不是没见过,那些王府里的老太妃王妃对自己都还客客气气的呢。

    安国侯府再尊贵,还能尊贵过王府不成?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被领了过来,只是不知怎的,明明这一桌还能坐五个人,可偏偏就是无人落座。连带客人过来的张大奶奶也不曾领客人坐过来。王刘氏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别桌都是坐满了人,有的甚至还挤了九人或十人,唯独她们这一桌,就只有她们三人。而邻桌都挤了十个人了,都不曾有人坐过来。

    王刘氏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又瞧到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很是诡异。心里一个咯噔,怕是他们王家要沦落为京城的笑柄了。

    开席了,丫鬟们开始上菜,王梓莉居然还说:“真是怪了,为何咱们这桌就只咱们三人呢?”

    王梓莉左右瞧了,也察觉了不对尽,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王李氏也不大坐得住了,就叫住给她们上菜的丫鬟说:“别桌挤那么多客人,为何不把客人叫到咱们这一桌呢?”

    丫鬟应该是得了主子的吩咐,张嘴就说:“她们身份不如您,还是算了吧。”

    王氏母女很是高兴,但王李氏还是宽和地说:“出门在外,哪还分尊贵低贱的,我又岂是那种踩低捧高的?赶紧把客人领些过来吧,那么多人挤一桌,怪挤的。”

    丫鬟果然就过去请人。但那客人却大声说:“连安国侯少夫人,工部尚书夫人都不敢坐了,我身份更不如,怕是给王夫人提鞋都不配了。还是算了吧,以免自取其辱。”

    那客人声音很大,周围人都听得清楚,轰然大笑。

    甚至有的还说:“……咱们这样的身份,怕是与人家共处一室都不够格吧。也亏得王夫人宽宏。”

    “你可小心些,人家可是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家眷呢,身份尊贵得很呢。”

    王氏母女再如何的自高自大,这时候也听出了众人的讽刺之声,脸色大变。

    王梓莉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忽地站起来,目光凶恶地瞪着说话那人,厉声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那妇人夸张地拍了胸口,叫道:“哎哟,我好怕哦,王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小妇人吧,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千万别让王大人给我家大人穿小鞋呀。”

    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有的甚至笑得东倒西歪,嘴里说着:“这做人做到王家小姐这般,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立马就有人问:“什么境界?”

    “井底之蛙呀。”

    众人又大笑。

    不知谁嚷了一句“应该是夜郎自大吧”,更是引起了经久不歇的痛快大笑。

    张太太从外头进来,不明就里,左看右看,说:“诸位,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家厨子只会做菜,可没做让人发笑的菜吧?”

    张太太这话又击中客人的笑点,纷纷笑得东倒西歪,有好事之人已快人快语地对张太太说了事情原由。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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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帝都第一奇葩

    张太太这话又击中客人的笑点,纷纷笑得东倒西歪,有好事之人已快人快语地对张太太说了事情原由。

    张太太呆了呆,下意识望向王氏那一桌,眉头皱了起来。她走了两步,忽然又折了回去,赶紧朝徐璐那一桌走去。

    “……蒋夫人,凌少夫人……林氏那个浑人,怎的把您二人安排在这儿来了?”张太太在心里骂死了张大奶奶,但脸上却陪着笑脸道:“这地儿哪是您二位坐的,前边还有贵宾席,烦请二人屈尊去前边用饭可好?”张太太虽然恨王氏母女给她添乱,可人家到底是客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过来安抚蒋夫人和徐璐。

    蒋夫人有些不悦,她好不容易与徐璐搭上话,眼看就要更进一步了,这张太太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蒋夫人下意识看着徐璐。

    徐璐就笑着说:“算了,坐到哪都是吃,坐哪里都一样。只要你们家的丫鬟不要忘了传菜就是了。”

    张太太说:“这儿太偏了,一点儿也不方便,还是请少地人和蒋夫人移驾去前边的贵宾席吧,那儿宽蔽。”

    徐璐说:“张太太,真的不用了,我是来做客的,可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今儿您也累得不轻,还要来顾我们,真是怪不好意思。我和蒋夫人都不会客气的,多吃一些争取回本就是了。”

    蒋夫人赶紧说:“是呀,张太太,咱们也不是外人,何必计较那些俗礼?我和凌少夫人又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何必呢?你自忙你的去,不必顾我们。”

    张太太又劝了一阵无果后,又见这二人不像在说场而话,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上菜的丫鬟仔细服侍外,这才告罪离去。

    张太太走后,蒋奶奶不时观察王氏母女,捂着唇对徐璐道:“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长见识了。”

    徐璐笑道:“世间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蒋夫人笑着说:“王梓明真可怜,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老娘和妹子呢?”

    与徐璐同桌的都是身份不高的,能与这些帝都权利顶端的贵人同一桌吃饭,几个人差点连筷子都握不稳了。为了能与徐璐蒋夫人搭上话,纷纷倒了王氏母女不少鲁鲜为人知的事来。

    原来,王李氏出身普通,不过人家运气好,生了个厉害的儿子王梓明。王梓明是靠科举改变人生的,但王李氏为了供儿子读书,早些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王梓明运气着实好,倾家荡产考中科举后,一直供他读书的未婚妻却忽发急病没了。王梓明就娶了前国子监祭酒之女,靠着岳父的人脉,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以及自身带来的运气,一路坐到布政使的位置。只是妻子却难产而亡,只留下一个儿子。之后又继娶了现任的妻子,刘氏。刘氏出自江南,有皇商之称的刘氏商号。

    刘氏是刘家嫡女,身为皇商,在朝中自然也是有不低的人脉,刘氏的嫁妆也丰厚。

    一位丈夫是礼部郎中的太太说:“……这刘氏当年可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陪嫁,不可谓不风光。可自嫁进王家后,一年到头却连爷们的面都不能见上几回,真可怜。”

    很快就有人问原因。

    丈夫同样是礼部官员的太太就说:“还能有什么原因?自古有两不娶三不嫁,无恃长女不娶,寡妇儿子不嫁。也不是我瞧不起寡妇,而是这寡妇没了男人,就把儿子看得贼紧。总觉得媳妇就是来她抢她儿子的,她能给媳妇好脸么?你们没有发现那刘氏,也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像三十岁的人么?”

    众人扭头看了刘氏,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刘氏也挺可怜就是了。嫁到王家五年了,连一儿半女都不曾留下,倒是庶子庶女一大堆,这王李氏磋磨起媳妇来,可真够狠的,偏又还让人有苦说不出。”

    徐璐暗忖:该不会又一个得了恋子病的老太太吧?

    “这老太太这般磋磨刘氏,王大人就不过问了?”

    “唉,王大人是个孝子嘛。”这话说得很不以为然。

    ……

    吃了饭下了桌后,客人们有的去看戏,也有的去偏厅打马吊,也有坐在园子里另外设座乘凉休息。徐璐也随大流去听戏去了。

    蒋夫人决定,与其跑去巴结王李氏那种不知所谓的人,还不如与徐璐走近些。尽管以她的身份,巴接徐璐一个小年轻有失身份,但总比与王李氏那样的人打交道又强上不少。

    更何况,这位凌少夫人,也没什么架子,为人也确实不错的。

    而徐璐也认为与工部尚书夫人交好,对凌家也并非坏事。双方都存了心思相交,倒也其乐事融融。

    顾芸儿后来也坐到徐璐这边来,她与蒋夫人含笑致意,然后对徐璐低笑道:“不简单呀,姐姐刚才那一手,可真让王李氏母女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徐璐说:“怎会呢?丢脸的应该是我和蒋夫人才是。”

    周围看戏的人也面带笑意地看着徐璐。刚才在餐厅里发生的事儿,她们大都已知道,对王李氏不屑的同时,也很佩服徐璐蒋夫人高明刁钻的还击本事。

    顾芸儿笑道:“可惜三弟妹没有跟来,白白错过一场好戏。”

    徐璐就问路玲玲为何没有来。

    顾芸儿说:“姐姐也知道,三弟妹是大夫,每日来找她看病的人如过江之鲫。一个月怕有二十天都不在家。今儿个也是临时被请去给别的夫人看病了。”

    “是什么人生病了?”

    “姐姐猜猜。”

    徐璐摇头,“这种费脑子的事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吧。”

    顾芸儿就低声说道:“是威国公夫人。”

    徐璐惊讶:“顾夫人生病了?”

