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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章 惩治暴发户

    原来,凌芸带着儿女去斗英阁听戏。因今儿人多,去的时候,斗英阁只有一间包厢了。所幸她先来一步,倒也订下了最后一个包间,正要被领着去包间时,另一个赶来听戏的妇人便非要让凌芸把包间让给她。凌芸自然不干的,对方就语出威胁,凌芸也不是吃素的,她的出身,以及她男人和兄弟的地位,在泉州地界,还真没有让她惧怕的人物。于是非常强硬地拒绝了。对方一怒之下,就挥鞭子打人。凌芸也带了人马的,双方很快就打起来了。

    凌芸的男人官令宸本就是武将,指派给凌芸身边的下人自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对方吃亏甚多,更是大怒连连,说要去搬救兵,让知府刘向东亲自领人来捉凌芸下大狱。

    虽然朱小航并不惧怕知府,但仍是怕凌芸吃亏,于是赶紧回来搬凌峰这座大山来了。

    凌峰火大至极,在泉州地界,居然还有不开眼的人惹自己的长姐,岂有此理,欺负凌芸就是欺负他。于是杀气腾腾地领着人马,就要杀到斗英阁去,替长姐主持公道。

    但徐璐听出呈凶人就是最近红级一时的泉州新贵秦家夫人以及秦家姑奶奶秦氏时,又赶紧拦下凌峰,“爷,这事儿横竖不过是女人间的龌龊,爷若是去了,反而还会把事情弄得复杂。不如,就由我去处理吧。”

    凌峰停了下来,也觉得徐璐说得有道理,反正凌芸也还没吃亏,就先让徐璐去处理吧。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直接与一群女人对上。

    “也好,你先去处理,态度强硬些也无妨。”凌峰是真的动怒了,秦家区区一个靠裙带勉强爬上来的人物,他给出三分礼遇,也只是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想法。哪知秦家还真蹭鼻子上脸,倒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徐璐点头,“我知道怎么做的。”

    凌峰又说,“不必顾忌,有什么后果,爷给你撑着。”凌峰其实并不愿妻子出这个头的,妻子太年轻了,秦家又是那种暴发户似的新贵,这种人一般人还真没胆子下狠手收拾的。下手轻了,人家更不会把你放心上。下手狠了,必定得罪人,并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不过后来一想,凌峰仍是让徐璐去了。

    他堂堂一省督抚,若连个暴发户都收拾不下来,也实在太丢分了。

    徐璐领着人,飞快地赶往府衙,因为秦夫人以及小姑子秦氏已让人报了知府大衙,衙门里的捕快见凌芸衣饰精贵,不似普通富妇,也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把双方人马请到衙门里去,由刘向东亲自处理。

    徐璐在路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自己不忙着出面,只让人秘密通知了刘向东。

    得知督抚夫人亲自前来,刘向东心里一突,赶紧让人把徐璐迎到后堂。

    刘向东鞠躬弯腰地把徐璐迎到上位坐下,自己则恭敬立于阶下,腰都没有直起过,“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吱一声,何苦亲自跑一趟呢?”

    徐璐心想,这刘向东倒是个人物,还真是能屈能伸呢。不过这样的人用起来也确实顺手,聪明,有主见,又有本事,最重要的,有眼色。至于忠心与否,徐璐倒不必担心,横竖凌峰手头还有刘向东的“投靠文书”呢。若真要舍弃凌峰另投他主,只需拿出这张文书来,保管姓刘的被打回原形。

    徐璐笑道:“这儿是刘大人办公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事,我也不愿过来打扰刘大人的。耐何我家世子爷嫡亲的姐姐出了点事。世子爷一向敬重这位大姐,一听说大姐被人欺负,片刻都坐不住,赶紧让我过来过问。没有打扰到刘大人吧?”

    刘向东心里一个激灵,“原来,那位官太太就是凌大人的亲姐姐?”

    徐璐点头,“是。我家世子爷对这位姐姐是打从心里敬重的。姐夫又是堂堂三品大员,姐姐她本人也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诰命夫人若被人无礼冲撞,刘大人,按我大庆律法,要该如何处置?”

    刘向东心里一禀,看来徐璐这是要往死里收拾秦家人,于是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我朝律令,无品秩者冲撞尊者,杖责四十。品秩差二三等者,冲撞之人杖责四十。对方一个是五品宜人,一个虽是贵族女眷,却并无品秩。往顶了处罚,亦需杖责四十。”

    徐璐说:“既如此,刘大人就秉公办案吧。”

    刘向东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夫人,对方虽只是不入流的身份,可却是今上的宠妃秦婉妃的娘家人。一个是秦婉妃的嫂子,一个是秦妃嫡亲的妹子。”他生怕徐璐孤陋寡闻或是年轻气盛,一时作出不明智的吩咐来,又加了句,“前阵子还有钦差亲自领了圣旨到泉州向秦家宣旨,秦家满门立时显贵,如今已然是泉州地界赫赫有名的新贵。”意思就是劝解徐璐,要小心对待。

    徐璐淡淡地笑了,“新贵么?刘大人在朝为官多久了?”

    刘向东愣了下,但仍是回答道:“回夫人的话,下官二十六岁为官,到如今,已有十一载。”

    “刘大人可否计算过,我朝出了多少位宠妃,多少位新贵家族?”

    刘向东窒了窒,他还真没算过,前朝宠妃就有数位之多,靠宠妃冒出来的新贵更是不计其数,但真能成气侯的,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所谓的新贵,在宠妃亡故或失宠后,也就被打回原形。

    刘向东很快就明白过来,徐璐的意思是要他大担地下手,不必顾忌。秦家如今虽说抖了起来,实则也就是黑夜里的烟花,灿烂过后,就只能迅速湮灭于黑夜之中。

    但刘向东依然有顾忌,又说:“夫人高瞻远瞩,看得宽,想得远,下官佩服。只是还得请夫人三思,虽说烈火烹油,迟早也有燃烧殆尽之时。但此时此刻,这把火也才刚烧起来,想要熄灭,也得等一段时日。若此时就强行断火,恐会烧着自己。”

    刘向东仍是觉得,现在就与秦家耙上,不是明智的事。虽说凌峰势大,但秦婉妃这个宠妃的力量,威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只要在圣上跟前嘴巴稍微一歪,枕头风的威力一般臣子也是消受不起的。

    徐璐微微一笑,“秦家这把火要烧就烧呗,可他们都已烧到我家大姐头上,想要我大姐忍气吞生,刘大人觉得可能么?”

    刘向东苦笑,拱手问道:“那依夫人之见?”

    徐璐正色道:“简单,刘大人只需按律办事即可。”

    得罪的人事儿让他干了,这还叫简单?刘向东头皮都麻了起来,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夫人,这,这不大好吧?”

    知道他的顾忌,徐璐微笑着安慰他,“刘大人只是秉公办事而已,冲撞位尊者,本就该律法处置。就算是秦婉妃,也挑不出错处的。”

    你说的倒是轻省,反正又不是你出面,得罪人的活儿都让我给包了,人家恨的也是我,与你倒是不相干,你倒是赚了便宜,又赚了名声。刘向东在心里腹诽,心头发苦,但也知道,既然已下决心投靠凌峰,就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或许,这就是凌峰考验他的忠心也说不定。

    于是刘向东就铿锵道,“夫人说得是,下官明白。下官这便秉公处置。”

    于是,刘向东虎虎生威地迈着八字步,来到公堂上,惊木一敲,对双方人马说:“这位夫人是朝廷三品诰命夫人,秦夫人是朝钦封的五品诰命宜人,双方皆有诰命。我朝律令,品秩差二三等矣,相逢即打马回避,不得懈怠。秦夫人,你区区五品诰命,与官夫人相差四级,即见尊者,为何不回避,反而故意冲撞?你可知罪?”

    秦夫人愣了愣,说:“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向东再一次敲了惊木,大声喝道:“大胆,公堂之下胆敢咆哮本官。该当何罪?”

    秦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说:“刘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人怎可能是三品诰命呢?”

    秦夫人的小姑子,秦婉妃的妹子秦氏也开口说,“什么时候咱们泉州城的诰命夫人满大街都是了。”

    后头的徐囊听得满头黑线,确实,像凌芸这般年轻的诰命夫人,尤其还是少见的三品,确实是少见的。本地同品阶的诰命,有霍文泰的母亲和妻子,却也年纪一大把了,最年轻的林骏夫人,也是三十多岁了。像凌芸这等年轻的三品诰命淑人,确实不常见,难怪秦家姑嫂不肯相信了。

    凌芸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诰命赦令,秦夫人当场傻住,她实在没有想到,她靠着小姑子抖起来的威风,第一次显摆就铁到大铁板。

    人家堂堂三品诰命,足足比自己高了两个品阶,真要以冲撞定她的罪名,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权贵就是小姑子的公公淮安伯府的秦夫人,这时候也恐惶起来,赶紧说:“这个……不知者无罪,还请夫人瞧在婉妃娘娘的份上,饶恕则个。”

    秦氏却冷笑一声:“三品淑人就很了不起了?再是尊贵,能尊贵过我姐姐婉妃娘娘?”她眼珠子一转,又昂起头来,“就连福建督抚凌峰都要对我下跪呢,她又算得什么。”

    徐璐在后头再一次抚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凌峰堂堂一省督抚,又是侯府世子身份,真真正正的世家贵胄,岂会给你磕头?想来就是那日凌峰所说的,让秦忠良那老王八给扯了虎皮拉大旗的那一次了。

    还有,这人以为婉妃娘娘似乎就是秦家的终极护身符了,能够永垂不朽,秦家就能一辈子屹立不倒。这秦氏哪来这么强的自信?

    凌芸微笑着说:“我自然尊贵不过婉妃娘娘,不过,我只需尊贵过你二人便成了。”她刚开始并未道出身份,这刘向东去了一趟后堂,就把她的身份给道了出来,显然应该是让“有心人”给提点过了,于是也发火了,对刘向东说:“刘大人,按我朝律令,位尊者,被低品秩者冲撞,该如何处置呀?”

    刘向东毫不犹豫地说,“按律当杖责二十。”

    凌芸又不好怀意地看了秦氏一眼,“那么,让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冲撞,又该如何处置?”

    “按律杖责四十。”

    秦氏尖叫起来,“我姐姐是帝王宠妃,婉妃娘娘。我公公是淮安伯府,你敢处罚我?信不信我让人掀了你的乌沙帽。”

    刘向东陡然拍了惊木,断然怒喝:“大胆刁民,你一个无品无秩之人,居然哮咆公堂,口出狂言。我刘某知府一位,乃朝廷命定。你区区一介内宅妇人,居然妄自干涉起朝廷任命?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的?就算尊贵如宫里的婉妃娘娘,也断然不敢妄自干政。”

    秦氏原来就要说是婉妃娘娘给她胆子的,可听刘向东这么一说,倒不敢再这么说,但她这阵子被人奉承惯了,连堂堂布政使,左右布政使,参议官,都指挥使,还有其他伯府夫人奶奶,见了自己都是客客气气,这让秦氏生出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心态来,她昨日还被布政使母亲霍老夫人邀去霍家作客,并高坐首位,便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于是,秦氏冷笑一声说:“刘向东,你好大胆子。明知我姐姐是婉妃娘娘,还敢对我呼来喝去,你死定了。我现在就修书与我姐姐,让她在皇帝姐夫跟前告上一状,让皇帝姐夫摘了你的乌纱帽,把你打入大狱,灭你九族。”

    徐璐再一次摇头,实在不敢相信,这秦氏的自信心为何如此暴棚。还皇帝姐夫都叫了出来。

    刘向东气得浑身颤抖,连连吼道:“无知,狂妄。秦氏冲撞贵人,咆哮公堂,侮骂朝廷命官,口出狂言,嚣张跋扈,罪无可恕。来人呀,理应杖责四十。不过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刑罚减半,只杖责二十。立即行刑。”刘向东毫不犹豫地抛出令箭。

    左右两边衙设立马上前,抬来板凳,把秦氏绑于凳上,扬起板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秦氏又惊又怒,气得大骂不休,不过很快,板子打在屁股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来不及骂人了,只能哭天喊娘地惨叫着。

    秦夫人见小姑子被打,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对刘向东说,“刘大人,婉妃娘娘是何等尊贵人物,今日你打了她妹子,可曾想过婉妃娘娘?”

    刘向东已认定今日之事是凌峰故意考验自己,尽管不愿太过得罪婉妃,但若能借此向凌峰表明忠心,也还是不错的。据说这位官夫人与当今皇后娘娘可是很要好的。

    既然已经得罪了秦家,刘向东越发光棍,索性就得罪过彻底。于是,又怒拍惊木,喝道:“就因为看在婉妃娘娘的面上,本官这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尔等却不依不饶,妄想干涉公堂司法,这可是大罪。也罢,那就按律处置吧。还有妆,秦王氏,冲撞贵人,不服教诲,来人,重责二十。立即行刑。”

    徐璐在后堂暗自点头,觉得这刘向东倒是个有魄力的。冲着他这份魄力,也该给他份周全。

    要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宠妃的力量可不容小觑的。虽说风水最终会轮流转,但又有几个能够等到风水轮流的那一天?大多当官的对宠妃家族,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不然宠妃枕头风一吹,说不定祸事就从天而降。

    刘向东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是见识过裙带家族的跋扈与嚣张,但在明知得罪宠妃不会有好下场,依然选择投靠凌峰,光这份魄力,就足以让徐璐钦佩了。

    秦夫人以及小姑子秦氏在公堂上被打了一顿,什么脾气都没了,等这姑嫂二人被带走后,徐璐这才从后堂出来,凌芸上前拉着徐璐的手,“也亏得你及时赶到。不然今日还真无法收场。”想着刚才那对姑嫂嚣张的态度,凌芸摇了摇头,她长这么大,也不是见没过嚣张之人,但器张成这样,还真让她难以置信。

    徐璐拉着凌芸的手,柔声道:“姐姐也不过是不想暴露身份,否则,你拿出淑人诰命的赦令,就可以让她们气短嘴消。”

    凌芸笑着说:“刚才你没瞧到她们那副张狂劲,仿佛天底下就只有她们最尊贵似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我是公主,恐怕人家也不见得怕我。”

    暴发户的心态,确实有这个可能,徐璐想到以前徐家村的张玉芬,张玉芬被一个员外买去做妾,给了张家两百两银子,当时在村子里可是引起了格外的轰动。两百两银子呀,对于乡下人来说,可不是普通数目。张家人靠着那两百两银子去了厦门县城做生意,据说生意还做大了,有一回衣锦还乡,那个威风自不必说。当时父亲徐成荣还是厦门县的县令,人家张家人还不瞧进眼里呢,甚至口出狂言,“我只需花三千两银子,就可以让你丢官罢职,你信不信?”

    纵观秦家这种一夜陡然尊贵的人家,品秩等级什么的,还真无法震慑人家的。所以凌芸还真成了龙游浅滩遭虾戏的典型了。

    肯定了刘向东依法办案的精神,徐璐携凌芸飘然而去。

第90章 恩威并施

    晚上,徐璐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凌峰听,尤其说到秦氏在公堂上,威肋刘向东,还要皇帝姐夫摘他的乌纱帽之类的话来,见凌峰没什么表情,不由冷哼一声,“秦婉妃也只是个妃位罢了,还不是正四妃呢。秦家人怎么就抖成这样呢?”

    凌峰笑了笑,“小门小户,本就没多少见识。又因井底之蛙的眼界,因缘际会,陡然鸡犬升天,受世人敬仰巴接,心态自然就变了。秦家正是如此。”

    徐璐又说,“今日刘向东在我的威逼之下,可没对她们客气。爷,这刘向东,倒是个人物。”

    凌峰呵呵一笑,“识时务,能屈能伸,又有决断,最重要的,不似那种所谓的中立派。这人倒可以重用。”

    徐璐也是如此想法。

    凌峰话峰一转,又道:“不过人性本就复杂,就算目前来说刘向东表现还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徐璐赶紧道:“那依爷的意思是?”

    凌峰笑了笑,“最近沈剑鸣正让人四处搜集刘向东的为人品性,以及覆历,等把此人调查请楚了,再另行定夺。现在就下结论,为时还早。”

    利益能把人拧成一股绳,但同样的,为了利益,也可以把这股绳子给弄断。凡事都有两面性,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凌峰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真正尊贵一生。为官者,做到他这样的高度,总会未雨绸缪一番的。他只希望,万一哪天他倒下了,他带出来的人至少不会对他落井下石。

    徐璐点头,又给他捏着肩膀,轻声道:“嗯,小心无大错。只是爷,既然这秦家如此心态,这回吃了大亏,少不得要报这个仇。刘向东到底也是为了咱们强出头,模竖咱们也得给他撑着才是。”

    凌峰目光温柔,伸手在她丰盈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最后又改为捏,感受着手底下十足弹性带给他的无上满足感。

    “我已经让人以刘向东的名义上奏朝廷,八百里急件呈给了王士方。王士方是方阁老的人马,他知道该如何做的。”

    “这王士方是干什么的?”

