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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章 元宵

    与徐璐相交莫逆,顾芸儿哪会不知徐璐的心思,不由宽慰道:“姐姐不必忧心,二爷说,未人虽没夺鼎的可能,但只要他努力用功,还是大有希望的。至少,进入名次还是没大问题的。”

    徐珏考中举人的可能性还是颇大的,只是名次绝不会排得太高就是了。这点徐璐早就料到了,那些仕家大族的子弟,一生下来还没学会走路,人家就已开始启蒙。而徐珏到了五岁才开始由祖母教导启蒙,先天条件就被人家甩出了三条街,能进入名次已算不错了。

    徐璐笑着说:“只要未人能进入名次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还多亏了沈大人的奚心辅导。”

    顾芸儿笑道:“受了未人的拜师礼,就得要有老师的觉悟。”徐珏只是沈任行的记名弟子,好歹也算是弟子,又在沈家读书,平日里有空,沈任行也会过问下徐珏的制艺,偶尔指点两句,略尽为人师的责任。徐珏并不笨,悟性也还不差,制艺方面也确实有所增进就是了。

    说话投机的人,只要聚到一起,总会有说不完的话,说了徐珏的制艺,又聊起各自的日常,正说得带劲,凌峰与沈任行已寒暄完毕,各自别过。

    徐璐问凌峰刚才与沈任行聊了些啥,凌峰淡淡地道:“东川与我说,今夜有人在大发赌坊赌博,赌资甚大,还闹出了人命,巡防的兵马司镇压不住,又上报顺天府,顺天府派人全一锅给端了,包括赌场老板以及所有赌客全被下了大狱。”

    “与咱们家有关系么?”徐璐眨了眨,说起赌博二字,令她想到了四房子弟。

    凌峰看她一眼,面沉似水:“有,四房的嘉行。”

    “果然不出所料。”徐璐说,“那这事儿怎么办?我们长房要出面么?”富贵生骄淫,太平盛世下,聚众赌博也逐渐贵族化,四房的嘉行本来就有赌博的前科,如今被人因赌而抓进大牢,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是这事儿可轻可重,单要看主审官如何判案了。

    凌峰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凌家族规向来严禁赌博,就算他没吃上官司,族规也不容他。更何况,还弄出了人命,这可不是儿戏。”

    “那,这事儿会很严重么?”徐璐赶紧问。

    “不大清楚。不过闹出了人命,可就不是小事了。死者身份也不一般,好歹也是官宦之后,嘉行就算与此事无关,但聚众赌搏,也要让他受一番罪了。”

    “严少秋还在府伊的位置上吧?因梁氏一事,他们可也恨上咱们了。怕是会秉公执法了。”徐璐很是内疚,虽说站在梁氏弱者的立场,拉虎皮扯大旗,借力打力乃最聪明的做法,但对于徐璐来讲,却是不可原谅了。白白损失了一个听命于自己的正三品大员,再重新培养一个京官,也不是易事。

    “秉公就秉公吧,算是给那小子一点教训。”凌峰脸上带着戾气。

    徐璐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可怕就怕四房的会胡搅蛮缠,觉得长房不出力。”

    其实聚众赌博也不是大事,大不了被关一阵子,打一顿板子。但哪个做父母的舍得让儿子吃苦,少不得四处托关系拯救。

    多少家族败落,也正是因为子弟不肖,又免不过道德绑架,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而走险,最终让政客抓到机会狠狠踩了下去。

    凌峰脸色更是难看。

    徐璐见状,赶紧说:“其实,咱们也可以事先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四房的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凌峰看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没那个必要,我身为宗子,若连四房都弹压不住,还当什么宗子。”

    一家三口继续闲逛,最终还是应团哥儿的要求,买了两个花灯在手上提着。只是小孩子的喜好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要的时候,抓心抠肝都想要,但要了过后,玩了一会儿就觉无趣,又想要别的花灯或玩具。

    凌峰和徐璐手头都各自提着一个花灯及一些精巧的玩具,自然不会再给他买,小家伙就使起性子来,抓了凌峰的头发一把。凌峰今日虽未戴冠,却也是束了髻,插了簪子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让小家伙这么一抓,发髻就乱了。凌峰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自然要注重仪表,气怒之下,就脱了小家伙的裤子,对着肥屁屁狠狠打了两巴掌。团哥儿就大哭了起来,就往徐璐身上扑去。

    徐璐心疼他挨了打,一边哄着一边与他讲道理。团哥儿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哭了没一会儿,哭音就小了许多,只是扁着唇,抹着眼,不时偷偷瞄着自己的父亲。

    徐璐就把他往凌峰怀里凑去,哄着团哥儿说:“刚才是团哥儿的不是,不该乱发脾气,更不能扯爹爹的头发呀,这可是非常不敬的行为,难怪爹爹要生气了。团哥儿现在也知道错了,只要给爹爹说声对不起,爹爹肯定会原就座我的。”

    团哥儿呜咽着,就是不肯说对不起,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凌峰。

    凌峰板着张脸,没有伸手去抱他。徐璐就说:“行了,小家伙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这做父亲的,就原谅他一回吧。”她把团哥儿继续怀他怀里凑去。小家伙想伸手又觉拉不下面子,只扁着嘴巴小声抽泣着,但却一直拿委屈的眼睛瞟着自己的父亲。

    这种可怜劲儿,徐璐是没半分招困之力的。

    “好了啦,就原谅他吧。”

    凌峰继续板了会儿脸,直到团哥儿委委屈屈地叫了声“爹爹”后,这才抱过了他。

    团哥儿果然就不再哭注,双手搂着凌峰的脖子,把脸埋入父亲的劲窝里。凌峰拍了他的屁股一下,笑骂道:“这混小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颜观色了。”

    徐璐也笑了起来,揪了小家伙的脸儿,小家伙已不再哭,只是缩在他老子的肩窝里,只露出一张破啼而笑的小嘴儿,又爱怜地捏了他的手儿,说:“头发都乱了,要不,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凌峰也不是很自在,点头同意。走了没凡步,徐璐的头皮忽然被人扯住,头上戴的镶百宝的花冠被人强行扯走了,因为花冠戴得牢靠,连着头发,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被带了出去,跌在地上。

    如此巨力的拉扯,徐璐痛呼一声,紧接着,耳边又响来一声凄厉惨叫。原来,凌峰已眼明手快地把抢头面的人踹出飞远。

    摸着被扯得生痛的头皮,徐璐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汪汪地看到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男子,正被人反握着手臂扑倒在地,而把该男子制住的,则是劲衣打扮的英武男子。

    此人是神机营派到凌峰身边的扈卫,叫王磊。

    “好大胆子,连我家夫人的也敢抢,活得不耐烦了是不?”王磊厉声色俱厉,手上的动作却是不轻,那男子立即哭爹喊娘地惨叫起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那男子在求饶间,忽然屈肘往后猛击,王磊缩腹,单手一扬一扭,就把男子双手制住了,并且往下一折,那男子又痛得杀猪般叫了起来。

    “救命呀,杀人呀,抢劫呀!”这男子还真有几分匪气,如此劣势,居然还妄想搅浑水。

    但王磊是何许人矣,那可是神机营出来的人,出手向来狠辣,双手捏着对方的下巴,咔嚓一声,下巴就脱了舀,想喊都喊不出来。

    王磊再往他腿上狠狠一踢,那人就趴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凌峰抱着团哥儿,声音冰冷:“我朝律令,当街明抢者,重则五十大板,并斩左趾为戒,流放一千里。此人当街呈凶当场抓获,还敢反抗,死不悔改,罪加一等,立即押送顺天府,请官府定罪。”

    忽然人群里挤出两个黑色劲装的汉子来,取代王磊把抢劫者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呈凶者见这对带孩子的年轻夫妇居然还带了扈卫,脸色灰败,自知手贱眼瞎,抢了不该抢的达官贵人,想求饶,耐何下巴被卸,只能可怜巴巴地对凌峰磕头,请求从轻发落。

    凌峰毫不理会,拉着徐璐的手挤出围观的人群。

    “怎样,没事吧?”凌峰问。

    徐璐捂着头皮,依然泪眼汪汪的:“头皮好痛,大概被扯伤了吧。”因为要逛夜市,怕人多挤掉首饰,所以梳头的时候,还特地用头发一缕一缕地把花冠缠得紧紧的。越是牢靠,花冠被生生抢离头发,自然是有得罪受了。

    就是现在,她的头皮还一阵火辣辣的痛呢。

    “我看看,”凌峰低头观察着:“也不算严重,就是头发掉了几缕。”

    那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见他们是年轻夫妇,穿得又好,又带着个周岁稚子,手上还拧着灯笼玩具,周围人又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原以为抢了就跑,苦主绝对追不上。耐何花冠与头发绕得很紧,一时间没有扯掉,反而被反应神速的凌峰给一脚踹飞。

    “真是倒霉,瞧我,现在都成了疯婆子。”花冠虽然未被扯走,但头发已被弄乱,索性取了拿在手头。

    凌峰一手抱着团哥儿,一手牵着徐璐的手:“幸好是晚上,算了,先离开再说。”

    “可是团哥儿买的灯笼……”徐璐忽然发现两手空空,原来,刚才出事的时候,手头的灯笼玩具都被他们给扔了。

    凌峰安慰说:“没事,就两个灯笼罢了,回去再买几个就是了。”

    夫妇俩都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可让华馨苑的一干丫鬟们吓了一大跳,得知在外被抢,赵嬷嬷吓得心跳倏停,“天子脚下,居然还有如此凶蛮之人,少夫人您没事吧?”

    仔细检查了徐璐的头皮,幸好没什么大碍,也就是头皮要痛上几天罢了。

    被恩准出去看花灯的豆绿几人也叽叽喳喳地说起京城近来的治安来,“……这阵子的治安是不怎么好,偷抢拐盗的又有所增多,也不知官府在干些什么。”

    “这伙人专门朝老弱妇孺下手,就今儿个,我听卖花灯的老板还说,某个员外郎的小儿子被抢走了。身边还带着几个家丁跟着的,那人贩子可胆大了,抱着孩子撒腿就跑,追也追不上。”

    “这又有什么,”沁香说:“还有更厉害的,今儿晚上像少夫人这般遭遇的,就有好几起呢。都是扯了首饰就走,小姐们身边就算带有仆妇丫鬟,可女人胆子小,反应又慢,等回过神时,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确实,女子出门,一旦受了什么惊吓,仆妇丫鬟第一反应就是先上前捡查主子是否受伤,追凶什么的反倒排在后头了。

    徐璐一脸后怕地对凌峰说:“也幸好爷跟在身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凌峰则说:“京城治安忽然坏成这样,严少秋这个府伊的位置,怕是即将易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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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更新

    开始准备双十一活动了,好烦哦,讨厌这个活动,但又不得不搞,真的好烦

第30章 再遇

    府伊就是伊府,尽管被各方责难得脑袋发肿,严少秋仍然是顺天府最高官员。对于普通治安案件或刑事案件有着铁一般的审判权。

    大发赌坊闹出人命一案,起因是嘉行赌运不好,带来的银子输得精光,像赌坊借的大额银两也输得一踏糊涂后仍然差着赌资,赌场不肯再借,与他对赌的几个纨绔子又不要他事后归还银两,只逼他继续对赌。嘉行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今晚赌运奇差,不敢再赌下去,只想走人,也承诺过几天就凑够银子还债。但几个纨绔子不肯放他走,争执之下,嘉行动起手来,自然不敌,身边的小厮也加入战场,一时间棍板满屋飞,连累了别桌的赌棍,那赌棍也是个纨绔子,脾气又火爆,二话不说,抓着把椅子就朝正在痛殴嘉行的纨绔子弟招呼去。

    最结实的黄花梨,一把砸下去,那人就脑袋开花,死翘翘了。闹出了人命,自然不是小事,偏被砸死的又是四品吏部郎中的儿子,而打人者也有些身份,是东城卫所指挥使之子。东城兵马司不敢接手,只好层层上报。

    严少秋雷厉风行,把参与赌博的赌客老板全下了大狱,连夜就审清了来龙去脉,打死人者判了个过失伤人,判流行十年。而参与斗殴者全判了个聚众赌搏闹事,一人痛打二十大板,各罚一两银子了事。

    四房夫妇的连夜来找凌宽父子求情,话还没说完,儿子已经受刑完毕,被通知去衙门领人。

    嘉行被抬回来时,但凡在长安东大街的凌家子弟都来了,但见嘉行全身都是血,被打得气息淹淹,他还抓着母亲的手哭叫道:“爹娘可得替儿子作主呀,儿子本来就是受害者,可那严少秋却指定儿子是祸首,别人都只打二十板子,罚一百两银子,儿子却被要被罚三百两银子。娘,孩儿不服气呀。”

    四房夫人就哭天抢地起来,要凌峰替她儿子作主。

    凌峰冷冷地道:“严少秋也算是公正公允了,婶娘要我如何给嘉行作主?”

    “可是他丝毫不给凌家面子,不给齐缘你面子,这还了得?嘉行本来就是受害者,被人打成这样,还要被重神,哪来的天理?”

    “婶娘的意思是嘉行聚众赌博还有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严少秋判得太重了,还有那些人,他们把嘉行打成这样,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凌峰冷冷地问嘉行:“你也要凌家替你出气?”

    嘉行悲忿道:“峰从兄,好歹我也是凌家子弟,您可不能袖手旁观。这可是关系到凌家的颜面。”

    “你当真认我这个从兄?”凌峰冷冷地问。

    “那当然,峰从兄是咱们凌氏当代宗子,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自然以你马首是瞻。”

    “真要我替你作主?”

    “……咱们虽已分了家,可好歹也是一家人,还望峰从兄疼疼兄弟。”

    四婶娘也赶紧说道:“是呀是呀,我们四房虽没什么出息,可好歹也是姓凌,一家写不出两个凌字来。还请峰侄儿疼疼你兄弟。”

    凌峰含颌道:“那好。嘉行你聚众赌搏,已违凌氏家训,并闹到官府,致凌家为你蒙羞。犯事后死不悔改,妄行报复,今日我以长兄的身份教训你。”

    凌峰环视屋中众人,沉声喝道:“凌家子弟都给我听着,四房嘉行德行败坏,违背家训,参与赌搏闹事,被官府惩罚,不知省悟,反行报复之事,丝毫不顾忌如此做会给凌家带来惨重后果。今日我以长兄身份,好生教训你,何谓家训,何谓族规。”

    此翻铿锵凌厉的话,不止四房的人傻了眼,其他子弟也都呆若木鸡。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凌峰已厉声吩咐人去锁拿嘉行的小厮,以“不好生规劝主子行正路而走歪门邪道”为由,一人打了二十大板。几个小厮被打得哭爹喊娘,痛哭流涕。

    四房叔父脸色大变,正要指责凌峰,而凌峰却冷冷瞥了他一眼:“四从叔四从婶是长辈,我这个做侄子的倒是不好指责四叔什么。所以只能请族中长老出面了。四叔,嘉行的事儿,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族中长老,请长老们裁夺。”

    四房叔父骇了一跳,凌峰不出面作主不说,还要反过来治自己的罪?

    四婶娘就不干了,尖叫道:“齐缘,你这是何意?”

    凌峰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拂袖喝令左右:“把嘉行带去思过堂,请大夫医治。什么时候真正悔过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四婶娘抓狂了,冲上去,但让凌峰冰冷骇人的眸子给定在原地,她哭喊道:“齐缘,嘉行都这样了,你还要怎样?”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犯了错就要受罚,没有人可以例外。”凌峰冷冷地道:“四婶若是觉得我毫无兄弟之情,大可去族中告我。不过仍是要劝四婶悠着点,养子不教,父之过。长老们的脾气四叔应该是知道的。”

    四叔气得全身乱颤,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喟然长叹。拉住了还要说话的妻子,“罢了,嘉行是该好生管管了,咱们就不要再插手了。”

    四婶哪舍得儿子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到家还要受惩罚,死活抱着儿子,不让带去思过堂,并大骂凌峰冷心无情,毫无兄弟之情,凌家落在他手头必四分五散之类的话。

    凌峰冷眼旁观,也不辩解,任由四婶泼闹哭诉。四婶嘴里骂得凶,但心里却是有些发怵,骂声就渐渐歇

    些发怵,骂声就渐渐歇了。连嘉行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这个长房从兄的凶名他可是略有耳闻的,尽管没有真正见识过,但光站在那,他就双腿腿打颤,生不生反抗之心,只好道:“娘,还是让我去思过堂吧。”

    看着儿子的惨状,凌峰的冷漠无情,四婶娘满身的怨气。

    凌峰看着嘉行,道:“严少秋处罚你是过了些,这事儿我会与他交涉。但你与几个纨绔子之间的恩怨,我是不会再插手的。被人欺负了就找大人告状,那是懦夫的行为,身为凌家子弟,你们就该明白,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休要把家族扯进去。”

    “可是,可是……嘉行被他们打成这样,你身为兄长的就不替他出口气?”四婶娘气急败坏。

    凌四叔赶紧把妻子拉住,斥道:“行了,你少说两句。”

    ……

    农历年一月初十六,正式上朝的日子。这也是新年后的第一次上朝,凌峰起了个大早,让徐璐服侍自己穿上正三品的朝服,早早就出了门。

    今日严少秋也会上朝面圣,早朝时间还未到,只有天边冒出了些鱼白肚,整个皇城还被深蓝的颜色包裹着。但好些朝臣已渐渐聚在殿门外,凌峰与熟识的朝臣打了招呼后,慢慢行至严少秋身前,拱手问了安。

    严少秋微微含颌,略略拱手道:“凌大人,今儿怎么这么早?”

    凌峰缓缓一笑:“昨儿睡晚了些,让族中不肖子弟给气得没睡好觉,还要多谢严大人替我分忧解劳。”

    “凌大人何来言谢?严某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呀。”

    凌峰微笑道:“族中有不肖子弟,惹事生非,也多亏了严大人雷厉风行,秉公执法,倒让凌某省了不少事。”

    严少秋捋着胡子,笑道:“凌大人过奖了,此乃严某份内事,身为京官,自当秉公执法,不畏强权。昨日里,一群聚众赌博之人当中,是有个姓凌的闹事者,被严某杖了二十大板,原来此人就是凌大人的族弟。只是法不容情,严某也只是不依法执行,还望凌大人恕罪。”

    凌峰淡淡一笑:“也多亏了严大人的秉公执法,我族弟得了个深刻教训,想必日后定会洗新革面,重新做人。”

    严少秋这下子就有些迷惑了,不过他深恨凌峰为了个梁氏让严家丢尽颜面,所以就想让凌峰见识下他并不是任他搓圆捏扁之人,又笑盈盈地道:“凌大人能理解严某的难处,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针对凌大人送来的劫匪,因罪证不足,那嫌犯已让严某释放了。严某并非故意为难凌大人,实在是没有物证及第三人证,也很难给人随随便便安上抢劫的罪名,还请凌大人恕罪。”

    凌峰笑得和气:“严大人客气了,严大人秉公执法,一心为公,不畏强权,实在是朝廷的福气。”

    “凌大人过奖了,凌大人才是真正的才俊青年,人中龙凤,严某可是比不得凌大人的。”

    周围朝臣迷惑地看着他们俩,不明白两张同样带笑的脸,可为何总是感觉身子冷溲溲呢?

    ……

    “……爷说那个劫匪,居然让严少秋给放了?”徐璐瞪着双眸,很是迷惑。

    凌峰哂然一笑:“嗯,只一句没有物证以及第三人证,就把人给放了。哼哼,他这是在向我掰手腕呀。”

    徐璐蹙着眉:“这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梁氏一事上,我固然有错,但他如此公报私仇,未免过分。”

    凌峰瞟她一:“你们女人呀,就是天真。”

    因为事情是因她而起,徐璐总是有些气短,赶紧说:“嘉行一事,虽说罚得重了,但让嘉行从此戒掉赌搏也是好事一件。可昨晚那劫匪如此嚣张,他居然把人给放了,未免不给爷面子了。”

    “何止不给面子?明摆着就是与我作对。”凌峰说,“不过你也不必生气,他也威风不了几天了。”

    ……

    一月十八日,端宁公主二十七岁寿辰,请了些交好的女眷前去庆贺。

    徐璐的到来,让客人们很是叽咕了一阵子,不过很快就有人向她们解释了两句,又都释然了。

    徐璐呈上自己的礼物,端宁公主亲自打开来瞧了,是一方手帕,一块绣得精致的荷包,一瓶自制的桃花汁面脂。

    端宁公主一脸不豫:“今儿好歹也是我生日,你就送这么点儿礼物,你好意思吃我的饭。”

    已摸清了端宁公主脾性的徐璐不满道:“若是嫌弃,那还给我好了。”

    端宁公主赶紧把盒子端走,笑道:“得,今儿便宜你了。”

    徐璐笑着说:“要不,下回我庆生,大不了你什么都不带,白吃白喝一回就是。”

    端宁公主大笑:“着呀,正是此理。”

    徐璐翻翻白眼,端宁公主推了她一把说:“长姐王嫂她们都来了,刚才还念着你呢,赶紧与我去见长姐她们吧。”

    张大夫人也来了,当然,她是不请自来。所有客人都是知道的。

    因为此人一进得门来,就高声笑道:“公主过生日居然也不叫我,好生没道理。今儿我不请自来,看在我送的礼物的份上,公主可别赶我走才是。”

    张大夫人送的是一架瑶筝,端宁公主酷爱瑶筝,在京城也不是秘密了。张大夫人到也投其所好,居然找了这么把瑶筝来,

    瑶筝音色优美,音域宽广、演奏技巧丰富,具有相当强的表现力。用紫檀

    力。用紫檀瑶筝配套紫檀筝码,为筝码最佳材料。

    端宁公主试了下音,说:“此乃杭筝。”

    筝有五个派系,分为浙江、山东、河南、客家、潮州五大流派,各有特色。而杭筝只有十五弦,身长三尺一左右,面板、背板为桐木,筝尾稍向下倾斜,弹凑时需用瑶指,端宁公主向来喜欢杭筝,很是高兴,忙谢过张大夫人。

    张大夫人笑道:“公主不必客气,只是一把筝罢了。公主能够喜欢,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在里头花厅里与朝阳公主等人说话的徐璐,并不知道张大夫人也来了,她们正在花厅里打叶子牌,徐璐今天手气极好,已赢了几把,面前堆满了一大把金豆子。赢钱的人自然兴致高昂,而输了的人可就没那么多心思在牌桌上了。输得最惨的端慧公主一边发牌,一边说:“咦,好像有人在弹古筝。”

    朝阳公主头也不抬地道:“想必是端宁在弹吧。”

    小时候也曾与端宁一道练过古筝的端慧公主道:“不是弹,而是在试音,想必是有人送了五姐一架古筝吧。”

    徐璐停下牌,仔细听了会,“应该如此。不知是哪位客人这么大手笔。”端宁公主酷爱古筝,在京城也不是秘密,而能送古筝的,想必也是个雅人,或是财力不凡。毕竟好的古筝也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的。要是换作徐璐,她就是想找把古筝相送,也找不到门路。

    朝阳公主就派了人出去打听,很快就有人回来凛报。

    “浙杭张家大夫人,已致仕前刑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张浩之妻。”路玲玲珑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璐,“张浩,字学瑞,号九山居士,其妻范氏,乃前东阁大学士范青之女,如今大理寺卿兼英华殿大学士范鸿儒族妹,有印像么?”