    自从威国公顾远山被圣上责令闭门思过三年后,威国公府顾家的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徐璐都有好久不曾听说过顾家的动向了。

    顾芸儿说:“我也不甚清楚,反正顾家大儿媳妇接连来了几回,三弟妹实在不好拒绝,这才去的。”

    路玲玲的医术很是了得,尤其她又是女子,女人也有不少妇科方面的毛病,男女大妨的年代,得了妇科病找太医实在难为情。这时候,路玲玲的价值也就体现出来了。

    “今儿就妹妹一人前来?”

    顾芸儿点头,“娘年纪大了,经不得车马劳累。三弟妹又有事在身,四弟妹又要管家,就我一个人闲着。”

    顾芸儿嘴里的娘,自然指得就是沈任行的母亲,沈老太太了,又见顾芸儿喊得自然顺溜,就问:“沈太夫人对你可好?”

    顾芸儿不遐思索地点头:“很好,娘对我很是和气,也教了我不少规矩道理。”

    徐璐又问候了沈老太夫人的身体,又说到刚才的王李氏母女身上。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这对母女可是无人问津的。”顾芸儿也极是看不惯这对母女的行径,“吃了饭后,她们本想去打马吊的,但没人跟她们一桌,就又去礼部的那些太太们聊天,人家一瞧到她,这个说,我要出恭,那个说要去找人,一会儿功夫就走得干干净净。你们猜,那王小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附近听戏的虽然在听戏,但耳朵却一直集中在顾芸儿和徐璐身上。

    没办法,顾芸儿虽然年轻,人家却是沈阁老的继室。众所周知,东阁大学士是内阁里排名最末的阁老,基本要过上一两年打杂或坐冷板凳的命运。但人家沈阁老就是有本事,明明只是最末位的阁老,却偏偏行使着相当于次辅的权利。

    顾芸儿妇凭夫贵,自然就成了官眷争相巴结的对像。

    徐璐就更不用说了,凌峰这个吏部左侍郎,实则行驶的却是吏部尚书的权利,掌管着天下官帽子,谁敢惹呀?

    顾芸儿捂着唇,压低着声音道:“那王小姐说,这些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哼,等回去后就让哥哥把她们的男人全给贬了。”

    包括徐璐在内,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王小姐好大的口气,怕是本朝公主都没她威风。”

    “王小姐这么的自信,说不定,公主在她眼里都还要退一射之地呢。”

    众人又是笑。

    另一个品级不高的妇人也挤出来刷了下存在感:“没法子呀,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也只能躲着了。刚才我正与吏部一群太太们聊天说话,远远就瞧到那对母女走过来,我们赶紧就散了。原本我是打算约着几位吏部的太太打马吊的。后来让她们母女一搅和,只好来看戏了。”

    不知谁嚷了句:“哎呀,不好,她们来了。”

    众人如临大敌地四处张望着,果然,就瞧到王李氏母女朝这边走来,一个个暗叫晦气。

    徐璐也瞧到了她们,这对母女脸色不是很好看,王梓明的妻子刘氏则不见踪影。

    “姐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避开?”顾芸儿低声问徐璐。

    徐璐说:“你怕她?”

    顾芸儿笑着说:“谁怕她呀,不过是不想被恶心罢了。”

    徐璐四处瞧了下,说:“放心,咱们这儿全都坐满了人,她就算要恶心你,怕也没那个本事了。”

    顾芸儿四处一望,果然,这儿几乎都坐满了人,也就边角处还有几个空位置,她与徐璐原本还都坐在边缘处的,只是不一会儿功夫,周围都围满了人了。而边缘处的那几个空位离自己还隔着好几个人。

    自从同桌的另外三个人抛下她们母女去别桌吃饭后,王李氏和王梓明母女就发觉,她们在张家被孤立了,不但被张家人孤立,张家的客人也是如此,吃了饭后,与人聊天不成,约人打马吊也无人应邀,心里憋了把熊熊怒火。

    后来想着,她们来看戏,这些人应该不至于再四处逃窜吧?

    看戏的人很多,见了她们母女倒也不曾四处散开。只是戏台前早已坐了不少的人,也就边缘处还有几个位置,王梓明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吏部侍郎的妹子,怎能坐边缘角落呢?不说坐上位,至少也要坐最中间的位置吧。

    王梓明尽管面上不把徐璐和蒋夫人放眼里,但心里还有些怵的。倒也不敢让她们让自己。最后,王梓明目光四处在一群妇人脸上四处扫射着……

    一些在座的妇人,面上装着不理会王梓明母女,但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的。尽管她们在背后嘲笑得厉害,可在人家面前,还是有些发憷的。

    吏部侍郎的威力可见一般。

    顾芸儿发现那王梓明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扫射,就偷偷挨着徐璐,低声道:“那女的一直盯着我,该不会要我让她吧?”

    徐璐忍着笑:“十有八九是吧。”

    顾芸儿瞪圆了杏目,“那姐姐快告诉我,我是该轮她几巴掌呢,还是乖乖让她?”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你打她,是她的荣幸。你让她,也是她的荣幸。”

    她相信,顾芸儿有打王梓明的底气,正三品吏部侍郎虽然牛气,但在实权阁老面前,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顾芸儿双眼发亮,却又一脸的纠结。

    就在此时,王梓明开口了。

第187章 以退为进

    凌峰大约在外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这时候徐璐也已睡下,只是还不曾入梦乡。

    凌峰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徐璐正要起来服侍他,就让他推倒在床上,“你睡吧,让丫头服侍我就成。”

    接任芙蓉的大丫鬟百合很是羡慕徐璐,想着芙蓉的下场,对徐璐越发恭敬了。

    不过百合却是没有机会对徐璐恭敬,因为凌峰一回来,就把屋子里值夜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去了净房后,净了手,就上了床。

    发现团哥儿也在床上,不由脸色一黑:“这小子怎的也在这?”

    徐璐说:“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么?”

    凌峰叹口气,把小家伙往里头挤了挤,团哥儿最恨睡梦中被扰清梦,尾巴毫不留情地甩了凌峰一记。

    凌峰没有防备,脸上被抽了个正着。他捂了把脸,暗骂了声:“这混小子。”

    徐璐哈哈大笑了起来:“活该,上梁不正下梁歪。”想着初嫁给凌峰时,那时候的自己,成日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他,被他吃掉。又听说他有起床气,所以晚上起夜时,小心又小心的,就像做贼一样。虽说现在早已习惯了他偶尔被打扰好梦的起床气,可忍气吞生的总归是自己,如今瞧宝贝儿子给她出了气,哪有不高兴的。

    凌峰恼羞成怒,“没良心的女人,还笑得出来?”一个附身,朝徐璐扑去。又不小心压了团哥儿的手,团哥儿愤怒地又拿他的尾巴抽了过去。这回是抽在背上,凌峰皮粗肉厚,倒是不怕抽,但接连两次被抽,自然是气得厉害,捏着团哥儿的尾巴,把他往里边推去。反正床很宽大,睡上五个人都没问题。

    但有问题的却是团哥儿。只见小家伙尾巴被制止,仍然不甘心,等没了箍制后,又报复性地抽了过去。

    只是这回遭秧的却是徐璐,因为凌峰丢开小家伙的尾巴就退开了,并且把徐璐的被子揭了开来。而团哥儿的尾巴刚好就抽到徐璐白嫩嫩的大腿上,这下子可要了她小半条命,捂着被抽的地方,痛得倒吸气。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回团哥儿是彻底暴怒了,小小的胖身子,在床上接连翻滚起来,尾巴四处乱抽,徐璐没有防备,不止挨了一下,连手臂上,脸上也被扫中,火辣辣地痛。也幸好凌峰及时捏住了团哥儿的尾巴。不然徐璐还要挨不少抽。

    “这混小子,抽得可真痛,简直像竹条抽在身上的感觉。”徐璐捂着痛得钻心的大腿,被尾巴扫中的尾峰,手臂处,拼命地搓揉着,比起上一回,团哥儿的力道又大了不少,打在身上还真痛。

    徐璐舍不得收拾儿子,就去拼命地揪凌峰。

    凌峰正在与暴动的团哥儿作战,好不容易制止了团哥儿,腰间又挨了偷袭,徐璐毫无克制的力道,使得凌峰从床上跳了起来。

    尽管这里头有夸张的份,但凌峰仍是大叫:“你个泼妇,是你儿子干的好事,干嘛找我出气?”