    “吏部给事中。”

    等问清了吏部给事中的权利以及重要性后,徐璐这才放下心来,“先下手为强,这倒是好主意。秦家并无别的进京渠道,也用不起八百里加急,等秦家的告状信呈到秦婉妃面前,秦婉妃再向皇上告状。皇上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秦家已经落了下风。爷,我分析得可对。”

    凌峰双手揽过她肉乎乎的小蛮腰,把她搂进怀中,“不错,越发厉害了。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他有些奇怪,小妻子似乎不怎么爱坐,大多数都是他坐,她站。当真站不累似的。

    徐璐嘟着唇道,“我也想坐呀,只是我最容易长肚子了。不敢久太久的。”她摸了摸小肚腩,她挺胸收腹,倒也看不到小肚腩,但只要一坐下来,那一层肥肉就顽强地冒出来了。所以她一般是不大敢久坐的,吃了饭后,一个时辰内是绝不沾登子的。就怕坐太久了,小肚子越发肥壮。

    凌峰摸了她的小腹,果然,那儿柔柔的,伸手一捏,确实可以捏出一层肥骠来,不由笑了起来,“没事,等会子我给你施个法,保证不会再有小肚子了。”

    “真的吗?什么法子?爷快帮我。”徐璐简直是掀喜若狂了。

    凌峰神秘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晚上再说。”

    徐璐迷惑,什么法子还需要晚上才能见效?

    等到了晚上,徐璐就知道为什么要晚上才能练习了。凌峰教她在床上练习减小肚子的法子,倒也正儿八经地帮她揉按肚子,只是揉着揉着,就往别的地方揉去了,徐璐忿而推开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忿忿地道:“怎么可以这样?爷太欺负人了。”

    凌峰大为无辜,“我怎么就欺负你呢?减小肚子最好的法子就是阴阳结合。不信,咱们试试。”邪淫的目光在徐璐裸露在外头的肩膀扫去,因为侧睡,一张肉嘟哮的脸蛋儿更是嘟出一道饱满的孤型,小嘴儿也微嘟着,却格外的让人眼馋。

    他趴过身去,在她侧面上,狠狠吻了下去,紧接着,放肆的唇舌又朝她圆润润的肩膀进攻,她的肩膀也肉乎乎的可爱,摸起来格外柔软,胳膊也肉肉的,却并不粗,看上去像连耦,又像棉花,真想咬上一口。

    实际上,他吻着吻着,果真咬了一口。

    他的力道也不大,却把徐璐咬痛了。

    徐璐可不干了,胡乱拍打他,“你狗变的呀,痛死我了。”

    凌峰笑嘻嘻地在她被咬过的地方轻吹着气,“实在太可口了,真想一口吃了你。”整个人又趴在她身上,手脚并用,把她摁进怀里,他实在是抱不够她。

    徐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拼命地挣扎着,“唉呀,快放开我,都快没气了。”

    他果然稍微减轻了力道,却依然没有放开她,依然在她脸上拼命吻着。徐璐被逼得左右闪躲,正要蹬他,忽然脚下凉凉的,不由蹬了过去,那道冰凉立马伸了过来,延着她的脚踝往上攀爬,她立马明白这是什么了,赶紧推他,纹丝不动,不一会儿,她整个人便被他的蛇尾给包裹住了,连同他,被紧紧裹在一起。

    虽然已不再怕他了的尾巴了,但他的蛇尾把自己全身裹住,还是满吓人的,徐璐拼命捶打他,“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不放。”他双手搂着她,蛇尾在她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弹到脖劲处,二人就像裹粽子一样裹到一起,他实在爱死她了,真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不放开她。

    徐璐挣扎无用,只好就此投降。很快,她也适应了这种裹粽子的方式,紧紧地挨着他,肌肤相亲的感觉,感受着从他上身传来的温热,令她胸口胀得满满的。

    第二日,刘夫人急急忙忙地来找徐璐,请过安后,便焦急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今儿一大早,我便听说,秦家派人去京了。”

    徐璐招呼着刘夫人喝茶,“不急,先喝口茶再说。”

    刘夫人强行镇定下来,拿了汝窑白瓷杯,像征里喝了口,把茶杯放到几子上,又说:“夫人还不知道吧,我听说秦家写了告状信,已经送进京了,今儿天没亮就走了。说是要进京向秦妃告状,告我家老爷是非不分,欺辱良民。夫人,您可得想个法子呀。”

    徐璐淡淡地道:“原来就为了这事,瞧你都急成这样了。”

    刘夫人能不急吗?事关自家男人的前程,秦妃又深受帝宠,她男人狠狠得罪了秦妃的娘家人,公堂上杖责秦妃的娘家嫂子和妹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呢,这就是打秦妃的脸呢。秦妃万一在圣止面前告刘向东一状,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

    “刘大人按律办案,有何不对?秦家要告就告呗。”徐璐轻描淡写的话,差点就让刘夫人把房子都给急翻掉。

    “唉哟,我的夫人。您年纪小,没见过官场上的倾辄,更没见识过宠妃的力量,那可是一言就可以定别人生死的。夫人千万别不当回事呀。”刘夫人急得嘴角都要起泡,看徐璐不以为然的模样,心里也恨起她来,若不是自家男人非要投靠凌峰,抱凌峰的大腿,也不可能落入这种两难境地了。

    徐璐见刘夫人着急得差不多后,这才淡淡一笑,“夫人,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瞧把你急的,不就是皇上的妃子吗?再是受宠,再是怨恨刘大人,她又能如何呢?后宫不得干政,可是铁律。圣上天纵英明,也绝不会为着一个妃子片面之辞就寒了臣子的心的。夫人放心好了。今儿一早,我家世子爷已经把这事儿,以刘大人的名义,把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写到了奏折里头,飞鸽传书至京城。不出两个日夜,便可到吏部给事中王士方手上。王士方那可是御前最得用的人物,由他呈上去,自然是最妥当的。圣上肯定会赞赏刘大人处罚公允,断案公道的。”

    刘夫人将信将疑,“夫人,这,这是真的么?”

    徐璐摆出上位者的威严来,“我家世子爷说了,他最是看重秉公断案,不畏强权的父母官。刘大人昨日之举,世子爷非常赞赏。但秦家却又非一般人物,为怕刘大人受秦家报复,便未雨绸缪,让人先把这事儿上书朝廷,请圣上裁夺。就算秦家是婉妃娘娘的娘家,但圣止英明果决,也断不会是非不分的。夫人放心好了。横竖,朝廷里还有那么多像刘大人这样的正直官员呢。”

    刘夫人欣喜若狂,徐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事先把这事儿先秦家一步捅到御前,皇帝心里有了数,之后秦妃再向皇帝告状,其威力可就大打折扣了。

    再来,徐璐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凌峰在朝中还有不少的人,若这事儿真在朝堂上议论开来,替刘向东说好话的人也会非常多的。

    “夫人,我,我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请夫人放心,日后但凭夫人吩咐。我定肝脑涂地,再所不辞。”刘夫人心里不止是喜悦,还有浓浓的感激。昨日凌峰“逼”自己丈夫站队,她心里是不大舒服的,今儿一早又听说了秦家进京状告他们的事,心中忐忑,更是恨极了凌峰。她一大早就找上徐璐,也只是想借此向凌峰诉苦,逼着他们来处理这事。

    但凌峰却自动自发就帮他们把事情处置了,还不劳他们行动,甚至没有向他们邀功。这表明了什么,刘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凌峰这颗大树,虽然霸道了些,却也能够真正替底下人遮风挡雨。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一方封疆大吏,无论心机,还是眼界格局,着实非同凡响。

    以往的刘夫人,从来都是恭敬而理智的,唯独今日,却半分形像也无,面露感激神色,激动而无法自抑,显然凌峰这个恩威并施的手段,是真的把她给收脱了。

    徐璐心里也高兴,官场上,多一个忠于自己的官员,可比多树一个敌人更来得划算多。凌峰这招恩威并施的手腕,已施展得炉火炖青了。徐璐也自叹弗如。

    安慰了刘夫人一番,徐璐也没别的话要说,就那么轻轻淡淡几句话,也没半分邀功,只是提点了几句,就让刘夫人感激涕零,这样的忠心,几乎没有花费半分价钱呢。

    之后几天,刘夫人也时常来向徐璐报备,秦家那边的事,秦家姑嫂被刘向东打了嘴巴又打了板子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泉州,大多数人无不拍手叫好。

    说起这事,刘夫人喜得见眉不见眼,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穿着一袭茄紫色的衣裳,满面红光,声音宏亮,显然这阵子过得很是舒心。

    “我家老爷不止一次与我说,也还多亏了凌大人手腕强硬,狠狠打击了秦家的嚣张气焰,让她们不敢再放肆。”刘夫人对徐璐是满满的感激,尤其经过这件事过后,刘向东之后在泉州城的威信一下子就树立起来,连那些仗着朝中有人的巨贾富商,世家大族的夫人奶奶们,对刘夫人也变得客气有礼,不敢再拿架子。

    刘夫人已不再把徐璐当小姑娘看了,自动自发地当作与自己平辈,以及上峰夫人看待,说话也恭敬。

    “昨日里,我在云夫人那听戏,秦家老夫人也一道去了,见着了我还质问我,说我家男人为何要故意与她媳妇闺女过不去。我听着可真是好笑死了,也就回她一句,我家老爷可是依法办处置,可没有故意与谁过不去的道理。”刘夫人不屑地冷笑着说,“那老太婆还不肯罢休,又是讥讽又是挖苦,最后还威胁上了。呵呵,我也没与她客气,直接就说,‘按律处置虽不近人情了些,可好歹不至于让人说我家老爷偏袒谁或是官官相护什么的。就拿老夫人来说,万一哪天您让人冲撞了,那冲撞您之人也大有来头号,这可如何是好?左边是坎,右边是崖,不管偏袒谁都落不得好。还不如按律处置,这样谁也说不出半句不是来。’那老太婆被我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丢下一句‘刘夫人嘴才可真好,老婆子可说不过你。’然后就气冲冲得走了。”

    徐璐说:“无妨,不过是呈嘴上功夫罢了,理她作甚?”

    “可不是呢,不过是仗着自己闺女受宠,就抖成这样了。俨然把别人当成自个的下属了。什么东西。”刘夫人出身不大高,但娘家靠着大嫂娘家何家,以及三姐夫家方家,这些年也过得顺水顺水,随夫家一路外放为官,也受了多方巴接,也养成了看人下菜的性子,比自己尊贵的人,无比巴结讨好,不如自己的,人也抖得厉害的,绝对是不屑至极。

    徐璐也知道,像刘夫人这样的人,官场上并不少见,也不多话,只是郑重其事地嘱咐了句,“秦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大好前程,这时候泼冷水可不大好。夫人切记了。”

    刘夫人愣了下,“夫人的意思是?”

    徐璐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的,有句话叫众人拾柴火焰高,好歹柴禾也有用完的一天。夫人明白吗?”

    刘夫人仍是不大不明白,正在问过清楚,徐璐已转移了话题,说:“再过两日,我家姑奶奶便要起程去山东。夫人帮我想想,我该给姐姐姐夫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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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又去潜水了,我恨你们

第91章 秦夫人的阳谋

    凌芸原本在山东呆得好好的,实在放心不下凌峰的终身大事,这才领着儿女跑到福建,督促此事。这一晃,就在泉州住了半年之久,如今凌峰也娶了媳妇,这个弟妹,也非常合她的心意,凌芸是一百个满意。心事了却后,自然要起程回山东的。

    徐璐从了刘夫人的意见,给姐姐准备了两大车日常花用,泉州特产,一些不常见的舶来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主要是为了表示对长姐的尊敬与爱戴。

    凌芸看着两大车礼物,把头摇成拔浪鼓,说东西太多了,要减些出来。

    徐璐坚决不允,二人争执悄下,最后官令宸作主收下,凌芸这才作罢。因凌芸的贴身大丫环香草又有了生孕,怕路上动了胎气,凌芸体贴香草,便让香草夫妇留了下来,让徐璐代为照顾。

    徐璐满口答应,“香草是姐姐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如今留给我,倒是便宜我了,少不得把香草的本事好好榨出来据为已用。”

    凌芸笑呵呵地说,“不是我自卖自夸,香草确实能干的,有她在我身边,家里内外的事儿,可从没让我操过心。弟妹,咱们如今也不是外人,香草留给你,确是便宜你了。”

    徐璐抿唇笑了起来,“是是,姐姐说得极是。以后少不得要请教香草,等把香草榨得差不多了,再还给姐姐。”徐璐倒也坦然,她出身本来就不高,大富之家的繁文缛节,管家理事,人情往来,没有金刚钻,可揽不起瓷嚣活。如今凌家人口简单,她还能勉强糊弄过去,等日后回到京城凌家,她再原地踏步可就不够瞧了,趁着凌芸留下香草,她肯定得好生学学钟鼎鸣食之家的管家理事本领。

    香草被说得不

    好意思,赶紧福了身子,说:“夫人您总是拿我开心,舅夫人您也使我取笑。奴婢这张老脸会没地方放的。”

    凌芸哈哈一笑指了她啐道:“年纪轻轻就有一张老脸了,讨打是不?这岂不是说我也老了么?”

    香草赶紧讨饶,“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可不是那个意思。”

    笑闹了一阵子,徐璐又回归正题,对凌芸道:“姐姐把香草两口子都留给我,你那儿可就没得力的人使了。稻香是文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就算能力比不上香草,倒也勉强能用。姐姐你看如何?”

    稻香早已得了徐璐的指示,这时候朝凌芸跪了下来,“姑奶奶。奴婢稻草给您请安。”

    凌芸打量稻香,笑着说:“真打算给我?稻香可是文妈妈自小调教出来的,你真舍得?”

    徐璐说:“确实有些舍不得呢,不过姐姐留下香草,你身边可就没个使唤的。恰巧稻香是我身边少数几个能送得出手的。姐姐就收下吧。”

    凌芸也是知道稻香的,也不客气,果断收屯稻香。

    十一月十二,宜出门送行,凌芸官令宸夫妇正式起程,林骏夫人,知府夫人也一道亲自前来相送,并与凌芸徐璐同坐一辆马车。

    待送走凌芸夫妇,一行人反回城里,凌峰不耐与一群妇人同行,留下大半人马护送徐璐,自己索先打马回城了。

    望着凌峰远去的背影,刘夫人据着唇笑着说:“我家那口子和凌大人一样,就爱骑马,不爱坐车,呵呵。”

    林夫人也附和着,“男人都爱驰骋千里的感觉,我家那位也是如此。让他改骑马坐车,简直要了他老命,就算下雨天也非得骑马。没法子改了。”

    徐璐最后总结了一句:“嗯,你们不说,我现在才发觉,还真是这样呢。”到现在,她还真没见过凌峰坐过马车的。

    林夫人刘夫人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瞧着外头上百名护卫,林夫人又感叹地说:“凌大人对夫人可真够好的。虽说不耐烦与咱们同路,却留下大半人马护卫你。足可见心意。”

    徐璐说:“哪是护送我一人。”

    林夫人拉住刘夫人说,“唉,我忽然想到,咱们可真够多余的。”

    刘夫人愣了下,说:“可不是。若非有咱们,说不定凌大人就与凌夫人恩爱同行。唉,怪不得刚才凌大人脸色黑黑的。”

    林夫人拍了大腿,“对呀,我也想起来了,刚才凌大人看我的眼神,可不友好。原来是怪你我碍了人家小夫妻了。”

    徐璐被说得好不自在,“你们再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们的嘴巴。”

    林夫人刘夫人大笑,最后林夫人又正色道:“夫人可别怪我多嘴。凌大人对你,那可是真心实意的。前阵子我家老爷回来与我说,新任副总兵是从贵州调过来的,叫什么赵盛奇的。这赵盛奇在贵州也是号人物,这回调到福建来,一来就送了两个苗族美人给凌大人。凌大人没与夫人说过吗?”

    徐璐木住,心跳陡然慢了半拍,良久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刘夫人拍了大腿,“啊,原来是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笑望着徐璐,说:“大约有大半个月了,夫人还不知道吧?那两个美人儿,凌大人可是正眼都没瞧过,就直接给赏人了。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夫人呀,凌大人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哦。”

    徐璐这才感觉自己的心重新恢复了心跳,她望了望刘夫人,又看向林夫人,“怎么你们都知道,唯独我被蒙进鼓里呢?”

    林夫人捂着唇笑着说:“不知道最好,不然可真要气死。我原本也不想告诉夫人的,不过瞧着凌大人对夫人是真的好,干脆就与您说了。那日里,凌大人直接把美人转送别人,赵盛奇可是不大满的。凌大人却说,‘赵大人的美意本官心领了,这两个美人儿美则美矣,可苗女脾气一向火爆,我怕拙荆性子温柔,降不住她们。到时候一怒之下,天天与我闹脾气,那本官可就麻烦了。’”

    徐璐心跳再一次慢了半拍,她直勾勾地盯着林夫人,“他,他真这么说?”

    林夫人正色道;“那还有假?这可是我家那位亲口与我说的,当时还有好些武将在场子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赵盛奇也不知是生的什么脑子,反而还对凌大人说‘凌夫人这么凶?那可了不得’,还要凌大人拿出做男人的威风来,还说什么,‘哪有男人让女人爬到头上撒野的’,最后还说,‘我家那婆娘,让她往东,不敢往西。’哼,真是个棒槌。”

    刘夫人皱起眉头,“这赵盛奇,还真是个棒槌,哪有这样对上峰说话的。凌大人如何答复的?”