    徐璐打出一手牌,瞟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她也来了?那敢情好,一会儿可还得多谢她对我的关照呢。”

    朝阳公主大笑:“哎呀,我忽然好想见识下范氏瞧见你也在端宁府上会有怎般模样了。”

    端慧公主多少也知道张大夫人总爱针对徐璐一事,好奇地问徐璐:“她为何总是爱针对你呢?少夫人可有得罪过她?”

    “大概是吧。”

    “我听好些人都说,这人心眼儿有些小,教养品格都不是很好,你怎么就把她给得罪了呢?”

    徐璐看了端慧公主,柔声道:“说得罪二字还真是抬举她了。我也就是无视了她,如此而已。”

    端慧公主听明白了,但又没怎么明白,茫然四顾。

    徐璐并未解释,继续打牌,只是她内心远远做不到表面这般平静,手头明明有好牌,却没法子静下心来打,草草结束后,把牌一堆,说:“算了,还是出去会会人家吧。”说来说去,她也怕那范氏在客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对手是赫赫有名的三阁夫人,徐璐也并不若表面那般平静。

    从后门进入宴息处,还未进门,鼎沸人声已从里头传出,路玲玲拉住徐璐,一脸坏笑道:“赌一下,张大夫人会不会说你坏话。”

    徐璐心中一动,果然就停下脚步,四人顶着廊庑外的寒风,努力竖起耳朵来。

    ------题外话------

    发货串单了,又赔死我了,心疼个半死,唉……这就是粗心惹得祸,大家可别学我。

第31章 示弱

    宴息处的人应该不少,所以声音较为渣闹,不过张大夫人特有的声调还是传入徐璐耳里。

    张大夫人正在与志同道合的女眷讨论杭筝的优点和特殊性,倒也不曾说徐璐半句半话。

    听了半天,徐璐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朝阳公主穿得少,让廊庑上的寒风一吹,就冷得全身打哆嗦,推了推徐璐:“算了,咱们进去吧。”

    路玲玲说:“咱们悄悄进去,就躲在屏风后头,听下也无妨。”

    端宁公主府的宴息处很是宽阔,从后门进来,倘还有一道六折大琉璃彩绘屏风隔出一处梢间出来,丫鬟们正在大屏风后忙着烧水泡茶,看到朝阳公主等人,正要施礼问安。朝阳公主打了个手势,四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屏风后,对几个丫鬟轻声道:“你们不许出声,做你们的事去。”

    丫鬟们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屏风后还躲着几个听壁角的客人,厅子里的女眷们正在高谈阔论,女人聚在一起,不是话别家八卦,就是讨论衣裳着饰。

    “……说起首饰,我就想到了丽人坊,丽人坊不愧为帝都最有名的金银楼,他们家打造的首饰确实精致好看。去年年底我也去丽人坊逛过,有幸碰到安国侯府少夫人。”

    张大夫人颇有讲故事的天赋,就对众人说,当时的徐璐是如何的一掷千金,如何的花钱不眨眼。并且还大大地夸奖了凌峰一番,公务如此繁忙,都还要抽空陪妻子出来逛街买首饰,着实是难得的好太夫,引来众人的羡慕妒意。

    张大夫人语气里也是对徐璐满满的羡慕之声,但话锋一转,又说起才不久在方家团年宴上,她与徐璐同桌吃饭的过往。

    路玲玲用手肘轻碰了徐璐:“正在说你呢。”

    徐璐分神应道:“仔细听她说些什么。”

    “……当时,凌少夫人还带着她的小公子,唉呀,小家伙可精神可招人稀罕了,连我都被吸引去了,忍不住就逗了他,谁知凌少夫人好像嫌我脏似的,飞快的就把孩子抱去了另一边,害我好生尴尬。”

    就有人开始说徐璐的不是,说她目中无人,怎能这样对待张大夫人,好歹也算是长辈吧。

    张大夫人又笑道:“我也能理解凌少夫人的心思,她就这么个孩子,自然宝贝万分了。只是后来同桌吃饭时,那孩子比较调皮,凌少夫人可严厉了,不但摔了杯子,还把团哥儿痛打了一顿。我看了不忍心,就说了句‘他还小,不懂事,再打骂也是无用的’。谁知凌少夫人可凶了,就顶我一句:‘我教训孩子与你何相干’,唉,真的好凶,也是,是我多事了。”

    路玲玲扯了扯徐璐的袖子,眨了眨眼,一脸的幸灾乐祸。

    顾芸儿也捂着唇,偷笑。

    徐璐面无表情。

    女眷们笑了笑,却不接话。当然也有少部份人指责徐璐目中无人,更有甚者,扒出徐璐并不高贵的出身大肆攻击,称其得势便猖狂,就算一朝飞上枝头,但麻雀就是麻雀,依然上不得台面。

    张大夫人看着不说话的端宁公主,又感叹一声道:“也不能全怪凌少夫人,大概是我真的多管闲事了吧。其实,我一直对她大有好感的,觉得她虽出身不是很高,可向来温文儒雅,貌美温柔,又得安国侯世子宠爱,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凶,真让我吃惊。”

    有人正要说上两句,被旁边人拉了一把,回过神来,赶紧道:“应该不至于呀,凌少夫人我也是打过几回交道,从来都是大方爽利的性子,如何会说那番话,夫人想必是听错了吧。”

    当下就有人附和。

    张大夫人神色不豫,板下脸来:“夫人的意思,是我说慌了?”

    这位说话的妇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及张大夫人的,无论是徐璐,还是张大夫人,都是不敢得罪的,闻言立马陪笑道:“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当然相信夫人的,只是,我虽与凌少夫人打过几回交道,却未深交。倒是不曾知道凌少夫人性子为何。”

    “墙头草。”顾芸儿鄙夷不已。

    路玲玲笑道:“也不能怪她。”这妇人她认识,也就是沾了驸马的光,这才有幸坐到这儿,不然,以她小小四品淑人的身份,怕是门都不让进的。

    刚才说话的妇人,是驸马爷的从姐,对端宁公主也还恭敬,这才得以坐在贵妇云集的公主府。

    张大夫人又还反复说起那日徐璐好凶之类的话。

    没有人附和她的话,众人只是听听而已,却并不多言。

    在帝都最高级别的场合里,名哲保身,祸不从口出是记入了骨子里的,就算这些妇人内心里有多么想畅所欲言,但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说出有可能会让自己树敌或得罪人的话来。

    一些人也是知道徐璐今日是来了的,又发现端宁公主尽管不说话,但看张大夫人的笑容却是毫无暖意,纷纷掩嘴浅笑。

    这个三阁夫人,过了大半辈子顺风顺水的日子,被人捧惯了,巴结惯了,大概骨头就轻了吧,她以为如今的京城还是她想像中的以她马首是瞻的格局呢。

    张大夫人犹未察觉众人对自己的不堪评价,依然在那儿以震惊委屈的语气述说着徐璐有多凶,把她吓得够呛之类的。

    “……我真不明白,凌少夫人怎会这么凶……”

    “张大夫人,我

    “张大夫人,我哪里有凶了?我怎么不知道呢?”一个悠然拉长的声音凭空响来。

    张大夫人神色一滞,眼睁睁地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徐璐等人。

    “我正在后边花厅里与朝阳公主端慧公主还有路姐姐打牌,听闻夫人来了,特地赶过来与夫人请安。想不到,才刚踏进门里,就听到夫人正在说我呢。”徐璐笑盈盈地看着脸色特别难看的张大夫人,“夫人,我何时凶过您了?什么时候的事呢?说来听听。”

    厅子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与徐璐打招呼。

    徐璐又与客人一起打招呼,“世子妃您也来了,刚才怎么没瞧到您?”

    “二奶奶,您这珠花还真好看,比上回你在韩国公府佩戴的还要好看呢。”

    看着徐璐与客人们言笑宴宴,张大夫人也知道自己刚才鲁莽了。

    她虽然被称为三阁夫人,但往来的全都是仕族大家,少有王公贵族,公卿世家。而今日端宁公主请的大都是宗室与公卿世家女眷,虽然也有官宦仕族,也都只是少数而已。

    但徐璐却是上下通吃,不由大为不满,觉得这些人真是瞎了眼,放着堂堂三阁夫人的自己不巴结,居然跑去巴结一个小年轻。

    与客人都打过招呼后,徐璐这才看向张大夫人,笑眯眯道:“夫人又说我坏话了,这可不成,我虽然人品好,不怕被黑,可也架不住夫人您长期的积毁销骨,三人成虎呀。”

    路玲玲兴味盎然地盯着张大夫人,笑眯眯地道:“当时我也与张大夫人一桌吧,我怎的就不知道还发生了夫人所说的这些事呢?”她看着徐璐,“小璐,你当真对张大夫人说过那些话?我怎的一点记性都没有?”

    只差没有说张大夫人信口开河,胡言乱语,用心恶毒了。

    张大夫人没有料到徐璐居然会出现在端宁公主府,还刚好听到自己的话,一张脸都变了。

    徐璐目光轻扫了眼张大夫人,后者脸色讪讪的,任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被抓当事人抓了包都不会自在的。

    徐璐神色就带着玩味,斜了徐璐一眼:“是呀,我也不知道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真是奇怪。”

    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客人哪还有不明白的,纷纷瞅了脸色胀得通红的张大夫人。

    当然,尽管心里鄙夷其为人,但她们也不会当真仗义地指责什么,张大夫人品格再不好,到底身份不俗,一如张大夫人说徐璐坏话时,她们也只听不说话是相同的道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张大夫人集难堪尴尬于一身,她目光闪躲四射,面色讪讪的,她强笑道:“唉呀,也都要怪我,误会了少夫人。少夫人千万别生气,都是我这张嘴巴,总是喜欢胡言乱语,该打,该打。”说着自打了两记嘴巴。

    徐璐淡淡地道:“夫人这胡言乱语的毛病,是该好生改改了。”她并未给张大夫人留面子,语气虽然轻淡,任谁都能听出其不屑和警告,“我知道夫人瞧我不顺眼,可就算要针对我,也要找个适合的场合才是。这可是公主府,可不是随随便便搬弄是非之地,还请夫人以后注意了。”

    端宁公主又还补了一刀:“本公主向来喜欢直来直往,可不喜欢那些带着算计的行为。张大夫人,以后可得注意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可休要再提,以免污了本公主的耳朵。”

    张大夫人难堪到极至,活这么大把岁数,所遇到的难堪全加起来也还比不上这一回,她求救似地看着周围女眷,被她看上的妇人全撇开目光,低头喝自己的茶,或是各自找了话题聊了起来。

    徐璐也坚信,给人最大的难堪不是指责怒骂,而是直接无视。所以徐璐也找了个位置坐下,加入客人的聊天当中。

    路玲玲和顾芸儿向来贴心,就算徐璐不明说,也自动自发地帮徐璐做足面子,拉着些身份尊贵的客人就与徐璐说笑起来,旁人一瞧就知道这群人关系是极好的。

    顾芸儿还特地起了个话题,说起了那天在朝阳公主府上一起滑雪的情形,顾芸儿说:“那日看到你们滑雪那么厉害,好生潇洒,在雪地里纵横驰骋,可羡慕呢。害得我也好想滑,如今雪还未消融,也还可以滑上几天,小璐,你可得教我才是。”

    徐璐说:“这些日子没有再下雪,我家的积雪早已被扫荡干净,可没地儿滑了,去我家是不成了。就是不知公主府上可还有积雪?”

    朝阳公主说:“有,还有一尺多厚,还能滑。听钦天监的说,未来半个月说不定还会下雪,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顾芸儿高兴道:“那好,等得了空一定去叨拢公主。”

    端宁公主就笑着说:“二夫人何必舍近求远?我府上也有间雪场。虽说我的府邸没有长姐那么宽蔽,倒也可以略为一用。”目光扫向徐璐,又笑道,“上回可真是过瘾,小璐,得了空到我这儿来,咱们再比试比试。”

    徐璐笑道:“行,如今我又掌握了新的技巧,到时候铁定赢你。”

    端宁公主也是不拘小节的人,徐璐这种看似不知尊卑的说话方式,反而让她舒适自在,爽气地道:“好,到时候拿出你的真本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说不定呢。”

    然后先前曾去过朝阳公主府作客的一群王室贵族,公卿夫人奶奶们全围在一起聊起滑雪的趣事了,大

    趣事了,大家又把当日发生的事儿拿出来回味,当说到端宁公主明明看徐璐不顺眼,却还选择徐璐为队友时,就有人说:“当时我就猜,端宁公主虽说受人撺掇,故意为难了凌少夫人几回,实际上内心里还是认可了凌少夫人的,公主,我没说错吧?”

    端宁公主看了坐在一旁的张大夫人,笑道:“那是,还是皇嫂教训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话果真不假。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又对徐璐说,“那天我是有些过分了,你可别放心上啊。”

    虽是道歉,但语气实在傲慢。

    熟知端宁公主脾性的徐璐也没有计较,笑道:“公主说哪儿话,公主也是受人蒙蔽嘛。”

    张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草草向端宁公主告辞。

    端宁公主笑道:“一会儿就开午饭了,夫人连口午饭都不吃,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张大夫人讪讪的,她实在是过于难堪了,居然连个理由都找不着,只干站着,拽着帕子,拧得死紧。

    徐璐见状,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见好就收,笑道:“夫人向来风光霁月,可偏偏就与我过不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针对,想必我也有错罢。只是我这人向来大大咧咧的,就是偶有得罪之处,也并非本心。还望夫人原谅我的某些冒犯之处。”

    徐璐朝张大夫人福了身子。

    实在没有想到,给自己台阶的居然会是徐璐,张大夫人居然有松口气的感觉。既然徐璐都给她台阶了,她也就见好就收,赶紧顺着台阶下。她朝徐璐郑重地福了身子,道:“不关少夫人的事,是我小心眼了,年纪大了,眼界也狭隘了,做了些连我都脸红的事儿。我……当着少夫人的面,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璐相信,这时候的张大夫人,说话最是诚恳了,她也相信,这时候的她,肯定是带着感动向她道歉。

    徐璐都主动给了张大夫人台阶,原意也是不想太过把人往死里得罪,其余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又纷纷和了把稀泥,气氛就越发好了,张大夫人也了有台阶可下,这事儿也就揭过。

    直至离开端宁公主府时,张大夫人又还拉着徐璐的手向徐璐郑重道歉。

    事后,路玲玲问徐璐:“你相信她是真的悔过?”

    徐璐耸耸肩:“谁知道?此人可是过了数十年要风得风的日子。”

    路玲玲就说:“这人品性不好,心眼又窄,虽说今日让她颜面扫地,可有些人就是心眼比针孔还要小,就算你给她留了一线,她反而会认为你性子软弱,不敢与她真正撕破脸,越发有恃无恐,变本加厉。你可得小心。”

    顾芸儿也点了点头,叮嘱道:“有些人是不能以平常心看待的。那范氏,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徐璐则蹙了眉,这世上,当真会有这种人么?

    ……

    “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哇。”凌峰牵着团哥儿的小胖手,慢悠悠地走在被雨水过打显得格外鲜艳欲滴的翠竹林,“不过,这口气,怕是要忍下了。”

    徐璐笑了笑说:“自然要忍的。那范氏虽然没品格,我却是不能像她那样没品的。”最重要的是,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范氏爱在背后说人坏话,又看自己不顺眼。以后就算她再故伎重施,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了。

    这时候,若当面锣对面鼓地与她对上,或是反击,也都是下下策。

    凌峰转头看着她:“是真的要忍。以后见到她,你就板着张脸,赶紧避开她。”

    “这是为何?”徐璐不解了。虽然在仕林中凌家的影响力不如张家,但身份地位却是相差无几的,公卿家的夫人,也是绝对能够完胜一个已致仕的阁老夫人。

    “示弱。”

    “……”徐璐不满了,停下脚步,说:“为什么要示弱?是咱们家烈火享油太过,需要低调行事,还是爷又有别的打算?”在她的印像里,一肚子鬼主意的凌峰怕是从来不知示弱为何物。

    凌峰一脸莫测高深,说了句莫测高深又富有深意的话:“其实,有时候,示弱也是一种计谋。”

    ------题外话------

    某日,婆婆说我在外头得罪人。前阵子与我同桌吃酒的,是老公侄子的堂婶娘。大儿子向来吃饭没规矩,我说了他两句。老公侄子的堂婶娘就说:小娃儿,管他的嘛。我就说:“就因为是小娃儿,所以更要管。千万不能说管他的。”我发誓,这话我是温言温语地说的。后来儿子不小心把饭碗摔碎了,我就责骂了他两句,把碎片拾了起来,免得别人踩到。

    老太婆后来居然在婆婆面前告我的黑状,说我教育儿子又凶又恶,还把碗都打坏了,甚至凶巴巴地指责她,“我教育我的娃儿,关你屁相干”。还对婆婆说:“哎哟喂,没想到你媳妇儿这么凶”。我与此人无冤无仇,甚至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更无任何利益冲突。

第32章 文太太登门

    虽然凌峰没有明说为何要在范氏面前示弱,但徐璐向来以凌峰马首是瞻,之后的公开场合,只要有范氏的场合,铁定是退避三合的。

    最为明显的一次是朱贵妃的千秋节,但凡三品以上诰命的外命妇皆进宫祝贺,正在听戏的徐璐远远瞧到张大夫人,就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张大夫人。其实以她的身份,大可不必相让。

    因之前说徐璐坏话被当事人抓包弄得没脸没皮的张大夫人,在徐璐面前也是讪然居多,但之后见徐璐对自己如此客气周到,那种难堪之意这才堪堪放下。

    等徐璐坐到远处后,族嫂范夫人则轻声问:“这徐氏好像有些怕你似的。”

    张大夫人愣了愣,说:“怎会?她那种少年得志的人,还会怕我一个老婆子?”

    范夫人说:“可是每一回见到你都避得远远的,不是怕你又是什么?”

    张大夫人略有得色,嘴上却谦虚地说:“人家什么身份?何至于怕我,不过是不想见到我罢了。”

    ……

    这边,一些与略有交情的妇人也在问徐璐:“那张夫人的德性咱们也都听说了,少夫人为何回回都要避让她?”

    徐璐哀声叹道:“姐姐也知道她的为人品性,人家身份高贵,张家执整个江南仕林牛耳,门生遍布朝野,娘家势力也雄厚,若真得罪了她,只要人家剁剁脚,咱们家也只有招架的份了。”

    凌峰那霸王又蛮横的性子,会怕一个张家?

    以凌峰在京城惊人的人脉,张家再厉害,就算真的对上,张家也讨不得好吧。

    众人面上说着“少夫人太谦虚了,”但心里却在想,凌峰居然也会忌惮张家,该不会是张家又要进一步?而凌峰要外放吧?

    凌峰在吏部已呆满足足三年,按规矩,外放,或连任,或挪挪位置。这都要取决于内阁和圣意。

    凌峰外放出去,或许仍然会挂着吏部侍郎的头衔,但现官不如现管,一但外放,也就失去了对朝堂中枢的参与权和控制权,也不会再执掌天下官帽子。一旦外放出去,也只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想要继续在京城威风,怕是不可能了。

    ……

    “有这个可能。”范夫人左右瞧了瞧,又靠近了小姑子,悄声道:“你没得到消息么?凌峰三年任期已满,按规定,是该外放了。一旦外放出去,或许会保留原来的官位,但也就是挂名而已,对朝堂影响力就甚微了。徐氏说不定早已知道了消息,也知道凌峰一旦外放,她还拿什么与你斗?这才处处忍让你吧。”

    张大夫人震惊,连忙问:“真的吗?凌峰真要外放?”

    范夫人就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真枉你在京城呆那么久,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你平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张大夫人被说得讪讪的,这话也是婆母时常挂嘴边的,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她不欲让嫂子指责自己对京城格局的疏忽大意,赶紧转移话题:“凌峰真要外放,消息确凿吗?”

    “听你兄长提起过,方公只是提了提,圣上也说了句‘齐缘也是该挪挪位置’,你兄长特意分析过,凌峰还保留了从一品左柱国将军勋衔,又是侯府世子,又是吏部侍郎,若是不外放,那必是更进一步,任六部之首……”

    张大夫人尖声打断她:“他才多大年纪,如何能够胜任尚书一职?就算圣上同意,怕是内阁也不会同意。”

    范夫人警告地拉了她:“你小声些。”

    张大夫人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周围人正听戏听得入迷,应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不由放低了声音:“他是不可能做尚书的,那应该是外放吧。”

    范夫人说:“你兄长说,以圣上对他的宠信,说不定还真会坐上那位置。”

    张大夫人脸色一变:“他那么年轻,应该不至于吧?”

    “圣上向来不拘一格降人才,凌峰当年十七岁就统领禁卫军,就是进内阁也是有可能的?沈任行三十二岁就进了内阁呢。”范夫人不以为然,觉得这个小姑子长着副聪明面孔,却生着笨肚肠,与她说话还真有些累,加上周围又有人,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只是警告她收敛些,以后见了徐璐,也别再总是针对人家了。

    张大夫人说:“我哪有针对她?嫂子你可别冤枉我。”但在心里却在说,我现在可没去惹她呀,是那徐氏被我收拾怕了,如今见了我就像见了猫的老鼠,这么个怂货,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能怪我么?