    徐璐从床上坐起身,恶狠狠地道:“子不教父之过,不拿你出气难不成还要拿团哥儿出气不成?他才多大?”自己的儿子,再调皮再可恨,徐璐都是不忍心打的。

    而这时候的团哥儿,早已被吵醒了,更是暴怒,加上尾巴又被制住,正在与父亲拼力道,但听了徐璐的话后,忽地汪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概这小子也知道斗不过自己的父亲,干脆寄出他屡试不爽的哭功。

    夜深人静的,小孩子的哭声越发宏亮,徐璐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抱着他哄。

    团哥儿大概也明白,此时不行驶小孩子的权利,更待何时,哭得越发尽兴。

    徐璐可是舍不得团哥儿哭的,小家伙嘴儿一扁,她都心疼不已,一边亲他的脸儿,一边哄着。

    凌峰看团哥儿闭着眼睛哭,但泪珠儿都没一颗,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天生就横,等长大后还了得?”

    徐璐一边亲着团哥儿,一边道:“我听老人说,闭着眼睛哭的孩子都很横,都是与你学的。”

    凌峰摸摸鼻子,非但不以为耻,反引以为荣。

    凌峰自我感觉良好,有一个性格脾气长相都像自己的翻板孩子,反是件得意的事。

    ……

    等把团哥儿哄好后,夫妇二人都没了任何兴致,干脆仰躺在床上,徐璐问:“沈大人此次深夜前来,可是为了王梓明一事?”

    “嗯。”

    凌峰简单说了下,“……并不知道王梓明是我的人,今日登门来,是想与我通个气儿,等王梓明下了台,想让他的人上去,让我站在他那边。我没有反对,不过也向他透露了,让王梓明下台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至少,还要等他老娘妹子弄出更多的把柄才可以把他赶下台。到底是朝廷实权三品大员,他堂堂阁老,想要弄垮王梓明虽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在圣上眼里,影响却不那么好了。还是得循序渐进得来。”

    徐璐点头,今上可不是容易唬弄的主,是个有作为,雄怀大略又有本事的君王,这样的帝王,自然不喜底下官员连合起来搞小动作的。

    “沈阁老应该同意了吧。”

    “这老家伙不止才华好,揣摩圣心也很有一套,政治斗争也娴熟得很。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自然不必太浪费口舌。”

    那肯定的,否则也不可能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入了阁,甚至权利还直逼次辅,把那些老资格们都挤到一边凉快去。

    凌峰又与徐璐透露了关于王梓明的出路。

    “……若只是王李氏母女耀武扬耀,冲撞了顾氏就被弄下台,那在圣上心中,沈任行大概也会被视为权臣。沈任行也知道这一点。”

    “至于言官是否弹劾王梓明,我和沈任行商议了下,得暂时先压下。佛曰: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若是让言官弹劾王氏母女,也就不痛不痒,对王梓明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反而还容易打草惊蛇。”

    “我与沈任行共同商议的结果是,明日言官非但不会弹劾王梓明,反而只弹劾沈任行和我,纵容其家人欺辱下属官眷。”

    徐璐几乎叫了出来,不过她脑袋到底转得快,很快就明白过来,说:“这样一来,王李氏母女必会越发张狂。那,到时候……”

    凌峰握着徐璐的手,欣赏地点了点头,他的小璐,就是如此的聪明。

    “估计到时候还要委屈些你了。”他摸着徐璐的头发,有些愧疚,有些怜惜。

    徐璐睁开眼,“你的意思,等言官弹劾你和沈大人,到时候我还得登门向王李氏道歉不成?”

    凌峰讪讪地说:“只是权宜之计。顾氏也要去王家,到时候,你和顾氏一道去就是了。做做样子就成,不过在人前可得把戏做好。”

    徐璐又掐他一把,嗔道:“你们这些臭男人。”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凌峰有些不好意思,亲了她的额头:“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这近年来,我感觉得出来,圣上对方公,沈任行,李骏,张惠,以及我,越发重视。但重视是一回事,防备也肯定是有的。所以咱们不能出任何差错。王李氏是个很好的契机。”

    凌峰早已不再把徐璐当成普通的内宅妇人,而是自己的至亲伴侣,又向徐璐细细分析了朝堂上的复杂多变。

    “圣上对我们几个,确是与众不同的。但也不是没有防备。他虽信任李骏,但也还暗中养了只暗卫。而明日朝堂上若有人攻击我们,我有八成把握,圣上明知李骏与我交好,仍是会派李骏去取证,这其中,也有考验李骏的成份。所以,李骏想要筑固圣心,必得公事公办。而言官弹劾我和沈任行,圣上非但不会发火,反而还会更加放心我们。”

    “王梓明也在圣上那儿排了些号,但也只是排上号而已。这回,就先让王李氏母女得意几回,等她们得意忘了形,把柄自然也就多了。收拾起来也就更加容易了。”

    “至于王梓明……”凌峰顿了下,声音冷淡了下来:“接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只是,要委屈你了,小璐。”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然只是小女子,应该不会逊色才是。

    但答应是一回事,要条件又是另一回事。

    徐璐媚眼瞟着他:“要我向王家道歉没问题,就是她们吐沫于脸上,我都可以忍。但爷要如何回报我呢?”

    凌峰的回报就是一个翻身,把徐璐压在身下。

    ……

    果然如凌峰所料,次日朝堂上,言官们猛烈弹劾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沈任行,以及安国侯世子,吏部左侍郎凌峰。指责其纵容家着,侮辱下属官眷,非常恶劣。

    也有人弹劾王梓明纵容家人挑衅权贵,以下犯下。

    但最终还是沈任行及凌峰的罪名要重一些,主要是这里头还有沈任行及凌峰的政敌们在里头搞鬼。

    至于王梓明,虽说他那个位置非常让人眼红,但在朝堂上并没多少根基,那些权臣巨头们,更想看沈任行凌峰二人的笑话,反而替王梓明说了不少好话。

    这一场弹劾风波,让原来想看王家笑话的人,全都傻眼了。

    不过言官们虽来势汹汹,但沈任行和凌峰除了脸色难堪外,却压根就没有辩驳,当堂认罪。言官们见一向文采风流,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的堂堂阁老都低下高贵头颅,很是扬眉吐气。一向嚣张跋扈曾经还把都察院的人给骂得狗血淋头的凌峰也被他们骂得屁都不敢放,更是解恨。不过大多数言官还是觉得,既然人家都认错了,也就不好再穷追猛打。

    当然,也还有一小部份言官依然死死地咬住凌峰,恨不得借此事件,剥他一层皮,或是把他拉下马来才肯罢休。

    但言官们骂得再凶,最终定夺权还是由圣上和内阁作主。

    方公没有表态,只说需要彻查此事。

    圣上也命李骏彻查此事。

    半天后,李骏在御书房,把在张家王氏母女与徐氏顾氏之间的冲突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圣上。

    圣上就哭笑不得:“不过是妇人间的攀比斗富罢了,居然还闹到朝堂上来,成何体统。”把都察院的一群言官骂得狗血淋头。对于当事人,既没说是沈任行凌峰的不是,也没说王梓明的不是。

    当时方阁老也还在御书房,就说了句:“贪官污吏不去弹劾,偏就爱弄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朝堂乌烟障气。”并建议圣上罢黜一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言官,以儆效尤。

第188章 拿捏

    圣上准了。

    但方阁老又建意,先让沈任行凌峰向王家道歉后,再处置都察院。

    圣上问:“这是为何?”

    方阁老正色道:“沈任行作风端正,品性良好,能力卓越,谦礼忠君,性度恢弘。凌峰能力出众,年少美才,文武韬略,万人之英,举贤荐能,折节为国,乃英隽异才,此二人,文比班仲升,才超赵子龙,整饬吏治,锐意改革,乃不世之王佐之才,圣上得此二人,实乃我君之福。然,世上无完人。瑕不掩瑜,瑜不掩瑕,谓忠也。徐顾王之争执,不过妇人闹尔,却闹将于朝堂,固然有言官小题大作之嫌,亦有木秀于林,风必毁之之故。”

    然后方阁老又向圣上坦言,沈凌二人都是治世能臣,却因太过年轻,锋芒毕露,必受多方攻击。为官之道,坚守正道,亦要和其光,同其尘,方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君王爱之,则集怨于一身,圣上爱之,更要谴责敲打,灭其骄躁,加以锤练。

    意思就是,就算明知没有错的人,但因为太过年轻,不能恩宠太过。还得时时敲打才成。

    圣上又问李骏。

    李骏说:“臣不参与朝中要事,不敢妄议。”

    圣上笑道:“无妨,只私下说说罢了。”

    李骏沉默了会,这才道:“臣与东川,齐缘皆有来往,与齐缘更是相交莫逆,徐氏更是臣表妹。但臣亦不会因齐缘与臣交好,就替他说话。臣只以旁观者陈述事实,此次顾氏,徐氏固然有错,但王李氏挑衅在先,无礼在后。顾氏徐氏亦惩戒得当。然方大人言之有理,东川齐缘皆有不世之伟才,又都是年少有为,难免气盛。于圣上,对朝廷,皆不是好事。所以臣附议方大人提议,可略作惩罚,磨其骄横之心。”

    圣上说:“东川齐缘,虽年轻,却不曾骄傲自满过,徐氏可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连她都对王李氏忍无可忍,足可见王李氏的嚣张。朕若是处罚东川齐缘,岂不有失公允?”