    林夫人笑着说,“凌大人没有理他,只与我家那位喝酒。把赵盛奇凉在一边。”

    刘夫人击掌,“凌大人这招倒是妙。”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对付这种没有眼色的人最好的回敬,她可得学着点呢。

    林夫人又继续说,“凌大人也没有真正冷落赵盛奇,好列人家也是副总兵,多少也要给几分颜面。过了一会儿,凌大人就对赵盛奇说,‘你家夫人真这么听话?那可得见识见识。把尊夫人请到这儿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可好?’这赵盛奇反而红了脸。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赵盛奇家居然有个河东狮吼。”说完这话林夫人就笑开了,觉得挺搞笑的。

    徐璐和刘夫人也笑了起来,自己本就惧内,还要在人前大言不惭说什么男人的威严,确实够搞笑的,不过这也能证明出,这赵盛奇确实是个棒槌,倒不是那种别有居心之人。徐璐对他擅自给凌峰送女人一事儿倒也看开了。

    原来林夫人在徐璐面前一直带着拘谨讨好,不过这一路说笑下来,倒也拉近了不少关系。刘夫人也是如此,她已被自家男人授下死命令,从今往后,全心全意抱上凌峰大腿,与徐璐交好,今日这翻相处下来,也着实拉近了不少距离。

    马车进了城,街上人来人往的,速度变慢了不少,林夫人的总兵府很快就到了,林夫人下了车后,车上只剩下徐璐和刘夫人。刘夫人对徐璐道:“这个林夫人倒是健谈。”

    徐璐笑着说:“那也要看对象的。”

    刘夫人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林夫人的健谈确实要看对像的。不过今日与自己倒是说了不少的话,那是不是证明,林夫人本身已认可了自己?这么一想,刘夫人自然是高兴的。自己丈夫虽是堂堂知府,但能够与军中力量交好,那是再好不过了。尤其总兵手下十万精兵,又是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员,地位仅次于凌峰的一方虎将,与之交好准没错。

    徐璐鼻间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是记忆中的卤鸭子味道。恰巧这时候肚子也有些饿了,更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于是让人停下马车,让人去买只来解解馋。

    香草的男人叫李胜好,因香草怀了孕无法长途拔涉,所以把她的男人李胜好也留了下来。李胜好今日跟随徐璐一道给凌芸夫妇送行,也一道跟了去。这时候得了徐璐的命令,便下车去买鸭子去了。

    这间卤鸭子店是泉州最有名的,前来打包带走的客人分外多,又临近中午,食客更是络绎不绝。一个身穿淡青色裙子的丫头,手上抱着一个绿油油的荷叶,里头包着一个才卤好的鸭子。走了没两步,忽然朝李胜好望了两眼,先是一惊,然后神色一凝,又急匆匆地上了停在店门外的一辆华丽马车上。

    “夫人,您瞧那个奴才,是不是那日那个姓官的身边的奴才?”

    马车里坐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她这辈子最恨的是打了她二十板子的刘向东,第二恨便是让她挨了板子的罪魁祸首凌芸。但她连凌芸姓什么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只知道那女人夫家姓官,其余的就一无所知,挨了板子回去后,被婆母这么一质问,更是引为人生第一奇耻大辱。

    奉夫人正斜靠在大枕头上引目养神,听晓婧这么一说,立马坐起了身,掀开了窗帘,果然,瞧到刘胜好。正是那日官夫人身边的奴才。

    秦夫人面色狰狞至极,四处望了望,便发现街边停了数辆华丽马车。

    徐璐正坐在车上,与刘夫人说着闲话,她现在满门心思都在那美味可口的卤鸭子身上,可越是期待着,刘胜好越是没动静,正等得不耐烦之际,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喝斥怒骂之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就是你故意来撞我……啊,原来是你……”

    徐璐心中一动,这声音,于是她掀了窗帘望了过去。忽然眉毛皱了起来。

    只见刘胜好正气愤地与一个妇人说着什么,那妇人身后冒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上前就揪着刘胜好猛打。

    徐璐看得怒火直冒,怒斥:“简直是胆大包天,胡浩然!”

    “喏。”胡浩然应了声,就要过去处理,但那几名大汉却揪着刘胜好,朝马车走了过来。

    秦夫人气势昂扬地走到胡浩然跟前,下巴一昂:“怎么,你敢打我?”

    晓婧朝胡浩然扬了扬手上的赦令道,“朝廷钦封的五品宜人在此,还不退下。”

    马车里的刘夫人撇唇,对徐璐低声道:“区区五品诰命,在京城地界,简直不值一提,可在外头,却是顶了天了,难怪会狂成这样。”

    徐璐一脸郁闷,她还是堂堂侯府世子夫人呢,又是一省督抚夫人,可到目前还是白身呢,听凌峰讲,她的诰命要明年开了年才会下来。

    胡浩然果然顿住了身形,倒不是他怕奉夫人,而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吩咐之前,确实不好动手。

    但秦夫人主仆却误认为胡浩然是怕了她,更是冷笑连连,昂首又走了几步,对着马车上的车把式道:“狗奴才,让开。还不把你家夫人叫出来评评理,你家的奴才冲撞了我,是不是该按律处置呀。”

    刘夫人听得一阵火气直冒,她按耐住徐璐,低声道:“夫人,先让我出去与她理论。”

    徐璐点头,也低声道:“也好,不能承认是刘胜好冲撞了她。”她就早看出了秦夫人的来者不善,那日被刘向东打了一顿板子,但在凌峰的有意保护下,秦家人并不知道凌芸的真实身份。但秦夫人刚才却看到了刘胜好,显然就把马车里的她认作是凌芸了。

    这回秦夫人倒也聪明,没有来冒犯她,却从刘胜好身上下手。故意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坐实了刘胜好冲撞她的罪名来,到时候任打任骂还不是随了她?

    不得不说,秦夫人这个法子确实好。教训了刘胜好,也是下主人的脸呢。身为主人,连奴才都护不得周全,还有何颜面可讲?

    秦夫人这招算得上是赤裸裸的阴谋兼阳谋,她借口刘胜好冲撞她,来个按律严办,到时候把刘胜好暴打一顿,她的脸也丢定了。

    ------题外话------

    跺脚,打滚……我还是恨你们……

第92章 容嬷嬷的烦心事

    这时候,刘夫人出去,与她评论,找个由头变成秦夫人冲撞刘夫人,那么理由就站到她这边来了。

    因为刘夫人也是堂堂诰命夫人呢。

    刘夫人很快就明白了徐璐的想法,点点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做。

    秦夫人瞧到马车里下来的刘夫人,惊疑,“怎么是你?”

    刘夫人淡淡地道:“不知这奴才如何冒犯了夫人,让夫人这般大动肝火?”

    秦夫人尽管疑惑马车上的不是先前那个人,而是刘夫人,但她并不怕,而是昂起下巴道:“这奴才刚才冒犯冲撞了我,刘夫人,你也是堂堂知府夫人,应该知道我大庆律法吧?”

    “奴才冲撞尊位者,按律应杖四十。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怎么,这奴才冲撞了秦夫人?”

    “不错,把我给撞了,还口出狂言,对我不敬。刘大人一向秉公执法,还请夫人替我作主。”

    “我家老爷一向秉公处理的,夫人请放心。只是,这人真是奴才么?是谁的奴才?可有证据?”

    “……”秦夫人被问住了,回头瞪着刘胜好,“你主子是谁?快说?”

    刘胜好得了胡浩然的眼神示意,瞪着眼睛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理。我乃京城人氏,可不是谁的奴才。我清清白白的良民,什么时候变成奴才了?你含血喷人。”

    徐璐在马车里听得连连赞赏,这刘胜好反应倒是快呢。不愧是凌芸使出来的人,脑子就是够使。他一口京腔片子,又说是京城人氏,就算你想找证据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秦夫人把他归类为奴才,可是极不妥当的。

    秦夫人大怒,“放肆,你说你不是奴才,可有证据?”

    刘胜好嚷道:“你说我是奴才,可有证据?”

    “你……”

    刘胜好大声嚷道:“快来人呀,朝廷诰命夫人当街打人呀,要逼良为奴呀,大家快来凭凭理呀。”

    徐璐在马车里笑得打跌,这刘胜好,果真是人才。对付秦夫人这样的,你就要比她更横更混,比她更无理取闹。

    秦夫人确实是气惨了,却又一时找不到话来说,最后只能喝道:“不管你是良民还是奴才,但你冲撞了我,该当何罪。”

    刘胜好梗着脖子道:“官字两张口,随你怎么开,你说我冲撞了你,证据呢?”

    刘夫人被提了个醒,于是赶紧道:“对呀,秦夫人,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说这人冲撞了你,证据在哪?可有证据?”

    秦夫人指着自己的丫头,以及几个大汗,“他们就是证据。”

    刘夫人笑了起来,占上风的感觉令她从容不迫地道:“他们都是你的奴才,让他们充当证人,自然作不得数的。”

    秦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正要说还有围观的老百姓可以作证,刘夫人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威严的目光朝围绕观的人群一扫,“我是泉州知府夫人,刚才秦夫人说这位小哥冲撞了她,你们可是瞧到了?”刘夫人使出知府夫人的威仪来,目光冷淡而压迫性地逼视众人,“若是作了违证,可是要受反坐的。开口之前可得想清楚再说话。”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回答,开玩笑,他们本来就没看清楚,谁敢去作证呀。

    老百姓天生对当官的都有一种畏惧心理,刘夫人又是如此的官威,更是不敢胡乱开口。反而还在心里赞赏刘夫人为民作主呢。为一个不相干的平民老百姓打抱不平。这个秦夫人,看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于是,老百姓的道德天平自然面然就偏向了刘胜好和刘夫人。

    刘夫人笑了笑,说:“秦夫人,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当街无故欧打平民,逼良为奴,就算你是诰命夫人,也是犯法呢。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夫人,你还是随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吧。”

    老百姓哄然叫好,觉得刘夫人太牛气了。居然这般不给官夫人面子,这是何等的威风呀,这才是真正的为民作主。

    刘胜好更是感动得“泪水长流”,“刘大人已是青天大老爷,夫人也莫过如此,夫人您简直就是草民的再生父母了。若是没有您的及时出现,草民就真要被冤死了。”刘胜好挣脱了几个大汉的箍制,朝刘夫人磕着头,感汉涕零的模样。然后又泪水满面地指着秦夫人,控诉道:“大家快来瞧瞧,这位夫人好生无礼跋赢。家中长辈想吃这儿田记的卤鸭子,我就赶紧过来给长辈买只卤鸭子回去。谁知好端端的祸从天降,这位夫人明明走得好好的,偏走了没两步自己就歪倒在地,非要说是我撞了她,天地良心呀,我连她衣角都没碰过,她就讹上我了。这位夫人,草民一没钱,二没色,您何苦来哉呢?”

    徐璐在马车里笑得打跌,直道这刘胜好忒坏,一肚子坏水,居然把“刁民”本色演得淋漓尽致,这秦夫人一味的跋扈,却无应变之才,被这等“刁民”反咬一口实在太容易了。

    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见他嘴里不干不净,怒道:“放肆,大胆,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本夫人割了你的舌头。”

    刘胜好果然不敢再嚎。忽然又朝刘夫人嚷道:“刘夫人,您可要替草民作主呀,草民现在是比窦娥还要冤呀,光天化日,平白无故的被人讹上,草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旁观的老百姓更是起轰得厉害,刘夫人威严地说:“你放心,知府大人一向秉公办案,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有多大的后台,只要犯了法,一律按律查办。秦夫人,这事儿明显是你不对,请随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吧。”

    秦夫人傻了眼,明明算计得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又见刘夫人似要动真格,尽管心里恨刘向东,但也怕死了那打在身上的板子,只好先走为强。

    刘夫人见秦夫人灰溜溜地离去,正自高兴,觉得自己太厉害了,完美地完成了凌夫人交代下来的任务,正得意着,忽然马车里传来徐璐的声音,“朱小航,你带人拦下秦夫人。扭送到官府,此人逼良为奴,当街无故欧打平民,冲撞知府夫人。直接抽秦氏两巴掌,以示惩戒。还有,把那些对平民动手的奴才统统拿下。一并送到府衙,由刘知府定夺。”

    “是,夫人。”

    刘夫人却愣了下,她真是不明白呀,已经让秦夫人服了软了,怎么凌夫人还不肯罢休?那日她不是亲口说了么?暂且不与秦家耗上,这才几日功夫呀,又变卦了。

    不过尽管心里纳闷,但刘夫人面上却喝道:“秦夫人,你无欧打平民百姓,还逼良为奴,该当何罪?”

    秦夫人转身,目光瞪得老大,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愤怒震惊,“余氏,你还要怎的?”她现在都气死了,自以为神机妙算,到头来却两头抹空不说,还落得满地鸡尿,正气得磨牙呢,这刘夫人还要兴师问罪,什么东西?真当她秦家是好欺负的?

    秦夫人阴阴地道:“刘夫人,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你家男人头顶上的乌纱帽,也是花了大力才当戴到头上的吧?若是为着些许小事就丢官罢职,甚至性命不保,会很遗憾的。”秦夫人之所以不愿与刘夫人计较,是因为自己的婆母已写了告状信进京,相信再过不久,婉妃娘娘就会替他们作主了。她看刘夫人就像看死人一样,心里兀自想着,现在你就作吧,你作得越是厉害,就会死得越难看。刘夫人语气铿锵,“你一介内宅妇人,靠着圣恩这才勉强封了诰命。你不好生感激皇恩浩荡,反而还替圣上决定官员任用来了,好大的胆子。如今还威胁朝廷诰命夫人,罪加一等。来人,送秦夫人去衙门,让人好生与夫人讲讲大庆律法。”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挪织罪名来那是毫不含糊的。一般没有见过世面的,只有被碾得死死的份。秦夫人只一味的狂,却无应变之才,对官场也并无多少了解,哪是刘夫人的对手。刘夫人对付起她来,那真是绰绰有余。

    秦夫人尖叫:“林氏,你敢?”

    刘夫人不理会她,上了马车。秦夫人气不过,拍开上前就要抓她的侍卫,然后奔上去前抓刘夫人。被胡浩然拦下,秦夫人大叫,“狗奴才,你敢拦我?”

    胡浩然递了个令牌,“夫人慎言,在下录属府军前卫都指挥史。可不是什么奴才。”

    秦夫人再一次晕厥了,她只是商贾之家,根本不懂什么府前卫都指挥史是什么玩意,有多大权利,但福建省倒也有个都指挥史,正三品的官儿,就是不知眼前这个侍卫是几品,可区区知府夫人居然用得起都指挥史之类的人物,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秦夫人再是横,这会子也不敢再放肆了,乖乖任人再一次扭送进官府。不过,想着自己的靠山,她又冷笑起来,你就作吧,再过不久,看你还作得起来。

    “看这人,倒还有恃无恐。”刘夫人皱着眉头。

    徐璐说:“前日里,京城已捎来了飞鸽传书,王士芳在信中言明,皇上已经瞧了刘大人的奏折,声称刘大人做得很好,为官就要公正严明,秉公执法。不畏强权。”

    刘夫人欣喜不已,“真的么?皇上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徐璐淡淡一笑:“需要我把那道书信拿给夫人么?”

    刘夫人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圣上真是千古明君,就是圣明,呵呵,没有被美色迷惑。”她很快也想到了秦夫人刚才的动作和表现,显然,秦夫人还在做着“再过不久,就可以扬眉吐气”的美梦中。

    刘夫人嗤笑一声:“怪不得这么横,原来她以为我家老爷快要官帽子不保了,呵呵,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不过刘夫人心里却在想,怪不得徐璐刚才要死里整秦氏呢,原来皇上已经在这件事上定了调子,秦家再是蹦哒也无济于事。偏这秦王氏还不自觉,又主动惹上门来,这时候不狠狠踩上两脚更待何时?

    这么一想,刘夫人又觉自己实在太过小气了,太没有魄力了,瞧瞧人家,比自己可小了一半的岁数,却是大气从容,不畏强权,冷静自信。不像自己,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得罪了这个得罪了那个。太小家子气了。

    人在官场,再是八面玲珑,也做不到左右逢源,还不如放手去搏,畏手畏脚反而会失去上位者的信任。

    徐璐问了刘胜好的伤势,刘胜好说:“劳夫人挂念,奴才皮粗肉厚,没事。”

    徐璐说:“那王氏本是冲着大姐去的,没承想倒让你替大姐受过了。回去我定要好好补偿你。”

    刘胜好笑嘻嘻地作揖,“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么点委屈算得什么,也亏得奴才替主子受了过,不然主子要我们面前受了委屈,那还要奴才做什么?”