    范夫人瞟她一眼,看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心里又生起气来,真恨不得把外头对她的评价说给她听。但见她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面容,出于某些阴暗心理,范夫人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

    徐璐在宫中对张大夫人的避让,也迅速度传进各家各户的耳里,对此,世人反应不一,有的说徐璐软弱,外强中干。也有的说张大夫威武,不愧为阁老夫人,不怒自威。徐氏一个小年轻,也要退避三舍。

    当然,也有不少声音说徐璐是不想与张大夫人一般见识。

    而一些敏感的人则在心里暗想:徐璐以往可也没有避让过谁,这回态度怎么就转变得那么快呢?

    ……

    三月初,送走了徐成荣,花园里的梨花开始结起花骨朵,春天已至。

    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京城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列的变化。

    京城治安陡然变坏,地痞流氓犯事者又有所增多,甚至连浙杭张家大夫人,已致仕大学士,前刑部尚书张洁之妻范氏,在丰台大街上也让地痞刁民冲撞,摔了个狗啃泥,半边脸硌在坚硬的马路上,痛得半死,半个月不敢见人,那副才戴在头上的从丽人坊新打的百宝头面也被抢走了。

    张大夫人怒不可竭,上书朝廷,狠狠告了严少秋一状。

    张大夫人身份不一般,严少秋也不敢怠慢,全城戒严搜捕,誓死要找出凶手,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倒是狠抓了批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一阵板子外加流刑,犯了抢劫罪的一律处死,就是些小偷小摸的也被流放去西北之地,雷霆镇压之下,京城的治安倒是上升了一大台阶。虽然仍未找到抢劫张大夫人的凶手,但在处置了数十位犯抢盗罪的犯人时,张大夫人也不好再抱怨什么。还反过来表章严少秋雷厉风行,是个好官。

    耐何今年严少秋霉星高照,长兴县令在处置一起乡绅强占民田一案中,对官绅颇有偏颇,引发苦主不满,一怒之下,又把状子告到了顺天府。辖制长兴等十三县的顺天府却未曾秉办断案,惹来御史弹劾。紧接着,又曝出严家有人在外放印子钱,逼出了人命。圣上震怒,撸去严少秋府伊之位,贬出京城,任广西柳州府通判。堂堂正三品的京官,被连降三级,这也算是极其严重的贬嫡了。

    紧接着,空缺了三个多月的太仆寺卿总算被潜补上来,由一位姓张的地方官员接任。而原太仆寺卿文成章因身体缘故,经圣上恩准,致仕还乡。

    耐何在准备起程之际,文家又犯了事。

    “少夫人,太仆寺卿文太太求见。”这日下午,徐璐才午睡起来,大丫鬟豆绿就进来凛报。

    “哪个文太太。”徐璐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豆绿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就是那个……原先与您有过婚约的文继轩的母亲,前任泉州知府文成章的太太。”

    徐璐想了起来,“是她呀。”自从与文家退婚后,双方已是结下死仇。后来徐璐进京后,在某些场合,还是与文太太见过几回。但都是招呼都没打过的。那文太太倒是有种“既然已经结下死仇了,就一路仇到底”的心态,一逮到机会就使使绊子,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所以凌峰索性把文成章父子全给废了,逼出京城,永绝后患。

    按理,文家过完年就会起程离京的,却还要来见徐璐,实在是奇怪。

    “你让人对文太太讲,就说我们凌家与文家可是半分交情都没。还有,世家与朝中大臣过多往来不大好,怕影响文大人的前程,还请文太太三思而后行。”

    豆绿果然出去传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少夫人,文太太不肯走,说您不见她,她就不走。”

    徐璐沉下脸来:“她不肯走门房上的就没法子不成?什么时候咱们凌家的奴才这般不中用了。”

    豆绿见徐璐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言,又出去了。只是过了会,豆绿又回来了,手上多了个金手镯,她小小声地道:“少夫人,文夫人真的不肯走,都还跪在大门外了。说少夫人若是不见她,她就长跪不起。还,还给了我这么个镯子。”

    徐璐看了她手上的指头宽的金镯子一眼,横她一眼:“罢了,你让她进来吧。”印像中文太太一直是矜持冷淡的。京中高官云集,文成章那从三品的太仆寺卿,并未给文太太带来多少荣华显赫,反而还处处陪小心。

    徐璐在她身上,已很难看到昔日在泉州时的矜贵高傲,反而是低眉小意居多。

    果然,男人的身份,决定了女人在外头的地位。

    徐璐无比感激凌峰的强大,让她可以不必像那些小官小吏家眷那样,到处陪小心。

    ------题外话------

    都没人理我…。

第33章 求助

    “让她进来吧。”连最后的颜面都不顾了,想来文夫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徐璐若再拿架子,有理都会变成无理。要是让外人瞧了去,还以为文家遭了难,是徐璐暗中搞得鬼呢。

    文太太穿着秋香色绣粉荷对襟褙子,里头是连青色小竖领中衣,下身是深青色马面裙。头梳圆髻,一朵蜜蜡珠花,一枚梅花金簪,外加一枚镶银的蝴蝶压发,手碗上光秃秃的。只戴了枚细细的银手镯,如此打扮,给人一种枯蒿了无生气的感觉。

    文夫人进入东厢房来,就向徐璐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少夫人,求您救救犬子。我知道昔日我们家做得不地道,可您也是苦尽甘来,而咱们家却是遭受了报应,求少夫人看在令祖母的份上,拉扯我们家敬轩一把吧。”

    文夫人一来就向徐璐磕头,怎么也扶不起来,徐璐尽管厌烦这人,但见昔日如此骄傲的人却被抽去所有尊严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递,无助而惶恐不安。徐璐心头说不出的滋味,也没法子再摆少夫人的架子,说:“你先起来说话吧。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要挟我。”

    尽管徐璐还很年轻,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以前在徐家村,也没少见识过使泼的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见得多了。求人的时候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让人想拒绝都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但遇上祖母可就不成了,祖母会来这么一句:“你这是在要挟我么?”

    文太太见徐璐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只好讪讪地起身,抹了眼泪,坐在杌子上,一五一十地把原由说了出来。

    这事儿,还得从文成章带着全家人进京述职说起。

    在泉州,文成章走了凌峰的路子,进京述职,原以为会是个实缺,却没料到,只是太仆寺这个毫无油水又无实权的冷门衙门。太寺仆,顾名思议,就是专门管马的地儿。一个管马的官员,尽管有从三品的官阶,可到底只是个管马的官员。也无人来巴结他,反而还得去巴结别人。而养马若是养不好,还得受责难。文成章并未有管马经验,早就被折腾得够呛。如此巨大反差,这令在泉州一呼百诺的文成章很不适应。因为不适应,所以在太仆寺越发艰难,同僚瞧不起他,下属也不给他面子。对仕途无望的人,就把所有期望都给了儿子。

    文继轩是新科探花郎,长得又风流倜傥,很是得世家女青眯,原本文太太想给儿子找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一来可以助儿子仕途平坦,二来也可以给文家些许助益。文太太想法倒是完美,只可惜眼光不行,挑来挑去,偏偏就挑中了令国公府三房千金,还是个庶出的。

    当时的徐家三房多么风光呀,徐三夫人的兄长是顺天府伊,女儿是侯府世子夫人,儿子也有出息,养子还是护国侯,娶了徐家女,不就半步踏入了世家贵族圈子里么?

    文夫人想得倒是美好,但媳妇娶进门后,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只是娶都娶了,也不可能退货了,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偏偏,就在这时候,昔日被自己退了婚的徐家大姑娘,居然一举嫁给了安国侯世子凌峰,这让文太太惊得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后来又多方听到徐璐威名,以及凌家上下对徐璐的认可。徐璐已是凌家当家主母,又是诰命夫人。进京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勋贵圈子里站稳了脚跟,而在她身边,也有了自己的雄厚交际圈子。

    文太太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徐璐报复文家,赶紧找了关系,把儿子送出京城,好避开徐璐有可能的报复。

    只是文继轩不成器,外放出京不好生做事,居然学起了“破家县令”的威风,这在乱世当中,倒也稀松平常,可如今太平盛世里,吏治清明,文继轩这种行为,绝对是无法容忍的。

    文继轩仕途折戟对文家来说已是极大打击,但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这厮空有才学,却毫无抗压能力,经此打击,就意志消沉,花天酒地,文家已不丰厚的财产,已让他挥霍一空。祸不单行,文成章也因儿子的牵连,受官场倾辄,被迫致仕。只是起程的头两日,文继轩又被官府锁拿了去。

    原来,文继轩居然还迷了赌博,在赌场里赌红了眼,性情大变,把人给打死了,被官府锁拿入狱,因出了人命,就算有功名在身,不死也要判流刑。

    文继轩是文夫人的命根子,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厚颜来找徐璐。

    当然,文夫人也知道自己对徐璐做过的事,二话不说,说出了手头唯一掌握的法宝……

    ……

    听完文夫人的述说后,徐璐半晌没有动作。

    良久,她才动了动身子,冷冷地盯着她:“事情属实?”

    文夫人急忙道:“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少夫人,我真没必要骗你的,若不是继轩出了这种事,我是不会特地来告诉少夫人的……”

    徐璐瞟了她一眼,这话倒是实情。

    “那,这事儿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一个已致仕即将离京的官太太,如何知道这些事儿的。

    文太太解释说:“也是因缘凑巧听到的。”

    烂船也有三斤钉,这话应验在文太太身上,还是非常体切的。

    尽管文家在顶级世家里不起眼,但福建在京城的官员也不算少,同乡之谊,加上些许姻亲关系,也让文太太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这些人大都是闽南

    子。这些人大都是闽南籍,所以平常大家走得也近。文家离京之前,这些人也还曾小聚了一回。席间,就有位丈夫在通政司任职的太太说起了京中的时局走向。

    朝中六部十二位侍郎有一半的人任期已满,按规定,这些人要么当成尚书候继人继续留在六部,要么外放出去历验个几年,再成为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

    正三品以上实权要职,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所有人都盯着那少数几个位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暗地里却是硝烟四起。

    凌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非常重要,人人都想把这个位置留给自己人,私下里已挣得头破血流。凌峰那儿就更不必说,他若是外放,这个空缺肯定要留出来。若是继续留京,对这些人来说,反而没什么好处。

    所以这些人已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让凌峰外放,好把这个位置空出来。

    但能决定朝廷三品实权要员去向的,内阁虽有建议权,却没有最终决定权。这事儿还得由圣上作主。

    范杨二人也知道凌峰向来得圣上宠信,就打算想办法先破坏掉圣上对凌峰的信任。

    但凌峰可不是普通人,想要算计他,并不容易。范杨二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把目标盯在徐璐身上。

    算计朝廷大员风险太大,但内宅妇人就不同了,进可攻,退可守,风险小,作用大。

    通政使顾耀文也是杨进范鸿儒一系的人,也算是核人心物之一,知道这些并不奇怪。顾耀文又在顾夫人耳边提起过这事,顾夫人知道文太太与徐璐的宿怨,也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文太太。

    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想到,文太太最终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事告知了徐璐。

    ……

    打发了文太太,徐璐折回正屋里来,去了布置成内书房的右耳房,望着正在大理石桌案前练字的凌峰,“爷怎么今儿这么早?”

    “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就早些回来了。”凌峰看她一眼,把毛笔搁在黑檀木刻劲竹的笔架上,拥着她穿过西次间,厅堂,来到东次间。

    徐璐解下身上的貉子大毛领的锦缎鹤氅,与凌峰一道打横坐在炕上,绘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才熬好的红糖熬的薏米粥进来。她最爱喝粥,觉得粥养胃又能美容,每日至少要喝三种不同的粥品。

    “文太太走了?”凌峰喝完了粥,这才发问。

    “嗯,走了。”徐璐把文太太的事儿说了,并把文太太从顾耀言夫人那儿听到的消息也一并说了。

    凌峰眉毛就蹙了起来,轻叩着桌面,道:“让我想想……

    文成章打死了人,死者只是平头老百姓,官府只会判流刑,并要不了他的性命,只是要受些苦罢了。可文家再如何落魄,也还是有些同乡身在要位,请他们出面,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并不一定非要请你出面相帮。”

    徐璐说:“我也这么问过她,可她说,那新任顺天府伊,谁的账都不买,就连顾耀文的太太也没法子相帮。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稍微有远见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干涉树立威严的新任府伊。”

    “这个理由倒是好成立。”凌峰淡淡地道:“张建明是天启十四年的进士,就是因为一直保持中立,圣上这才选中了他。文继轩这个案件,若要往实里办,怕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难怪文太太要着急。”

    凌峰想了想,又继续分析:“为了救自己的宝贝儿子,豁出颜面四处求人,必是每个做母亲都会做的事。只是,她偏要来找你这个大仇人,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帮到她?”

    徐璐解释说:“她说,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她打听出,那张健明,是爷的远房表兄。”

    张健明的母亲的妹妹,是武夫人的娘家嫂子,凌峰名义上的舅母的外甥。这样算起来,凌峰确实要叫一声表兄。

    凌峰挑了挑眉:“她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倒是个人物。”

    “听说是顾夫人告诉她的。”徐璐说,“顾夫人是福建人氏,与文太太在闺阁时就挺要好的。文继轩出了事后,她第一个就去找了顾夫人。顾夫人也替她奔走过,只是无功而返。所以顾夫人又让文太太来找我。”

    “可她凭什么认为张健明会给我面子?”

    “文太太说是因为赵姨娘的缘故。那日,在庄子里,赵姨娘不是与一个过路人发生了冲突么?那过路人不是别人,正是通政司顾夫人的下人,后来还闹到了官府,当地官府不敢作主,就上报了顺天府。后来顺天府不是判顾夫人的下人无理么?然后顾夫人就认定张健明是偏向爷的。”

    凌峰摸着下巴:“姨娘一事,确是我暗中通知了大成。她们就以这个小小的事儿,管中窥豹,倒是厉害。”

    大成是张健明的字。

    徐璐目光一闪,轻声问:“这么说来,张健明,当真是爷的人?”

    凌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表兄弟嘛,自然要偏帮的。只要不是偏得太厉害,外人就算知道了,也情有可原。”

    徐璐点头,“那要不要帮文太太呢?”

    凌峰起身,站在窗台前,望着外头渐渐黑暗的天色,说:“她可有说范杨两家要如何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徐璐也起身,来到窗前,想着文太太说过的话,不无自嘲地道:“如今的我,倒是成了你的政敌攻击的最佳目标了。唉!”

    凌峰却没半分愧疚之色,反而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题外话------

    下午来了亲戚,招待亲戚去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今天幼儿园举行举子活动,我居然忘了。大双非常生气,一直做脸色到现在。唉哟喂,我陪了半天的小心了,现在的孩子,脾性真大。可小双却是心宽的很,屁事都没有。同一个娘肚皮出来的,乍个差别这么大呢?

第34章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备

    文继轩打死人一案,后来证明,苦主并不是一般人,居然是已致仕的某位阁老的亲戚。而那位老大人在听闻自己的亲戚死于非命,顺天府居然只判五年流刑时,很是生气震怒,居然上书朝廷,把张健明给参了。

    张健明迫于压力,只好把文继轩一案,移交到刑部。

    由刑部主审。

    徐璐对哭得像泪人一样的文太太道:“文太太,你事先怎的没告诉我苦主的真实身份呢?这下子好了,还让表哥受了牵连。”

    “你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才刚烧了起来,居然烧到了自己。”

    徐璐也是一肚子的委屈恼恨,拍了拍桌子骂道:“为了令公子的事,张大人那儿咱们赔了多少好话?欠下多大的人情?我们也是真心要帮令公子的。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对我隐藏苦主的身份呀?”

    文太太哭道:“少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苦主还有这等身份呀。要是知道了,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再一次痛哭失声。

    徐璐知道,文太太此刻决对是悔恨滔天。原本张健明只是判决文继轩流刑五年了。但文太太心疼儿子,非要来找自己,想给她儿子脱罪。就这么拖了两日,事情就又有新的变化,苦主的身份被确定,并不是普通的平民,又还有前任阁老大人的督促干涉,文继轩就是有通天的关系,也要脱层皮了。

    最后,在文太太的哭求下,徐璐“勉为其难”地给她出了个主意。

    “……这事儿捅到督察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张大人也不好再处置这件事。文继轩极有可能会判斩刑。”

    文太太晕了过去。

    徐璐让人把她摇醒,说:“你也别急着晕,听我把话说完。”

    徐璐给文太太建意,一旦涉及斩刑的案子,顺天府也是无权处理的,最后还得递交刑部,由刑部作最后判决。到时候,文继轩也会入刑部看管起来,通政使顾耀文是刑部尚书杨进的人,而刑部左侍郎周万全,也是个贪财好色之人,只要把周万全侍候舒服了,到时候刑部会出面把死刑改为流刑。只要出了京,再抱个路上病亡,或是弄个假身份就是轻而易举的。

    文太太被说动了。虽然她并不认识刑部侍郎,与刑部尚书杨进也并不熟悉,但为了儿子,她也是豁了出去。果然就去行动了。

    徐璐又给她出建意,周万全那儿,可以从范鸿儒的小妾周氏那儿找突破口。因为周氏是周万全的妹子。这对兄姐都是极其爱财的的,投其所好,必定会有斩获。另外,杨进那儿可以由顾太太去打开突破口,杨进只需默认此事,文继轩改死刑为流刑就极有可能成功。

    徐璐又交代了文太太诸多细节,比如说,先去找周氏,再拿钱砸周氏兄妹,只要砸到他们动心,不愁此事不成。但要先瞒着杨进,不能让杨进知道周万全收了文家的钱财。因为杨进刚正不阿,极其清谦。文太太听得连连点头,对徐璐千恩万谢而去。

    ……

    文太太前脚一走,徐璐后脚就让人通知凌峰。

    凌峰这时候还在吏部衙门,拆了信,上头只简单写了一句“事成”,他微微一笑,把纸条撕了个粉碎,丢进垃圾篓子。然后理了理袖口,施施然去了内阁,找沈任行去了。

    不多久,沈任行忙完公务,出了内阁,坐着四人抬的小轿,去了刑部衙门。

    ……

    “为什么要让沈任行出面找周万全呢?”徐璐非常不解。

    凌峰解释道:“周万全是爱银子不假,但也是钻营之辈。文家那么点银子想要填他,怕是不容易。沈任行提前给周万全露两句口风,那么,文家找上他,周万全必定会处理好文继轩这件事。”

    徐璐明白过来了。

    “沈任行事先知会周万全,他本人就算不偏帮文继轩,但也会在心里慎重考虑一番的。紧接着,文家人也出面打点他,钱权集齐,不愁他不钻进我替他设的瓮里。”

    只要周万全出手,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徐璐又问:“沈任行为什么要帮我们呀?”

    凌峰淡淡一笑:“共同利益。”并说解释说,“想要别人心甘情愿帮忙,除了交情外,也还要有损人利已的动力才成。”

    ……

    徐璐隐约猜出,沈任行帮凌峰这个小忙,一方面除了交情外,另一方面也还涉及了利益。至于算计周万全能得到什么利益,徐璐并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沈任行的感激。

    也不知沈任行对周万全暗示了什么内容,文家居然只以区区三千两银子,就把文继轩转危为安。徐璐在文太太那儿也还得到了“果真能量匪浅,神通广大”的赞誉之词。

    文太太来向徐璐千恩万谢一番离去后,不久后,就传出文继轩证据不足,已由刑部无罪释放的消息。

    徐璐大为惊讶,暗道:“这周万全未免也太大胆了。”前任阁老大人的侄子被人打死,就算是失手杀人,至少也得判十年八年流刑吧,这周万全做得也真够绝的,居然公然无罪释放,他真当刑部是他一人设的吗?

    凌峰大为高兴,称其“作死的忙”。

    等文家人离开京城后,过了没两天,就有御史以文继轩一案猛参周万全,称其玩忽职守,收受贿赂,知法犯法,制造冤假错案,因人证物证齐全,周万全辩无可辩。加上他屁股下确实不干净,又

    屁股下确实不干净,又让御史挖出了不少好料,被摘了官帽子,并下了大狱,由大理寺彻查此人是否还有别的犯罪事实。

    至于文继轩本人,因前朝阁老大人已不再追究,加上文家赔了足够多的银两,已得到苦主家人的原谅,朝堂上倒无人再继续追究已离京的文继轩。

    “大理寺可是范鸿儒的天下,周万全怕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徐璐担忧打蛇不死,后窜无穷。毕竟周万全是范鸿儒的人。

    凌峰哈哈一笑:“这样更好呀,我就是怕他不护短呢。”

    在周万全一事上,范鸿儒确实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可惜言官们紧盯着此事不放,他就是想护住周万全,也是力不从心。毕竟大理寺并不是铁桶一块,也还有左右两位少卿制肘,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候总是以他马首是瞻的右少卿冯继文,完全就是吃错了药般,在周万全这个案子上,居然亲力亲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范鸿儒无论是暗示,还是明示,都装聋作哑,气得够呛。

    而周万全的太太则是一天三回地大哭大闹,身为刑部侍郎,又替范鸿儒办过不少不为人知的事,范鸿儒也是真心要救周万全的。耐何时不待他,就算他极力给周脱罪,却也架不住左右两个少卿的咄咄相逼。

    在长达一个月的拉剧大战里,周万全最终没能保住性命,死在牢狱里,原因是畏罪自杀。

    虽然这个理由没有多少人相信,但也无人提出质疑。周万全最终以畏罪自杀、抄其家财、周家三代内子孙不得入仕结案。

    虽然后来有周太太在午门击鼓鸣冤称其“死得冤枉,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被范鸿儒杀人灭口”,但因无实质证据,这事儿也是不了了之。

    范鸿儒知道后气得在幕僚面前破口大骂:“老夫费了姥姥的劲儿保他性命,他自己等不及想要早死,怨得老夫人么?”