    话虽如此,但圣上依然应了方阁老的提议。

    至于王梓明,方阁老倒未提及,圣上也不曾指责半句。

    当然,圣上与方公的话,并未外传。

    次日,言官们依然气势汹汹地弹劾沈任行和凌峰,纵容家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指气熙使,欺侮下属官眷,罪不可恕。

    言官们那张嘴,简直杀人不见血,小小的一件内宅妇人间的鸡毛蒜皮事儿,居然扯到祸国秧民上头,似乎沈凌二人不伏诛,都要国将不国了。

    当然,也有言官弹劾后,又说人无完人,只让沈凌二人各自回去好生教育内宅妇人,并向王家人道歉就是了。

    而沈凌二人的政敌,也纷纷进言,称沈凌两家管束家人不力,若再呆在重要位置上,说不定将来还要酿成大祸。请圣上罢了沈凌二人的差事,发配去冷门衙门。

    内阁七位阁老也发表不同的看法。

    有三位阁老当场表示,为官不易,沈凌二人建树斐然,实在不应该因家人有过错就抹去应得功劳。只要他们好生管束其家人就是了。

    杨阁老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王梓明这边的。

    另外还有两位阁老在犹豫一番后,也谴责了顾芸儿和徐璐,称其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建意朝廷革除此二人诰命衔。

    圣上就问方阁老的意见。

    方阁老犹豫片刻,反问圣上,这是什么地儿。

    圣上说:“此乃朝廷中枢,商议天下要事之地。”

    方阁老又问:“不过是内宅妇人间的龌龊罢,居然弄到朝堂上当成国家大事来讨论,平白耽搁朝廷要事,圣上认为妥当否?”

    圣上哈哈大笑,称:“方卿此话朕爱听。”然后又怒斥言官没事找事。居然为了内宅妇人间的事儿弄到朝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然后愤怒的皇帝,痛斥了没事找事的言官,又怒斥了沈任行和凌峰,责令二人好生管束内宅。

    百官见圣上震怒,果然不敢再言。

    王梓明也伏身请罪,称他也有错,不该纵容家人惹事生非。当不起堂堂阁老和同僚的请罪。

    皇帝和颜悦色地让王梓明平身,亦未指责半句。

    下朝后,沈任行和凌峰亲自向王梓明道歉。

    王梓明尽管也恼怒顾氏徐氏打自己的母亲妹子,但人家一个堂堂阁老,一个对自己又有提携之恩,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加上今日沈任行凌峰在朝堂上也出尽了洋相,言官包括圣上都站在自己这边,这让王梓明很是得意。对沈凌二人的那点子不满也烟消云散,自然不敢摆架子刁难什么的。

    沈任行和凌峰还纡尊降贵地请王梓明去了如意楼吃了顿饭。王梓明也发挥他八面玲珑的一面,与沈阁老化敌为友。

    双方皆大欢喜。

    只是凌峰回到家中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徐璐也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更明白凌峰和沈任行亲自向王梓明陪罪道歉一事,瞧他脸色不好看,自己反而松了口气。

    徐璐迎上前去,笑道:“爷脸色不好,可是王梓明给爷气受了?”

    屋子里的丫鬟战战兢兢立于一旁。

    这两日自家主子因女主子在外头惹事而受言官弹劾,心情能好才怪,女主人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件事就犯了糊途呢?没瞧到爷们正在生气么?

    凌峰虎着脸,坐了下来,挥挥手,让屋子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徐璐亲自捧了杯茶递给他递给他,坐到他旁边,问:“今儿个爷真与沈大人一道向王梓明道歉?”

    凌峰喝了口茶,然后重重叹口气:“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厮翅膀果然硬了。”

    原来,今日凌峰携沈任行现王梓明道歉,王梓明面上说不计较,但动作态度上,却是一副接受道歉的姿态。对凌峰看似恭敬,但却没了先前发自内心的恭敬。

    徐璐捧着腮,笑道:“应该是觉得,言官们都站在他那边,连圣上都未曾斥责过半句,心里飘飘然了吧。”

    凌峰脸色转怒为喜,也跟着笑了起来:“亏他还是官场老油条,居然让这么点喜悦就冲昏了头脑。”

    这几日,言官弹劾沈凌二人的时候,王梓明嘴里说着他也有错,但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私底下却是半分表示也没有的。今日在如意楼里,王梓明摆出与凌峰一副平起平坐的模样,可没把一向骄横惯了的凌峰的鼻子给气歪。

    不过听徐璐这么一分析,心情才好转了。

    爱之切,责之深,这话放之四海皆准。圣上看似对沈凌二人震怒,实际上,二人却不曾有丝毫损伤。反倒是王梓明,经过此事,王李氏母女怕是越发骄横了。将来王梓明迟早要败在家人上头,可他却犹不自知,凌峰都开始同情他了。

    王梓明的作为,凌峰冷静过后,只是有点可惜,安国侯府为了提携王梓明,暗中也没少使力,想不到居然弄出了个白眼狼来,所以格外震怒罢了。

    如今想通后,自然就恢复如常了。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明日,你与顾氏,一道去王家,道个歉吧。”凌峰有些愧疚地看着徐璐:“王梓明那样的官场老油条都开始得意忘形,那对母女怕是越发横上天。明儿个,你们怕是要受一番苦头了。”

    徐璐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没事,不就是去装孙子么。长这么大,又不是没装过孙子。自嫁给爷后,还不曾装过孙子呢,早些年学的功夫都快忘得精光了,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捡回来。嘻嘻。”

    看着笑得一团孩子气的妻子,凌峰心里又柔软起来,他拉过她的手,“妻好一半福,古人诚不欺我。”

    徐璐把脸儿凑过去:“总算知道人家的好啦?哼,那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哦。”

    凌峰没有说话,而是把她搂到自己面前来,上下其手。

    徐璐推他,“干嘛呢,你都还未承诺我呢?”

    “我现在不就在对你好么?”凌峰抱起徐璐,往内室走去。

    “……你这个大色胚,成日就只知道干坏事……”

    ……

    次日,徐璐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为了附合“被言官弹劾被丈夫责骂惶惶不可终日”的憔悴形像。丫鬟们翻箱倒柜一番,才找出一件往年只穿过一回的旧衣裳。

    青蓝色斜襟褙子,挑银线绣宝瓶葫芦纹样,下身深青色马面裙,头梳圆髻,翻出去年使用过的旧头面,旧首饰。为了保证“水深火热”的面容,还拿了姜汁往脸上涂了些。看起来倒还真有些像肤色腊黄憔悴的模样。

    凌峰只穿了件无袖的白绸褂子,露出一双结实的胳膊,看着在镜子前忙碌的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团哥儿,来到徐璐跟前,取笑道:“哪来的被婆家虐待的小娘子?”

    镜子里的面容着实惊悚,徐璐白他一眼,嗔道:“没良心的,人家马就要去装孙子了,你还取笑人家。”

    凌峰哈哈一笑:“记得做逼真些,千万别穿帮了。”

    “那若我恼羞成怒,与王家真的撕破脸怎么办?”