    这人倒是挺会说话的,难怪大姑姐这么看重此人。

    “好了,回你的车上去吧,看你那张脸就硌人的很。不过你放心,我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欺负的。今儿你做的很好,回去我还得再赏你。”

    刘胜好千恩万谢地走了,马车正式启动后,刘夫人却激动于徐璐刚才那番话,“夫人慈悲,这些奴才能服侍您,也是他们的福气。”

    徐璐淡淡地道:“爷时常与我说,若是无法护得底下人周全,谁还会替咱们卖命呢?我觉得爷这话很是在理。所以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我的人。奴才也不成。”她有些歉然地对刘夫人道,“上回沁香事件,倒不是我以势压人,还请夫人见谅。”

    刘夫人面色讪讪的,尴尬地笑了笑,“夫人这话倒是见笑了,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夫人这是在臊我呢。”心里却是热乎乎的,怪不得凌峰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追随者,单这份护短的劲儿,就足以让人感动了。还是丈夫的眼光毒,一眼就瞧出了凌峰是值得追随的。徐璐都可以为了一个奴才与宠妃的娘家人耗上,这是何等的勇气魄力?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呢。

    徐璐回去后,果然重赏了刘胜好,又放了香草几日假,让她专心照顾刘胜好。香草却说:“夫人千万别被他蒙骗了,他呀,皮厚着呢,这么点小伤,还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照顾他作甚?没得照顾出一身的懒骨头。”

    一屋子的丫头都笑了,徐璐笑着说:“你好歹是做妻子的,也该给自己男人留些颜面吧。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男人的。”

    刘胜好笑嘻嘻地附和着,“还是夫人最疼奴才了。”

    香草瞪了他一眼,轻斥:“油嘴滑舌,也都是夫人惯的你。”

    刘胜好一脸委屈地对徐璐道:“夫人您瞧瞧,小的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就盖这么个大帽子与我,太冤了我。”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徐璐说:“行了,别在我面前贫了。回去养伤吧,没事别在我面前悠转,看着就硌人。”

    转眼间,就到了寒冷的冬季,泉州的冬天很短,进入十一月份后才会变冷,不过气温并不低,就是海风比较大,吹得人很是受不了。

    因为外头风大,徐璐便很少再外出,只呆在屋子里,绣绣花,下下棋,与丫头们踢毽子,偶尔去斗英阁听戏,或是邀请几位要好的夫人打叶子牌,去附近的庙子里上上香,逛逛山,日子过得再是惬意不过了。

    相比以前在闺阁时的日子,徐璐觉得这便是天堂也不为过了。凌峰对她极是放权,内宅的事儿几乎不再管了。因整个凌府,也就她和凌峰两个主子,奴才里头也没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管理起来分外简单。基本上都不用她操什么心。

    因为无事可做,徐璐便准备清算打理自己的嫁妆。于是她让豆绿去把容嬷嬷叫来。

    豆绿笑着说:“也好,我也好久没见到容嬷嬷了,怪想她老人家的。”

    当初,徐璐嫁人时,因容嬷嬷年纪大了,徐成荣并不赞成容嬷嬷作陪嫁。徐璐当时也觉得,她那样的出身,嫁入凌府,也不知能否站稳脚跟。也不好带容嬷嬷去跟着她一道受罪。可若是把她放到娘家,田氏那样的刻薄性子,容嬷嬷的日子更不会好过。所以思来想去,她仍是把容嬷嬷带在身边。但却并未带她进凌府,而是住在徐成荣临时给徐璐买的两百亩田庄里替她打理那个小庄子。

    如今她在凌府已站稳脚跟,她也想趁此机会,把容嬷嬷带到府里来,顺道打理自己的嫁妆。

    到了下午,容嬷嬷才来到凌府,给徐璐磕头,徐璐亲自扶了她,眼含热泪,“小姐,听豆绿说,姑爷对您很好,老奴这便放心了。”容嬷嬷上下打量徐璐,也才三个多月不见,印像中总是一身的粗布衣衫的徐璐已没了以往青涩和寒酸,精致的珠翠头面,华丽至极绣功出色的衣裳,把一张出水芙蓉的面容越发衬得清丽出色。红润和脸庞可以看出日子过得极好,舒展的眉宇以及清亮的眸子代表她日子过得也舒心,姑爷对她应该是不错的。

    徐璐上下打量容嬷嬷,说:“嬷嬷不必担心我,嬷嬷在外头一切可好?”

    “好,都好。只是庄子上没什么收成,老奴愧对夫人。”容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自责,“不瞒夫人,就算夫人不来找我,我也要想办法来找夫人了。您那两百亩良田,都快要被人强占去了。”

    徐璐大为吃惊,“这怎么回事,嬷嬷快与我细说。”

    豆绿端了杯茶进来,并扶着容嬷嬷坐了下来,容嬷嬷这才把事儿详细提了遍。

    原来,徐成荣仓促下给徐璐买来的两百庙良田,手续虽然齐全,但对于那些土豪劣绅来说,压根不当一回事。这不,徐璐的那良田附近,就有一湾湖水,前不久被一个员外给买了下来,把那河道两旁占为已有,开劈成渡假别院。因地势狭小,又强占了数亩良田,这被强占的就是徐璐的陪嫁田产。容嬷嬷当然不干的,就与对方理论。但对方毫不理会,仍然强占了这边三亩多地,并且只给了极低的价钱,先前种下去的玉米全给糟蹋了,也不赔偿。容嬷嬷当然不服了,就叫了佃农上门理论,却被打了出来。容嬷嬷年纪又大了,又是女流之辈,自然不好去交涉。她也看出了对方蛮横霸道,想来也是有些许背景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强横。于是就报出家门来,堂堂督抚夫人的陪嫁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强占。

    但对方却毫不畏惧,居然说是福州安王的岳父母,督抚夫人又算老几?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容嬷嬷却是傻了眼。她虽生活在底层,但也知道,能封为王的,那都是堂堂正正的亲王,皇帝的叔伯兄弟,一般平民老百姓那是躲都来不及的。而自家小姐,虽说是督抚夫人,可比起亲王来,确实又不够瞧了。再来,自家小姐那样的出身,能否在夫家站稳脚跟也说不定,她哪里敢拿这些事儿去烦徐璐。于是就不敢真去闹了,还正想着打落牙齿血吞,徐璐却让人来找她了。

    ------题外话------

    吐血了,大受打击呀。

第93章 一切都要合法才成

    豆绿端了杯茶进来,并扶着容嬷嬷坐了下来,容嬷嬷这才把事儿详细提了遍。

    原来,徐成荣仓促下给徐璐买来的两百亩良田,手续虽然齐全,但对于那些土豪劣绅来说,压根不当一回事。这不,徐璐的那良田附近,就有一湾湖水,前不久被一个员外给买了下来,把那河道两旁占为已有,开劈成渡假别院。因地势狭小,又强占了数亩良田,这被强占的就是徐璐的陪嫁田产。容嬷嬷当然不干的,就与对方理论。但对方毫不理会,仍然强占了这边三亩多地,并且只给了极低的价钱,先前种下去的玉米全给糟蹋了,也不赔偿。容嬷嬷当然不服了,就叫了佃农上门理论,却被打了出来。容嬷嬷年纪又大了,又是女流之辈,自然不好去交涉了。她也看出了对方蛮横霸道,想来也是有些许背景的,否则不可能如此强横。于是就报出家门来,堂堂督抚夫人的陪嫁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强占。

    但对方却毫不畏惧,居然说是福州安王的岳父母,督抚夫人又算老几?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容嬷嬷却是傻了眼。她虽生活在底层,但也知道,能封为王的,那都是堂堂正正的亲王,皇帝的叔伯兄弟,一般平民老百姓那是躲都来不及的。而自家小姐,虽说是督抚夫人,可比起亲王来,确实又不够瞧了。再来,自家小姐那样的出身,能否在夫家站稳脚跟也说不定,她哪里敢拿这些事儿去烦徐璐。于是就不敢真去闹了,还正想着打落牙齿血吞,徐璐却让人来找她了。

    容嬷嬷一脸自责道:“夫人,老奴无用,连个庄子都看不好,平白让人强占了去。”

    豆绿一脸气忿,“王爷又了不起了?王爷就可以强占民田?夫人,这安王也太不像话了,咱们可不能吃这个亏。”

    徐璐说:“事关亲王,就不是小事一件了。若对方好言好语,区区数亩田给了便给了,也没什么的。但对方如此强横,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少不得要理论才是。否则,对方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捏呢。”过了会,徐璐又吩咐豆绿:“给我备车,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豆绿大声应了,赶紧出去让人备车去了。

    容嬷嬷却一脸不安,“小姐……夫人,这不大好吧,您都是凌家妇了,哪还能随意外出的?姑爷不会怪罪您吧?”

    徐璐笑着说:“爷才不会管我这些小事呢。走吧,我还从未去瞧过我的庄子,今儿便去瞧瞧吧。”

    凌府标志的马车静静地停到垂花门外的空地上,徐璐踩着小木凳,索先上了马车,容嬷嬷和豆绿也随后上了车子,容嬷嬷瞧着车窗外数十个面带煞气的凌府护卫,心头一阵哆嗦,忍不住发问:“夫人,这些人都是凌府的护卫?”

    徐璐还未开口,豆绿已洋洋自得地解释着,“那是自然。小姐自从嫁到凌府后,爷就拨了四十名护卫给小姐。但凡外出,少不得要带二十人一道出行。喏,嬷嬷快看,那个叫胡浩然,是凌府的副侍卫长,还是从四品的府前卫呢。”

    容嬷嬷活这么大把岁数,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数文家那位知府了,知府大人已经是顶了天的人物,与知府同品秩的居然还给自家小姐当护卫,不免惊骇,“一个护卫也有四品官儿?”看来她家小姐着实受姑爷疼宠重视,否则也不可能任意外出了,居然还让四品大员护卫。

    “豆绿,姑爷对小姐应该很好吧?”

    豆绿沉默了下,要她怎么说呢?到现在她还是很怕凌峰的,可是,她家小姐似乎已放开了心思,不但不怕姑爷,反而还亲热得很呢。而姑爷对小姐也确实很好的,如今内宅里几乎是小姐一人说了算,这么一想,姑爷对小姐应该算是好的。

    容嬷嬷不满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应该算是好’又是什么意思?”

    豆绿有口辩不得,她怎么好对容嬷嬷说,姑爷并不是人,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就凭这一点,她就实在说不得姑爷的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这个姑爷让她喜欢不起来,但不可否认,他对徐璐确实很好就是了。

    于是豆绿又点头,“姑爷对小姐很好的。嬷嬷不怕担心。”看着容嬷嬷脸上深深的皱纹,以及枯黄黯淡的脸,豆绿又改口了。其实她也知道,若非她和小姐瞧到了姑爷的真身,姑爷应该不至于娶小姐的。如今她靠着小姐过着如云般的日子,她也该满足了。

    容嬷嬷欣慰地看着徐璐,“只要小姐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相信老夫人在地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

    想起慈爱的祖母,徐璐眼眶也红了起来,“祖母以前就与我说过,日子都是用心过出来的。我相信,只要有心过,日子肯定能过好的。”

    容嬷嬷点头,“我就知道我的小姐能干又厉害,什么样的日子都难不到你。看你过得舒心,我就放心了。”

    一路说着,马车已驶出了城外,来到效外,徐璐的陪嫁庄子里。

    两百亩良田对如今的徐璐来说,已不怎么看在眼里了。但她的田被人强占去,若不去交涉,那她的面子可就没地方摆了。那日后任谁都可以仗着点身份跑来强占她的良田。就算对方是安王的岳父母,这口气也咽不得。因为一旦咽了,就代表她示弱了,一个软弱的督抚夫人,对凌峰对她本人来说,都不会是好事。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这话说得不假。她现在不单是为了自己而活,还得考虑凌峰的颜面。若她太过软弱,丢脸的绝对是凌峰。

    她自己丢脸倒无所谓,但绝不可能给凌峰丢脸。

    从凌府一路来到效外,也用了小半日时光,抵达庄子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都有些饿了。徐璐下了马车,来到庄子里。这间庄子占地面积并不大,是上一任地主留下的,因为两百亩良田也需要有人打理,所以徐成荣便咬牙把这间庄子也一并买了下来。因为一直都有人打理居住,倒也能住人。如今,庄子上除了容嬷嬷外,还有几户临时雇佣的长工夫妇。

    徐璐这一行队伍太过鲜明,华丽马车,以一群带刀骑马护卫,视角上就给人一种肃杀不好惹的气势。当瞧着容嬷嬷从华丽马车上下来时,一些还在地里干活的佃农可沸腾了。

    容嬷嬷这时候也是昂首挺胸地吩咐长工家的媳妇子,赶紧烧火做饭,先把肚子填了,再去找那户人家理论。

    侍卫们并不因为到了乡外,就降低警戒,依然五人一组把守在庄子四周,神情冰冷,脸色严肃,一些经过此地的佃农不得不小心而过。

    这么大的阵仗,周围四邻肯定是惊动了,包括那户强占了徐璐田地的人家。

    张员外听说此事后,也有些坐不住了,不但打人去打听对方是何来头,还不甚放心,又亲自去瞧了,只见那间小庄子周围,那神情骠悍的带刀护卫如狼般的眼神射过来,只觉心脏碰碰地跳着。

    张员外好歹也是走南闯过北的,也见识过不少世面,知道这户人家身份地位绝不会太低,否则不可能请得起如此之多的侍卫。看那训练有术的模样,不是某权贵人物便是手握重权的官家人士。

    张员外心下发怵,赶紧回去与老妻商量,张员外之妻陈氏却不以为然,“怕啥,咱们女儿可是安王的宠妾呢,管他是什么身份,能大得过安王?”在陈氏眼里,她的便宜女婿安王在福建地区那绝对是顶了天的人物。管对方来头有多大,还能大过亲王?

    张员外听老妻这么一说,也觉得这话有理。这几年来,他们夫妇靠着安王女婿这个名头,官场上,商场上都是一帆风顺。甚至连福建布政使都要给他面子。想来这户人家再是尊贵,也尊贵不过安王的。

    但张员外仍是有些不安,又让人出去打听那庄子的东家究竟是何身份。

    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小厮进来回话说,对方是福建督抚大人之妻,确实是为了解决田地被张家强占一事而来。

    那个有着杀神凶名的凌督抚?张员外一个哆嗦,抖着声音赶紧对老妻道:“惨了,这下子可真是惨了。人家居然是凌督抚的夫人。唉,你呀你呀,这回可是给我惹下大麻烦了。”

    屠夫凌峰的威名,在福建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氏也是吓得一个激灵,前两年,凌峰大肆屠杀与倭寇勾结的官兵,那场面之血腥,手段之残忍,可是令她终身难忘的。尤其被杀的里头还有他们张家的大恩人周凤柏。

    陈氏正恐惶着,忽然儿媳妇丁氏进来说:“婆婆,对方可是带了四十余名侍卫前来,这哪是商量事的,分明就是来显摆威风的。说不定稍不如意,就要动手了。这事儿恐怕难以善了,唯今之计,也只能差人立即去福州通知姑奶奶。”

    陈氏一个激灵,对呀,凌峰他们张家惹不起,但安王惹得起呀。

    于是张氏说:“对对对,我一时糊涂了。媳妇,你赶紧的,让人快马加鞭,去福州通知玉芬,让她赶紧禀报安王,请王爷替咱们作主。”

    丁氏微笑着说:“不劳婆婆吩咐,媳妇早已吩咐下去了,这会子,估计已经离开泉州城了。”

    “啊,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陈氏又像活回来了般,赞赏地看着老二媳妇,“还是老二媳妇镇得住场面。”她埋怨地看了老大媳妇一眼,有些不满,还是书香门弟出身呢,却总是个软弱的,前怕虎后怕狗的,什么事儿都挑不起来。

    老大媳妇向氏知道婆母对她多有不满,她心里也委屈呢,又见老二媳妇丁氏朝她来了记得意冷瞥,心里更是火大,她强忍着怒火说,“婆婆,这么做不大好吧?咱们强占了人家的土地,本就是咱们理亏在先。但如今占了也就占了,再说些好话,多使些银子便是,何苦把事儿闹大?”

    向氏觉得家中动不动就去找姑奶奶,找安王,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回回都要去找,鸡毛蒜皮的也要去找,安王再是宠爱姑奶奶,迟早也会有厌烦的时候。再则,姑奶奶只是个妾罢了,不过是仗着年轻貌美一时得了宠,总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等姑奶奶不再受宠,张家也就失去安王这个靠山,以张家平时的为人,到时候还不被昔日的仇家给生吃?

    向氏对以色事人的恩宠一向看得淡,所以从来不去麻烦姑奶奶,甚至还未雨绸缪一番,可惜没有人能够领情。反而说她胆小怕事,挑不起大梁。这种一心为了大家好却不被理解的苦楚,令向氏格外难以容忍。

    丁氏冷笑着说:“大嫂又来了,回回遇上事儿你总想着息事宁人。你也不想想,咱们是何许人家,若回回都让人欺到门上来还不还手,这张脸还要不要?”

    向氏耐着性子劝解:“这回本就是咱们无理,咱们若再强辞夺理,安王也不可能相帮的。”虽说亲王是尊贵,可亲王并不管事的。凌督抚却是手握重权,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安王能管一时,还能管一辈子?

    丁氏嗤笑一声,“多大点的事儿,还有堂堂亲王兜不住的?大嫂你也太胆小怕事了。”丁氏对婆母道:“婆婆,您别听大嫂的。大嫂就是个胆小的,谁说咱们无理?人家带了这么多侍卫来,个个臂大腰圆的,还手持兵器,分明就是要以势压人,欺负弱小。咱们手无寸铁的,都被人威胁到家门口了,去求王爷作主,也是无耐之举。王爷哪会袖手旁观的道理。”

    陈氏双眼一亮,对呀,她们强占人家土地确实无理,但对方却带那么多人马来,分明就是要以势压人。这时候他们来个先下手为强,偷梁换柱,直接对安王说凌峰的家室带兵欺负他们,不就是无理变有理了么?

    向氏先是大怒,然后又是深深的无耐,还有更多的忧虑。凌督抚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么点小事就要搬出安王来,若是凌督抚给安王面子那也就罢了,若是不给,安王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虽是尊贵的亲王身份,但凌督扶却是手握重权,兵多将广,明面上安王也是吃不下的,只能上书朝廷请旨制裁。但堂堂一省封疆大吏,又岂是那么容易受制裁的?安王若是吃了亏,颜面受损,还不得把张家恨死?

    向氏能够想到的,可张家却无人想到。不由深深忧虑。

    陈氏一脸欣喜地对丁氏说:“还是你鬼主意多。既然如此,那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安王呗,请王爷赶紧替咱们作主才是。”

    丁氏笑盈盈地道:“婆婆放心,媳妇做事,您还有不放心的?”

    陈氏又惊又喜,“原来你已经行动了?哎,我的儿,果真有你的。”

    向氏深深叹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去了。她可以想像,名震闽南的凌督抚就算慑于安王淫威,吃下这个明亏。但之后肯定会记恨上张家,想要捏死张家,简直太容易了。安王也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张家吧?

    不成,不能真让张家再这样跋扈下去的,向心深深忧虑着,张家越是作,将来越会被踩进泥里。安王这块招牌,也只是建立在张家姑奶奶的受宠上,若是姑奶奶失去宠爱,张家还剩下什么?