    幕僚们就宽慰范鸿儒,称周死了就死了,周太太那些流言也只是流言而已,没有实质证据,就是皇上也不会治他的罪的。

    范鸿儒长长一叹:“话虽如此,可老夫顶着个杀人灭口的名声,圣上那儿怕是已被打入冷宫了。”然后又是对周万全夫妇咬牙切齿的咒骂。

    试想,真心实意付了巨大代价相帮,得不到感激反而还被骂得狗血淋头,落了一身骚,任谁都无法心平气和。

    再加上,经过周万全一事,范鸿儒又还发现,他在大理寺的权威,并不若想像中的那么高。一想到两个少卿对自己的阴逢阳违,范鸿儒又是胸闷气短。

    但更令范鸿儒气愤的是,新任刑部侍郎贺万群并非自己的人马。此人一上任,就把刑部里范鸿儒安插的人马几乎清理干净。这不得不令他警惕政敌的猖獗势大。

    这期间,兵部尚书左向荣因病致仕,而接任者,不是兵部侍郎,也非军方要员,而是吏部左侍郎凌峰。

    堂堂六部尚书的任命,向来是重中之重。圣上在朝堂上与百官商议,方公以及左向荣都提议由凌峰接任,称其无论出身还是资历,都是不二人选,并得到大半朝臣认可。

    尽管范鸿儒持反对意见,但皇上圣意已决,不好过多违逆圣心,也不好再说反对之话,使凌峰怀恨于心,只得违心同意。

    凌峰伏地叩谢圣恩,下了朝后,在接受众多恭贺之际,对范鸿儒露出个挑衅得意的笑容。

    范鸿儒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等缓过气后,这才向方公缓缓问道:“凌大人接任兵部尚书,倒也是众望所归,只是,吏部左侍郎的位置,方公可有嘱意人选?”

    方知礼悠然一笑,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道:“六部实权要员,内阁虽有建意权,但仍是由圣上作主的。”

    范鸿儒点点头,含笑道:“这倒也是,我倒是觉得河北巡抚于正臣不错。为人正直,乃王佐之才,可堪大任。”于正臣是吏部左侍郎侯选人之一,也算是范鸿儒的人。

    方公笑着附和了两句,也肯定了于正臣在何北的政绩。

    范鸿儒暗自焦急,方知礼虽然肯定了于正臣,但也并不看好此人,不由道:“此番吏部选出来的三位候选人,范某最是看好于正臣。此人年富力强,处事老道,又有在地方上的治世经验,在民间素来有声望。另外两位候选人不是不好,但范某觉得,好像又还差了点资历。方公以为呢?”

    方知礼点点头,“范公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这事儿还得由皇上作主才是。咱们只需把侯选名单呈交御前,由皇上指任便是。”

    可身为内阁辅臣,皇上也是要听辅臣们的意见的。皇上向来信任爱重方知礼,只要方知礼稍稍偏向于正臣,那么这事儿就是十拿九稳的。耐何这姓方的老家伙,向来与自己不冷不热。范鸿儒也不好开这个口,只能去找杨进想办法。

    ……

    凌峰接任兵部尚书,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凌家来讲,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凌峰今年才三十一岁,就已坐上正二品实权大员,放眼整个大庆朝,也是极其少见了。唯有沈任行可以相媲美。

    但是,高兴过后,徐璐又担忧起来,慧极必伤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凌峰如此年轻,就坐上别人努力一辈子都难以迄及的高度,怕会容易引来各方争议不服。

    凌宽则宽慰道:“无妨,如今太平盛世,兵部的职责并非排兵换防。而圣上的用意,也旨

    用意,也旨在加强皇权而已。兵部有调兵权,有方侯杨侯在,峰儿不会有大问题的。”

    这倒也是,凌家本就是靠军功起家,凌宽父子在军中都有着相当广的人脉影响,由凌峰任兵部尚书,倒也众望所归。

    只是,凌峰把持了兵中大权,相对来说,对文官集团的控制又要弱了许多。

    凌峰笑道:“文官并不需要控制,只要有监擦权就行了。”

    当得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有凌峰暗中培养的人时,徐璐目瞪口呆,小声道:“这些人位卑权重,手头一但掌握了绝对的权利,如何还会听爷吩咐行事?”

    当地位悬殊时,自然没什么影响,可一旦手上掌握了足够的权利,谁都不愿再做个傀儡。六部四品以上官员,皆是权重之辈,就算面上还会继续听从吩咐,但内心作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凌峰笑道:“他们听不听我的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我手头可是掌握了他们的所有把柄。真正的正直清官毕竟少见,能坐上实权位置的,光清廉正直可是远远不够的。必要是,还得踩着同僚的鲜血上位,这些人就算无大奸大恶,可一旦被盯上,一个小小的把柄就可以让他们滚回姥姥家。”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我再信任他们,必要的监视也是少不了的。他们若是忠心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若是有二心,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徐璐轻吁了口气,听他这么一说,应该是有了防备措施。

    “爷手头握有他们的把柄?”徐璐轻声问。

    凌峰看她一眼:“那是自然,不然你当我凌家的暗卫是吃素的不成?”

    尽管他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不过知道得越多,对自己越没有好处,徐璐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峰儿一旦任兵部尚书,我就不能继续呆在五军都督府了。”凌宽是五军都督里的一员,正一品的领兵人物,但为了避嫌,当父亲的怕是要给儿子让路了。

    武夫人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回家安享晚年。退了也好,就可以在家安心含怡弄孙了。”

    能够如此顺利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这也是徐璐始料不及的。

    她知道,越朝高处走,斗争越是残酷,先前为了个吏部侍郎的位置,也还争得头破血流,没道理尚书位会如此容易就坐了上去。

    凌峰笑道:“争斗如何没有?只是这回我主动出击罢了。要知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范。”

    ……

    这厢,范鸿儒正与杨进在杨家的书房密议,两位当场阁老都在相互指责对方,怎么就不好生防备凌峰呢?居然让他轻易地异军突起。

    杨进很是委屈,说他也受了周万全的迁累,为了避嫌,这阵子都没怎么过问刑部的事儿。

    杨进还特别气忿地道:“江墨,谢永康这两个竖子,也不知怎的,这阵子偏就爱与我作对,经常捉我的小辩子,你来说说,连我家一个买菜的婆子在菜市场与人争执也要上岗上线安到我头上,称我家教不严,连个奴才都要仗势欺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两个竖子,最近我可没得罪过他们。”

    “更可气的还是那张翰,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拿出十多年前的陈年旧案来恶心我。害得我光顾着与他打嘴仗,消灭当年的尾巴,哪还有时间注意凌峰?”想着自己这阵子的狼狈,又反过来指责范鸿儒:“我说老范,你可别光顾着说我,你不也一样?这一个多月来,你干什么去了,啊?”

    范鸿儒恨声道:“还不是那周万全,那个混账东西,若不是为着替他脱罪,好安抚他,我至于把精力花在他身上?”忽然想到了什么,范鸿儒脸色大变。

    “糟了。”范鸿儒猛拍大腿,几乎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糟了,咱们上当了。”

    ……

    早在去年,兵部尚书左向荣年纪已大,已上书了致仕还乡,圣上因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并未恩准。但稍微有资历有后台的,全都盯着这个位置。

    朝中六部,内阁几位大学士,无不盯着这个位置。谁会想到,最后居然便宜了凌峰。

    范鸿儒一想到自己居然被凌峰给算计,就气得胸痛肋痛。

    他狠狠地捶了书桌,恨声道:“周万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这时候犯事。他这分明就是想借周万全拖去我的注意力。凌峰这厮,端得好计策。”

    当然,单凭周万全一人,也还不至让范鸿儒分身乏术,但个中真正原因,他却是不好对杨进明说的。

    杨进心头也有了阴影:“听你这么一说,那桩十多年前的旧案,也是凌峰故意找出来迷惑我不成?”

    “八九不离十了。”范鸿儒恨恨地道:“你可别小看了凌峰,这厮人脉极广,情报网也非常庞大。十余年前的旧案,也能让他翻出来,借此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无遐东顾,就足以证明此人的本事。”

    杨进倒吸口气,自己为官之路也并不是那么干净,凌峰明明知道,却一声未吭,只在关键时刻才放出来,除了证明此人拥有极其深厚的隐忍功夫外,其纵横捭阖、算无遗策的本领也让人心寒呀。

    ------题外话------

    再不理我,我就罢工了。

第36章 沮丧

    看戏时与张大夫人的言语机锋也还只是开头戏。

    而接下来的重头戏,张大夫人一个人都能演得风车斗转,令人钦佩。

    当然,以张大夫人的出身,也不可能在人前做出泼妇骂街的举动,她给徐璐准备的是捧杀。

    今日前来张家吃酒的客人当中,也还有部份勋贵世家或武官太太,张大夫人对她们道:“凌大人如今高升去了兵部,日后与凌少夫人多加亲近自是好的。”

    一方面高调地捧着徐璐,一方面又高调地与一位身穿深紫色提花褙子的妇人说话,言语间颇是亲呢。

    这妇人很是面生,面色白皙,丹凤眼,吊梢眉,一脸的精明相。与张大夫人非常亲近,相互问候的对像也都是各自的儿女或亲戚长辈,想来应该是亲戚关系。

    后来徐璐才从旁人嘴里得知,这妇人居然是如今呼声正高的吏部左侍郎侯选人的程勋华的夫人,黄氏。

    而这黄氏与张大夫人还是表姐妹关系,关系自然非比寻常的。

    黄氏拉着张大夫人的手,问候了张大夫人的两个优秀的儿子,很是羡慕:“还是表姐有福气,两个儿子都那么出息。请哥儿不用说了,连让哥都那么厉害,十三岁就是南直隶童试第一名,这可是极为难得的。”

    张大夫人很以儿子为荣,却故作谦虚道:“妹妹可别夸他,这孩子呀,可有主意了,都不怎么听我的安排了。我让他去松山学院专心学问,以便备考秋闱。他偏不听,非要住在祖宅里。唉,咱们京城的祖宅,着实不像样,又旧又榨的,我都住不习惯,他却觉得不错。害得我每进出一次看着周围那逼仄的巷子涌道心里头就烦。”

    黄氏笑道:“你自小就习惯高门大屋,何曾受过这等委屈?难怪住不习惯。让哥儿锦衣玉食长大,却能吃得苦,倒比你强多了。”然后又说:“我那二丫头,倒是与让哥儿不遑多让。京城的宅子确实逼仄,出个门就像打仗似的。着实不便,二丫头却自得其乐,还说宽阔有宽阔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好处,至少不必再费那么多精力打整屋子,你听听,都不知该如何说她了。”

    张大夫人就问起了黄氏闺女的近况,说起自己的闺女,黄氏那张舌头完全是开了闸了的黄河,滔滔不绝,完全收不住嘴,所说所闻,全是女儿平时候温婉大气的闺秀姿态。

    看着旁若无人说话的二人,徐璐有个奇怪的想法,这对表姐妹,该不会要亲上加亲吧?

    徐璐正在心里思付着,张银这会子指挥着丫鬟们进来更换茶水瓜果,张大夫人赶紧把张银叫到跟前,指着黄氏说:“四丫头呀,这是你让从兄的表姨母,来来来,赶紧给表姨母磕个头。”然后又与黄氏说,“这是四房的闺女,叫她银姐儿就是了。”

    黄氏上下打量张银,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四房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好,又有出息,银姐更是芝兰玉树般俊俏,呵呵,你那妯娌可真是好福气。”

    张银向黄氏福了身子,见了礼。黄氏打赏了张银一个金手镯,拉着她的手问了不少话,是否及笄,可曾婚配等,得知已有婚配,很是懊恼地说了句“真是可惜了,”又赶紧问是哪家爷们能有这般好福气。

    张大夫人就看着徐璐笑了起来:“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银姐儿便是与凌家少夫人的娘家兄弟订了婚约的。”

    黄氏看了徐璐,一脸吃惊:“真的吗?唉呀,那真是太巧了。”

    张银作害羞状,徐璐则笑了笑说:“这也不叫巧,应该叫缘份吧。”

    张大夫人就对黄氏说起张银与徐珏认识订婚的前后过程:“说起来,还真是缘份呢。咱们家银姐儿眼界可高着呢,可就偏偏瞧中了徐家公子,你说这不是缘份是什么。徐家公子与让哥儿同年,今年也即将下场,咱们银姐儿也是有福气的。”

    黄氏就又问起徐珏年康,师承何人,在哪读书,徐璐简短回答了。黄氏就笑着说:“居然还是沈大人的门生,学问肯定是极好的,想必今年秋闱,定能高中榜首。”

    徐璐欠了欠身:“承夫人吉言。”

    黄色又笑道:“我随外子离京多年,如今回京,以前认识的人要么外放,要么已致仕回乡,都不怎么见得着了。与少夫人既都不是外人,咱们以后还要多加走动才是。”

    张大夫人就说:“妹夫走文官一途,与凌家可是文武殊途,走得太近怕也不好吧,不过,大家私下里相交也还是可以的。”

    徐璐皱起眉,张大夫人这话大有深意。

    只是接下来张大夫人的话更让徐璐异常震怒。

    张大夫人对张银说:“其实徐公子有凌大人这个姐夫,将来的仕途定能平步青云,倒是不需你父亲替他出力。尽管凌大人如今已不在吏部,不过好在还有你表姨母表姨夫,你是不用太担心的。”

    张银茫然,有些不大明白,但又有些明白,抿着唇,微微福了身子,“是。”

    徐璐则撇唇,把头别向一边,与旁边的都察院佥都御史太太说话去了。

    ……

    在张家草草吃过饭,徐璐就借口身子不适向张四夫人告辞。张四夫人再三挽留无果,只得作罢,亲自送了徐璐出门,并握着徐璐的手道:“虽说今儿客人不多,可人多嘴杂,难免有些良莠不齐,还请少夫人海涵。”眼角处瞟了眼正与黄氏旁若无人高声阔气说话的妯娌张大夫人。

    徐璐会意,笑道:“既是良莠不齐,我自然不会放心上的。”

    张四夫人又捏了她的手心,让张银代她送徐璐一程。

    徐璐赶紧说:“可别,你们家我可是熟门熟路了,不必相送。”

    张银却是不由分说,一直把徐璐送到轿厅,徐璐没再勉强,只是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问:“你们家与程夫人熟吗?”

    张银摇了摇头:“不怎么熟,三哥的婚礼又没有请她。娘和大嫂都没怎么招呼她。”

    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般主人家还是要尽够主人的礼节的,但张家婆媳连面子情都不屑做,可以想像其关系生硬到何种程度。

    “既然不大熟,她为何还要来呢?”这也是徐璐想不通的地方。

    张银低头看着自己天蓝色的裙裾道:“是大伯娘拉着来的。大伯娘说,程大人即将入主吏部,位高权重,将来张家子弟入仕说不定还会有求于人家,早早拉过来总是好的。”

    徐璐不以为然。

    吏部侍郎虽然管着天下官帽子,权柄极重。但张翰是左都御史,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大庆历来以都察院为最高监察机关,都御使与六部尚书并称七卿,地位崇高,权利极大。

    吏部侍郎再是位高权重,怕也不敢得罪吧,只有巴结的份。张家又何必本末倒置,反过来巴结人家呢?

    张大夫人这么做,显然没有安好心,或许,她认为黄氏是她的表妹,就是她的人,想在妯娌面前显摆她的能量吧。

    还三阁夫人,真是高估她了。

    ……

    凌峰回到家中,徐璐第一句话就是:“吏部左侍郎的人选,到底定了没?”

    凌峰挑眉问道:“还没呢,今日各方争夺越发激烈,连方公都让人弹劾了。就暂且搁置了。”

    徐璐大吃一惊:“还有人弹劾方公?何人如此大胆?”

    凌身笑道:“你以为身为首辅就所向无敌么?大错特错。”

    为了吏部侍郎一位,朝堂各大势力交锋碰撞越发激烈。首先,有人弹劾首辅方公不孝,未曾善待继母,称继母方氏病重重危,方公不在床前尽孝,实在说不过去。方公冷冷回应:“拙荆正衣不解带服侍继母。我身为继子,倘若告假在家服侍继母,无非是沽名钓誉罢了。”并冷冷质问弹劾之人,“你老母亲好像也病了吧,怎的不在家服侍?”一句话把那人堵得哑口无言,讪然退下。

    也因为被这么一打岔,方公人马忽然反扑回去,纷纷举荐早已淡出竞选的新任顺天府尹张健明。但因张健明只是凌峰举荐,并无一位阁老予以担保,很快就被刷了下来,大家继续在程勋华和于正臣二人身上打着转。

    等徐璐打听出于正臣也是位清廉公正的官员时,便说:“既然此人有资历又有能力,为何不选此人呢?”

    凌峰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忘了,此人是范杨那边的人。”

    所谓范杨,指的是内阁两位辅臣,范仲儒和杨进。

    至于礼部尚书杨士清,在内阁几乎没了发言权,就是在礼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也几乎成了透明人。

    徐璐蹙着眉:“范杨二人,以前不是与爷走得近么?怎么现在又成死对头了?”

    凌峰笑道:“官场上,哪有真正的朋友?因为利益而结成同盟,但为了利益,同样可以成为对头。”

    徐璐说:“利益使人抛却良心,而权力,只能让人疯狂。这二人也太大胆了,为了让于正臣上位,连方公都敢使绊子。难道他们就不怕方公的手段?”

    凌峰笑了笑说:“大概是狗急跳墙了吧,呵呵。”

    其实也怪不得范杨二人如此冒进,死死咬着不松口,实在是二人让凌峰摆了一道,稀里糊途地折损了心腹要员,及阁老权威,为了报复凌峰,也为了自己身为阁老的尊严,吏部侍郎的接替人选,一定得是于正臣。

    只要于正臣上位,范杨二人就能掰回折戟的两名心腹要员的损失。倘若失守,其损失不可沽量。

    范杨二人想拿下吏部侍郎的决心有多强,那么方公等人想要破坏的决心就有多坚。

    徐璐抿着唇,很是沮丧:“这么说来,程勋华还真是众望所归了?”

    “是。他即不是方公的人,也非沈任行的人,由他接任侍郎之位,任何一方都是无话可说。”

    像程勋华这种两不沾边的官员来讲,正常上升与被人潜下的机率互为一半。当几大势力交锋而弄得不可开交时,那么身为中间派的官员上位的可能性就很大。

    徐璐再一次叹口气:“若程勋华当真上位,我以后恐怕得减少出门次数了。”

    凌峰目光闪了闪,“今儿在张家,程勋华的老婆欺负你了?”

    徐璐有气无力道:“那倒没有,只是此人与范氏走得近,人家还是表姐妹呢。”最让人气愤的是,张大夫人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在以文治国,文官逐渐统领时局的庙堂,凌峰虽升为兵部尚书,却是失去了对权利中枢的控制,也就是个空有尊贵身份却无实权的空架子。

    为此,徐璐非常生气。但仔细一想,张大夫人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如今太平盛世里,武将对朝堂的影响将会逐步消褪,而文官集团将会在今后的中枢权利中得到进一步升华提高。凌家的武功,还真比不上张家的文治就是了。

    难怪张大夫人比以往还要变本加厉。

    徐璐也说不出的后悔,早晓得此人得寸进尺,当初在端宁公主府,就不该给她留面子。

    ------题外话------

    老大上来了,与我抢电脑抢得凶,节节败退呀。

第37章

    四月十九号,凌芸的婆母官老太太的寿辰。

    武夫人身子不爽利,并未前去。就只有徐璐一人前去当代表。

    往年官家但凡有事,凌家从来都是全体出动,这回只徐璐一人前来,自是得到众多询问。

    徐璐就如此解释:“公爹身子不爽利,婆婆在家照顾。夫君朝务繁忙,实在是抱歉。”

    至于团哥儿,徐璐的说辞则是:“孩子实在太皮了,我现在可不敢把他带出来。万一冲撞了客人可不好。”

    冲撞客人是事,学坏才是大。

    先前徐璐也偶带团哥儿出席各类席筵,团哥儿生得粉妆玉琢,憨起来可以乐倒一大片,机灵起来,也让人忍俊不禁,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大人们疼爱孩子的表现就是给好吃好玩的,纵容疼溺,团哥儿又是个举一反三的性子,还爱模仿大人的动作,有两回徐璐发现这小子居然居然跺着脚,娇声娇气地学着某位以塍妾扶正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纪纳的夫人刘氏,那举世瞩目的嗲气嗲气,捏着鼻子,含羞带怯:“我们家爹爹最讨厌了,每次都爱欺负人家。”把那刘氏明为诉苦实则炫耀的妖媚和姨娘出身才会有的不正经学得维妙维俏,笑翻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但徐璐却笑不出来,之后与凌峰商议后,就再也没有让他出来了。

    官家的亲戚,徐璐大都认得,席间,徐璐还瞧到了几个陌生面孔。

    经打听,才知道是凌芸才刚结交的几位武官太太。虽品秩都不高,出手却是豪爽,不止把官老太太逗得乐呵呵,连凌芸的几个儿女都很是照顾。

    凌芸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几个人,早就认识了,不过都只是乏乏之交。就是最近才开始走动的。”

    徐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又看了这几个武官太太。对方发现她的目光,就站了起来,往自己这边走。

    凌芸赶紧起身,对徐璐说:“唉呀,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弟妹身边的丫鬟正四处找你,我居然还忘了这一茬。”

    徐璐会意,也跟着起身,说:“好,那我先离开一会儿。”

    几个武官太太看着徐璐离去的背景,很是扼腕,却又无可耐何。

    今日来官家的还有兵部的同僚太太,尽管品秩不高,却与徐璐谈得颇为投机。

    大家坐到一起,除了谈各自的婆母丈夫孩子,最投机的,自然是朝堂上,令人瞩目的空缺了许久的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各方争夺日益激烈。朝堂上,连抹黑造谣都使了出来。

    首辅大人方知礼虽然不苟言笑,但在京城名声向来良好,拥有众多拥戴,官家有一半以上客人都在谴责都察院那个某个大人物的走狗李敬明,并咒他下十八层地狱,天天让人抓小辩子,不得好死之类的。

    数日后,宫中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席筵上,消息不灵通的官太太们,也都从别人嘴里得知,方公反击的利箭已出鞘,外命妇们纷纷拍手称快。

    吃饭时,徐璐故意拉着顾芸儿,蒋夫人,张健明的夫人,来到张大夫人那一桌。

    已坐下的官眷,看了徐璐等人,自觉身份上有差距,主动让位,去了别桌。

    顾芸儿等人一边表示感激,一边从容落座。

    徐璐更是慢条斯理地理着织金锦缎三色湘秀的通袖,对张大夫人只笑不语。

    正在低声与人说话的张大夫人左右瞟了两眼,微微皱着眉,说:“别处都坐满了吗?”