    “若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撕破脸就撕破脸吧。”凌峰不以为然,反正他已私底下与方阁老和沈任行商议过了,王梓明这几日的表现,已是“骄横自满”之态,这样的人,在一心为国为民的方公眼里,自然会被打入冷宫的。

    徐璐与顾芸儿在朝阳大街中段汇合的,然后再一起上了马车。

    当瞧到对方枯黄憔悴的脸色,半旧衣饰时,二人同时抱肚大笑。

    “你这么一身设计,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沈大人的主意?”徐璐问。

    顾芸儿俏皮一笑:“我自己的主意。”

    “哈哈,我也是。”

    “英雄所见略同。”

    笑过后,二人又说起这阵子的水深火热。

    顾芸儿说:“……这阵子在家中,简直是度日如年呀,婆母倒是不曾指责我,只要我以后注意了,不要轻易冲动。四弟妹可就直接多了,只差没明着说我是乱家之源。这阵子趁我管家之际,处处与我作对,使绊子。”

    徐璐说:“我并不比你好到哪儿去。公婆虽不曾说我,可家里的亲戚,却一个个跑来指责我。说我仗着世子爷的势,骨头就轻成这样。不过到底不是一家人,也就是些无关痛痒的指责。倒是族长也出面了,把我骂了一通。在我认错的情况下,也还不曾为难我。不过大姨母却又趁此机会,居然对我婆母说,夫君而立之年,子嗣犹为凄凉,要作主送两个妾给我,好开枝散叶。而我嘛,就好生持家,服侍公婆就是了。”

    顾芸儿啐道:“真是狼子野心。”

    徐璐笑嘻嘻地道:“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大姨母指责我后,以夫君子嗣凄凉为由,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家的两个庶女一并留在了凌家。说给我分担分担。”

    顾芸儿就问道:“你那大姨母,是哪家的大姨母?”

    “还能是哪家?自然我婆母的嫡亲姐姐,如今的令国公夫人呗。”

    顾芸儿恍然:“居然是她!哎,难怪了。”

    徐璐又哀声叹气地说:“不止这位大姨母送了两位庶女上门,连山工部尚书蒋华康的夫人都登门了。”

    “蒋夫人?我记得,那日在张家,挺巴结你的嘛。”顾芸儿纳闷。

    徐璐叹口气:“她是巴结我,就算我闯了大祸,仍然没有放弃我。只是登门来宽慰我,要我想开些。虽然我并没有错,可架不住世态炎凉,要我早作准备。”

    “她要姐姐早做什么准备?”

    “蒋夫人说,我如今都这样了,膝下也就只有团哥儿一个孩子,团哥儿又还是这副模样,如今又弄出这么件事来,若是夫君在朝堂上受了拮难,回到家中,自然要把气出在我身上。公婆也会对我横眉竖眼的。我家世也只是普能,要我早作打算,给自己备条后路。”

    “蒋夫人的意思是,我这副身子,大概在生养方面是艰难了,偏又还善妒。这在大富人家是绝对不容许的,要我把心放宽些。给爷们多纳几个妾,生下的孩子养在我名下也就是了。外人还会说我一声贤惠。”

    顾芸儿笑道:“这主意好,姐姐答应没?”

    徐璐横她一眼:“尽说风凉话。我家中又不是没姨娘,还需要她替我操心?”

    顾芸儿苦笑道:“我并不比你好到哪儿去。姐姐也知道,我继子年纪都那么大了,明年就要娶妻了。若非沈家家教森严,他又能对我好到哪儿去?以前也就是面子情罢了。如今发生了这种事,都几乎视我为空气了。”

    徐璐惊讶:“你们家沈大人不与你作主么?”

    顾芸儿回答:“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得逼真些才成。”

    “不是,我问得是,你那些继子继女,对你可还尊敬?”

    顾芸儿说:“还成吧,大家都客客气气的。除了两个年纪小的姐儿养在我这儿,与我比较亲近外,其余的与我也就是面子情。”发现徐璐现带怜惜之色,又笑了起来:“姐姐也不必担心我,沈家家规森严,就算我这个继母没多少威信,但总归是继母,是他们的长辈,他们还不敢对我怎样的。”

    有沈任行在,想来沈家那几个继子是不敢拿她怎样的,只是,万一沈任行不在了,将来沈家由沈青云当家,还会尊顾芸儿为长辈么?

    沈任行虽然年纪,到底比顾芸儿大了十五岁。

    不过我朝以孝治天下,沈家又是世代书香门弟,想来还是尊孝道的。那些别家的老封君老太君们,就算是继母,人家不也一样拿长辈的款么?

    徐璐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天底下只有算计继子的继母,哪有敢对继母不好的继子?只要沈青云还想在朝为官,就必须尊敬的顾芸儿的。

    各自说了各自的不幸后,徐璐这才回归正题:“今儿个怕是要装孙子吧。”

    “装孙子?”顾芸儿先是计然,很快就笑了起来,“是呀,王李氏母女不知要怎生刁难咱们。”

    徐璐说:“在人前,咱们自然要把戏做足。不过,只要进了他们家的大门,才不会由着她呢。”

    顾芸儿点头。

    王家住在丰台区的榆树胡同,这儿的屋舍大都是两进或三进的宅子,周围也全都是当官或买或租住的屋合。

    王家的屋舍也是买的三进的院子,据说花了一万八千两银子。从巷子里拐进去,第三道胡同往左拐第三家便是。

    王家大门口除了有三阶台阶像征屋主三品大员的身份外。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的装饰。

    徐璐让人去敲门,说明身份和来意,谁知那看门的婆子居然冷冷地说:“不好意思,老太太身子不适,还没起床呢,我先去通报吧。”然后就把门关了。

    徐璐坐在马车里,对顾芸儿说:“你说,这老太婆会不会把咱们晾在大门口呀?”

    顾芸儿有些迟疑:“不至于吧,她一个三品诰命,敢这么明张目胆么?”好歹她还有二品诰命在身,徐璐更是一品诰命的。王李氏再如何的眼高于顶,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徐璐说:“王李氏那种奇葩,怕是有可能干出来的。”

    果然如徐璐猜对了,把品秩高于自己的权贵夫人挡在门外拿捏,王李氏还真干出来了。

    ------题外话------

    我是勤快小蜜蜂哦

第189章 高超演技

    尽管王刘氏着急得团团转,劝了又劝,向婆母小姑子分析,顾芸儿徐璐的身份,以及凌沈两家如日中天的声威,都不是一个在京城连脚跟都还未站稳的三品官员可以拿捏的。

    更何况,王梓明能有今日成就,也都有凌家的影子在里头。

    只是最后这话王刘氏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说出来。

    还忘了提一句,得知顾氏徐氏今日要来王家赔礼道歉,王李氏母女居然又把左邻四舍的官眷都请了过来。

    眼看徐璐二人在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而太阳也渐渐毒辣起来,王刘氏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跳得厉害。都已打人三翻五次去请王梓明了。

    只是王梓明今天一早就被王李氏支了出去,到现在都还未回来。而婆母和小姑子还在那对客人冷笑着说徐氏顾氏“等会儿,我让她们站着,她们不敢坐”等自大张狂的话来,王刘氏连生吃她们的心都有了。

    王刘氏见劝不动婆母小姑子,只好去劝客人,“文太太……你在京城也有几年功夫了吧,想来也应该知道凌沈两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就算如今暂且折戟,但实力却未受分毫,人家能登门道歉,也不过是奉圣命而已。若咱们托大拿架子,传到圣上耳朵里,怕是圣上也会不喜吧?”

    文太太,也就是文成章的太太,闻言不冷不淡地道:“王太太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连圣上都站在老太太这边,那徐氏顾氏就是恨得吐血也无可耐何吧?王太太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吧。”

    提刑按察使司周家的长媳妇杨氏,也冷笑一声:“天气那么热,王太太还是坐下来歇着吧,喝喝冰饮,消消暑气儿。这冰棍可是严家三奶奶梁氏亲自制作的,挺新鲜的,用来解暑那是再好不过了。”

    王刘氏能不急么?凌沈两家可是庞然大物呀,也只有她这目光短敌的婆母小姑子才会眼生头顶,看不到他们的实力。人家随便跺跺脚就可以把王家捏死。今日登门道歉,不过是做给外人瞧罢了。偏她们不但请客人登门看笑话外,居然还存了拿捏的心思。

    凌沈两家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王梓莉瞧着王刘氏那副焦急模样,威严地大喝一声:“看你那熊样,给我大哥长些志气成不?真是丢咱们王家的脸。哥哥怎的就娶了你这样的胆小怕事之人?再敢罗嗦一句,我就让哥哥休了你。”

    当着客人的面,让小姑子这么打脸,王刘氏气得全身哆嗦,前所未有的耻辱袭遍全身。

    王李氏赶紧打圆场,斥责了王梓莉两句。刘氏可是带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到现在也才弄了几万两出来,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边,王梓莉对嫂子作威作福,门外,徐璐拿着扇子拼命扇着,六月的天气,已开始显现夏天的威力来。加上这巷子里又没个遮凉的地方,马车直直地被曝晒在太阳底下,徐璐二人又坐在马车里头,真可谓汗牛夹背。

    徐璐气得咬牙,“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年在福建让陈氏母女作贱,罚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屈侮过。

    顾芸儿也热得满头大汗:“这王梓明,真够带种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徐璐问。

    车夫赶紧回答:“少夫人,现在巳时末了。”

    再过一刻钟,就是午时了。王家人居然让她们在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徐璐带来的侍卫长胡浩然阴着一张脸来到马车前,压抑着怒火道:“少夫人,这王家欺人太甚,要不要卑职去把门砸烂?”