    ……

    在等庄子上的人做饭的功夫,徐璐大至了解了那强占自家土地的张家是何等身份了。张家一直经商,在泉州以及福州等地都有分号,生意做得还是不错。至于安王是其女婿这一说法,徐璐并不相信。

    据她所知,安王有一王妃,四位侧妃,这一正四偏妃都是出身官宦之家,并没有商贾之家的。所以可以推断出,这张家的闺女,只是安王的一个小妾罢了,想来还比较得宠,不然张家人不会如此嚣张。

    既然得知张家并非安王真正的岳家,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徐璐让人递了贴子去张家,先礼后兵吧。

    只是递贴子的朱小航回来一脸气忿地道:“夫人,那张家人好可恶。小的递贴子去,只有他们家二奶奶出来见我,那二奶奶说,张员外并不在家中,张夫人身子也不适,概不见客。如今张家都由张二奶奶作主。夫人若是得闲,就请过去坐坐说说话儿,聊聊天。”

    豆绿等人敢得惨了,容嬷嬷说:“这张家除了张大奶奶外,其他人真是越发猖狂了。”

    徐璐侧目,“张大奶奶?”

    容嬷嬷赶紧说:“是的,这张家是什么来头老奴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张大奶奶老奴倒是比较清楚的,据说是泉州前任已致仕的主簿家的闺女,世代书香,还是满有教养的。也挺明事理的。可惜,张大奶奶人虽好,却是作不得张家的主。如今张家都由二奶奶丁氏作主的。这丁氏出身不高,原是个戏子出身。为人刻薄自私,性子也张扬,仗着安王的势,这才来麦子坳多久呀,方圆三十公里的佃农,都让她欺辱过。就连咱们家的佃农,也让她让人打过的。”

    徐璐皱眉,“既然这人如此嚣张,嬷嬷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容嬷嬷一脸自责,“夫人恕罪,老奴年纪大了,腿脚已不大便利。原想雇个人去通知夫人您的,却又怕夫人不方便管这事儿,所以,就……”

    徐璐明白她的顾虑,容嬷嬷是怕自己在凌家没能站稳脚跟,自顾都不遐,所以不敢来叨扰她罢了。

    “罢了,既然今日碰上,少不得要让这丁氏付出点代价。胡浩然,你亲自去一趟张家,与张家人把话说清楚。强占了我的土,我也不与她浑闹,就让她拿出比市价多三成的价钱给我便是。另外,原本地里的庄稼,也让他们破坏了,少不得也要按市价赔偿。三亩多地的玉米……”徐璐问清楚了每亩地玉米产量以及价钱后,又说:“加上地价和玉米,让张家一共拿四十八两银子得了。”她自认自己还是满公平的。今非昔比的她,这区区几十两银子,还真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但一笃归一笃,若任由张家强占她的土地而不吭声,她还有何威信可言?

    胡浩然冷着脸问:“若是张家不肯怎么办?”

    徐璐顿了下,“不肯?”她实在难以理解,张家经商,请得起那么多下人,建得起那么大的宅院,区区几十两银子还会吝啬不成?

    湖浩然说:“刚才属下在外头,亲眼瞧到有人从张家角门里出来,骑着快马从东方离去,是朝福州的方向去的。”

    徐璐满面的问号,去福州干什么?人家去福州与她何相干?

    容嬷嬷忽然一拍大腿,“夫人不好了,张家该不会是去福州搬救兵去了?”

    安王确实在福州,张家在明知她是督抚夫人,还敢拿架子怠慢,本来就不合常理。但听容嬷嬷这么一说,显然张家因为有所倚仗,所以才有恃无恐。

    徐璐这下子倒是为难了,对付区区张家,还不在话下。可牵涉到安王,没有凌峰的授权,她还真不敢给凌峰惹蒌子的,若这区区小事儿也要惊动安王的话,少不得还要凌峰拿主意。

    徐璐一时犹豫起来,想了想,就对胡浩然道:“你先去与张家一趟。若乖乖赔偿也就罢了。否则,就把他们占去的院墙给拆回去。”

    胡浩然领命而去。过了不久便回来回话,“属下把夫人的话带给张二奶奶,那张二奶奶就借口这么大的事儿,她作不得主。不敢回复我,等张员外回来后再另行定夺。”

    豆绿气忿地道:“夫人,这分明就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福州离泉州也还有一段距离,快马加鞭去把人找来,来回也要大半天时日。显然,张家确实是请了安王出面,这才敢与徐璐耗上的。

    徐璐对朱小航道:“持我的贴子,去把知府刘向东请来。”

    朱小航迷惑,“夫人,这事儿分明就是张家无理,夫人直接吩咐,小的们领着人去拆了他们的院墙便是,何苦惊动刘向东。”

    徐璐淡淡地道:“你懂什么?要拆也是衙门里的人来折,这才合法。懂吗?”她加重了合法二字的语气。虽然她是有资格让人直接拆了张家的院墙,但若让有人心知道了,少不得要落个以势压人的名声。土地让人给强占了,徐璐私下领人去拆,虽说得过去,到底会给人留下把柄,还是正儿八经让官府出面最为适合,谁也挑不出错处来。就算安王亲自来了,也无法说她半句不是来。

第94章 凌督抚威武

    刘向东已完全投靠了凌峰,朱小航才把事儿一说,刘向东便怒气腾腾地亲自操了家伙,领着人杀往张家。

    刘向东倒也谨慎,与徐璐的想法一样,先去张家与张家人交涉。声明,你们这样强占人家的土地是不合法的。但占都占了,你们就按着市价另外再加上三成的价格赔付,另外,还得赔付土地里的玉米,同样按市价结算,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明知张家无理的情况下,刘向东依然公正处罚。他觉得他这么处决,真的是很公正了。张家反而嗤之以鼻。觉得督抚夫人自己不来与他们交涉,居然让知府出面,显然也是个怂包。

    于是张家越发不把督抚夫人放眼里,也不理会刘向东的判决书。刘向东气坏了,指着张家人的鼻子,“占了人家的土地,理应给银子。这事儿说到御前也是你们无理。本官公正执法,尔等若是不服,那本官就只能强制执行了。”

    于是刘向东下令强拆张家占去的多家土地,张家人哪里肯干,带着长工小厮就要与官兵硬拼。刘向东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胆敢暴力抗法,无法无天。来人呀,把这些刁民统统抓起来,打入大牢,本官择日再审。”等把张家主力全抓了起来,官兵动作也快,三下五除二便把张家的院墙拆了干干净净。因为土地被占了去,一年半载内也无法种出粮食来,这笔损失,肯定要算在张家头上的。于是刘向东又下达判决书,责令张家赔偿苦主损失,一亩地赔偿二十两银子。

    陈氏见自家的下人都被抓了起来,张员外也让官兵抓走了,吓得六神无主,唯独丁氏临危不乱,依然从容主持大局,并冷静安慰起婆母来。

    “婆婆不必担忧,安王的人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看他们还威风得起来。”看着在院子里嚣张跋扈的刘向东,丁氏眼里露出冷意。她刚才并未说出安王这一层关系,主要就是为了整治刘向东。刘向东越是把张家整得厉害,安王的怒火越是凶猛。丁氏自从嫁给张二爷后,实在喜欢欣赏那些前一刻还高高在上下一刻就如丧家之犬的人。对方越是张狂,她越是痛快。等会子被打脸也被打得越凶越猛。

    丁氏看刘向东的眼神,简直像看空气一般。也因为她的镇定从容,反倒让张家上下吃了颗定心丸。陈氏被安抚好后,看着尽心服侍自己的老二媳妇,再看她从容发号施令的模样,越发喜欢这老二媳妇了。

    官兵把张家的院墙拆了一大半后离去,刘向东也得徐璐复命。徐璐说:“一切都合乎程序么?”

    刘向东恭身答道:“夫人放心,下官执法,一向是合乎我大庆律法程序的。就算官司打到御前,下官也是占理的。”

    徐璐点头,夸了刘向东一翻,让人又去通知凌峰。想来这个时候,安王的人马也该到了。她没经历过大世面,还真怕把事儿搞砸。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凌峰出面最好。

    安王的人马果然在天将黑的时候抵达,安王并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一名管事以及数十名随扈,光看这一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便知张家那位闺女有多得安王的宠爱。

    不过徐璐并未出面,只是让容嬷嬷和刘向东去处理这事,她就在隔壁聆听。

    刚开始,安王那位大管事气势很盛,声色俱厉,一来便给刘向东扣了顶“渺视权贵,欺凌百姓”的罪名,并威胁刘向东,若不秉公办理,小心他头上的乌纱帽。

    刘向东得了徐璐的指示,从容不迫地回应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又把自己的判决书呈了上去,并表示他是秉公执法,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那名大管事拿过地契,以及刘向东给出的判决书,气势立马就弱了。但他堂堂王府管事,就算已方有错,也是决不承认的,反而指责刘向东目无安王,明知张家是安王的人,还要折辱张家人,这就是欺辱权贵,渺视宗室,身为朝廷命官,也是要打板子的。

    刘向东不慌不忙地道:“据本官所知,张家乃徐家村人,张进山是徐家村的村民,张家上下三代本官早已查得清楚。其妻陈氏,邻村陈家村人。育有二子一女。其长子张大牛娶泉州前主簿向海正之女向氏为妻,次子张二牛娶聚艺园戏子丁氏为妻。其女张氏,被商人周凤柏买了去。一年后,转辗于安王府,成了安王的小妾。张家上下数代,皆为农户。五年前,张家弃农经商,便为商户,一非权贵,二非宗室,何乃本官折辱权贵,渺视宗室一说?”

    徐璐在隔壁听得大为惊异,原来这张家居然就是徐家村人。豆绿和容嬷嬷也是面色微动,豆豆小声与徐璐道:“夫人,那张家不就是张玉芬的老子娘吗?”

    张玉芬徐璐也是知道的,同样都是徐家村人,张玉芬比徐璐大上几岁,却因为生得貌美,早些年被一个员外用两百两银子买了去,张家人也靠卖女的银子,进城经商,后来逐渐显达,便举家迁往县城里居住。在徐家村里是少数几个富起来的人物。在徐家村也是极有名气的。

    容嬷嬷撇唇,“堂堂农户,甘愿被当作买卖的贱妾,侥幸作了安王的小妾,就敢耀武扬威?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在大庆朝,农户的地位可是高于商人的。位于士农工商中排名第二位。商人却在最末一流。

    徐璐也很是无语,搞了半天,原来这张家人并非外人呀,还是同村人呢。只是人家如今靠着闺女显达了,成为大员外了,派头也讲起来了。

    早知这张家人的底细,哪需要如此复杂?直接让刘向东以冒充亲王亲戚为由,就可以把张家剥层皮了。何需弄得如此复杂?

    不得不说,刘向东的嘴才真不是盖的,三言两语就把那安王府的大管事驳得哑口无言。他指责人家不把安王放眼里吧,刘向东一句“妾室娘家如何能成为王爷正经亲戚?”就把他堵得结结实实。

    梁大管事指责刘向东官官相护,欺压良已吧,刘向东又是合法合程序地处置,并且人证物证皆在,再来,刘向东还一句:“张家人卖田经商,此为贱籍。贱籍公然强占良民土地,罪加一等。若非看在张氏女是安王小妾的份上,本官还会从重处罚。”一副本来就瞧在安王的面上才从轻发落的。把那名大管事噎得半晌无言。

    陈氏也心慌了,兀自吼道:“欺负我们还有理了?明知我是安王的亲戚,还敢让人强拆院墙,抓我家老爷,分明就是不把王爷放眼里。梁管家,您一定要替妇人作主才是。”

    这时候,凌峰进来了,只见凌峰三并并入两步踏入屋子里来,也不看梁大管事等人,只是问刘向东道:“刘大人,拙荆被人强占的良田,可有要回来?”

    刘向东恭身答道:“回大人,下官惭愧。对方刁顽,眼里丝毫没有大庆律法,下官没能要回来。”

    凌峰板着脸道:“既然没要回来,那就按大庆律法处置,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刘向东正色道:“按我大庆律令,非法强占民田者,罪判五年刑拘。严重者,判十年刑役,并流配三千里。耐何……”

    不等刘向东把话说完,凌峰就冷然道:“证据确凿,那为什么不判?”

    刘向东一脸无耐道:“可对方自称是安王亲戚,这位便是安王府的大管事,梁大管事。梁大管事指责下官理应看在安王份上,不予处置。”

    凌峰看得梁管事,也不理会梁管事的作揖,只是冷然道:“梁管事可是要代替安王干涉地方司法?”

    梁管事滞了滞,堂堂亲王,干涉了又如何?可当着凌峰这个煞星的面,这话可不敢真的说出来,因为一旦说了出来,安王的罪过可就罪大了。

    于是梁管事说:“凌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未要干涉地方司法。只是张家与安王有些渊源,听说张家吃了官司,便特地叫在下来瞧一瞧,问个究竟。”

    “那现在梁管事问清楚了么?”

    “……问清楚了。”

    “那对于刘大人的判决,可有异义?”

    “这个,在下并无异议。只是,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在下恳请凌大人,看在王爷的面上,可否宽恕则个?”

    凌峰侧头对刘向东道:“也罢,看在安王的面上,本官就放张家一马。张家强占拙荆的土地之事,就按市价赔付银子即可,梁管事可有意见?”

    能不动兵刃解决好事儿,那是再好不过了。梁大管事欣然同意。张家人畏惧于凌峰的威势,又见梁大管事似乎也落了下风,哪里敢不同意的。于是说按着赔付标准,总共赔付一百两银子。

    凌峰又说:“很好,既然张家全额兑付,那么强占民田这一罪名便可作废。但张家多次派人欧打无辜村民,又该当何罪?”

    “……凌大人,您这是……”

    凌峰冷冷地道:“还有,张家这些年经商,从未交过税,据调查,这数年来,张家就偷税漏税达八千两银子这多,刘大人,这又该如何处置?”

    刘向东语气铿锵道,“无故欧打良民者,按律杖责三十大板。致伤残者,流配三千里。偷税者,罚钞千贯,并杖责三十大板。”刘向东大义禀然地盯着张家人,又道:“张家欧打村民,打人致残,偷税逃税。并胆大包天,明知此地乃督抚夫人陪嫁田地,仍然强占为已有。今日督抚夫人亲自与张家交涉,仍然刁顽穷凶恶极。渺视权贵,不服管教,此等刁民,不重罚不足以泄民忿。大人,下官恳请对张家从重处罚。”

    凌峰又道:“证据确凿么?”

    “证据确凿!”

    “可张家与安王乃是亲戚……”

    刘向东笑了起来,“大人,您也被张家给蒙憋了。张家可不是安王亲戚,不过是安王小妾的娘家罢了。如何当得起正经亲戚。”

    “这么说来,张家还冒充亲王亲戚这一罪名了?”

    梁大管事一个激灵,赶紧说:“凌大人恕罪,张家确实算不得王爷亲戚。可张氏姨娘好歹也是张家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凌峰打断他的话,“梁管事,不是本官不给你面子,而是刚才你也瞧到了,张家无故欧打良民,偷税逃税达八千两银子之多,已严重触犯我大庆律法。若是不处置张家,本官威严何在?官府颜面何存?安王即要管这事儿,本官也不好不给安王面子。那就这样吧,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本官就不再干涉此事。刘大人。”

    “下官在。”

    “你立即禀奏朝廷,把张家的事儿上书刑部和宗人府,若是刑部宗人府作不得主,就呈书御前,请圣上裁夺。”

    刘向东不愧为刘向东,立马大声道:“下官领命。下官即日回衙门,上书朝廷。请朝廷定夺。”

    凌峰威严地点头,冲梁大管事颔首致意,“本官还有要事在身,恕本官先行一步。请梁大管事代本官向安王爷问个好。”

    “凌大人慢走,凌大人慢走。”梁大管事赶紧拦下凌峰,架子也不敢再摆了,一脸谄笑,“凌大人,凡事好商量嘛。多大点的事,何必惊动上面呢?”

    梁大管事心里恨死了凌峰,若这事儿真要惊动上头,安王少不得要受一顿申饬。安王已经让凌峰给欺压得一肚子邪火了,这近年来,在福建的威信已大不如前。若再让圣上申饬,安王的颜面更是荡然无存。将来在福建地界,更不会被人当回事了。而他本人,也要因办事不利,被安王往死里收拾才是。

    于是,尽管梁大管事心里一肚子邪火,还得对凌峰赔上笑脸的原因了。

    凌峰说:“是呀,多大点的事呀,居然连王爷也给惊动了,本官也惭愧的很呀。”

    梁管事板起脸来,“这事儿都是张家惹出来的,凌大人,要不这样吧,就让张家按律补上所漏税赋,这事儿就此作罢,大人以为何?”

    “梁管事,本官说过,看在王爷的面上,本官便不再管这事儿。”

    梁大管事心里一个咯噔,这姓凌的不肯善罢甘休呀,于是又不得不赔着小心,加了筹码,“那,再罚交三倍税款?”

    补齐漏掉的税,再交三倍罚款?不就要三万多两银子?陈氏双眼一黑,差点就要站立不稳。

    丁氏嚷嚷道:“凌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呀。您就算不给我们面子,好歹也要给安王面子吧?我们张家做生意,横竖也是替安王打理的。”

    隔壁的徐璐愣了下,不知该说无知者无畏,还是该说这丁氏蠢笨至极?

    果然,梁大管事和凌峰同时斥责丁氏来。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们王爷清贵无比,如何会做那种下贱营生?”

    凌峰则挑了挑眉说:“真是如此?”