    徐璐扬起灿烂的笑容:“没坐满,不过我就是喜欢与夫人坐一桌。”还特地把凳子椅了椅,冲张大夫人挑衅一笑。

    张大夫人愣了下,脸色就沉了下去。不过却不曾说什么,只是眼光尾角都不曾扫过徐璐就是了。

    徐璐不以为意,把同桌的妇人都招呼了一遍,唯独不理会张大夫人。

    倒是张四夫人与徐璐等人说得投机,耐何张大夫人忤在一旁,不时插上两句话,话里话外都是对张四夫人的警告。

    张四夫人不好在人前与长嫂闹出不睦,只好忍住气儿,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压抑。

    蒋夫人和顾芸儿一左一右坐在徐璐两边,张健明的夫人丁氏紧挨着顾芸儿。蒋夫人一边摆弄碗筷,一边对徐璐等人说起这阵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来:“……那李敬明自己屁股不干净,居然还去弹劾别人,真是不要脸。那种品性不堪的人,居然还被录入都察院。这里头呀,肯定有猫腻。”

    “猫腻应该不至于,应该是识人不明吧。”顾芸儿则对张大夫人说:“张夫人呀,我家二爷对张大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恭维哦。”

    被点名的张夫人,就是张翰的夫人,闻言苦笑道:“这李敬明可不是我家老爷录进来的,而是由次辅大人亲自举荐,又亲自向老爷打了招呼的。我家老爷还曾说过,次辅大人举荐的人,想必品性是过关的,也就没怎么考核。谁知,唉……”

    坐在上首的张大夫人脸色格外难看。

    顾芸儿高兴地歪着脑袋,说:“次辅大人这眼光呀,着实不敢恭维。李敬明虽说品性不好,到底没有酿成大祸。但那顾耀文可就罪行累累了。”

    通政使顾耀文与人通奸,人证物证确凿,在朝堂上引发轩然大波。紧接着,云南布政使入京述职,提及云南旱情时,才知道,他呈交朝廷的公文居然未达天听。圣上大怒,令人彻查各处驿战,银台,才彻查出,通政使

    台,才彻查出,通政使司顾耀文诸多违法之事。

    顾耀文胆大包天,除了截留云南奏报外,还有各地方上呈上来的各类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也让其私自扣下不少。天子震怒,顾被打入天牢,并让锦衣卫介入。

    锦衣卫可是抄家训审的好手,最喜连座挖掘,如此一办,又牵扯着不少藤藤网网,通政司里就有两位官员落马,都察院,大理寺,刑部,还有各地方上的不少官员,皆被锦衣卫抓了不少人进去。

    丈夫是工部尚书的蒋夫人则神色凝重地说:“这些当官的,还真是胆大包天,官官相护到这等境地,实在是闻所未闻。只是可惜了次辅大人,平白受顾耀文牵累,唉,可惜了。”

    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张大夫人一眼。

    后者神色僵硬,面无表情地坐着,肩背挺得笔直。

    顾芸儿却轻松地笑着说:“我家二爷说,次辅大人确实冤枉呢,不过更冤枉的还要数于正臣,明明有望入主吏部,偏出了这档子事,唉,怕是无望了。”

    这回受顾耀文牵连出来的各部官员,大都与范鸿儒有关,有的是范鸿儒的同乡,有的是范的学生,也有的是范曾经公开举荐过的。虽说后来重要证据被迅速消灭一空,但范鸿儒最近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就是了。

    涉及权利斗争,掌派争锋,朝堂格局变化要顾及,圣心也要揣测,这其中的分寸,总得掌握个度才好。

    以方公的能量,范鸿儒哪是对手,但身为成熟老道的政客,与其斗垮对手,还不如留着此人在位置上。至少占着坑,总比新的继任人不知根底万一又与自己作对,又得斗上一斗来得强。

    所以范鸿儒依然呆在内阁。但个中滋味,也只有他本人才能体会出了。

    徐璐笑眯眯地道:“……真是可惜了于正臣。多好的官呀,奋斗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容易呀。”

    蒋夫人等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张四夫人看了妯妯那铁青的脸色,心头暗爽,但面上却说:“于正臣是范阁老举荐的,只是出了李敬明顾耀文一事,怕是只有被炮灰的命了。不过,不是还有程勋华么?程勋华年富力强,又有担当,最难得的是,是难得一见的纯臣,这样的臣子,向来得上位者喜欢的。”

    张大夫人脸色微微好转让,恢复吃菜的优雅动作。

    顾芸儿笑道:“说起程勋华,我记得,我听说程大人与张家还是亲戚?”

    张大夫人没有回答,依然面无表情地吃着她的饭。

    张四夫人看了她一眼,回答道:“程勋华的太太,是大嫂姨母的女儿。与大嫂素来亲厚。”

    顾芸儿就笑道:“那……这么说来,程大人也是范阁老的亲戚?”

    张四夫人赶紧说:“也算得上是亲戚,但程大人与范家却是没什么来往的。”

    但张大夫人却说:“以前是没怎么走动,但如今妹夫进了京,理应走动才是。总归是亲戚嘛,哪有不走动的。总不至于放着亲戚不走,跑去与不相干的人家走动吧?那样岂不本末倒置!”

    张四夫人嘴巴张了张,以不可思仪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妯娌,正要说什么,但见妯娌一如即往倨傲的下巴,滚到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而徐璐等人则像捡了金子似的,兴奋得红光满面。

    徐璐夸张地叫道:“原来程勋华大人与范大人也是亲戚,唉呀,这个世界还真够小的。”

    张大夫人微扯唇角,露出矜持的浅笑,正要刺上两句,忽然张四夫人在桌底下踢了自己一脚。力道还挺猛的,踢痛了张大夫人,但她却没功夫去感觉脚下的疼痛,因为张四夫人盯着自己,一脸警告,张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刚才没有说错话吧?

    尽管看不起妯娌的为人处事,但不可否认,这个妯娌心思慎密却是自己没法子比的。所以张大夫人努力平息心头怦怦作跳的心脏,努力回想刚才与徐璐等人的对话。

    而徐璐正与顾芸儿等人说着京城各高官显要在京城盘枝错节的关系。并感叹,随便出去走上一圈,就算有不认识的人,但七弯八拐,总会认出几门不同的亲戚来。

    这话得到众多的附和,就连一直巴结张大夫人的另两位妇人也说了自己的看法:“可不是呢,比方说,咱们家与少夫人,少夫人怕是对我没印像吧?其实,论起来,咱们家与少夫人也还是亲戚呢。”

    徐璐吃惊:“真的吗?”

    丈夫是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的太太笑着说:“我家老爷的一位姨母,可是凌家姑爷妹子的婆母,这样算起来,咱们不就是亲戚么?”

    徐璐慢慢地理着其中的关系,应该是凌芸小姑子官令菲的婆子,是这位太太丈夫那边的姨母,真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关系,居然也让她找了出来,这认亲戚的本事,着实厉害。

    尽管不以为然,但徐璐从来不会在人前给人难堪,就笑着说:“这样算起来,还真是亲戚呢。真够巧的。”

    这妇人见徐璐认可了自己,愈发高兴,又拉着张家两位夫人说:“凌少夫人的兄弟,即将迎娶张家的小姐,那凌张两家,岂不也是亲戚了?唉呀,这转来转来,其实咱们都不是外人。”

    张大夫人微哼,说:“亲戚也要分三六九等的。刘太太,在堂堂尚书夫人,侯府世子夫人面前,你又是第几等呀?”

    刘太太被堵得讪讪的,徐璐眼珠子一转,就笑着说:“君子相交淡如水,不尚虚华。更何况,连佛祖都说了,众生平等。咱们都是信佛的,又何必分出三六九等来自筑蕃篱呢?”

    刘太太正被张大夫人堵得下不了台,徐璐这番解释让她如释重负,赶紧笑着说:“少夫人说得极是,以张大夫人的门弟,往来皆鸿儒,出入无白丁。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不会被夫人看在眼里了。好在凌少夫人是君子,并未瞧不起我。”

    这刘太太也是绝了,居然暗指张大夫人爬高踩低,是个小人。

    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张大夫人气极,但又不便发作,只能紧捏着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让她见识下得罪自己将会有何凄惨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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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是个人物

    出了宫后,张大夫人左右瞧了,见四下无人,这才冷声质问张四夫人:“刚才你什么意思?”

    张四夫人看了她一脸长房族妇的派头,很是不豫,在心里顺了遍气,冷然道:“罢了,现在与你说怕是迟了。”心里却是堵得慌,婆母与人为善,眼光独到,精明一世,儿子出息,可在选族妇方面的眼光,却是大大栽了个跟头。

    这范氏,刚才被徐璐算计、离间,让刘太太怀恨在心都不自知,还在自己面前摆长嫂的架子。张四夫人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实在不愿与她浪费唇舌,转身就走。

    张大夫人光顾着生气,倒是忘了叫住张四夫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四房妯娌越过自己先一步启程上路。

    “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也不知婆母什么眼光,怎的就选了她做我的妯娌。”

    ……

    两日后,吵了一个多月的吏部侍郎人选,总算尘埃落定。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先前呼声最高的程勋华,却未曾入主吏部,反而是先前并不怎么被看好的顺天府尹张健明,异军突起拿下侍郎位置,惊曝了所有人的眼珠子。

    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以为张健明应该有深厚背景,或是抱了哪位大人物的大腿。而知情者,则会认为张只是运气实在是好到爆,天下掉馅饼就把他给砸中了。

    而方公向圣上举荐的理由则是:“矮子里拔高个。”

    言官李敬明,品性恶劣,以手上权利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官员,犯在方公手上,也不算冤。但也还影响不到范鸿儒,但坏就坏在顾耀文身上。

    顾耀文稿在通政使的位置了,截留了不下二十封各地方呈交朝廷的各类奏本,涉案官员高达三十余人,而这些官则,件件桩桩,都暗指范鸿儒。就算最后方公有意抓大放小,没有动范鸿儒,但圣上对范鸿儒已是厌恶至极,对于范鸿儒举荐的于正臣,自然就没了半分好感。

    原来程勋华是最佳上位人选的。

    耐何他遇上了个猪队友。

    按凌峰的话就是:“大成和刘向东,都是为了于正臣和程勋华作陪衬的。谁会想到,程勋华会这么倒霉,遇上个猪队友。”

    凌峰指的猪队友,徐璐自然是清楚的,而这个猪队友,还是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

    想着自己居然凭一张巧嘴,就能狙击三品要员的升迁之路,徐璐顿觉得瑟,挺了挺胸脯:“那程勋华估计现在恨死我了?”

    中枢里的实权高官,一个萝卜一个坑,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踌躇满志瞬间跌入泥里,没有过硬心胸的人,怕是一蹶不振了。

    毁人仕途,无异是杀人父母。徐璐不用想,都知道这会子的程夫人,肯定在家札小人了吧。

    看着妻子一脸的得瑟相,忍不住莞尔一笑:“错,这会子她最恨的应该是范氏才是。”

    ……

    凌峰对人性的把握已到张驰有度的境界。

    对程夫人黄氏来说,丈夫半只脚已踏入吏部大门的腿,却被人生生拦下,眼睁睁看着别人一尘绝骑,捷足先登。先前有多大的希望,这会子就有多大的愤怒。

    她恨的不是故意散播谣言的徐璐等人,而是张大夫人,自己的表姐。

    “哐啷!”杯子摔地发生的脆响,丫鬟们全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发,恨不得隐身,生怕被主子迁怒。

    屋子里响来粗重的喘息和咬牙切齿的咒骂,“可恶,混账,你自己得意忘形让人钻了空子,怎的就怪到我头上了?”张大夫人在屋子里气得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在得知表妹夫与吏部侍郎失之交臂时,她比任何人都还要震惊错愕的,还赶紧派人四处打听究竟怎么回事呢。黄氏就气势汹汹闯进来,不由分说,甩手就挥了她一巴掌,嘶声骂道:“你这自以为是的性子怎的还没有改?真想缝了你这张总爱到处炫耀的嘴巴。”黄氏满脸狰狞,咬牙切齿,双眼血红,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显然是受了家暴所致,不消说,应该是让仕途失意的丈夫迁怒了。

    范氏被打蒙了,捂着脸呆呆地说:“妹夫丢了侍郎之位,我也很震惊很心痛,可你也不能迁怒我呀?”

    黄氏满身邪火,怒声尖叫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张嘴巴,你这张总爱四处炫耀的嘴巴,才让我家老爷与侍郎之位失之交臂。范氏,你这个蠢货,笨蛋,贱人……”越说越气,黄氏抓起茶几了盛着瓜果的盘子就往范氏掷去。

    范氏被扔了个正角,果盘打中额角,痛得钻心,丫鬟婆子们赶紧进来相劝,黄氏被人制住,无法近身,只好冲着范氏破口大骂。因为暴怒,说话也不利索,翻来覆去就是指责范氏:“生了张人贱无敌的嘴,除了四下炫耀你有个好的出身,有广大的人脉外,你还能做什么?你不炫耀会死呀?你自己四处树敌也就罢了,还连累我,你这个蠢货,贱妇。你怎么不去死?我与你何冤何仇,你要这样害我?”骂到最后,想着到嘴的肥肉飞了,侍郎太太也做不成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溃,黄氏泣不成声。

    范氏仍是不明白,程勋华败给张健明,与自己何相关,怎么还是她害了的。只是她一张嘴,黄氏就像个塞足了火药的火炮桶,一点就着,跳起来就是一通怒骂。

    “……皇后千秋节,你不是与凌家顾家蒋家张家几位夫人一起吃饭么?你在餐桌上说过的什么话这么快就忘了

    的什么话这么快就忘了?”

    等范氏知道自己不过是不想看徐璐太嚣张,这才故意炫耀张家与程家的亲戚关系,居然就成为程勋华被弃的原因,范氏惊呆了,也实在不敢相信,就这么点小事儿,居然会发生如此严重后果。

    黄氏发泄了一通,理智回归脑海,冷声道:“你是有口无心,可人家却是特地带着笼子诓你跳的。你怎么就蠢成这样?明知顾耀文一案,已让范家动弹不得,你还把老爷往范家凑,这不是明着堵老爷的路么?你怎的就不多长个脑子?顾耀文一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范鸿儒在里头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全京城除了三岁小孩子外全都知道了。于正臣也正因为是范鸿儒的人,这才被取消了资格。你怎的还要把我家老爷往你娘家凑呢?骂你蠢货还真是轻了。”

    “亏你还是阁老夫人,就这么点眼界格局,难怪你婆母早些年一直拘着你不让你进京,就冲着你这又蠢又笨的猪脑子,没给你男人儿子带来灾祸还真是几世烧了高香。”

    “有你这种媳妇,我现在倒是同情起你那婆母。”

    范氏的婆母张老夫人是公认的有眼界有魄力有本领的老太太,在整个张家那可是有口皆碑。范氏对婆母是又恨又怕,黄氏这么骂,完全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黄氏搁下一句狠话,又如一阵风地离去。留下又气又悔的范氏在屋子里发泄怒火。

    “徐氏,可恶的徐氏。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心眼。”范氏气得胸口疼,又扔了个杯子在地上,然后捂着胸口跌坐在罗汉床上,“这事能儿能怪我么?谁叫那徐氏这么阴险卑劣?”

    ……

    五月七号,诸事大吉,徐珏与张家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

    徐成荣恰巧在婚礼的头三天赶了回来。对于凌峰的高升,徐成荣是由衷的高兴。

    对于二女婿,徐成荣也还一视同仁地劝勉了几句。

    “你升了官,虽说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但未偿没有你大姐夫的关系。外人仍是会在你身上打上凌家的标签。以后行事要多加注意些,千万别给你姐夫拖后腿。”

    已从团营五品千户升转到京卫指挥使任正四品京卫指挥使司的庄良,满口应诺。

    看了唯二品大员才有资格穿的绣麒麟补子的大红贮罗便服,庄良心里闪过敬畏。

    对于兄弟的婚礼,徐璐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虽然她从未办过喜事,好在凌家有的是得力能干的婆子,再去请教已办过两场喜宴的顾芸儿,由顾芸儿帮着找来了京城最有名的司仪,组建迎亲乐队、去喜糖铺子订喜糖,又去廖王府借来了两支戏班子、再临时从凌家官家抽调了不少人手过去,再布置新房……

    尽管徐璐不准备大肆操办,但架不住成堆的客人主动来凌家索要请谏。王公贵族,公卿仕家,凌家姻亲中也来了相当一部份客人,徐璐交好的官太太们更是不必提,如此细算下来,客人居然坐了八十桌。

    虽说客人大都是冲着安国侯府的面子,但徐璐仍是与有荣嫣。

    婚宴上也还有不请自来的客人,比如,新任吏部左侍郎兼顺天府尹的张健明夫妇,户部浙江清吏司刘太太,甚至连程勋华的太太黄氏也来了。

    凌峰与张建明是表兄弟,有着这么一层亲戚亲系,自然亲厚,加上这回张健明能够以顺天府尹的身份兼任吏部侍郎,也多亏了凌峰的运筹帷幄,对于张健明来讲,绝对是赚大了的。

    至于刘太太,丈夫虽位卑,但来者是客,加上又是杭州人氏,徐璐格外关照,倒让刘太太受宠若惊。

    程勋华的太太黄氏,早已屏弃了传说中的暴怒怨恨,热情地对徐璐道:“不请自来,少夫人可千万别赶我。看在我备的薄礼的份上,留我一口饭吃才好。”

    如此自贬,还带着十足的诚意,就算心里再有意见,面上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徐璐亲热地拉着黄氏的手:“程夫人说哪儿话,您能来参加舍弟的婚礼,真令寒舍蓬壁生辉。”心里却在暗忖,理应参加女方那边席筵的黄氏,却高调地跑过来参加徐珏的婚礼,想必与张大夫人的关系弄僵了吧。

    想着张大夫人会有的表情,徐璐表示非常开心,拉着黄氏的手,笑得愈发欢快。

    “夫人这边请,小门不户的,没什么讲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徐璐想通了,虽说对方仕途之路被自己恶意狙击,但确如凌峰所说,黄氏最恨的不会是自己,肯定是那范氏。

    既然黄氏都主动来示好,徐璐自然不会摆架子把人往外推,非常热情主动地与黄氏交谈了几句,方去招呼别的客人。

    黄氏就在客人堆里,自来熟地与客人攀谈了起来。面对抢了自己丈夫嘴边肥肉的张健明的太太丁氏,黄氏却没有半分怨恨和不甘,居然主动打了招呼。

    “张大人入主吏部,还没向张太太说声恭喜呢。”

    吏部侍郎的位置是如何落到自己丈夫手上的,丁氏再明白不过,因为走了偏锋,所以面对黄氏,西氏多少有些尴尬。

    “多谢程太太,其实,真要讲资历辈份,外子都觉得程大人才是最佳人选。耐何……程大人时运不济,这才便宜了外子。”

    黄氏道:“是呀,张太太说得极是,外子就是时运不济,也怨不得谁。现在我也想开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虽说仍是有些难过,不过现在是真的想通了。张太太不必觉得愧疚。”

    不管黄氏此话真假,但听起来就是舒服,丁氏轻舒了口气,恢复了心神。既然人家都已放下,自己再小家小气未免上不得台面。于是丁氏拿出三品实权官太太的气度,与黄氏攀谈起来。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来二回的,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就以姐妹相称,甚至相互约定改日一道登门做客。

    后来又有客人陆续登门,人多了自然热闹,虽说程勋华与吏部侍郎失之交臂,但家世背景和资历都在那摆着,客人们也还不至于公然踩低爬高,对黄氏依然客客气气的。

    望着黄氏在客人堆里谈笑风声,徐璐不得不称赞“是个人物。”

第40章 面子作怪

    原来,自从凌峰升了官,徐珏娶了张家小姐后,徐琳在庄家的地位更是一步升天,几乎是横着走了。不止庄太太,连庄大嫂都开始舔徐琳的脚趾头。

    徐琳就在这种氛围下,自我感觉直线膨胀,觉得天是蓝的,花是红的,日子是美好的。就忘了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让庄太太和庄大嫂二人奉承得飘飘然找不着北。然后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诸多事儿。

    等徐琳反应过来时,后悔已来不及,加上她又比较好面子,明知不好开口,仍是硬着头皮,找到张银,吞吞吐吐地请张银的父亲帮着照指庄大嫂的侄子。

    庄大嫂的侄子在兴义县开了间米粮铺,因质米中夹杂着霉米,老百姓吃了犯病,让官府查封了。这个侄子就找到庄大嫂,请庄大嫂想办法。庄大嫂又找到徐琳,请徐琳帮忙。徐琳受了庄大嫂十二分的热情和两箱子里兴义县的时令特产,顿觉拿人手软,只好来找张银帮忙。

    张银虽然觉得这个二姑子不分主次,但姑子如半母,也是不好拂她的面子,就答应了,回了娘家一躺,完美解决此事,那庄大嫂侄子卖发霉大米,本就犯了律法,理应封店判刑的。张家出面,店子还了回去,也没有判刑,只是没收了有质量问题的霉米,也算是仁致义尽。

    徐琳这么一手,让庄大嫂感激涕零,连那庄家侄子都对徐琳感恩戴德,把徐琳夸得骨头都轻了。

    庄大嫂似尝到了甜头,又跑来找徐琳,让徐琳帮帮她的娘家亲戚。

    徐琳不好拒绝,也觉得这事儿对于张家来说,真是件不值一提的事儿。于是又去找张银,张银耐着性子又帮着解决了一回,之后是坚决不肯再帮忙。

    然后,徐琳就让婆家给奚落了一通,一时想不开,居然回到徐宅,向田氏哭诉起婆家人的翻脸无情以及张银不给她面子。

    田氏不去怪庄家婆媳那比翻书还快的脸,居然怪起张银不帮女儿,就与张银闹了起来。以张银的本事,自然讨不得好,田氏只好来搬徐璐这个救兵。

    徐璐抚着额头,连叹气的功夫都没了。

    徐琳,她没想到,这个妹子,这么久的婚姻历炼,居然还是这么的天真不谙事。让人家轻轻一哄,戴个不值钱的高帽子,就被收买了去。

    田氏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指责张银如何的目中无人,如何的盛气凌人,如何的恶形恶状……徐璐不愿再与她浪费唇舌,耐着性子把她哄了回去。然后写了封信,让人六百里加急送去了金陵。

    田氏这样的人,再留在京城,还真是个祸害,有她在,徐家绝对会不得安宁。

    她就是那一颗小小的老鼠屎,虽然不起眼,却能坏掉一锅汤。

    徐璐决定,还是把她送到乡下安全些。

    至于徐琳和庄家,徐璐深恨庄家的无耻,更是对徐琳那幼稚头脑恨铁不成钢。

    “……弟妹才嫁进咱们家,你就迫不及待使你姑姐的威风。不见你在庄家如何威风,倒是把威风使到娘家了,你倒是长了好本事。”徐璐去了徐琳和庄良二进小宅子,屏退下人,只留下李嬷嬷一人。

    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子,徐璐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只能强压着怒火,与她评明道明,惮述事情利害。

    “人情就像银庄里的银票,支取一回就少一回。你不往里头存钱,只一味支出,总有一天会有支完的时候。更何况,弟妹才嫁进来,人家并不欠你什么,就得替你做事。你想过弟妹的感受没?”