    徐璐说:“不成,都忍到现在才冲动,岂不功亏一篑?”

    “王家人摆明了要……蹭鼻子上脸。”胡浩然原本想说“作贱”二字的,但想着这字眼不适合用在主子身上,赶紧改口。

    徐璐热得全身冒汗,也没功夫去计较这些,她对顾芸儿悄声道:“一会儿你装晕,还是我装晕?”

    顾芸儿也是个聪明人,双眼一亮,也顾不得热了,犹豫了会,说:“还是你来装吧。”

    徐璐苦着脸儿:“我身子可健康着呢,装不像呀。”

    顾芸儿说:“天气这么热,要我一动不动装晕,会要我的命的。”

    徐璐白她一眼:“要不我们一起装晕。”

    顾芸儿笑了起来:“不行的,那样外人岂不轻易就瞧出来了?”

    徐璐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你先装晕,等回去后,我也装几天病吧。”

    “在家中装病,外人谁信呀?要装就要在人前装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璐也来了火气,索性从榻下拿出一个木盒来,里头躺着个一尺长的瓶子,她拿出瓶子来,恶狠狠地盯着顾芸儿:“要么中暑装晕,要么流产,你自己选一个。”

    顾芸儿张大嘴,看着她手头的瓶子,“这,这是……”

    “用朱砂磨成粉再渗水的,非常纯正的颜色,我亲自研磨的。”徐璐得意洋洋。

    顾芸儿先是睁大眼,然后又拍岸叫绝:“姐姐好生厉害。”

    徐璐目光凶狠:“少拍马屁,快选,中暑还是流产?”

    顾芸儿赶紧说:“姐姐浑说什么呢?是装流产,可不是流产,会不吉利的。还是我中暑,姐姐装流产吧。”沈任行如今有三子三女,顾芸儿并没有子嗣的压力。但凌家就不同了。凌峰子嗣单薄,全京城都是有目共睹的,到现在也才只团哥儿一个孩子。若徐璐“流产”的消息传出去,凌家就有理由“悲忿”了,到时候凌家针对王家的一系列打击,也是名正言顺,外人反而不会说什么。

    徐璐也没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顾芸儿居然能分析得如此透彻,对顾芸儿越发喜欢了。

    “好,你先装中暑晕厥,随后我惊慌失措,紧接着流产。”

    因为二人是在马车上小声商量的,她们各自带来的人并不知情,当顾芸儿晕厥后,沈家人就乱了套,赶紧嚷着带顾芸儿回沈家。

    而一直暗中关注外头动静的王家下人见状,飞快地禀告王李氏:“老太太不好了,沈二夫人晕倒了。”

    王家人先是愣住了,然后就手足无措了。

    文太太杨氏以及王家请来的左邻右舍,面面相觑,但心里却是欣喜到幸灾乐祸。

    王家人拿捏人家倒也没什么,但拿捏过头了,可会出大事的。

    加上王家又不怎么会做人,左邻右舍面上对她们巴结讨好,实际上普遍都在内心里恨出了个洞来。巴不得王家人倒霉,好看笑话呢。

    王李氏再是目中无人,自我感觉良好,但这时候也有些发怵了。

    王刘氏几乎紧张到晕厥过去。

    “这,这要怎么办?”王李氏有些六神无主了,她本来就没什么见识,女儿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但也知道,拿捏过头了,有理的就会变没理,心头也有些没底了。

    王梓莉在片刻的惊慌过后,就又镇定下来,安慰母亲说:“娘别担心。那顾氏不过是沈任行的第三任继室罢了,能有多好的出身?先前她还替沈家带来祸根,沈任行恼她都来不及呢,又岂会为了她为难咱们家?说不准顾氏没了,另外再找一个年轻鲜嫩的岂不更好。”

    王刘氏好不容易顺了胸中那把无名怒火,闻言又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指着小姑子喝道:“一派胡言,京城谁人不知,沈任行对顾氏那可是捧在手心疼的。你今儿作贱顾氏,沈任行会罢休才怪。你,你这可是替你大哥闯下大祸了呀。”

    王梓莉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的,但她一向骄横惯了,哪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一向不曾把刘氏这个嫂子放眼里,瞧她居然敢对自己吼,横眉竖目道:“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教,我大哥怎会娶了你这种不中用的媳妇?”

    刘氏气得全身发抖,忍不住道:“我可是你嫂子,长嫂如母,你对嫂子如此不敬,规矩都学狗肚子去了。”

    王梓莉转头对王李氏冷笑道:“娘,嫂子可是在指责你没把我教好呢。”

    王李氏回过神来,又指着刘氏破口大骂。

    刘氏悲忿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想着婆母的刻薄自私,小姑子的尖酸无耻,丈夫的愚孝冷漠,只觉这日子没法子过下去了,几年来受的怨气再也无法忍受,她怒吼道:“这日子没法子过下去了,我要与你儿子和离。”然后就冲了出去,对自己的陪嫁吼道:“去收拾我的嫁妆。”

    王李氏气得双目通红,直拍桌子大骂:“反了,反了,赶紧去把老爷请回来,把这泼妇给休了。”

    王梓莉说:“对,让我哥休了她。”然后又吩咐管家,“去盯着刘氏,不许她把嫁妆带走。哼,她嫁到我家来,嫁妆就是我刘家的。她要走可以,却不能让她把王家的财产带走。”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奇葩!

    文太太杨氏及客人们面面相觑,由表及里,王家人这样的德性,那王梓明怕也风光不多久了,与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简直就是作死得忙呀。

    众人火烧屁股地找理由告辞离去。

    从王家出来,文太太和杨氏发现巷子里已挤了不少人,正对着王家大门指指点的。

    这榆树胡同里有九成的住户都是当官的,王家的左邻右舍也都是官眷,大概是刚才王家大门外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好些门都被打开来,若非顾忌着午日毒辣的阳光,怕早就出来看笑话了。

    但当众人瞧到从王家出来的客人当中,除了榆树胡同的人外,居然还有文太太和杨氏,全都各自回去凛报自己的主子。

    “……这文太太还有周大奶奶与凌少夫人有宿怨,去王家看凌少夫人笑话也无可非厚。不过她们这般做,与凌家肯定是结下死怨了。”

    “还有,那些特地跑到王家作客的人,也都是些没眼色的棒槌,这些人,以后可得离远一些。”

    并不是所有官太太都像王李氏如此奇葩的,也不会像文太太杨氏那般不知死活,大家都是倾福避祸的好手,纷纷告诫自己的家人,以后见了这些人,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当日下午,有关王老太太拿捏沈二夫人及凌少夫人的消息就传遍帝都。

    流言从来都是夸大的,传到最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凌少夫人及沈二夫人一大早就去王家赔礼,只是王老太太非常拿大,不肯开门,使得二人在王家大门外被烈日曝晒了一整个上午,最后,沈二夫人中暑晕厥过去,王家大门依然紧闭着。

    但凡听得消息的人,无不倒吸口凉气,一边夸王梓明母子真真有种。一边又暗自乐着,王家人如此拿大,众人可以想像,不久的将来,王家母子有可能的下场。

    到了傍晚,又曝出凌少夫人徐氏流产的消息。全京城都沸腾了。

    甚至有人断言:“王家人怕是见不到明年的太阳了。”

    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凌家子嗣凄凉,上回杨采儿合着冯氏算计怀孕的徐氏,害得徐氏差点流产,最终,安国侯府凌厉的报复还历历在目。连杨士清那样的堂堂阁老都被整得在内阁沦落到连打杂都没份的地步,冯氏更是在钱家“养病”到现在。冯氏的父亲,堂堂小九卿之一的人物,也被整得丢官罢职。那时候,徐氏也只是有流产迹象而已。

    如今,徐氏被王家人拿捏到流产的地步,可以想像王家人有可能的下场。

    全京城的人都在讨论王家作死得忙,幸灾乐祸到极至。而那些因这阵子言官攻击凌峰而改投王梓明怀抱的官员,则悔得肠子都青了。

    纷纷在家中对王梓明破口大骂。

    “……这混账东西,作死也不找个好地儿。他以为他是谁?真当他是天王老子了?沈家凌家都敢拿捏?”