    丁氏被梁大管事这么一喝斥,心里也打鼓。但见凌峰脸色似乎有所松动,以为他被吓住了,于是又说:“那还有假?我们做的一切营生,都是安王授意的。实际上,张家所有营生,幕后都是安王枯作主。”说到最后,丁氏已经近乎挑衅地盯着凌峰了。

    安王名下的产业营生,你一个地方官也要过问治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梁大管事正要喝斥,但转念一想,对呀,张家确实犯了事儿,落到凌峰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张家产业乃安王产业不就得了?量这姓凌的也不好意思再上书朝廷吧?

    刘向东心下也犯了难,涉及潘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就能处置的。

    凌峰也不言语,深深看了丁氏一眼,“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张家的产业是安王的。”

    丁氏滞了滞,他们确实无法拿出证据来,不过却有张家每年供奉安王府的茶叶,丝稠,米粮,珠饰,海外舶来品的清单。于是丁氏又赶紧让自己婆婆陈氏拿出每月送给安王府的礼品清单,表示这些清单,全是上交的利润。若不是安王的产业,他们何苦上邀这么多红利上去?

    凌峰把那份清单捏在手头,交给刘向东,“仔细收好。这可是安王勾结商贩的呈堂供证。”

    “啊……”张家人和梁大管事傻眼了,也糊涂了,勾结商贩,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不甚明白,但心里也有些打鼓,似乎,他们递了个致命的把柄出去。

    刘向东也回过神了,对呀,身为潘王,朝廷可是明文禁止,不得经商,不得做任何营生。安王擅做营生。可就是犯了朝廷律令了。若是把证据呈上去,朝廷哪会坐视不管的,少不得要申饬警告一番的。

第96章 查账

    凌峰也不与张家人理论,也不理会梁大管事,直接就去了隔壁。

    徐璐瞧到凌峰的身影,赶紧起身,福了身子,“爷。”她双手互绞,有些不安。今日这事儿也是因她而起。也不知他会不会怪罪她给他惹事。

    凌峰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对她说:“庄子上的事都处理完了?”

    “除了张家的事外,别的倒没什么事儿。”

    凌峰大声道,“张家的事儿已超出我的处置范围。我会上书朝廷,请皇上圣裁。”

    徐璐眨眨眼,一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涵义。

    凌峰也不解释,只是携了徐璐离去。

    梁大管事和张家人从里头冲了出来,“凌大人请留步,有事好好商量……”最终被数名侍卫拦下,无法近身。

    徐璐正要回头,凌峰却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上车。”

    徐璐心里也忐忑着,果然不敢回头,任由凌峰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时候天色已黑透,护卫们高举着火把,一路急驰,只见长长的火龙弯涎在乡道间。

    徐璐坐到马车里头,掀了窗帘看着骑在马上的凌峰,心下有些不安,今日之事儿已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安王护短,张家张狂跋扈,明明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却升级为凌峰与安王耗上,她心里也忐忑着。

    凌峰对她说:“外头风大,把帘子关上。”

    徐璐依言放下车帘,心里却微微舒了心思,他还顾得上关切自己,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才是。

    回到凌府,徐璐从车上下来,凌峰已在车外侯着她了,亲手执起她的手,扶她下了马车,就着中门外通明的灯火,她抬头看着她,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却依然不掩其英姿。他看自己的神色柔和而温暖,她脚下踩了个不知明的物体,身子就要往一旁歪去,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立时拉住她,

    她抬头冲他羞涩一笑,凌峰伸出手来,据着她柔嫩的小手。

    衡芜院内,这时候也灯火通明,丫头们上了热茶,徐璐也亲自上前解下凌峰肩上的麒麟纹藏青缎面披风,“爷,今日之事,我是不是鲁莽了。”等丫头们收拾得差不多后,徐璐这才轻声道。

    凌峰讶异,“怎会,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好。”又喝了口热茶,把茶放到几子上,起身说:“今日的事,你做得很好。我现在已有了万全的主意对付安王了。你不要多想,自个睡吧,不要等我了。我去外书房与幕僚们商议些事。”说着就要离去。

    徐璐这时候也顾不得发问,赶紧拿了挂在衣架上的披风,“外头风大,爷把这个披上。”

    凌峰也不拒绝,夜间的气温又有所降低了,再加上冰冷的海风吹在身上,着实有种坠冰窑的感觉。他享受着妻子对她的关心与温柔服侍,看着她亲自在胸前打了个结,这才低头吻了她的脸颊,“早点睡,不必等我了。”

    徐璐知道他要找幕僚们议事,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我让下人熬些夜霄送到外书房。”

    “好,多做些。那几个都是标准的馋货呢。”

    次日,徐璐一大早便起了床,豆绿不可思议地道:“夫人呀,这太阳可是打天边出来了?”

    徐璐斜她一眼,“少贫嘴,还不去叫嬷嬷进来服侍我梳头。”

    豆绿吐了舌头,拿了洗脸盆,舀了帕子,服侍徐璐净手洗脸,说:“往日里夫人要睡到食时末方起床,黄妈妈都已习惯了夫人的作息,一般都要食时二刻过来。”

    徐璐脸儿一红,瞪她,“叫你去叫,哪来那么废话。看来我真把你给惯坏了。”

    豆绿见徐璐板着脸,不敢再造次,赶紧小跑出去了。

    黄妈妈很快就过来,先给徐璐福了身子行礼,一脸惶恐,“夫人恕罪,老奴一时起晚了,累夫人久等了。”

    徐璐摆摆手说:“不关你的事,快给我梳头吧。”

    坐在镜前,徐璐又对豆绿说:“这时候也不知爷起了没?你去外书房看看,若是起了,就赶紧来回我。”

    豆绿应了声,身子却未动。徐璐看过去,“怎么还不去?”

    豆绿抿了抿唇,说:“这个时候,爷肯定是起了的。哪还需用去瞧。”

    “你倒是比我还清楚呢。你去过外院了?”

    “没,明摆着的嘛。”

    “哦?”

    豆绿嘟嚷嚷地道:“爷可不像夫人,每日里都要睡那么晚才起来。我听外院的朱小航说,爷每日里鸡鸣便起床,雷打不动呢。”

    徐璐很是意外,放下手上的玉佛手,“既如此,爷也不知吃过早饭没?”

    “这个奴婢便不大清楚了。夫人,要不奴婢再跑一趟?”

    “去吧,若是爷还未吃饭,就请赶紧让厨房多准备些吃的。”忽然听到外头响来一阵响声,不由笑了起来。

    凌峰从外头进来,屋子里的豆绿沁香赶紧行礼,黄妈妈因为手上还捏着徐璐的头发,也是朝凌峰点头恭身问安

    徐璐因正在梳头,也不好起身,只是笑望着凌峰,叫道:“爷吃过早饭没?”

    凌峰一身宝蓝圆领直缀,看上去清神气爽,“还以为你没起呢,今儿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起来了。”

    徐璐脸儿一红,“爷就是讨厌。我这不是起了吗?还来取笑人家。”

    “往日这个时候,某人都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凌峰笑着坐到徐璐面前,“今儿怎么起那么早?”

    徐璐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忽然睡不着,便早早起来了。爷每日都起那么早么?也不知身子吃受得住。”

    “习惯了。倒是你,脸色可不怎么好,昨晚没能睡好?”凌峰这才发现,徐璐眼睛底下有着两道青影及浮肿。显然是没有睡好所致。

    徐璐越发不好意思了,“大概是昨日太累了的缘故,反而睡不好。”

    凌峰若有所思,忽然又笑了起来,“还真是凑巧了,昨晚我在外书房,也没能睡好。”

    徐璐豁地抬眸,仔细打量他一番,倒没怎么发现他脸色不好什么的,不过心里却高兴起来,“是不是外书房的床不合爷的心意?”

    “嗯,应该是吧。”

    “那,等会子我亲自去外房替爷布置布置。”徐璐也很好奇他的外书房是何模样的,只是找不到去的借口。这回总算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了。

    听说,他的外书房还有两个貌美的婢女。凌峰在外书房呆的时候可比呆在内院多了去,两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天长日久地服侍在身边,她这个主母却是鞭长莫及,可是不放心呢。

    “那倒是不必。”

    “爷可是不信任我?”

    “大概以后不会再睡在外书房了,所以实在没必要费功夫去布置。”望着徐璐粉白温润的脸庞,她那把玩玉佛手的胖乎乎的小手,以及露在衣服外连耦般如白胖馒头的一小截雪白手臂,再闻着屋子里弥漫的梨花般的香气,凌峰已暗自下了个决心。

    “还是你这儿的床睡着最舒服。”凌峰也不好意思对妻子说,昨晚一个人睡在外书房,满脑子想的都是妻子温玉软香的娇躯。怀念她小鸟依人地偎在自己避膀处,侧睡的脸庞肉乎乎得恨不得咬上一口。平躺着又有种孩子气的娇憨,尤其她睡着后,会非常霸道地拿手脚搭在他身上,他也习惯了捏着她的肉手肉腿睡觉。

    徐璐转忧为喜,双眼一下子就亮开来。她绝对不会告诉他,昨晚因没了他在身边,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手脚没地方搭,一整晚又在担心,他会不会去姨娘那睡,会不会直接让丫头服侍之类的。

    早饭是在里屋吃的,徐璐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问:“爷,张家那事儿,爷打算如何处理?”

    凌峰刨了口饭,笑了起来,说:“原来我还不打算动他们的。谁曾想,他们倒是先主动惹上咱们了。这个巴掌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徐璐心下感动,张家明明惹的是她,可他却主动把她的事纳为他的事儿。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正式接纳了自己?

    想到这里,徐璐心里热乎乎的,自责道:“也都怪我,若非我一时气盛,也不会连累爷与安王对上。”

    凌峰看她一眼,“这与你何关?明明就是姓张的仗着安王先来惹你,妄想占你的便宜来打我的脸。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凌某人的颜面问题。”

    徐璐愕然,不愧为一方督抚,说话就是有水准,小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强占民田的事儿,在他嘴里就演变成张家仗安王的势故意打他的脸来了。

    不过,凌峰这么说没什么错。她的田地被张家强占了,若不讨个说法,就这样怂了,外人会怎么瞧她?对于凌身来说,妻子被人占了便宜,若不啃声还击回去,他督抚的威严也会受到严重挑战。就算张家有安王出面也不行。现在已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而是涉及到堂堂一方封疆大吏的颜面问题。

    “那这事儿,爷要如何处理?”徐璐蹙眉问道。

    “昨儿张家不是说了么?安王擅做营生买卖,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徐璐想了想,好像,潘王有不得经商这个规定,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安王真的经商,朝廷也不至于就要拿下此人吧?

    “当然不止一道罪名。”凌峰气神定闲地道,“除了擅自经商外,还有仗势欺人,强占民田,飞扬跋扈……最重要的,还擅离封地。”

    徐璐越发不解了,“爷怎知安王擅离封地?”该不会是他还派人暗中监视安王吧?有这个可能哦,凌峰手下有一大群武艺高强的护卫,随便派一两个去福州就可以监视安王了。

    凌峰笑了笑,“安王性子还是比较谨慎的,就算私下里有偷偷擅离封地,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捉不着把柄。”

    徐璐越发迷糊了,“既然如此,想要捉到安王致命的把柄,可不容易呢。”

    “所以咱们得主动出击。”

    “啊?主动出击?”

    凌峰淡淡一笑,“想个法子,把安王引到泉州来。并且闹些事儿出来。”

    “爷已有了好法子么?”徐璐了解凌峰的脾气,他会这么说,肯定已有了万全的主意了。

    “嗯,法子倒是想好了,但这事儿还得夫人来办。”

    “我?”

    “夫人的陪嫁庄子里有块上等的珊瑚石,价值连城。张家也正因如此,这才想办法强占夫人的田地。好占为已有。安王生平最爱珊瑚石,得知此事,誓必要来泉州前自一瞧究竟的。”

    徐璐明白了,“爷是打算把这假消消息传到安王耳朵里么?好来个引蛇出洞?”

    凌峰赞赏地看了她,“不错。只要把安王引到泉州来,我就有法子给他罗列罪名,不愁朝廷不裁他。不过,这事儿,还得让夫人出马。”

    “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与我说,你想吃天河鱼庄的海鲜么?”

    徐璐点头,她确实爱吃海鲜,天河鱼庄的海鲜烹任水平是泉州城数一数二的,她一直想去尝尝鲜来着,可惜一直不得空闲。

    “也罢,夫人一时心血来潮,便去天河鱼庄好好尝个鲜。以夫人低调不喜张扬的性子,自然只能微服私访。低调打扮成普通富家奶奶的夫人,却要订天字一号包间,恰巧与安王给碰上了,最重要的,天字一号包间,就只剩下最后一间包厢。而安王的小妾,叫什么张玉芬的,却与夫人是认识的,还是儿时的玩伴。但凡是女人,没有不攀比的。张玉芬穿金戴银,而夫人却是普通。想来这人会非常乐意在夫人面前显摆她的能量。肯定还会花大价钱包下最后那间包厢。而夫人牛脾气发作,也要那间包厢。到了最后,自然会引发冲突。”

    会有这样的事?徐璐仔细想了想,又抛了几个问题出来,安王就算会来泉州,他又怎能算出此人会去天河鱼庄?还带小妾张玉芬?还有,张玉苍就算是宠妾,但也不至于敢作安王的主呀。

    徐璐把问题一一抛了出来,凌峰不屑冷笑,“看张家人的德性,就可以算出张氏显摆又愚蠢的德性来。至于安王,这人本就是馋货,天生就爱吃海鲜,福州全城都是知道的。一旦来了泉州,哪有不四处打听哪里有特色海鲜的道理。只要稍微动点脑筋,便可把此人引到天河鱼庄去。如此简单的事儿,有何好复杂的。”

    这哪里简单了?

    如果没有对人心的细致揣摩,对人性的了解至深,对人手的合理安排,以及对各方人马的深刻了解,如何做得到把对手的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准?

    这不是只要聪明就能办到的,还得精微掌控全局,对人性了解透彻,对各个敌手量身订制的精准方案才得以施行,哪一个环节出错了,则全盘皆输。

    徐璐就算再活十年二十年,都做不到凌峰这般算无遗策的本领。

    “那我需要该如何做?”徐璐直接问。凌峰手底下还有一大群幕僚,相信不会是吃素的。应该把局势都已掌握在手里了才是。她倒是不担心凌峰的计谋会出问题,而是怕她无法完美完成凌峰交给他的任务而使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什么都不用做,等消息便是。”

    徐璐点头,不就是在安王面前扮演死要面子的普通妇人么,这也简单。

    把安王哄骗出封地,虽说得简单,但施行起来,也还是有些难度的,这其中就要考验凌峰幕僚以及手下办事人的本领了。但底下人办事再厉害,最少也需要十来天时日。

    所以这阵子,徐璐也还不得空闲。因为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凌峰又把凌家在泉州的产业交给了徐璐,让她查查账,准备做年底交结汇总。

    这可难住了徐璐,她会打算盘是不假,也只会记些简单的账,能够勉强看懂账本已算不错了,生意方面的事儿,还真是一窍不通的。

    凌峰大概也知道她不耐烦这些,也不强求她,只是让她做做把关督察便成。

    “这些管柜也全是我娘一手训练出来的,个人能力那是没得话说,但品性操守方面,就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徐璐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来,凌峰这是不怎么信任这些掌柜呢。

    凌峰又解释:“倒不是怀疑他们品性什么的,自古以来,人心向上,人性向下,再是忠厚的人,一旦少了有效的监管,道德方面的风险便会加大,不管任何行业,再是信任的人,都少不了有效的监管,这点务必重视起来。”凌峰知道妻子出身不高,估计没有受过系统的管家训练,也就耐心与她讲了。

    凌峰又向徐璐惯输着掌家夫人的必血本领,适当有效地放权,可以锻练底下人的本事,但严格的监管以及分明的奖罚却也是必要的。

    想要维护好一个大家族的秩序,合理的奖罚制度以及有效的监督是必不可少的。身为大家族掌舵人,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但监管和奖罚却是重中之重。确立底下人发挥作用的框架,可以改善并适当查漏补缺。纯化降低某些道德风险,并能约束底下人,起到用人制度上的良性循环。

    “主弱奴强,呼之不至。这些掌柜,能力都还是不错的,但每年必不可少的查账,主要也是起震慑作用,使他们这才放肆贪墨。这点你要切记,就算不懂,也得想办法弄懂。实在弄不懂,就找个可靠的厉害的来监督。监管的目标和手段都具备公正严明的情况下最为有效。穿贯无绳,散钱委地。身为主人,只需做到那条系钱的绳子就成。绳断,钱也就惯穿不起来。一个家族的凝聚力,也就散了。”

    徐璐听得连连点头,果然管家理事,确实是一大学问呢。也亏得凌峰有这个教她的耐心,肯让她学习,并给她试身手的机会。若换作其他人家,她这个主母也就只有当作摆设的份。

    接下来,徐璐就埋入宠大的账本核算当中,当然,她是不可能一本一本地清算的,必要时,还是动用了凌峰外院的几个账房。凌峰外院的几个大小厮可不是吃素的,徐璐只需把自己的意见一提,他们便自动给力得妥妥当当。一个午觉下来,朱小航,剪秋,凌剑几人已把账本算得清清楚楚。

    徐璐大为讶异,“你们倒是厉害,我以为这么多账本,少不得要三五日才能查清呢。”

    朱小航笑着说:“夫人吩咐下来的事,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天大的事,小的们哪敢怠慢?”