    “凡事适而可止你明白吗?将心比心,你一嫁到庄家,就有婆家人一天到头找你要这要那,要你帮这个帮那个,若只是举手之劳也就罢了,可你给弟妹找的事儿,件件桩桩,哪件不是要人头痛的?身为媳妇帮婆家无可厚非,但也要适而可止。”

    “多大的能力戴多大的帽子,人家给你戴个高帽子,你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以为自己是大人物了,就凡事大包大揽,你想过没有,你那妯娌侄儿妹夫那一档子事,哪一件你能够办下的?”

    “你自己办不下,就得请你姐夫或是弟妹来办,虽说是亲戚,但人情必是欠下了。弟妹帮你一回是人情,第二回是看在亲戚的情份上,你还要让人家帮三回四回,你听过适而可止么?”

    “你就算没读过书,但道理应该明白吧?适而可止,适而可止,你懂吗?”

    “你妯娌那些事儿,虽说算不得什么,可到底不是光彩事,但凡爱惜羽毛的官员,谁会稀罕淌这些混水?弟妹可是冒着让张家名声受损的风险帮你的,你可明白?你倒是在妯娌面前威风了,涨本事了。可在弟妹面前,却是落了下乘。弟妹虽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内心里肯定把你打入不知变通、穷摆威风的冷宫里。以后看到你都要饶道走,不信走着瞧。”

    徐琳被指责得无地自容,讪讪地辩驳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可大嫂那么求我,我实在不好拒绝……”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说来说去,就是面子作祟。人家戴个高帽子给你,再求你办事,明知不好办,但为了面子,仍是硬着头皮应了。是也不是?”

    徐琳赶紧点头。

    这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长姐,都是我不好,我真的不想帮大嫂的,可她那样求我,看着也挺可怜的。”

    说来说去,徐琳就是心软,

    说去,徐琳就是心软,不懂拒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世上,像徐琳这样的人,十个里头,就有三五个。

    徐璐多少还是了解这个妹子可怜又自卑的心态。

    说穿了,就是一直活在自卑当中,但内心里也向往一呼百诺众星捧月的威风。

    而婆家大部份亲戚都要靠自己的关系才能谋得好差事,让婆家人一捧,就觉扬眉吐气。她也很享受这种一呼百诺的威风。

    为了继续让婆家重视自己,高看自己,明知办不到的事,也要揽下来。一来是与她天生性子软弱,说不出拒绝的话有关,二来也是她骨子里也想证明自己,她也是有能量,有本事的。

    而为了她可怜的面子,为了证明自己,更为了让婆家人继续高看自己,不得不违心答应一些自己都办不到的事。

    为了顾及妹子仅剩无多的面子,徐璐并未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告诫她:“面子是不能当饭吃的。地位越高,就越要学会如何拒绝。你婆家那些人,你帮了她十回百回,但有一回没帮上,他们只有怨恨你的份。这回弟妹没有帮你,你那妯娌是不是说了许多难听话?”

    徐琳脸色窘了起来,又怨又忿,指责道:“是呀,前两回我可是厚着脸皮让弟妹帮了她。她就得寸进尺了,这回没能帮她,就冷言冷语的,说了好多难听话,大嫂实在过分。”

    “你与她做了两年妯娌,还不知她的为人秉性么?既知她的为人,你还要可劲往她那儿跳,这可就怨不得人家,而是你钱多人傻,活该,自作自作。”徐璐毫不客气地指责。

    徐琳抿了抿唇,尽管被指责得挂不住脸,但仍是不吭一声。

    “现在总算看清了她的为人吧?以后还要挖心掏肺帮她不成?”

    徐琳赶紧摇头,说再也不会了。但话锋一转让,又担忧地说:“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关系,这下子又要恢复到原处了。”

    敢情她不余遗力帮那林氏,还是为了讨好人家。

    徐璐被气笑了,忍无可忍揪了她的脸。

    “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只有她讨好你的份,可没有你讨好她的,好歹你也是官家小姐,该有的架子还是得端起来。不然谁会拿你当回事?”

    教育了徐琳后,徐璐又把李嬷嬷训就了一通,就算徐琳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拒绝,有一身的缺点,但身为经年世仆,就得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能出口之话,做主子不好做之事。

    徐琳满身缺点,所以做下人的就更要时时提点才是。

    李嬷嬷跪在地上,颤声道:“少夫人息怒,奴婢无能,无法劝解主子,以致主子犯下大错,奴婢有罪,奴婢甘愿受罚。”

    徐璐意外,看了满脸通红的徐琳一眼:“你说你是无法劝解主子?这么说来,是主子不听你劝解了?”

    李嬷嬷深深伏下身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去乡下庄子里,干粗活重活都成。求少夫人给二奶奶另觅能仆服侍。”

    这李嬷嬷情愿去乡下干重活,都不愿再跟着自己。这对自己得有多失望?徐琳大惊,赶紧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她讷讷道:“李嬷嬷,你快起来吧,其实也不怪你,你也是劝了我的,是我,是我没有听你的……长姐,这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一意孤行,长姐要怪就怪我好了。”说到最后,徐琳快要哭出来了。

    徐璐对李嬷嬷淡道:“主子不愿听你的劝,肯定是你不讨主子欢喜。说来说去,仍是要怪你,身为下人,就要讨主子欢心。你连主子欢心都讨不到,难怪妹妹不愿听你的。也罢,你随我回去吧。”

    徐璐一脸震惊:“长姐,这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没有听她的……”

    徐璐断然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李嬷嬷的话呢?是因为她不得你欢心,还是她说的话不中听,让你听了不舒服?还是你压根就不信任她?不管是哪一个理由,都是她的失责。”

    徐琳脸色倏变,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徐璐已不由分说道:“天底下没有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我让李嬷嬷跟在你身边,就是要教你为人处事之道,如何做人,如何说话如何行事,但两年了,你仍然毫无寸进,这就是她的过错,不容狡辩。”

    徐璐说得斩钉截铁,徐琳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好向徐璐跪下来,但赵嬷嬷等人眼明手快,把才刚屈膝的徐琳给扶了起来。

    赵嬷嬷不由分说把徐琳按在椅子上,笑着道:“姨太太可坐好了,李嬷嬷犯了错,姨太太心软不忍罚她,就让少夫人做这个恶人吧。”

    不顾徐琳可怜巴巴的模样,徐璐带走了李嬷嬷。当然,她也不可能真把这个凌家经年世仆发配到乡下。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我这个妹子向来……”正说着,大门已被啪得碰碰作响。

    徐璐站在天井里,看着从穿堂里鱼惯而入的一行人。

    来人正是徐琳的婆家大嫂,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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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冷酷

    只见林氏边走边高声叫道:“你们主子呢?客人都来了,怎的不出来迎接?”抬头一瞧,发现了站在小小天井里的徐璐,愣了半晌,瞧着徐璐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比两年前越发雍容贵气的气势,林氏顿觉被打过板子的臀部又痛了起来。

    “亲,亲家,姨奶奶……”林氏结结巴巴地招呼着,又觉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够瞧,不敢妄攀交情,又改口称呼道:“凌少夫人,您是来看望二弟妹的么?”

    与林氏一道前来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妇人,穿着绫罗绸缎,但衣裳款式却都过了时,脸上画着浓妆,头面珠饰金光灿烂,与京城各仕族夫人奶奶惯爱的朴素中又见雍容大相径庭。

    这些人并不认识徐璐,但见气度不凡着锦披缎的徐璐,及身边众多衣着明亮的下人,也知身份肯定不凡,又听林氏的称呼,心头自有猜测。

    一个稍胆大些的人就上前一步来,笑道:“这位该不会就是二表嫂的娘家姐姐凌夫人吧?我姓王,是庄家的表亲,见过凌夫人。”

    林氏这些人,哪见过高官显贵,一个个如掐了脖子似的,忤在林氏身边,僵硬地施了礼,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璐冷眼看着这群人,面无表情,只微微掀了眼皮:“当初之所以把妹子许给庄良,也正是因为庄家人口简单。这才几年功夫,就冒出这么些亲戚来了。是我孤陋寡闻,还是有人认为我妹子的便宜很好占,全都冒出来打秋风?”

    徐璐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林氏一行人脸皮都讪讪的。

    林氏知道徐璐的厉害,不敢造次,只吱唔着:“少夫人误会了,她们都是我的亲戚。我原本来弟妹这儿串串门,在路上碰巧碰上了,就一道来了。并没别的意思。”

    徐璐目光一冷:“可我怎么听说这阵子你老是往我妹子家跑,今儿要我妹子帮你娘家侄儿,明天要我妹子给你妹夫谋个一官半职,办好了没表示,没办好就挨骂。”

    林氏吓得赶紧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少夫人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我岂是那样的人?”

    王氏陪笑说:“是呢,肯定是谣言。都是亲戚,相互帮忙也是应当的,反正对于二表嫂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谁人不知,二表嫂出身大家,帮帮穷亲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徐璐目光一凝。

    王氏被她盯得全身发冷,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徐琳从里头出来,招呼了林氏等人,她叫王氏为表嫂,还有别的妇人,表姐姨母的叫。

    徐璐就问:“这些亲戚从哪冒出来的?以前你成亲的时候,我怎的一个都没见着?”

    徐琳来不及说话,林氏就已抢先回答了,原来,这些人全是她那边的亲戚,要林氏的长辈姨母,有表姐表嫂之类的。

    徐璐说:“都是来找我妹子帮忙的?”

    林氏讪讪地道:“没没,只是顺道来看望二弟妹。二弟妹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替二弟妹着急,我表嫂认识一个精通妇婴的神医,就特地来告诉二弟妹的。”

    徐璐看了徐琳,似笑非笑:“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琳傻了眼,她也是有些烦林氏的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可明知林氏要求过分,她偏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原以为徐璐会帮她收拾林氏,没想到徐璐却搁了桃子。

    ……

    徐璐是带着火气离去的,其实想收拾林氏这等人,只需动动嘴皮子就成,但她对徐琳的懦弱实在感到愤慨,她倒是想瞧瞧,在受了林氏排头后,这个妹子是否还不长记性。

    徐璐事先就与张银通了气,表示徐琳若再登门要张银帮这帮那的,要张银一口回绝,并且态度必须坚决。不能再让她觉得娘家人可以无条件满足她那些极品又毫无道理的要不。

    说实在的,张银也对徐琳这个姑姐非常无语,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至于田氏,二人提都没提。

    三日后,徐成荣的回信交到徐璐手头,让徐璐把田氏送到金陵,由他看管。

    徐璐知道,父亲也是厌烦了田氏,也知道田氏这样的人,再把她留在京城,必会给徐珏张银小夫妻制造诸多麻烦。好些得丈夫宠爱的媳妇,也正是因为婆母的横加干涉喜而夫妻离心。

    徐琳真心希望徐珏与张银好好过日子,二话不说,就把田氏打包去了金陵。田氏还留恋京城的繁华,徐璐哄她说,金陵才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半推半哄地把田氏哄上了去金陵的马车。

    接下来,就等徐琳上门了。

    接连等了数日,一直到初夏来临,凌家上下全换上了夏装,仍然没有瞧到徐琳登门的身影。徐璐又去问了张银,张银笑着说:“真没来过呢,大概是上回我的语气太重了,二姐姐生我的气了。”

    徐璐说:“她生哪门子气?咱们都还没生她的气呢。”不过仍是不放心,抽了空二人一道去了徐琳的宅子。

    徐琳亲自来到穿堂处迎接,还没走近就道:“长姐和弟妹怎么来了?也不早些通知我,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徐璐打量徐琳,皱了眉说:“这才几天功夫呀,怎的就瘦了?”

    徐琳叹口气,避重就轻地说:“没事儿,就是天气开始热了,胃口有些不好。”然后招呼着二人进屋里坐。

    因为与徐琳不熟,张银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徐璐,一坐下来就问妹子:“那林氏可曾来找你提些不合理的要求没?”

    徐琳就鼓起了腮,埋怨徐璐道:“长姐来的那天,她们就是来找我帮忙的。长姐明知她们的德性,为何不帮我击退她们?”

    徐璐挑眉,冷声道:“她们又不是来找我。”

    听出徐璐语气不好,徐琳赶紧说:“她们确实又提我根本没法子办到的事儿,不过,我没有同意。她们就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话。”

    徐琳一半炫耀,一半气忿。

    徐璐冷笑,四处瞟了眼,忽然问道:“我记得先前这博古架上放了几个插花的官窑宝瓶,怎的不见了?”

    徐琳就以得意洋洋的声音道:“那日,大嫂那个表嫂,要我给她丈夫寻个六品的官儿做,我与她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愿放过我……”

    然后就是一长串的诉苦,林氏与那王氏有多极品,有多过分,有多不要脸,徐璐冷冷打断她的话:“说重点,我问得是这些宝瓶,去了哪?”

    徐琳顿了半晌,才回答:“长姐请听我把话说完,那王氏总是觉得我不是成心帮她,就与我闹了起来,说了诸多难听的话,我忍无可忍,就摔了杯子,把她赶了出去。她不肯走,就与我打起架来,哼,虽说我嘴巴笨,但打架可不含糊,我可是把她打惨了。只是,屋子里窄,不小心就把博士架上的宝瓶给摔坏了一个。”

    徐璐又朝宗色的黄花梨博士架瞧了瞧,说:

    我记得宝瓶总共有七个,打碎了一个,那剩下的六个呢?”

    徐璐忿忿然道:“那王氏打不过我,就拿宝瓶出气,让她摔坏了三个。我制止了她,掐得她满脸花,剩下的三个,也不知被谁顺走了。不过家里的奴仆丫鬟可是没那个胆子的,应该是王氏那群人给顺走了吧。”

    徐璐与张银互望一眼,不知该夸赞徐琳的陡然强悍,还是该说她强悍没有强到点子上。

    最后,徐璐决定仍是表扬徐琳,毕竟她没有继续软弱下去,而是向恶势力宣战,也算是不小的进步,冲着这点,就该夸一句好。

    至于那些被摔坏顺走的宝瓶,张银给了个绝妙的主意:“报官吧,你就说家中遭贼了,请官府帮忙找回来。那宝瓶值多少钱?”

    徐璐说:“也不值几个钱,但总归是用银子买回来的,百八十两的银子总要值吧。”

    张银就说:“百八十两也不算便宜,就去报官。如今顺天府尹又是姐夫的表兄,应该会给些面子的。官差进了门,肯定要问家中来了哪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二姐只管实话告诉他们便是。那些官差肯定还会去王氏等人家中一一拜访的。哼哼,就算找不回瓶子,至少也可以恶心下她们。”

    徐璐击掌道:“这个主意好,好,就这么办。”

    徐琳却有些不赞同,说到底是林氏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

    徐璐不以为然:“天真!”

    徐琳向来对徐璐这个长姐又敬又畏,见徐璐面露不豫,就不敢再说什么。

    张银又教了徐琳在面对官府问案时该说什么话,该怎样说都仔细教了。并在其他细节处,再进行一番修饰,又把庄家的下人全都叫来细细叮嘱了,确定万无一失后,这才合着徐璐一道离去。

    ……

    今年京城的夏天来得很早,才刚进六月就已显热。团哥儿也长了些个儿,稍稍抽了条,依然肥脸肥手的,最主要的,这小子果然如家中长辈所言,一不说话则已,学会了说话后,口齿清晰,干净利落,非常的机灵。

    一岁零九个月的团哥儿,并不专心学问,倒是学上了舞枪弄棒,每天拿着他那木制的小小长枪、大刀、长茅、木锤,狼牙棒在院子里挥得虎虎生风。

    虽然动作看起来憨笨可爱,但徐璐却担心这小子一味地迷上武艺,疏忽才学,还表示担忧了一番。

    凌峰则说:“男孩子嘛,哪个不爱长枪棍棒的?等他玩累了,过瘾了,自然会收心。”

    快接近六月中旬时,威国公顾夫人因病身故。尽管与顾家不和,但徐璐仍是假腥腥地去了,尽管坐了冷板凳,受了几双白眼,却是毫不在意的。在灵堂祭奠顾夫人时,又还听了不少八卦,赶紧屁颠颠地回去与凌峰分享。

    凌峰习惯性地轻敲桌面:“从周万全,再到大理寺右少卿秦蕴华,再到顾耀文,这些人全都是范家那边的人,甚至还是至关重要的棋子。只是三颗棋子都让毁了,范鸿儒在朝堂的势力已缩小了一半。再加上吏部左侍郎之位又落了空,范鸿儒在内阁的日子可不好过。蒋英虽未入阁,却是堂堂工部尚书。最重要的,蒋英并非方公也非沈任行的人,也算得上中间派,范夫人拉拢他,倒也是一招妙棋。”

    徐璐说:“蒋英虽未入阁,却也是工部尚书,手上权利并不小的。若是让范家拉拢了去,范家以前折损的实力怕是可以补回来的。”历来工部尚书也有入阁的,又是大九卿之一,油水较为丰厚,范家拉笼蒋英,也算是一大助力了。

    徐璐说:“我与蒋夫人见过几回,性情相投,还算合拍。与其让范家拉过去,还不如拉到咱们这条船上。”

    凌峰看着她,笑道:“我正有此意。你试着联系蒋夫人,试探下她的口风。能拉就拉,不能拉也没必要勉强。”

    徐璐轻声问:“若万一真的拉不过来呢?”

    凌峰神色淡然,说不出的冷酷:“非我族类,虽远必诛。”

    徐璐吓了一大跳,“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凌峰瞄了她一眼,冷然道:“妇人之仁。杨士清病重,内阁就会空出一个阁老之位。这个位置,极有可能落到蒋英头上。蒋英若让范鸿儒拉了过去,那对咱们一派必是沉重的打击。追本溯源,防窜于未然,懂么?”

    徐璐明白了,沉重地点头,并保证尽最大努力把蒋夫人拉拢过来。

    ------题外话------

    我现在腰都还直不起来,累惨了。但11号败家败出去的钱,足够我辛苦三个双十一了。

第42章 埋钉子

    徐璐与蒋夫人虽然隔着数十岁的年龄差距,但双方性情相投,说话倒也投机,虽见面次数不多,却总有意犹未尽之感。

    徐璐对说服蒋夫人还是颇有信心的。

    顾国公夫人冯氏今日正式出殡,徐璐原不愿去,后来打听到蒋夫人也要去,也只好找出银饰头面,深色青缎面的衣裳,前去顾家。

    近年来,徐璐总觉自己运气不怎么好,不管走到哪,都要碰到张大夫人范氏。并且每每碰上,总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儿。而这些不愉快,又升级不到你死我活上头,也就是心头不舒服罢了。

    只是再不舒服,却又还不得不打招呼,笑脸相迎。在外人眼里,凌家与张家可是实打实的姻亲。

    与徐璐一道前往的还有顾芸儿。她也带着任务而来,等奠拜了死者后,就是繁复的出殡仪式。

    而与死亲非亲非故的客人,则移驾去了宴息处。

    徐璐目光四处扫射,总算在走廊外看到边走边与人说话的蒋夫人,二话不说,拉着顾芸儿就奔了过去。

    “蒋夫人,亲家夫人,原来您们二人在这儿呀,害得我好找。”徐璐笑容满面,热情地迎了上去,并亲热地拉了蒋夫人的手,很自然地就把与蒋夫人并肩而行的张大夫人挤到了一边去。

    顾芸儿也非常默契地上前合着徐璐把蒋夫人围在中间,拥着蒋夫人亲热地说着话,一路朝人烟稀少的凉亭里走去。

    蒋夫人见到徐璐和顾芸儿,还是很高兴的,但她是小心惯了的人,知道张大夫人受不得冷落的性格,还想招呼下张大夫人,但徐璐和顾芸儿哪会给她机会,拉着她边走边说,起的话题又是蒋夫人那才刚满三岁的宝贝孙子。

    隔代亲隔代亲,这可不是叫假的,一提到宝贝孙子,蒋夫人的话题就多了起来。加上程勋华的夫人黄氏也上前向徐璐等人打招呼,四人说说笑笑,好不亲切。尤其黄氏刚才看得分明,她深深不屑范氏这个表姐的为人处事,又恨她那爱显摆炫耀四处树敌的性子,害她男人失去了进阶六部的唯一机会。但凡看到范氏被打脸,黄氏必是第一个拍手称快。

    有黄氏的加入,蒋夫人就更加顾不上张大夫人了。

    被落下的范氏瞪着三人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范夫人从远处走过来,问范氏:“蒋夫人呢?”

    范氏没好气道:“大嫂你去官房怎么去了那么久?秦氏已被凌家的徐氏和沈家的顾氏,还有我那表妹截走了。”秦氏就是蒋夫人。

    范夫人跺脚:“唉呀,我不是让你稳住她么?怎的让徐氏带走了呢?”

    范氏很是气忿委屈:“这可不能怪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瞧过吃相这么难看的。还堂堂侯夫人呢,都快赤搏上阵了。”

    范夫人说:“只要能得到目的,管他赤搏上阵还是优雅上场,唉,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在婆母手上是如何生存下来到的。”

    范氏脸色沉了下来:“在张家也就罢了,怎的连大嫂也要戳我心窝?”