    当然,也有部份人怀疑,会不会是作戏。但很快就被人驳斥。

    “……是沈二夫人先晕厥的,凌少夫人惊乱之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护送沈二夫人回沈家。看沈家下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应该不似作假。只是,跑到半路,马车里就开始渗血出来,原来是凌少夫人流产了。那可是众人亲眼所见的,凌家下人当场就有人跌下马来。在大街上就乱作一团。”

    “……因沈三夫人是大夫,加上离沈家要近些,所以凌少夫人也被护送到沈家去,凌家人又还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只是太医才刚赶到,凌少夫人已经流产了。沈三夫人亲口所说,没救了,怕还伤了身子,需要养上一两年。当时凌少夫人带出来的婆子当场就晕了过去。而凌家的丫鬟,一个个面如土色。凌家的护卫甚至要去杀了王家人赎罪。被沈三夫人劝下了。这可是张太医亲自所说,甚至还亲自看了沈三夫人开的药单,张太医可不是沈凌两家的人,他的话自然是不假了。”

    众人一边同情凌家,又一边谴责王家,作死都不找个好地儿。然后又是浓浓的幸灾乐祸,安国侯府那是何等人家?凌峰更是出了名的杀神屠夫,又护短得厉害,王家大限应该是到了。

    ……

    徐璐和顾芸儿的演技非常厉害,保密功夫也做得非常到位。沈任行不必说了,单说凌峰,听到妻子流产的消息,完全用冲得方式就冲出了家门,骑着宝马一路狂奔去了沈家。

    凌峰来得很快,带着满身的煞气就闯入沈家客房。徐璐带来的扈卫和丫鬟婆子顾全都跪了一地,口称:“奴才没用,没能护好主子,请世子爷责罚。”

    赵嬷嬷和胡浩然并不知道徐璐是在作戏,还以为主子是真的流产了,又悔又怕,此刻又瞧到凌峰杀气冲天的模样,心脏跳过不停,只怕小命不保了。

    凌峰毫不理会,箭步冲进屋子里,直奔床上,“小璐。”看着面色枯黄气息淹淹地躺在床上的妻子,声音颤抖得厉害。

    徐璐看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当中,看到凌峰后,就哭了出来,“爷,我对不住你……我没有保护好咱们的孩子,呜呜,我是凌家的罪人……”可惜泪水怎么也流不出来,只好拿着帕子抹眼,嘤嘤地哭着。

    凌峰扑在床上,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好了,别哭了,这事儿不怪你。我会替咱们的孩子报仇的。”想着他那可怜流掉的孩子,妻子今日所受的委屈及伤害,凌峰恨不得生撕了王家人。

    “都怪我,不该让你去王家的……好了,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咱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别哭了,小璐,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徐璐嫁给自己也有四年了,这还是凌峰第一次见哭得如此无助的她,凌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刚才妻子躺在床上无助悲伤的模样,就那样生生浸入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想到妻子所遭受的痛苦,凌峰恨不得把王家人千刀万剐,又恨不得掐死自己。妻子今日所遭受的罪,全是自己造成的。

    徐璐被凌峰搂在怀中,脸颊上居然有湿意,原来凌峰居然也哭了。心头大惊,遭了,作戏作过头了,她轻声道:“爷,我……”

    凌峰打断她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我不会放过王梓明的,我会让他们一家子生不如死。让他们后悔今日对你的所做所为。”

    “你,你听我说……”

    “我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要怪也是要怪我,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你先躺着,好生休养身子。我会替你报仇的。”

    凌峰的声音已恢复了冷静,但脸色依然难看,尤其屋子里还有丫鬟,他不好让别人瞧到自己的脆弱,努力眨了眨眼,挤去了眼里的湿意,恢复如常后,这才放开他。

    徐璐知道自己作过头了,赶紧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傻子,我装的。”

    凌峰身子一震,到底不是普通人,没有当场跳起来,或是当场转悲为喜,而是动也不动地搂着徐璐,等忍下心头浓浓的喜悦后,这才轻轻放开她,轻声问:“真的吗?”

    “嗯,所以你可别穿帮了呀。”徐璐还在他腰间故意拧了把。

    凌峰越发搂紧了徐璐,外人只会瞧到他心疼失去的孩子,悲伤过度。

    徐璐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加上天气又热,他刚才又一路狂奔过来,一身的臭汗味,再抱得如此紧,可没把她热出汗水来,她推了推他,说:“爷别伤心了,我没事的。”然后又在他耳边,以最小的声音恶狠狠地道:“一身的汗臭味,你想薰死我呀?”

    凌峰发狠地又搂了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小魔女,天知道,刚才瞧到气息淹淹地躺在床上,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毁天灭地的冲动。

    “你这个……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真为以……”凌峰咬着她的耳朵,恨不得咬死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演技未免太好了,害他一度以为天都要榻了。

    徐璐把头埋入怀中,在外人瞧不到的情况下,扮了个鬼脸。

    ------题外话------

    一般我都是晚上8点半到9点半左右更新。大家就在这个时间段等我就成。超过9点半还没更新的就不用再等我了。当然,断更的可能性只在0。1成。停电、审核不通过、或是临时决定去旅游,就这三个断更原因。但机率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第190章 横着走

    “不这样做,还真不知要如何收场呢。”当时王家人摆明了要拿捏她们,干等下去,已无意义,只有找法子破局了。虽然会被指责有失身份,但只要能钉死王家,丢脸就丢脸吧。如今沈凌两家越发势大,偶尔一回示弱也是无妨的。

    凌峰也知道,但这时候,满肚子的千言万语却化为一句恶狠狠的话:“等回去后再找你算账。”表面上,他放开她,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语气沉痛道:“你先躺着,等太阳下山后,咱们就回去。”

    凌峰起身,目光阴冷地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

    众人自凌峰进来后,就一直跪着,紧张加恐惧,再加上天气炎热,早已汗水淋漓,但仍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凌峰声音冷冰冰地道:“护主不力,你们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众人心脏紧缩,赶紧磕头求饶:“世子爷饶命,少夫人饶命。”

    徐璐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不关她们的事。爷放过她们一回吧。”为了把戏演到逼真,她连贴身的丫鬟都是瞒着的,如今瞧她们一个个吓得跟什么似的,心头也怪不好意思的。

    凌峰自然也知道不关丫鬟的事,但面上仍是疾言厉色地训了她们一顿,这才放过了她们。

    赵嬷嬷等人战战兢兢地起身,捡了一条命的她们,越发感激心地仁慈的徐璐。

    凌峰去长沈任行去了。

    路玲玲又过来看望徐璐,谴退下人后,这才瞪着徐璐:“你和芸儿演得还真逼真,连我都快要吓死了。”

    徐璐说:“不是事先通知过姐姐么?”早在昨天晚上,徐璐就派人来知会了路玲玲,请她今日见机行事。以路玲玲的聪明,应该会料到的。

    路玲玲说:“知道是一回事,可瞧到你和芸儿,一个晕迷不醒,一个下身全是血,还真以为出大事呢。”

    “既然要演戏,自然要逼真些。”

    “你怕是连你们家世子爷也给骗过了吧?”