    “但未免也太快了,真看不出来,你们几个年纪不大,倒是算账的好手。”

    “夫人这回可算是白夸小的们了。小的们虽然会算账,却不会套用公式,这么多账本,若不套用公式,哪弄得出来?还不是小的祭出夫人您的招牌,请了外院的几位大账房,帮着清算的。”

    徐璐笑道:“怪不得呢,到底还是你们机伶。豆绿,赏,一人二两银子。还有外院的几位账房,但凡参与了查账的,统统有赏。朱小航,你把银子收妥了,等会子就由你去赏他们。”

    朱小航大喜,赶紧谢恩。夫人这一招,可是让他在外院账房的人面前大大开了个脸的。

    徐璐把账本翻了翻,这上边的数字已经全部精减了,全年购物进货,人工,各类税赋开支全一栏一栏地写得清清楚楚,每月都有总结,营利多少,毛利多少,纯收入多少,全一目了然。徐璐这样看起来倒也不吃力,也省事省力。

    紧接着,又按香草给出的建议,让人去钱庄里取出账簿来逐一统计,香草说的也很有道理,凌家所有产业,都是与钱庄合作的,因为钱庄对于每一笔存取都有详细记录,是不会作假的。大至数万两银子小至数两银子的支出存取,钱庄都有记录。倒不怕掌柜们唬弄。查账决窍,只需把钱庄的存取账簿,与店铺里的流水账琢一对账,便可一目了然。这就可以防掌柜们中饱私藏。但在进货渠道方面,掌柜们想要从中牟利,也是轻而易举的。这一块暂时还没有有效的监督。不过香草也是有办法的,她自小被侯夫人武氏培养,成为凌芸的陪嫁大丫头,除了查账方面有着独特的技巧外,做监管也是有其异想不到的本事的。

    香草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去供货商那拿账本,供货商就算为了讨好这些掌柜,会给些折扣或是与掌柜们一道做假账糊弄东家,但原始账本肯定是作不得假的。只需把供货商的账本拿出来一对便可知了。

    当然,也不排除那些供货商与掌柜们勾结起来一道糊弄东家,这时候就身为东家就得靠智取胜了。

    徐璐问香草,“这要如何以智取胜?”

    香草笑了笑说:“以前奴婢小时候也有幸跟在夫人身边,也见识过夫人对付与掌柜勾结的供货商的手段。那便是直接中断双方合作计划,要么换掌柜,要么交出真正的交易价格,要么取消合作。一般情况下,这些供货商只要不傻,都知道该如何做的。”

    徐璐双眼一亮,这倒是个斧底抽薪的好法子。

    朱小航等人虽年纪不大,做事着实牢靠,办事也稳妥,徐璐才发了话,他们当日下午便把上下游的供货商的账本呈了上来,果然,这些账目与掌柜们记的账大有出入。

    于是,徐璐只得让人把这些掌柜再一次请来。

    凌家在泉州也有六七处产业,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对徐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营收了。所以当瞧到这几间铺子居然有四五千两银子的亏空,气得都要杀人了。

    她们徐家,一年的嚼用也就二十两银子左右,她未嫁给凌峰之前,还靠卖绣品为生呢。这数千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

    掌柜们在被第二次召见时,就已知道自己做的账出了问题,一个个如考丧妣。但徐璐细心观察,便发现其中一个管事却是毫无惧色,一派悠然自得。不由纳闷了,所有掌拒中,就数此人的账本最有问题,足足有三千两之多的缺口。倒比那些小贪小墨之人还要沉得住气。

    香草在徐璐耳边轻声道:“这位管事我认识的,是夫人另一位陪嫁胡妈妈的小叔子,叫李荣。”

    原来是自己婆母陪嫁的小叔子,在奴才堆里,自然也是得脸的人物,这些人手上有些权势,又得了主人器重,还真不会太把年轻面浅的新主子放眼里。

    ------题外话------

    明天就是双十一了,怕出意外,把明天的章节设置成了自动上传。11号和12号要处理订单,亲们不要想我,13号我会回来的。

第97章 徐璐的小金库

    徐璐想了想,把李荣召了上来,说:“你们几位管事,就数你的账本出入最大,足足有三千两银子的缺口。你也不必与我解释什么了,我也不处罚你。只需把缺了的银子补上来便是。”

    李荣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却依然倔嘴道:“少夫人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可没有贪墨过银子呢。实在是,近一年来,生意难做呀。”然后借口说今年雨水多,影响了茶叶生长和质量,进货价反而还上涨了。但今年因同行竞争激烈,利润就薄了许多。倒并不是他故意贪墨,实是生意难做。

    徐璐说:“既然你说生意如此难做,那我也不勉强,就换个人好了。”

    李荣呆住,屋子里的其他掌柜也呆住了,夫人居然说换就换人,这未免太果决了吧?

    “少夫人,小的不服。”李荣跪了下来,据理力争道。

    “你说生意难做,那我换人做掌柜,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你有何好不服气的。”徐璐目光冰冷,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明明屁股下夹着屎,被指摘出来,索性大方承认,然后求情原谅,补上贪墨的银两,她还可以看在婆母的份上,放他一马。但他太不聪明了,还敢拿些是似而非的理由塞唐她。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李荣强自辩解道:“夫人没有做过生意,肯定不知道生意有多难做。也并非是小的不会做生意,而是今年不止茶叶涨价,就连其他药材也跟着涨价。可因为竞争激烈,我们反而不敢加价,这其中的利润便给摊薄了。不能再按往年那样算账了。”

    “你说的是茶叶,和一些海外来的舶来品么?”徐璐让人拿了个册子扔到他脚下,“这上头全是供货商的进货均价,我仔细对比了一下,进货价比去年不但没有涨,还略有下调。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原材料涨得凶呢?”其实徐璐哪知道外头的价格行情,这些全都是外院的账房们抄录出来的。凌家也有采买的管事,只需把管事叫来,稍微一问,便可知外头的行情。

    李荣随手翻了翻册子,脸色大变,额上总算滴出两颗汗珠儿。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还没及笄的年轻少夫人,人又小,又没见过世面,家世又低,嫁给世子爷本就撑了天,少不得要战战兢兢地服侍世子爷,讨好婆母才是。他可是夫人身边的得力管事之一,年轻的少夫人为了在凌家站稳脚跟,肯定不敢查他的账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少夫人居然天不怕地不怕,一来就查他的账,还查了个底朝天。她哪来的底气?难道她就不怕得罪夫人。

    年轻夫人想要在婆家立威,肯定要先来三板斧的。但也要看立威的对像才成。若是拿婆母身边的管事立威,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她哪来这个底气?

    徐璐就算猜不出他的心思,多少也知道他的想法,也懒得再与他解释,直接吩咐左右,“把他给我捆了,关进柴房里。让他清醒清醒。”

    李荣大惊,赶紧跪下来求饶。

    徐璐看都不看他,只是吩咐朱小航等人,“实在懒得与这种人废话,堵了嘴巴,等会子请爷回来处置。”她是不好处置婆母身边的人,但凌峰却是可以的,并且正大光明。

    李荣一听,最后一丁点佼幸心理都没了,赶紧挣扎着说请少夫人开恩的话来。

    徐璐依然不看他,只是对剩下的几位掌柜道:“李荣贪墨主子银子,被查了底朝天还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我和世子爷可是用不起的,少不得要让爷请出家法来处置。你们呢?李荣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还不老实交代清楚。”

    众人见夫人的管事都被拿下了,他们这些半路出来的掌柜,更是没有与少夫人硬抗的底气,纷纷跪下哭求,他们被猜油糊了心,一时做了糊涂事,如今知道错了,只求徐璐宽宥他们。他们一定把银子还上,一分不少。

    徐璐也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倒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年营业十多万两银子的铺子,只贪墨数百两银子,也还在廉洁范围内。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真正一文不贪的人她还不敢用呢。但该敲的警钟肯定还得敲。否则一旦轻放过他们,将来还会养成大柱虫。

    告戒了几个掌柜,收回了被贪墨的银两,每人再给了几句警告,表示下不为例。若再有下回,那就不是现在只交还银子这么简单了事。

    众掌柜哪里还敢造次,李荣的下场可还摆在当场呢。

    等掌柜们离去后,徐璐问香草,“这李荣,平时为人如何?”

    香草愣了下,说:“奴婢十二年前就随姑奶奶出嫁,这李荣的为人还真不清楚的。”香草顿了下,又说,“不过昨儿个奴婢看此人案牍,却是有些奇怪呢。”

    所谓案牍,就是凌府每一个管事奴才,都按照香草所示,把所擅长的本事,以及以前干过什么差事,服侍过哪些主子,家中有何人,年纪多大,有什么特长之类的全一一记在册子上。

    徐璐问:“他的档子有何不妥的?”

    香草回答:“李荣是胡妈妈的小叔子,他大哥叫李光。原是夫人陪嫁庄子的一名管事。因胡妈妈的缘故,也颇得夫人重用。这李荣原来是夫人在京中一间香料铺子的管事,一直在那香料铺子里干了五年。两年前才由夫人指派到泉州来,帮世子爷打理这边的产业。另外因泉州解释海禁以来,商贸发达,夫人是经商高手,眼界独到深远,一眼便瞧中泉州是块经商宝地,便从京里的各大掌柜抽派了几位得力管事过来,好分享海上贸易带来的庞大利益。李荣能被夫人亲自指派过来,显然也证明此人颇有实力。可却在短短两年里就行贪墨之事。这倒是出乎奴婢的想像。不过瞧在此人的档子后,这才明白问题可能出在了李荣的家人身上。”

    “家人?”

    “是的。李荣是凌家的家生子,又是管事。凌家对管事都很是优待的。不但有三进的四合院居住,还有奴仆服侍。以李荣的薪奉来算,李荣养一家老小也绰绰有余的。可李荣的妻儿老小都留在京里,他如今还另行纳了美妾,不止一个,还是三个呢。那三个美妾又给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每个小妾还有丫头服侍,儿子女儿也还有奶妈子侍候,这得需多大的开销?咱们府里,管事的妻儿老小自有府里将养,但姬妾却是从不过问的。这李荣纳的小妾,可是不归府里管的。他想凭做管事的奉禄养那么多美妾庶子女,没点本事可是养不起呢。”

    徐璐明白了,香草的意思是,李荣之所以贪墨,是因为纳了几个美妾又生了一堆庶子女,花销老大,所以不得不把主意打在公账上?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美色可真是害人不浅呢。”凌峰得知此事后,感叹一句,然后吩咐凌非,“你现在就带人去审问李荣。”

    凌非领命而去,凌峰又吩咐朱小航,“带人去李荣住处,把他的小妾和几个孩子统统看管起来,不许放人出来,也不许放人进去。”

    过了不多久,凌非回来,禀告凌峰,“李荣已经交代了,他之所以贪墨,也是受姬妾挑唆所至。另外,李荣的姬妾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花销渐大。他做掌柜的薪奉无法养活一大家子,这才铤而走险。”

    凌峰鄙夷而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也要学大老爷们养姬妾。”

    徐璐也啐道:“可不是,若是养得起,随他养多少个。养不起还要养,这种毫无自制力的人,可不是干大事的料。”

    凌峰沉吟半晌,吩咐凌非,“让李荣把贪墨的银子补上。看在母亲的份上,可以即往不咎。不过,他是不再适合再做管事了。打发回京城,让母亲处置吧。”他身为儿子的,对于母亲派过来的人,多少还是要给母亲几分面子的。

    凌非板着一张脸说:“估计追不回来了。”

    凌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即如此……收回他现居住的房子地契,奴才就地发卖,姬妾卖入教坊司。”

    徐璐问:“那李荣的几个子女怎么办?”

    凌峰毫不犹豫地道:“李荣不是还有个结发老婆么,就送往京城,让他妻子处置吧。”

    “这种情况下,李荣的妻子,如何容得下这几个孩子?”

    凌峰毫不在意,“那也不关咱们的事。李荣自己造的孽,就得承受这种苦果。”

    “可是他那几个姬妾,打发卖了便是,何苦送入教坊司?”女子一旦进入那种烟花之地,命运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凌峰却哂道:“她们明知李荣的身份,还怂恿他贪墨主家财产,还不是为了享受?这种享受了可是得付出代价。”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把她们丢入那种地方,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徐璐总觉得这么做很残忍,也太伤阴德了。

    “我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荣和他那些姬妾,也不算无辜,但也要分主谋和同谋。李荣若是耳根子不软,也不至于犯下如此错误。我觉得,就惩罚李荣一人便足够了。那几个姬妾,捆来卖了便是,何苦打发进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凌峰看她一眼,“你倒是心善的。卖给别人是卖,卖入教坊司也是卖,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对于这种欺主的奴才,小惩小戒可起不了什么作用。你身为主母,将来还要统御更多的下人心软可是不成的。”

    徐璐滞了滞,“可是……”

    “你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徐璐滞了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凌峰这样的处置,李荣的姬妾及子女的下场,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对她来说极为残忍的,可在凌峰眼里,却是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是她太善良了,还是他太冷血无情?

    徐璐尽管心里不忍,可到底不敢反驳凌峰。在她内心里,她是不愿惹凌峰生气的。尽管他平时表现温和体贴,可骨子里依然对他有种深深的惧怕。

    这阵子凌峰都表现出平易近人的淡淡体贴,使得徐璐几乎忘了他的身份和性子,也就在此时此刻,他干净俐落又冷酷无情地处置李荣时的果决铁血,才让她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她的枕边人,还真是个极端的性子呢。温和起来让她如沐春风,只觉胸口甜甜蜜蜜。可一旦翻脸无情,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凌峰似是没有察觉徐璐对他重新聚积的惧怕,说:“李荣被处置了,他所管理的铺子可不能一日无主。你看有没有合适的掌柜替他?”

    徐璐收回满肚子的心思,想了想,说:“段记布庄的管大虎。爷觉得成么?”

    “为什么会选他?”

    徐璐说:“在凌府名下所有的铺子,就属段记布庄的账做得最是精细,外院的账房清算了大半天,并未发现有可疑账目。就凭这点,管大虎是值得重任的。再则,以前我还未出阁,也承蒙他们夫妇照顾我。我觉得,无论品性还是为人,还是做生意的手段,管大虎都是非常不错的。”

    她以前也受过管大虎的恩惠,在所有掌柜中,她对管大虎夫妇的印像是极好的。所以想也不想就推荐他替李荣的位置。

    凌峰略有意外地看了妻子一眼,“管大虎为人是不错,生意方面并没多少花架子,不过胜在为人实城,在一群油奸嘴滑的生意人当中,反而更受欢迎。不过让他替李荣的位子,对他来说,又有些难度了。毕竟,李荣专与那些巨贾大富打交道,那些才是真正的老奸巨滑。以管大虎实诚的性子,估计只有被坑的份了。”

    “应该不至于吧?人家打理诺大的布庄生意不也很好?”

    凌峰笑了起来,“段记布庄可是有一批人专门负责采买选购新鲜款式,管大虎只负责看管铺子互责营运。他这种实诚的人,用起来倒是不必担心,但若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可就有些难度了。你也别总想着因为对他有好感,就任人唯亲。”

    徐璐吐吐笑,“我就不信爷在任用底下人的时候,不会凭自己喜好。”

    凌峰微微一笑,“身为上位者,就要尽力避开人治。若是看谁不顺眼就压着不提拔,看谁顺眼就给予重用,这可是上位者的大忌。大搞专权虽然可以建立起绝对权威,却也容易一叶障目,形成刚愎自用的性格,而底下人却成为毫无主见的应声虫。这是非常危险的。”

    只凭自己喜好任用人才,确实是不妥当的。徐璐若有所思,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这大概便是上位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吧?她因为对管大虎有好感,所以想抬举他。可凌峰考虑的却是这个人的能力和脾性。上位者,个人喜好反而排到最后,他们优先考虑的是底下人能力是否出众,而不是因为对此人反感或厌恶就冷落打压。

    可是话虽如此,真正要做到这一点,可是异常困难的呀。

    徐璐就自认做不到这一点。

    最终,凌峰谴派了另一名叫王德有的管事接替顶替的位置。而李荣则被谴送入京,他的姬妾被卖入卖坊司,而服侍李荣的那十来个奴才,则全被捆来卖了,约得了六十两银子。至于李荣的子女,也被送入京城。也不到两天功夫,平时地位仅次于两位大管事的李荣,就这样被果决处置,可把其他掌柜给吓破了胆。纷纷在心里说:凌督抚屠夫的名号,确实不是叫假的。少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呢。看来以后确实不能再使小动作了。

    接下来数日的查账,徐璐便轻省多了,也学到了不少查账知识以及生意技巧。也进一步摸清了福建凌家的产业和营收。总得说来,凌家在银钱方面,虽比不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巨商富贾,但也不差了。养一府的人也还绰绰有余。

    因为后院人口简单,外院总账房拨到她手头的银钱也不多,也就是内院日常开支花用,但她的四季花用衣饰头面等都是有专人负责打理并记账的。她只需每日打扮得美美的,把账本管好,做好监督这一块,每月基本上也能剩下不少的银子来。尤其每月还雷打不动有五十两银子的月银,每天数银子的感觉,尤其听到那美妙而清脆的碰撞声,真的很棒。

    ……

    又到了月底,外院又送来了下个月衡芜院的日常开销,以及徐银的五十两月银。徐璐喜兹兹地按着上个月的开支,自动截了六十两银子出来,这样一来,她这个月就有一百一十两银子的“小金库”了,数了数箱子里的银块,足足有上百绽了,更是乐开了花。

    每到月底,必雷打不动数银子的她,并没有防备凌峰会这个时候回来。

    当然,凌峰也没有料到,她的妻子数银子时的表情是如此的丰富可爱,一边数着一边双眼冒金光,那种打从心里的得意,整张脸都亮开了。尤其唇边那如花的笑靥,满足而幸福,凌峰心里也柔软起来。

    “夫人藏了多少私房了?竞然高兴成这样。”

    徐璐身子僵住,看到走到面前的凌峰,她也来不及收拾箱子,只好讪讪地笑着,“效益不错,有近五百两银子了。”她知道以他的精明,瞒是肯定瞒不过的。所以非常干脆地主动承认。

    凌峰上前一步,看了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我还养了个大柱虫呀。这才多久,就贪了这么多银子。称之为硕鼠也不为过。”

    徐璐皱了皱鼻子,说:“爷少胡说八道,人家这可是正大光明地存银子的。”

    “正大光明?那夫人与我解释解释,这么多银子,是打哪来的?”