    面对范氏的抱怨,范夫人可没功夫理会这个小姑子的玻璃心,只是说:“不成,就算无法把蒋家拉过去,至少也不能让他与凌家沈家结盟。”就大步往蒋夫人那边去了。

    范氏气结,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比起范氏那单调的一开口就得罪人,一相处就让人鄙夷的性子,范夫人可就高明多了。就算不请自来,也没半分不自在,亲热地挤进了蒋夫人与顾芸儿之间,对蒋夫人虚寒问暖,尽管心里着急,却绝口不提别的事了。

    徐璐笑盈盈地看着范夫人,等她们把话题告了一段落后,这才插话进去:“范夫人,听闻令公子已高升太仆寺丞,我还没向范夫人说声恭喜呢。”

    范夫人脸色就青了。

    太仆寺有府十七人,史三十四人,兽医六百人,兽医博士四人,学生百人,亭长四人,掌固六人,皆规兵部辖管。

    虽说儿子的品秩升了一级,却是由贵转贱。

    太仆寺,顾名思义,只是养马的地方,那儿的官员,并不治外事。是个低贱又无前程的差事。

    堂堂阁老的长子,居然由贵转贱去了太仆寺,这是方知礼一派对范鸿儒发起的报复信号。如今,朝堂上早已有对范鸿儒的嘲讽之声。

    范瑛是范家未来的希望,却白白被钉在上那种卑贱的地儿,这让范夫人如何不愤怒?

    想着儿子在太仆寺受到的拮难,范夫人眸子射出阴毒的冷光,她冷冷地道:“是呀,这还多亏了凌大人,凌大人对犬子的心意,我们范家没齿难忘。”

    徐璐面不改色地道:“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起夫人的谢意。”

    想起儿子最近的苦闷愤怒,范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但面上却是笑意盎然:“少夫人倒是谦虚。”

    徐璐笑道:“这可不是谦虚,我说的是大实话呀。令公子的差事,夫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的。夫人真不必谢我,要谢呀,就谢亲家大夫人吧。”

    自徐珏娶了张银后,徐璐也就改口,称范氏为亲家大夫人了。

    范夫人迷惑又冷厉地看了范氏一眼。

    范氏脸色阴沉沉的,其实,范氏还是颇有诚府的,至少不会轻易让人猜出她内心世界。只是与范夫人相比,可就差了些距离了。

    范氏冷冷道:“

    范氏冷冷道:“少夫人这话可真是好笑,央及的差事,可是拜你们家凌峰所赐,与我何干?”

    徐璐笑得很是无辜:“怎的不与亲家大夫人相干呢?新任户部给事中蔡滨,亲家大夫人认得吧?”

    范氏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但仍是警戒地点了点头,“认得,怎么了?”

    徐璐解释道:“蔡滨可是枣庄蔡家的子弟,是张七公子未婚妻的长兄。众所周知,蔡滨并未考取庶吉士,却能任给事中,这里头亲家夫人可是出了大力呀。”

    范氏给儿子张诤订了蔡家的闺女。张诤出身大家,父亲曾任阁老,兄长出息,叔父以及整个张氏家族多有入仕,并且位高权重,有阁老的舅家,自己本身又是南直隶解元,在江南地区,威名赫赫。这样的人才,自是各家争抢的乘龙快婿。耐何枣庄蔡家家主,如今的河南布政使蔡巍然却不看好张诤,婉拒了这门亲事。

    张大夫人却瞧中了蔡家在北方仕族的影响,费了姥姥劲儿,并承诺给勉强考中进士,却不曾考上庶吉士的蔡家长子蔡滨许诺了户部给事中的位置,这才令蔡家点头同意。

    六部给事中的位置向来紧俏稀缺,非常人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上通天子,下达六部,真正的位卑而权重,但凡得了帝心的给事中,任满必擢升两级。一旦外放,必是四品以上实权官员。

    “……六部给事中,竞争向来惨烈。而蔡滨,并无条件也并夫资格逐鹿。”徐璐笑得像只等着无辜可怜的小白免,明知前边有坑,却不得不往自己挖好的坑里乖乖跳的狐狸。

    “蔡滨虽是北方仕林巨臂蔡家的嫡子,但本身实力不足,蔡巍然又未进朝廷中枢,而其他对手实力强劲自是不用说。”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范夫人脸上总算有了少许龟裂。

    徐璐悠悠地道:“在强敌环绕的情况下,亲家夫人仍是让蔡滨如愿以偿,不但让蔡家

    证明了杭州张家在朝中的能量,还给儿子订下了优秀的儿媳妇。亲家夫人的能量,放眼整个帝都,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位了。真让我佩服得紧。”

    蔡家嫡女的难娶,范氏才深有体会。但蔡家在北方仕族却是有口皆碑,蔡家嫡女那可是远近驰名的贤惠,好些仕家大族皆以娶到蔡家嫡女为荣。范氏也是冲着蔡家嫡女的名声及蔡家在北方仕林中的地位去的,虽然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如愿以偿,范氏自然是得意的。

    但此时此刻,让徐璐亲自点破,范氏再如何的没脑子,也知道徐璐在使离间之计。

    范氏赶紧说:“少夫人太高抬我了,我一介妇道人家,哪有左右官员升迁的本事。蔡滨能够胜户部给事中,也是他本身努力,蔡家运作的结果,与我何干?”

    徐璐微笑道:“我可是听沈阁老提起过,在户部议事上,沈阁老原本有意钦点来自巴蜀的洪文秀,是方公私下里向沈阁老举荐蔡滨。沈阁老这才同意了。”

    顾芸儿接过话题:“是呢,二爷也与我提起过,他原本也是看好洪文秀的,耐何方公都开口了,他也只好改口。直到现在,我家二爷都还在纳闷方公为何会举荐一个毫不相干的蔡滨。”

    顿了下,顾芸儿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本张家可是拿了杭州知府以及府同知的位置与方公交换的。另外,张家还让出了杭州某个县令的位置与我家二爷作为报答。”

    范夫人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范氏。

    范氏不敢看范夫人的脸,低下头去。

    顾芸儿又笑盈盈地道:“为了让蔡滨上位,张家可谓是诚意十足呀。难怪那么多此

    人家都想与张家联姻,这个中好处,自是不必提。可惜我们沈家已无适嫁闺女,唉,真是便宜蔡家了。”

    范氏的表妹黄氏,又还在一旁补了一刀。

    “难怪蔡家对表姐前倨后恭,原来表姐早已不动声色在蔡家面前露了一手呀。”

    范夫人怒火高涨,恨不得生吃了范氏。

    范氏弱弱地辩解道:“沈夫人请慎言,这些话可是不能乱讲的。张家虽在江南有些名声,可朝廷命官的任命,也是不敢置喙的,也无权置喙。沈夫人还请慎言,慎言。”又与黄氏道:“妹妹,你切莫人云亦云,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居心叵测之人。”

    黄氏不阴不阳地道:“多谢表姐的提醒,我记住了。这世上不但有居心叵测之人,还有自以为是的人。”

    范氏气得指尖发颤,忍不住质问道:“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黄氏冷笑,毫不相让。

    她以前对范氏有多亲近,现在就有多恨。就算范氏无心掉入徐璐安下的陷阱,但她堂堂阁老千金,阁老之妹,阁老之妻,这么多年的官场浸淫,却还不清楚基本的政治斗争,轻而易举就让人下了套,这就是她的笨,她的蠢。事情发生后,她也没有半句只字片语的道歉解释,还四处说自己如何委屈无辜。黄氏原本已咽下的血又给吐了出来。

    顾芸儿与徐璐互望一眼,最后由徐璐开口道:“亲家夫人倒是谦虚,呵呵!既然亲家夫人不肯承认,那也就罢了。”反正钉子已经埋下,说多了反而画蛇添足。就让范氏与她的族兄族嫂们相互猜忌去吧。

    范夫人确实是心乱如麻,她自然知道徐璐在离间她们姑嫂,可范氏的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了,想着前阵子范氏的反常,以及黄氏的话,范夫人多少还是信了些,想着儿子仕途的折戟,丈夫骤然多出的皱纹和白发,心里恨透了范氏。

    因为气忿滔天,范夫人哪还有功夫与蒋夫人闲扯,随意找了个理由走了,还把范氏也一并给支走了。

    没了范夫人姑嫂的打岔,事儿可就好办多了,蒋夫人也是聪明人,徐璐才起了个头,蒋夫人就把手递了过去,握着徐璐的手,紧紧地道:“咱们虽年纪相差数十岁,可不知怎的,对少夫人,我总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尽管去我家玩。”

    徐璐笑着说:“唉呀,人家就等夫人这句话呢。我也早想去夫人府上,听说夫人家种的夏海棠,那可是京中一绝呢,早就想见识了,就是不知蒋大人是否欢迎。”

    蒋夫人爽郎地道:“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是欢迎的。”

    这也算是表明了蒋家的立场。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亲们。

    关于凌峰为何会是人身蛇尾,我记得早在第一卷就交代过了,到现在还有读者来问,肯定是看文不仔细啦。现在,请看文仔细的读者帮忙去评论解释,谢谢。也考考你们的记忆力。

第43章 制衡

    拉拢蒋家对凌家自然是意义重大,但对于范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徐璐得意过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凌峰:“范家会不会恼羞成怒,与咱们鱼死网破?”

    凌峰笑道:“应该不至于。不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谁会撕破脸不惜一战?也只在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罢了!就如一穷二白的时候,单谁惹到了提刀就跟他拼命也无所谓,反正一个人死了就死了。可一旦他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和财富,又还拖家带口的,还动不动就跟人拼命了?安逸日子过久了,就算被惹到头上,只要不是深仇大恨,谁会彻底撕破脸?毕竟身份地位越高,顾虑也就越多。范家不会与咱们撕破脸的。”

    徐璐点点头:“但这个仇,怕是永远结下了。”范鸿儒的儿子范瑛,可是范家极力栽培的苗子,却让凌峰给生生安在了太仆寺里。只要凌峰还在兵部一天,范瑛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亲生儿子的前程白白磋磨,范家能不恨吗?

    凌峰笑道:“这你就多虑了,咱们现在可是如日中天,他们绝不会笨得这时候与咱们硬碰硬。且瞧着吧,范家非但不会怪罪你,反而还会找咱们服软的。”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凌峰唇角浮起一抹奸险的阴谋笑容:“你不是一直讨厌那范氏么?”

    徐璐点头:“是呀,我现在看她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遇上范氏这样的人确实讨厌,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嘛,又没有。偏又让你眼里心里堵着难受。

    给她点颜色瞧吧,人家辈份资历在那管着,身份又还不低。你连与对方交恶的理由都没有。

    而这范氏,与凌家又还成了姻亲,不说结仇,就是见了面,也还得笑脸相迎,虚与尾蛇。

    凌峰就给她支招:“我知道你忍她够久了,现在,我给你支个招,保证给她个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徐璐撇唇,不屑道:“还需要支招么?就是范夫人那,就够她喝一壶了。”

    合着范家杨家和张家共同使力,范瑛就是用抬都能被抬入户部任给事中。但范氏的阳逢阴违,暗渡陈仓,逼得范瑛把到嘴的肥肉白白送给了别人,自己还乐极生悲,去了前途暗淡的太仆寺,面子里子皆丢,范家人如何不气?

    加上徐璐今日小小离间了一把,不用想都知道,范氏会有的下场。

    凌峰不以为然:“范氏是出嫁女,范家再恨她,也不过是骂上两句,不与往来便是。气性大的,大不了暗中使坏,扯扯张氏族人的后腿。对范氏也还没法子伤筋动骨。”

    徐璐纳闷地看着他,“爷有什么好办法,全都说了罢,就别再卖关子了。”

    凌峰笑道:“你呀,性子可真不稳重。凡事就要喜怒不形于色才好。”

    徐璐继续啐他。

    凌峰大笑,涎着脸,在她脸上亲了一记,这才说起正事来。

    “经过吏部与内阁的商议,程勋华的差事下来了,候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并辖浙江、江西、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四川、云南、贵州九道都事。”

    徐璐说:“哇,那这权利还挺大的哦,监辖九省呀。”比起吏部左侍郎来,基本不差了。

    凌峰笑道:“这是方公与沈任行共同商议的结果。一来,程勋华政绩在那摆着,祖籍又在河北,在南方并无根基,由他辖管南九省,也不怕他与南方各省官员串连。二来嘛,也是我的主意。”

    “爷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凌峰一脸冤枉:“说点好听的话不成么?御史为朝廷耳目之寄,宜用有学识通达治体者,程勋华学问通达,为人刚正,正是御史的好材料。你可知,范家子弟多数在南方为官的。”

    徐璐向来聪明,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过来,忍不住眉开眼笑:“敢情程勋华还成了爷对付范家的钉子。只是,程勋华会听爷的吗?”

    “不听也没关系。但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知道范系官员作奸犯科之事,并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范系官员确实犯了朝廷律法。”

    程勋华一旦成为御史,他天生就得弹劾百官,并踩着这些问题官员的肩膀往上爬。

    既然有人犯到手头,不收拾等待何时?更何况,范家与他并无相干。

    而凌峰只需做的就是暗地把这些范系官员的犯罪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呈到程勋华书案上,自然就有人替他收拾对手。

    确实够阴险,够高明,还够隐蔽。

    只是,这与范氏又有何相干?

    凌峰莫测高深地笑了。

    ……

    虽然生于权贵之家,长于权势之中,范氏也习惯了用手中权利,清除整治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又因为她的成长环镜一帆风顺,从来没有因为被权力压制过,也没有被权利碾压过,更没有机会在权力之下匍匐,瑟瑟发抖过。

    相反,她本人却擅用权势把别人整得匍匐在自己脚下。

    所以她对于除了自己之外的权贵人物,范氏并不是很惧怕。相反,她天然还有种对方越是厉害,越想要斗上一斗的奇怪心理。

    如今的庙堂,已不再是世家勋贵统治的朝堂了,而是由文官集团,各士族大家统治的朝堂。身为阁老之妹,阁老之妻的范氏,在面对身份品秩与自己持平的妇人面前,也从来没有瑟缩过。她如鱼似水地周游在各个贵妇人身边,享受

    各个贵妇人身边,享受着这些开国初年在文官太太面前总是高高在上勋贵妇人对自己的客气巴结。所以对于不曾恭敬自己的徐璐,异常的震怒气忿。觉得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年轻,攀了高枝,就觉得举世无双了。

    在范氏眼里,侯府虽尊贵,但在文官统治大半朝堂的阁臣面前,仍然要退一射之地。她压根就没把徐璐放眼里,对于徐璐的不恭敬,范氏生气之余,也只是拿她平时对付别人一惯的伎俩,无视加冷淡,再在人前偶尔的贬损,绝对可以把徐璐搞得身败名裂。

    范氏的贴身嬷嬷见范氏拿着笔,望着贴子怔怔出神,忍不住轻声道:“夫人,那安国侯少夫人与夫人不对付,依奴婢看,就不要请她了吧。”

    范氏回过神来,瞥了她的一眼,责问:“什么时候我的事由你来做主了?”

    祝嬷嬷是自小跟在范氏身边的,深知范氏刚腹自用的德性,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陪笑道:“夫人胸有沟壑,我等粗人自然是远远不及的。那安国侯少夫人总是对夫人不恭,夫人还要请她,想来是另有深意的。”

    范氏脸色稍雯,微勾唇角:“那徐氏总是仗着凌峰的势,人前人后与我难堪,这回不好好整治她,还以为我是病猫呢。”

    范氏写好请柬,问:“吴氏安顿好了吧?”

    祸嬷嬷回答:“是的,已经安顿好了,因祖宅狭小,只能把她安排在后罩房了。”

    吴氏是范氏大儿子张请的妾室,张请外放,只带了儿媳妇柳氏,妾室吴氏却留在杭州张家。这回范氏不知为何,居然让人把吴氏带到京城来,也不知有何用意。

    说起狭小的祖宅,范氏又是一肚子的气:“我可是张家的长媳妇,也只能住祖宅了,可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跑去住四房,外人还以为长房不孝顺呢。”

    涉及婆媳之间的恩怨,祸嬷嬷哪敢开口,只能垂眉不语。

    范氏又对张老太太及张四夫人一通埋怨,骂老太太心长到胳肢窝,有什么好的全给四房,一点都不顾及长房的面子。又骂张四夫人齐氏,讨巧卖乖,当年一个寄养在张家的小孤女,若非得了老太太的欢欣,嫁给了老四。当年在自己面前低眉垂目的小孤女,陡然耀武扬威连她这个阁老千金都不放眼里了,与那徐氏一副德性。

    说起徐璐,范氏又骂起徐璐来,与妯娌齐氏一副德性,都是小门小户出身,陡然攀了高枝,就当自己是根葱。

    祝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轻声提醒道:“夫人,四太太其实也不算小门小户,四太太的父兄,如今可都是朝廷三品大员了。”

    范氏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齐氏自小失恃,齐红枫又有了继室生的儿女,会心疼她才有鬼。”

    祝嬷嬷在心头暗自叹气,夫人随着年纪的越大,越发的刚腹自用了。只会睁大眼看别人的坏处劣势,却不晓得看人家的优势和长处。四房太太虽说自幼失恃,但在生父齐红枫眼里,依然有着极重要的位置。就连继室齐太太为了讨得齐红枫欢心,也要对这个继女处处陪小心。

    以祝嬷嬷的眼光,觉得无论是四太太齐氏,还是安国侯少夫人徐氏,人家在出身地位上或许不及范氏,但人家在京城的人脉,祝嬷嬷这个旁观者却是瞧得清楚。但范氏却依然还沉浸在昔日的辉煌当中,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她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吃大亏。只是范氏又听不得劝,她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主意,也是不敢对范氏明言的。

    ……

    端午节过后,五军都督府发生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安国侯凌宽,向朝廷递交请辞书,称年迈体衰,事督军已有力不从心感,愿卸甲归田,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圣上思虑再三,恩准,并着户部给予年八千石奉禄,待遇堪比国公。并赐封柱国上将军衔。

    凌宽卸任中路督军后,全京城的武将勋贵的目光,又都盯在这个空出的位置。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圣上居然采用兵部的提议,由李骏

    以禁卫军领统一职兼任中路督都。

    消息传出去后,有的感叹凌峰手腕高超,也有的对凌峰破口大骂,觉得凌峰这厮实在狡猾。由李骏兼任中路督军,与凌家领衔几乎没区别。

    京城的谁人不知道李骏与凌峰好到同穿一条裤子?

    徐璐也很是意外,特地等凌峰下了朝回来就问他:“圣上又不是不知道表兄与咱们家的关系,为何还要让表兄坐上那个位置?”

    凌宽卸下中路督军的差事,一来是忌讳父子同朝为官,二来也是给凌峰腾位置。

    只是凌宽退下,却让与凌家关系匪浅的李骏接任,岂不是左手换右手?

    凌峰笑着解释:“对于新的接替人选,圣上首先过问了我的意见。我身为兵部尚书,肯定要向圣上举荐的。我总共举荐了三人,一是英国公世子张立,二是镇国侯世子方孝淳,三才是李骏。这三人中,又数李骏资质高,有勇有谋。张立方孝淳不是不好,却都不在京城,把他们调回来,也有些兴师动众。而李骏,则成了现成的人选。”

    徐璐说:“可是表哥与咱们家交情匪浅呀?上位者不是最喜欢制衡么?”

    凌峰笑道:“咱们父亲主动卸甲归田,大概搔到圣上的痒处了吧。所以,就目前来说,圣上对咱们家还是非常信任

    是非常信任的。加上父亲主动卸任,圣上肯定要给予些补偿。所以就算知道李骏与我有交情,却也乐得卖这个人情与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最重要的,应该是李骏的公私分明形像早已深入人心。圣上或许会认为,就算李骏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仍然会公私分明就是了。”

    真是这样吗?

    徐璐不怎么相信。

    凌峰又笑了笑说:“圣心不可测,圣上是千古明君,自然不是我等可以任意揣测的。你可知,兵部右侍郎段海超也该致仕了。”

    徐璐呆呆地点头,“好像有六十多了吧,怎么,新的接替人选,不是你的人马?”

    “但凡上位者,都喜欢讲究制衡之道。因我的出身和资历,如今在兵部虽算不得一家独大,却也是一呼百诺。加上我又举荐了李骏任中路督军,而圣上也给了我这个面子,那么新任兵部右侍郎,我必定得给圣上面子了。”

    徐璐明白了,圣上因为凌宽的“识大体”,也就投李报桃,给凌峰一个面子,让李骏替了凌宽的位置。而身为有“良心”的臣子,也要“知恩图报”才是。

    徐璐又问:“那左侍郎向有为呢?这人年纪好像也有些大了吧?”向有为与凌家姑爷官令宸的父亲是至交好友,连带与凌家也有些交情,凌峰去了兵部后,向有为自然就偏向凌峰。就算新来了位左侍郎,短时间内怕也无法撼动凌峰分毫,但问题是,向有为年纪也大了,几年后,也要退下去。若再来个与凌峰作对的侍郎,那可就有得玩了。

    凌峰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是呀,两位侍郎年纪都大了,向有为虽说身子骨还健壮,至多也就支撑个两年。”他看着徐璐,眼里闪过坚定,“所以,我还有两年的时间布局。”

    ------题外话------

    凌峰是蛇童投胎,早就提过了。因与下一个灵异文作铺垫,所以在本文中,已穿插了少许玄幻剧情。忽然想写个玄幻系列的。当然,也会与本文有些关联就是了。就是还没决定好,把背景设为古代还是现代。亲们可以帮忙做个决定。

第44章 私心

    热闹的端午节过后没几天,经历一场大雨洗刷的京城,迎来了明媚的炙烈阳光。

    浙杭张家长房夫人范氏向张家在京城的诸多亲朋故旧下了贴子。

    其中,徐璐也收到了请柬。

    前来送贴子的是位三十上下生得温柔端庄的妇人,穿着粉红色提花长褙子,下身桃红色长裙,头梳偏堕髻,插着枚精雕细琢的赤金三尾衔珠凤钗,展翅欲飞的镶蝴蝶的玳瑁梳篦,温柔的目光,似要滴出水来。

    徐璐猜不出此人的身份,看奴才不似奴才,可像主子又觉得不像主子,就忍不住问道:“这位奶奶很是面生,不知是张家哪房的奶奶?”