    徐璐一脸得瑟:“怎样,我的演技不错吧。”

    路玲玲一脸羡慕妒忌,“你就得瑟吧,了不起有个疼你的男人。”然后又说起沈任行来。

    “……二伯平日里那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这回也让芸儿给破功了。刚才芸儿晕迷不醒被送回来,二伯虽不像你们家世子爷那般狂风暴雨的,我却觉得屋子里陡然冷溲溲的。唉,真替王梓明感到可怜。”真是找死也不找个好地儿。

    官场上,就算生有龌龊,也不会真正撕破脸就是了,能够化解恩怨的就化解,能不结仇就不结仇。否则为何会有官官相护一说呢?因为大家都知道,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树一个敌人来得强。就算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只要没一巴掌捏死对方的能力,那是绝不会立马撕破脸的。

    这王家母女倒是无知者无畏。

    ……

    金红色的夕阳,在天地间撒下一层唯美的光晕。

    凌峰辞别沈家,领着徐璐回家。

    在回来的路上,凌峰特地交代车夫,从丰台大街回去。说想去丰台街的花卉市场买些花草回去。

    在路上就碰到了被王李氏派到城外办事的王梓明。

    王梓明坐的是一辆双三驾黑轴平顶红色车围子大鞍马车,正三品大员的缂丝棉绸标志,在丰台大街上,也算是头一份了。

    丰台区域居住的官宦人家,大都是中低级官员,王梓明并不是住不起皇城,但因一个萝卜一个坑,皇城的屋子早已被占得精光,根本没什么空房子,所以只好退而求次在丰台区置业。

    而丰台区域住的又都是中低官宦人家,所以王梓明的车夫驾车到现在,一向都是别人让他的份,渐渐地,赶车就有些随意起来。

    很不凑巧,安国侯府八骑黑色骏马开道,清一色黑衣双排银扣束腰箭袖劲装腰配长刀的侍卫,身后是带凌家标志的石青色八角挂珞缨蟠螭的三驾马车从对面驶来。马蹄齐整的声响,那车夫赶紧勒马。车内的王梓明一个不防,差点就撞上了车厢,不由怒道:“怎么驾车的?”

    车夫回答道:“前边有人不肯让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车夫也是井底之蛙,不过也不能怪他,他的活动范围一直在丰台区附近,而王梓明上朝皆乘四人抬软轿,这车夫压根儿就不认得权贵标志,只记得,自家大人是正三品大员,马车上系有绯色缂丝棉绸,车围子也是三品以上官员方能使用的红色,是非常尊贵的身份标志。却丝毫没有把对方马车上的藏青缂丝当成权贵的标志。所以张嘴就道:“也不知是哪家出行,这么没规矩。”

    官员出行,差二三级者,需下马回避,差一级者,也需打马避让。虽说大街上不可能真正做到下马回避,但至少也得打马让道吧。偏对方硬是不让道,真是不懂规矩。

    王梓明劳累了一天,脑袋有些晕沉沉的,也没有去深究,只是说:“报出咱家名号,让对方让道就是了。”

    车夫就神气活现地朝对方喊道:“此乃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坐驾,尔等还不让道?”

    坐在马车里的徐璐,这时候才知道凌峰故意走丰台街的用意了,抿唇瞅了凌峰一眼。

    凌峰冷笑一声:“果然是爬到了高位,骨头就开始轻了。”

    内院侍卫长胡浩然持鞭厉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看清楚爷爷是谁。”

    胡浩然又不常在外头走动,车夫自然不认得的,只觉得胡浩然穿着一身劲装,半是江湖人氏打扮,半是官家护院打扮,也不怎么惧怕,又与胡浩然对骂了起来。

    “放你奶奶的屁,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吏部右侍郎王大人的坐驾,王大人也在车上,还不速速避开?”

    胡浩然还未开口,凌峰已打马上前,持鞭厉喝道:“王梓明,给爷滚出来。”

    车内正昏昏欲睡的王梓明一听这声音,立马就没瞌睡了,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赶紧掀了车帘一瞧,就赶紧拱手作揖。

    “不知凌大人在此,在下实在惭愧。”

    凌峰见他说话如此拿大,丝毫没了昔日面对自己的毕恭毕敬,一股邪火就有些包不住了。加上自己媳妇还让他老娘作贱,让徐璐流了产(虽然是装的,但凌峰仍是这么认为的),新仇旧恨相加,打马前行,来到王梓明马车前,马鞭如流星般挥了出去。

    王梓明文弱书生一个,就算身子强壮,可到底是没习过武的读书人,被凌峰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鞭子卷住身子,被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吃了个狗啃泥。

    凌峰丝毫不顾忌周围看戏的老百姓,不等王梓明爬起来,又给他挥了一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王梓明,从今往后,凌某与你势不两立。他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然后在围观者呆滞而震惊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回到华馨苑,徐璐向武夫人请了安,武夫人到现在才知道徐璐是装出来的流产,一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去。

    “……虽说只是作戏,但王家人实是可恶,当真是不把我凌家放眼里。”武夫人脸上一片冰寒,对徐璐说:“好孩子,今儿委屈你了。不过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徐璐说:“原也是媳妇惹出来的祸,还连累爷跟着丢脸,受这么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那王家人着实拿大,媳妇实在忍受不住了,才想出了这么个笨办法。让夫人担心了,是媳妇的不是。”

    武夫人笑道;“你何错之有?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你做得很好,如今王家人有理变没理,白白伸出脖子让人砍,若不把握这个机会,更待何时?”

    尽管已在自己家中,但凌峰依然做足了全戏,亲自护送徐璐回华馨苑,交代丫鬟们好生服侍。自己则去了外书房,找幕僚商议怎样给王梓明一个雷霆一击。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凌峰痛打了两鞭子的王梓明,气得脸色铁青,心头更是恨毒了凌峰,并未回王家,而是去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墨家中,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伯府。

    永宁伯爷江墨,公私分明,铁面无私,深受皇帝喜爱。前阵子还因顾氏徐氏在张家欺负王李氏母女,还特地弹劾沈任行和凌峰。所以王梓明一心认定,江墨应该是站在他这边的。

    王梓明就特地带着一身的伤痕去拜访江墨。

    只是出乎王梓明的意料,江墨听了他的诉苦,却并未如他想像中的勃然大怒,指责凌峰“仗势欺人”,而是摇了摇头,说了句王梓明怎么也听不懂的话。

    “……凡事有因必有果。凌峰固然冲动了,却又占了个理字。王大人,本官劝您还是忍下这口气吧,闹将出来,对你也没甚好处。”

    王梓明不明就理,却也明白过来,原来江墨应是被凌峰收买了,所以站在了凌峰那边。

    王梓明气得拂袖而去。他又去拜访了三位内阁阁老,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的杨士清,大理寺卿兼文华殿大学士的范鸿儒,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的张学瑞。

    这三人,虽不算是凌峰的政敌,却与沈任行有利益冲突,尽管大家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私底下斗得可厉害了。这几位阁老,是支持王梓明的。

    而王梓明也心知肚明,自己吏部右侍郎的身份,在这些阁老眼里,也还是奇货可居的。所以他有信心,让这几位阁老站在自己这边,一道对付凌峰。

    尤其杨士清与凌峰还是彻底撕破脸的。

    只是让王梓明震惊纳闷的是,包括杨士清在内的阁老,居然连面都不见就把他打发了。而唯一一个接见了他的范鸿儒,居然对他说:“凌峰虽跋扈蛮横了些,却也占着个理字。这个亏,怕是吃定了。”

    范鸿儒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王梓明,语气缓缓地道:“你也别想着怎么去对付凌峰,还是想着要如何保住你这身官皮吧。”三言两语打发了王梓明后,范鸿儒又让人给凌峰递消息,把王梓明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凌峰。

    范鸿儒回到内宅,范夫人说:“那种半壶水就叮当响的人,老爷理他作甚?”

    范鸿儒笑道:“我是没理他呀,三两下就打发了他。”

    范夫人说:“可我听底下人说,老爷还特地派人去告诉凌峰。这是为何?咱们作壁上观不好么?”

    范家与凌家没什么深仇大怨,却与沈家有利益冲突,范家原来是想拉拢凌家的,但凌家与沈家好得同穿一条裤子。所以范夫人连凌家也不怎么喜了。

    范鸿儒叹口气道:“没法子,沈任行和凌峰都是御前红人,有能力又有手腕,有诚府又有手段,人脉广,势力大,一个个的还又心狠手辣,我虽贵为次辅,可处处被沈任行压制,如今只差没像杨士清那样沦落为打杂的。凌峰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其与他们对着干,还不如韬光养晦。沈凌二人虽心狠手辣,唯一的优点就是心胸还不算狭隘。咱们主动示好,想来将来就算退了下来,他们不至于为难央及。”

    央及是范鸿儒的儿子范括的字,如今是某个州府的同知。

    范夫人也知道丈夫在内阁过得并不如意,闻言就说:“老爷怎知他们会与老爷尽释前嫌?”

    范鸿儒道:“凌峰身边有个叫燕回的幕僚,此人昔日还曾对他下过毒,凌峰都可以即往不咎,进而重用他。”然后又说:“为夫还曾刻意观察过凌峰提拔的官员,有些官员甚至对他还有过成见,但仍是受了提拔,足足可以证明此人还是有些心胸的。”

    范夫人就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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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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