    这妇人低垂着头,绞着桃红色绣帕,讷讷地道:“奴家姓吴,是长房请大爷的妾室。”

    居然是张请的姨娘。

    徐璐气得全身发颤,恨不得抓起请谏就扔到吴氏脸上去。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了,因为她也瞧出了吴氏的局促,或许,她也是身不由已罢了。

    脑海里又忆起一张矜持自得的脸来,徐璐压制住怒气,冷淡地道:“吴姨娘受委屈了。麻烦吴姨娘回去转告张家大夫人,就说她对本夫人的一片心意,本夫人心领了,改日定登门拜访。”

    吴氏心下很是不安,她自然明白,她一个卑贱的姨娘,哪有资格出现在堂堂侯府夫人面前,张大夫人若是派个嬷嬷前来送请谏也都是好的,偏派她一个姨娘来,但凡有气性的,谁会忍受得住?偏偏张大夫人又太过自以为是,既想巴结人家,又要拿捏人家,还让她不要告知徐璐自己的真实身份。可问题是,人家堂堂少夫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姨娘的身份,就是戴起金子,戴起凤袍怕也躲不过人家的利眼吧。

    就算一时被迷惑了过去,事后发现,怕是怒火更甚吧。

    吴氏侍候张大夫人也有十多年了,深知这个主子的脾气,就是个心眼狭小自视甚高的人,也不知这位凌少夫人哪里惹她不痛快了,居然想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徐璐也知道吴氏的身不由已,也不为难她,放她离去。

    ……

    气了一小会儿,有丫鬟进来请示:“少夫人,厨房让人递话,您吩咐的粉葛乌鱼汤已经熬好了。要现在端过来么?”

    经过丫鬟的提醒,徐璐才陡然想起,又到了每天替凌峰送晚饭的时间。

    自从凌峰坐上尚书位置时,比以前就更加忙碌了,天不黑绝不会看到人影。最厉害的一次是,徐璐整整有七天没见到凌峰的人影。因为每日回到家,就钻去了外书房,吃喝拉撒都在外书房。

    朝堂大事,徐璐插不上手,也只能尽可能地不让凌峰操心家里的事。

    徐璐心疼他天天熬夜,让人备下夜宵或汤羹亲自送去。而只是连送了两日后,凌峰就与她说:“这些活儿你让下人做就是了。”

    徐璐不依:“我是你妻子,妻子服侍丈夫本就天民地义,你这可是剥夺我行驶妻子的权利呢。”

    之后,依然每日亲自给凌峰送饭菜过去,一个半时辰后,还会再派人送宵夜过去。

    今日的凌峰倒是不曾忙碌,而是坐在大理石桌案后,捏着眉心,看上去很是疲惫。

    徐璐心疼,快步上前:“爷累了么,要不要我替你揉揉?”

    凌峰放下手,把身子靠在太师椅上,腰后枕着深茶色的靠垫,头颈刚好卡在太师椅后座上,懒洋洋地看着妻子:“华馨苑离这儿也不近,不是不让你过来么?怎的还不听?”

    徐璐抱怨道:“再不来,我都不知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了。”她示意丫鬟把饭菜摆在靠墙的圆桌上。

    凌峰大笑,把她搂在身前,轻啄了她的脸颊:“怎么,闺怨了?”

    徐璐啐他:“你才闺怨呢?只是看你公务这么繁忙,每天这么辛苦,心疼罢了。”闺怨肯定是有的,话说,他们自成亲以来,少有分房睡的。

    看着凌峰眉宇间的皱痕,她又来到他肩后,轻轻揉着他的额角,眉头。

    凌峰阖眼,半躺在太师椅上。

    徐璐轻声问:“人是铁饭是钢,再忙再累,也得吃了饭才成。先把饭吃了吧,今儿我让厨房给熬了乌鱼汤,专门补你这种经常熬夜有可能致眼睛浮肿、肌肉酸痛、颈部胀痛的夜猫子。”

    “嗯,辛苦辛苦了。”这阵子他确实忙碌,而妻子对他的体贴也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每日三餐,更是用尽了心思。只是凌峰嘴上如是说,身子却一动不动,“先搁那吧,没胃口。”

    徐璐也不勉强他,给他揉着眉心和太阳穴,轻声问:“那新上任的右侍郎与爷作对不成?”

    凌峰说:“倒也不是。”

    “那为何这阵子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

    “各地方卫所,因长年无战事,便有些碌碌无为。圣上不想朝廷花大钱养出一支混吃之辈。就让兵部改划,朝廷除了要裁军三十万外。那些走后门,不思进取的人更要被剔除出去。但全国各地,那么多卫所将军,哪个是走后门,哪个是真枪真刀拼上来的,兵部哪能摸得准呢?而这事儿,我与贺万山有了一定的意见分岐。”

    贺万山是新任兵部右侍郎,果真如凌峰所料,是圣上亲自擢上来的。此人出身普通,因得了圣上的赏识,才一路从小小的十卒,坐到了兵部侍郎的高位。

    “贺万山就是从卫所混出来的,所以他

    卫所混出来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卫所的蔽缺。虽说他的提议也还在理,可若是把所有走后门的都一竿子打死,未免又不公平。”

    贺万山虽说是天子亲自提擢举荐,但在京城并无多少根基,在兵部更是毫无势力。他也没胆子公开与凌峰叫板,凌峰也不愿把兵部搞得乌姻障气。倒也没有刻意为难过此人。甚至还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都交由贺万山负责,让他明白,只要肯做实事,没有人会刻意架空他。

    也不知贺万山是否明白凌峰的良苦用心,总得说来,在兵部也还算平静,但在卫所改革上,却与凌峰有了较大分岐。虽说不曾争得面红耳赤,但向来骄傲惯了的凌峰如何忍得下?

    “贺万山这个竖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哼,看秋这些日子给他放权太多,倒把我当成病猫了。”凌峰捶了桌子,一脸的戾气。

    徐璐给他揉着肩膀,想了想,说:“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卫所改革我更是一窍不通。不过,贺万山既然出身寒门,如此反对走后门的,想必与他的出身有关吧。爷也知道,贺普通出身,他一步一步奋斗到今天这个位置,或许也有圣上的帮衬,但也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或许,在官场上,应该遇到过不少走后门的官员或世家子弟,说不定,还吃过这些走后门的亏,这才对这些人如此反感吧。”

    凌峰微微一动,又重新靠在椅子上,似在思考这个问题。

    徐璐又进一步分析:“我也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自能深刻体会在面对出身比自己优越的人妒忌不平。这些家世好的人,他们不需努力,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坐到别人努力多年才能岂及的位置。爷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当年去了军中,也是从六品带刀侍卫做起。而寒门子弟,压根都没机会吧。”

    凌峰反驳:“那是因为我武艺高强,连圣上都夸赞过的。”

    徐璐笑道:“寒门子弟中也有武艺高强的,可如今的御前带刀侍卫,有哪个不是世家子弟出身?”

    凌峰默然不语。

    徐璐知道他在思考,也不打扰他,只静静地给他揉着眉心。

    良久,才听凌峰带着疲惫的声音:“贺万山此人,我也收集过他不少资料,此人行事低调,家中只一个妻子,四个子女。财产略丰,大都是他妻子王氏挣下的。王氏出身大家,不过家道中落,她本人却是与家族断绝了来往的,若非贺万山所救,怕也活不了。而贺万山与王氏成婚近十年,夫妻二人依然恩爱,贺万山更是不曾纳妾。而王家家资略丰,却也并非大富,这一个月来,我也仔细观察过,此人就算做了兵部侍郎,出行仍是低调,家中依然只有十来个奴仆,还是从老家带进京的……可以说,贺此人,不为利不为色,我就是想对付他,倒成了狗咬刺猥,无从下手了。”

    他居然把自己比喻成狗,徐璐暗笑,只是这时候却是不好与他更正,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一不好色,二不贪财,那他活在这世上,总该有自己的追求吧?比如说,为名呢?”

    “为名?”

    徐璐点头,“对呀,好些人或许不为名不为色,偏就好赌。而有些人,比如方公,沈阁老,他们同样不好色,也不为利,但咱们能说他们无欲无求么?”

    凌峰意有所指:“你的意思是,贺此人,也与方公一样,是为名?”

    官场中人,哪个不好权不好势的?可以说,权和势是一体的。但并非所有当官的都如此,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份人,他们偏就不为权不为势,他们只为一个名字。

    那些廉洁官员,鞠躬尽瘁,努力为百姓谋福,高尚地说,为朝廷为百姓,往俗气地说,也可以称之为为名,为了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徐璐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由自主地点头:“肯定是。人嘛,哪有没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有些人爱财,所以他成了商人,有些为人为权,所以当了官,但有的人为名,想流芳百世,那么他们肯定会想做一番政绩好让后世之人惦怀他。我想,贺万山进了吏部,也并未与爷打过擂台,也就是在卫所改革里为了走后门而与爷争执不下,这其中,固然有贺万山或许曾受过走后门的世家子弟的欺负打压,应该也还有他是真的想干一番实事吧。”

    凌峰若有所思:“这倒也是,我怎的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徐璐笑得不好意思:“我是旁观者清,爷是当局者迷嘛。”

    凌峰又沉思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坐正身子,从桌案上起身,“唉呀,忽然间肚子好饿,怎么都不提醒我吃饭?”

    “……”

第45章 准备行动

    大概想通了某些事,凌峰心情大好,还让人把团哥儿也带来,一家三口就在书房里用饭。

    “唉呀,我们团哥儿吃饭可真乖。”

    哥儿还差三个月就满两岁,已能自己拿筷子吃饭,并且在饭桌上吃得有模有样,这一点徐璐很是满意。她时常瞧见别家的小孩子,三五岁了,吃个饭都还需要人喂,有的还在饭桌上捣乱,就特别稀罕团哥儿吃饭的斯文劲儿。每次看到团哥儿一个人乖乖地吃饭,徐璐总会忍不住夸他。

    团哥儿也极受人夸的性子,徐璐越是夸他,吃饭越是认真。惹得徐璐又说起了某些家族的小孩子吃饭时总爱玩弄筷子把它们当鼓槌的德性。

    凌峰就说:“你说的这些孩子,出身肯定不高。”

    “错。”有好几个吃饭极不规矩的孩子还是出自世家勋贵,书香门弟呢。

    凌峰又笑道:“那这些孩子的母亲,肯定只是普通出身。或者不是那种世代传承的有底蕴的世家。”

    徐璐仔细想了想,说:“你瞧不起小门户出身呀?泽云侯府,够世家了吧?四房的那个孩子,都五六岁了,每次吃饭都喜欢拿筷子敲碗呢。”

    “四房?我对四房并无印像,想来只是庶出的。庶出的儿子能娶到多好的妻子?想必那孩子的母亲绝对不会有太高的出身。”凌峰无意探讨别家妇人的出身高低,品格修养,只是告诫团哥儿,在餐桌上的七不准八不许,有一点没做到都要挨戒尺。

    团哥儿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尽管凌峰很少打骂他,但他就是怕自己的父亲。

    徐璐看着又心疼起儿子来,说:“男孩子一般都由父亲来教,那些男孩儿餐桌礼仪的缺失,那也怪不到人家母亲头上嘛。”

    凌峰就笑了笑说:“也并不是每个男孩子都由父亲教导的。好些男孩子,也都是养在生母跟前,所以孩子在这之前的种种行为,这当然与母亲的品格修养有极大关系。就比如当年我,父亲忙着应付继祖母的暗算以及官场上的倾辄,哪有功夫带我?我八岁之前都是跟着娘的。我的所有行为习惯,也全都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你看我有不良习惯么?”

    “有!”徐璐飞快地回答,历数他的种种不良行为:“霸道,蛮横,这还是好习惯么?”

    团哥儿立马道:“爹爹霸道,蛮横。”

    徐璐乐了,指着凌峰大笑。

    凌峰苦笑,摸了团哥儿的头,让他赶紧吃饭,又瞪了徐璐一眼:“霸道蛮横?那好,看来爷今晚上了床应该与你好生探讨这个问题了。”

    徐璐大窘,这混蛋,怎么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呢?

    事实上,孩子尽管是孩子,但孩子口无庶拦举一反三的本事,就是大人也是始料莫及的。

    第二日,是凌峰带团哥儿向爷爷奶奶请安的日子,团哥儿知道爷爷奶奶最疼他,就一直溺在武夫人怀里,不肯下地了。武夫人也就由着他,问了团哥儿最近玩了些什么,团哥儿就回答“切西瓜。”

    原来,团哥儿有一天看到嬷嬷拿刀切西瓜,自己也要闹着自己切西瓜,后来柳先生就专门让人去拉了一车西瓜回来,丢了把木剑给他,让他每天拿着木刀,对着直径有半尺左右的西瓜猛砍。

    听了原委后,武夫人大笑,搂着团哥儿笑道:“难怪我总是听人说,如今的下人都爱往磐宗院跑,原来有免费的西瓜吃呀。”然后又让人拿出一个四五斤重的西瓜,放到矮杌子上,让团哥儿帮着砍西瓜。

    团哥儿果然就拿起木刀,来到西瓜尺远之地,双手高高举起木刀,双腿八字蹬开,屁股微劂,一副东夷武士标准动作。众人看得忍俊不禁,但为了不打扰小家伙,只好生生忍住。

    而团哥儿为了在人前挣表现,动作倒是颇有气势,只是他这样的年纪,摆出这样的姿势,大人只有狂笑的份。而偏偏,越想表现的他,却连西瓜的皮都没蹭到,恼羞成怒之下,就大哭了起来。徐璐就哄他,没能哄好,最后就板起脸色威胁道:“你再无理取闹,娘就要生气了。”

    团哥儿就指责徐璐:“蛮横,霸道。看来今晚小爷,就要在,床上,让你,见识见识。”明明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却让他说得结结巴巴,当然,气势也就没了,只有大人们的捧腹大笑。

    只是,笑过后,又觉得不对尽了。

    武夫人看了气急败坏正在收拾团哥儿乱说的徐璐,又看了神色略显尴尬的凌峰,就埋怨道:“你们可别看团哥儿只是小孩子,其实小孩子的模仿能力是最强的。以后在孩子面前,还是少说这些话。”

    凌峰再是脸皮厚,脸色也有些讪讪的。

    而徐璐就更不用说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子里的下人却偷偷捂着唇,吃吃地笑着,眼睛时不时瞟着凌峰和徐璐,都在心里羡慕地想着:爷们果然专情守一,少夫人福气真好。

    ……

    接连几天,凌峰都心情大好,尽管仍是为了卫所改革一事忙得不可开交,可饭量却是有增无减。

    不用猜徐璐都知道,在卫所改革上头,应该与两位侍郎的意见达成了一致,自然就避免了内斗与为了说服对手而付出的不必要的精力,齐心努力办事,效率自然就高。

    这日,徐璐踩着时间来到外书房,但碰上凌峰正与幕僚商议大事,就在另一边西次间里等了一会儿。因吃饭时

    等了一会儿。因吃饭时间晚,加上今日的菜又是凌峰最爱吃的,就一口气添了三碗饭,厨房熬的乌鱼汤更是吃了大半。搁下碗后,还想继续喝汤,让徐璐给制止了:“饭后喝汤会把胃撑胀的。过一会儿我再让厨房给你熬碗鲜鱼汤。”

    凌峰果然没再喝汤,他吃了饭后,习惯性地去散步消食,就催促徐璐快些吃,一会儿带着团哥儿陪他去散步。

    只是徐璐刚才不时侍候他用饭,自己都还未吃饱呢,于是就埋怨道:“你们女人呀,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

    徐璐反唇相讥:“细嚼慢咽,这才是淑女。谁像你,还出身大家呢,吃个饭都像穷鬼似的。”

    实际上,凌峰吃饭虽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只是夫妻间斗嘴的互损而已。

    凌峰就笑着说:“没法子,我十四岁就去了军中,那时候父亲一心培育我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把我丢在士卒当中去。军中伙食从来都是汤多肉少。动作稍慢,喉咙略细的,只有饿肚子的份。所以久而久之,吃饭速度就快了,改也改不掉了。”

    徐璐便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比你幸福多了。我家虽不富裕,却从未吃过苦头呢。”

    凌峰就挑眉:“那当初去段记铺子卖荷包的小丫头是谁?难不成爷看花了眼,认错了人?”

    徐璐说:“那又有什么?反正我是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所以身体受击能力特别低,前阵子有天夜里起床不小心与净房的门板擦了下,左脸就青了几天,害她都不敢出门。如今外头都还在传她受了家暴呢。

    ……

    散步时,徐璐无话可说,就把张大夫人差姨娘送请谏的事儿说了。气忿道:“这人也太可恶了,瞧不起我,与我不来往就是了。非要派个姨娘来打我的脸,我又没得罪她。真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不是吃错了药。”

    凌峰沉吟良久,分析道:“张家长房得势了几十年,但因张学瑞的致仕,在张请张诤还未支撑门户之前,张家长房必得沉淀几年。张请是很优秀,但张翰的几个儿子个个都优秀,不出三年,必将超过长房长子,成为支应门庭的中梁砥柱。长房虽然还有张学瑞留下的资源,又哪比得上张翰所拥有的资源强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张翰肯定会先顾自己的儿子,再顾侄子。张大夫人怕是在心里就不痛快了。因为四房的子弟实在太优秀了。”

    “说句自傲的话,四房与徐家的联姻,表面上是徐家占了便宜,但未人有沈任行这个厉害师承,再加上我这个姐夫,以及未人在沈氏族学里抓到的资源,到底谁占谁的便宜还说不准呢。从你口中,我大概也知道那范氏的德性,是个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人,或许在她心目中,她儿子是张家长房长孙,就该是张家未来宗子。张家所有资源,包括张家所有人,都该替她儿子铺路造桥。因她自私的为人,与四房又不睦,张翰未必会全力辅佐长房两兄弟。”

    徐璐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凌峰果然见微知著。

    凌峰继续道:“范氏出身显贵,受惯了奉承,自然见不得风光被四房的人抢了去。对四房肯定是妒嫉不平。但为了儿子,又不得不拉拢四房,想来内心是极为愤怒的。偏偏,又遇上四房的姻亲,你。我知道你的脾气,她先怠慢你,如此前倨后恭,估计你也没对她多恭敬。她肯定已把你打入与四房一样讨厌的角色。一边想拉拢你,又想拿捏你,这才出了这么个阴损主意。”

    徐璐点头,说:“那吴氏并未告知她的身份,只称她是范氏派来的,向我送请柬。我若是粗心大意,没有问她的身份,怕就要闹笑话了。将来外头的人说起来,我居然把张家的姨娘奉为上宾,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

    凌峰说:“这就是她的目的,让一个姨娘给你送请柬,并未禀明姨娘身份,一个不妨,就会闹出笑话来。也幸好你问了。”

    徐璐忿忿不平地道:“这人也太上不得台面。就算与她有些恩怨,也不至于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儿阴我吧。”

    “不是穷途没路,也不会想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来恶心你。”凌峰安抚地拍了她的肩膀:“想必她也瞧出了四房的强大,以及姻亲的厉害。加上失去程勋华这个姻亲在亲,又与范家闹矛盾在后,而这两件事,都是因你而起,她恨你也理所当然。所以忍不住想以她的方式来给你点颜色瞧罢。只是她本事没多少,手段又太过粗糙,没整到别人,反而让自己落了下乘。看来被人捧承久了,脑子都变钝了。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笨,只要挖上坑,别人都会按着她的方式往里头钻。”

    徐璐扑嗤一声笑了起来:“爷分析得很有道理,那我要不要送她份大礼呢?”

    “来而不往非礼矣。”凌峰抚着她柔顺的头发,林中气死灯的照耀下,妻子整张脸明媚如桃花,灼灼逼人的饱满艳色,令他忍不住亲吸了她的粉红双唇。

    “范氏不是想腊着给张老夫人办寿宴大宴宾客结交上层官宦给她儿子铺路么?等她大宴宾客的那一日,你把咱们家的姨娘派出去给她送份礼好了,不但要大摇大摆得送,还要张扬得送。让全帝都的人都看到才成,并且还要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来而不不往非礼。看她有脸没脸。”

    当着全京城的贵妇的面,派姨娘出去送礼,还打着“还礼”的名头,着实够打脸的。

    一想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徐璐就兴奋得不能自抑,恨不得那天赶紧到来。

    离范氏宴客的日子还有十来天,外头就有人开始传安国侯世子夫人徐氏,被江浙张家大夫人摆了一道的消息。

    “……千真万确呢,张大夫人下个月要大宴宾客,派人四处送请柬,张大夫人派了吴氏前去凌家送请柬。原来,那吴氏只是个姨娘,如此打脸,凌少夫人可气惨了。”某某夫人举办的赏荷宴上,就有人把这则消息传遍了这户人家的每个角落。

    当然也会有人问张大夫人这么做的原因目的。

    没有人知道张大夫人为何会派个姨娘公然打堂堂实权侯府少夫人的脸,但并不防碍这些三姑六婆们天马行空的猜测。

    “……还记得沈青云婚宴上发生的事么?张大夫人没有事先认出凌少夫人,只顾着与沈三夫人说话,冷落了凌少夫人。后来在沈老夫人那儿,张大夫人总算知道凌少夫人的身份后,也作了些弥补,不过姿态仍是摆得有些高,所以凌少夫人都没怎么理会她。估计张大夫人自那以后就怀恨于心了。”

    又有好事之人提及,张大夫人后来还曾撺掇端宁公主为难徐璐,后来在朝阳公主府让徐璐巧妙化解。那范氏还不死心,又在端宁公主寿辰当天,大说徐璐的坏话,让徐璐当场抓了包,几乎下不了台。

    至于后来徐璐施计让范氏失去程勋华和范家这两个实力强劲的姻亲的支持的伎俩,因为只有少数人知道,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世人并不知道徐璐后来还干过这种戳人心窝的事儿,也因徐璐呈现给世人都是健康阳光的形像,所以先入为主就认为范氏无理取闹,心眼狭小,不配为世家夫人。

    再则,说起张大夫人的高姿态,但凡见过张大夫人本尊,无不印像深刻,就先是同情起徐璐。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张大夫人是浙杭张家长房宗妇,执江南仕林牛耳,在仕林中享有巨高声望,张大夫人出身也是显赫,在京城也有盘枝错节的姻亲故旧。凌少夫人唯一的硬伤就是出身不显,可人家却是有个实权在手的枕边人呀,也结交了不少实权夫人,不知这二人掐起架来,又会是怎生场景。”

    凌家派出去点火的人回来把这些消息传递进来,徐璐表示,可以行动了。

    ------题外话------

    其实,我内心深心,还是想写现代题材的玄幻,可又怕驾驳不好它。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偿试,并且,我都有几年没写现代文了。想必现在的读者们都接受了我的古代文,陡然写个现代的,还是玄幻风格的,压力有些大呢……

    只是,弱弱地说一句,我还是想写现代的,古代写腻了,想换个风格。亲们支持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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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93/ 第一时间欣赏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作者:淳汐澜所写的《屠夫的娇妻》为转载作品,屠夫的娇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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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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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