    徐璐一笔一笔地与他算账,“外院账房每月给我五十两银子零花,我一文不动的。人家很节约的。”

    “嗯,还有外院每月给你两百两银子作日常开销,你肯定也截了不少吧?”

    徐璐义正严辞地道:“人家哪有,人家这是精打细算嘛,只要不铺张浪费,就能省下不少银子的。”说到这里,她甚至还倒打一耙,“以前你们也实在太浪费了,二三十人,一个月就要花用那么多银子。也亏得我来掌管内宅,不然还要浪费好多。爷不知道吧,以前厨房那一块,一个月就要花用上百两银子,我一来,就砍去了不少不必要的浪费。这省下来的银子,都可以买间铺子了。”一副“我非常会当家”的得瑟模样。

    凌峰大笑,“怪不得呢,每日的夜宵都没了,原来是为了省钱呀?”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晚上吃夜宵,会长胖的。长胖了可不好。”

    “究竟是怕长胖,还是怕花银子?”

    徐璐坚决不肯承认她是因为省银子才坚决抵制宵夜的,于是说:“我可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爷有吗?”

    “有。”

    徐璐大惊失色,“唉呀,爷怎么不早说嘛。你若是早说,我定让厨房每日给你准备夜宵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她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花他的,她花他的银子用他的银子,却反过来克扣他的伙食,这让她有了浓浓的愧疚感,于是放下箱子,说:“以后爷要吃什么,我就让厨房做什么。”

    “这样一来,岂不又让你多花银子?”

    徐璐白他一眼,“比省银子更大的乐趣是爷能吃得更好。”

    凌峰笑了笑说,“这么说来,我在夫人心目中,还是重过银子的。”

    徐璐也乐了起来,捂唇笑道:“爷这是什么话嘛?在人家心目中,爷自然比银子更重要的。”她虽然爱银子,但也还没有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好不好?

    凌峰也呵呵一笑,夫妻俩又说了会子玩笑话,徐璐见他今天这么早回来,不由好奇,便问:“往日里不到天黑爷是不会回后院的,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遇上了一件要紧的事,一时拿不定主意,特地来向夫人请教。”

    “什么事还有爷摆不平的?”徐璐好奇,赶紧坐正了身子。

    “据探子回报,安王夫妇已不在福州,据说正秘密抵达泉州,原因成迷。”

    徐璐不满地拧他的脖子,这人越发讨厌了,每每说正事的时候,就只说那么一句,多说两句话,会死人呀?非要她使出浑然的解数去猜去想。

第98章 安王小妾

    “爷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嘛。”

    凌峰笑着说,“考验你的反应能力。”

    她不满地道:“爷也太瞧得起我了,每次与爷谈正事,我都要绞尽脑汁,爷就绕了我吧,听说思虑过度,头发会掉的。”

    他摸着她柔顺光滑的头发,如锦缎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想不想去外头玩?”

    徐璐皱着鼻子,“别给我画这个饼了,爷要我做什么坏事,明说便是,何苦遮遮掩掩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以往她主要是想表现出自己聪明的一面,所以每每他说出前一句话来,她就一口命中他未说的话,甚至切中他心底想做的事来。但现在,她却讨厌这种你猜我想的感觉,实在太浪费脑子了。

    凌峰无耐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呀,确实聪明,他才起了个头,她便知道他要干“坏事”了,也不知这丫头的脑袋是如何长出来的。难道这世上真有“心有灵犀”这句话?

    “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吧。等安王夫妇抵达泉州地界,你就去天河鱼庄,很凑巧碰上安王。然后,很凑巧为着最后一个包间,与安王起了冲突。当然,因为你这无知妇人的不识好歹,挑起了安王的怒火,让他们欺负你,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怎样,有把握吗?”

    徐璐皱了眉,“爷没说错吧?是要我被他们欺负?”

    凌峰点头,“没错,让他们欺负你,越狠越好。必须要在人多的地方,还有,你必须得表现出受人欺负的可怜模样,越可怜越好。”

    徐璐翻翻白眼,“爷好狠的心,别的丈夫生怕自己妻子被人欺负。爷倒是好,居然反着来,有你这样做丈夫的么?”

    “没办法,原本只打算娶一个生儿育女的妻子。可没想到,这个妻子本事可多着呢,不拿出来好生用用,如何对得起爷的米粮。”

    徐璐作势掐他,他赶紧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好了,别闹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再商量商量,安王能否上勾,就得靠夫人明日的表现。”

    ……

    翌日,徐璐带着豆绿,夏荷,沁香,一道外出,据说泉州有家著名的天河鱼庄,那儿的海鲜,那是远近驰名的好吃。徐璐呆在家中吃得腻了,想换换口味。身为督抚夫人,这么点权利还是有的,坐着青色帷幔的马车,低调出行。

    天河鱼庄位于城内最热闹的大街最中心的位置,这儿进出的皆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专门负责接待的小二都养成了一双火辣的眼睛,今日的徐璐打扮低调,穿着也不是很打眼,小二倒也热情地把徐璐迎进了二楼左拐进去的大堂。

    徐璐在出发时,便知道天河鱼庄待客的规矩,寻常的老百姓,全在底楼用餐。有点钱但又不怎么有身份的,就在二楼左拐上去的大堂。女眷一般都是进二楼右拐,倒也与男客区分了开来。

    若是男女混吃,那就进入三楼用餐。若是大富大贵的人物,则是请到后边的小院子里专门设置的包间里,那儿才是真正的权贵人物该呆的地儿。

    今日徐璐打扮低调,也只被当成普通女客对待,迎店的小二给安排了二楼的左包间里,显然不符合徐璐的目的。于是,徐璐便说,“给我订个包间。”

    小二吃了一惊,再一次打量徐璐,平凡普通的素缎细花面料,周身连个刺绣都没有,虽然看着倒也舒适,是个美人儿,但看其打扮穿着,以及身边丫头的普通穿着,便认定为小官吏家的年轻奶奶,小官吏没什么油水的,这是众所周知的,还比不上一个普通商户挣的银子呢。也亏得凌峰看大部份官员靠奉禄实难养活一大家子,这才提高了薪奉,给足了银米,福建官员的生活这才得到了改善,可以养两个丫头,穿两件好些的衣裳。但比起那些商户,也还远远不如,但人家胜在手头有权,只要底下有人孝敬,日子也还是不错的,一般人也不敢得罪的。

    于是这位人精似的小二笑着说:“这位奶奶,天河鱼庄确实有不少包间的,地字号的包间,二两银子一间,起步价是五两银子,人字号包间五两银子一间,起步价是十两银子,天字号包间十两银子一间,起步价三十两银子。请问奶奶要订哪种包间?”

    小二笃定眼前的徐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总共加起来,绝不超出五两银子,是以故意把价格抬了上去,其实,天河鱼庄的包间,并没有起步价这一说法的。这小二主要是为了为难徐璐。

    哪知徐璐就是个穷崩面子的,虽然一脸的为难,仍是咬牙订了一间天地号的包间。

    小二心里鄙夷,于是又说,“哎呀,实在不凑巧,天字号的包间今儿个全满了,实在对不住,要不,这位奶奶订别的包间好吗?人字号还有几个包间没有订出去,那儿环境也是非常不错的。”

    小二说的是实话,也不知怎的,今日的包间,一大清早就被订光了,天字号的包间,也就只剩下最后一间,但小二却不愿把这么上好的包间让给徐璐这样的人糟蹋。

    天河鱼庄的天字号包间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一旦进入包间,少不得都是百两银子以上的花费,眼前这个年轻小夫人,就算订得起包间,但绝对消费不起。小二能成为天河鱼庄的迎客伙计,自然要替东家多多地挣银子的。

    徐璐说,“不成,我就要天字号的包间。”

    小二一脸为难,他很想说,以你的身份,天字号的包间你包得起么?怕就怕没钱付账,到时候我就得吃苦了。但又怕得罪客人,于是只好委婉地道:“这位奶奶,天字号包间确实没了,不过看奶奶也是诚心要捧咱们东家的场,小的也不能让奶奶失望是不?昨儿有人订了包间,现在都还没有来,估计不会订了。小的把这个包间让给奶奶也成。只是,这位奶奶,咱们天河鱼庄的规矩,但凡订天字号包间的客人,须得先行付款,奶奶,您看……”小二故作谄媚地笑着,实际上是考验徐璐是否有付款能力。

    忽然,小二眼光四方,耳听八方,看到又有客人登门,一辆豪华的三驾马车,黑金色的彩轴车,大气高贵,一群护卫环绕于周围,马车上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得异常富贵华丽,与之一道下车的年轻美妇也是满头的珠翠,丫头婆子前呼后拥,个个着红戴绿,这才是真正的贵族世家,连下人都穿得精神富丽。

    小二赶紧迎了上去,腰低得弯弯的,“老爷,夫人,可是来用餐?”

    那中年人傲慢地道:“据说你们天河鱼庄的海鲜乃泉州一绝,今儿个,本……本老爷特地过来尝尝。”

    小二一脸热情地说,“老爷您不是泉州人氏吧?那您可真来对了,咱天河鱼庄,在泉州那是数一数二的,但凡在咱们店里吃过海鲜的,全都是赞不绝口的。今儿个我们店里还上了几式新鲜大龙虾,才从深海里打捞的,可新鲜呢,咱们的掌厨那可是服侍过皇帝老爷的,手艺没得说。小的看老爷您也非普通人,这才给您推荐了我们的黄大厨,一般人,小的还不推荐呢。”

    那中年人一脸傲慢威严地道:“既如此,那就尝尝吧。”

    小二一点的恭敬,“好好好,请问老爷夫人要计什么样的包间呢?”然后又说了天地人三个等级的包间,那年轻美妇一脸不耐烦地道,娇斥道:“这还有用问,当然是天字号包间。”

    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丢了绽银子过去,说:“带我们老爷夫人去天字号包间吧,把我们老爷夫人服侍好了,赏钱那是少不了的。”

    小二垫了垫手头的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忙恭敬地迎接贵客去包间。

    徐璐这时候怒道:“喂,你这小二,真不像话。天字号包间明明就是我先订的,怎么就让给别人了?”

    小二说:“这位奶奶,天字号的包间便是这位老爷事先订下的。”

    “你少哄我,刚才我听得清清楚楚。这人根本就没有订过包间,你分明是瞧人家比我有钱,看人下菜罢了。不成,我就要天字号的包间。”

    小二一脸为难,正要说话,徐璐又蛮横地道,“我先来,又是先订的天字号包间,所以你必须把包间让给我。否则,我与你没完。”

    开门做生意,一般都是和气生财的,但像徐璐这样不开眼来捣乱的,小二也不是没遇到过,他也不辩驳,而是一脸为难地看向中年夫妇,“老爷,夫人,刚才这位奶奶确实有意要订最后一个包间。按着先来后到的原则,您二位,是不是就吃点儿亏,让让这位奶奶?”

    小二做了多年迎客了,多少也明白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的心理。那是宁愿舍银子也不能舍掉面子的。尤其是这对中年夫妇,一看就知大有来头的,而这徐璐,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吏家的媳妇,或许偶尔被别人孝敬了一笔银钱,就赶紧跑来显摆炫耀,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并且非常阴险地把事儿挑到中年夫妇身上。

    小二笃定,中年夫妇绝不会任由一个小官吏家眷骑到自己头上的。

    果然,年轻美妇果然目光横了过去,瞟了徐璐一眼,忽然愕然,“咦,徐璐,是你?”

    徐璐也做出一脸愕然,看着这年轻美妇,“张玉芬?怎么是你?”

    这张玉芬不是别人,正是徐家村的人,因为长得漂亮,后来被一个大官人周凤柏瞧中了,给了两百两银子的聘金,纳为妾。张玉芬的父母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靠着那两百两银子,做起了买卖,又靠着便宜女婿的名头,生意还做大了,在徐家村还颇有名气。

    只是一般人都不屑这张家人卖女求荣,不怎么来往。但别人越是不屑,这张氏夫妇越发显摆,今日买丫头服侍,明日圈地修大房子,招摇至极。

    后来那周凤柏因为有事儿犯在凌峰手上,被凌峰当场砍了脑袋。张玉芬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辗转到了安王手里,还成为宠妾,不得不说,这张玉芬确实是有本事的。

    当然,闺女有本事,身为父母自然是极有脸面的,仗着安王的势,前阵子强占了徐璐的田地不说,还有恃无恐的。

    徐璐打量张玉芬,穿着水红色对襟茜纱长褙子,襟口开得较低,露出里头大红色的镂空花边纹的抹胸,下身是红色长裙,裙摆绣着满满的粉红折枝海棠,拿着绣嫦娥奔月仕女扇的手腕上,露出刻繁复花纹的金绞镯。头梳双把头,四支赤金的小凤簪各插在两边,中间簪着枚华丽夸张的宝蓝翠鸟展翅凤钗,额头上垂着数根细小的珍珠链子,中间垂着枚滴珠状的红宝石,把一张花容月貌更是衬得美若天仙,令人移不开眼。

    做妾却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所有妾中最为辉煌的榜样了。

    徐璐打量张玉芬,张玉芬也在打量徐璐。

    头梳流云髻,髻上插着数朵细小的粉色绒花,偏戴一支展翅小凤鸟,以及白玉簪,这算是全身上下最为值钱的了。耳饰珍珠耳环,白底子的绣红色夕颜花的左衽束腰长衫,胸前戴着枚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着细细的银手镯,手上拿着把纸做的小圆扇。这身打扮,看起来也是娇俏迷人,端雅秀气,自有种爽落之态。但无论是首饰,还是衣着布料,都只是普普通通。哪比得上自己的穿金戴银?

    于是张玉芬挺起了胸膛,拿着小香扇轻扇,朱唇轻启,“原来是徐家妹妹,好巧,居然在这儿碰上了。怎么,徐妹妹也嫁人了?”她瞧着徐璐绾起来的头发,不似少女那般把头发束着垂在身后,这才有此一问。

    又瞧着徐璐普通的衣料,于是又问,“妹妹嫁到哪去了?也不请姐姐喝顿喜酒?”

第99章 交锋

    张玉芬轻笑出声,“哪里,也不过是你姐夫疼我罢了。只是妹妹呀,你在咱们徐家村,那也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就算不嫁个皇亲国戚,好歹也要做个高官夫人吧?瞧你……唉,不过也难怪,你那个继母,可不是好相与的,倒是委屈妹妹了。不然,妹妹的造化肯定比我还要高。”

    徐璐说:“张家姐姐说笑了,身为当家主母,哪能光靠美色的。也只有做姨娘才会如此吧。”不轻不重地刺了张玉芬一把。

    张玉芬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说得是。妹妹也是来吃饭么?订了位置没?”

    “这正是我气愤的缘故,明明就是我先来的,这人也太不像话了,姐姐来评评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是不?”

    张玉芬下巴微抬,笑得矜持无比,“妹妹也是要订天字号包间?唉呀,这可真不巧。我们家老爷每每外出吃饭,全都是订最好的包厢,普通的酒庄可是瞧都瞧不上的。妹妹,实在不好意思,你就通融通融,你的损失,我们老爷自会赔你的。”

    张玉芬才刚说话,就从一个穿粉红色坎肩,白色裙子,腰缠红色汗巾儿,头簪翠绿衔红宝石珠花的貌美丫头手上接过一绽银子,递到徐璐面前,“这是十两银子,算是姐姐赔你的损失。妹妹就订别的包间吧。啊。”说着还摇了摇徐璐的手,一副友好姐妹的模样。

    徐璐把银子推了回去,淡淡地道:“不好意思呀,我也是第一次出来吃东西,闻得这儿的饭菜最好,天字号的包间最为清静,这才特地过来瞧瞧,可不能这么败兴而归。还是烦请张家姐姐退退步。”

    张玉芬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但好歹又是同村的,也不好就这样发作出来,于是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早就不耐烦徐璐的德性了,上前一步,喝道:“你是哪家的夫人,这么的没眼色,没规矩?我们夫人来吃饭,自然是要用最好的包间。我们夫人看在与你是同乡的份上,多有客气。你倒是蹭鼻子上脸了。速速报上你的家门,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连我们家老爷的面子也敢驳。”

    另一个丫头也说:“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我们老爷什么身份。”

    张玉芬厉声喝道:“闭嘴。这是我儿时的好姐妹,岂能由你们不敬?”

    二人赶紧恭身退下,不敢再说话。张玉芬又对徐璐说:“好妹妹,你看这事儿弄得?若是姐姐我一个人来吃饭,肯定是要让你一让的。只是,你姐夫那,我可是不好说话的。”

    徐璐淡淡地道:“张家姐姐好像是替人做妾吧?姐姐家的老爷,我可不敢认的,不然别人会说我没规矩的。”

    赤裸裸地趴了张玉芬一道脸皮,张玉芬气得全身发抖,她虽然是妾,但这两年来一直受宠不断,主母从来不过问她,在后院的地盘上,她俨然是第二个主母。如今老爷出府,她都能亲自跟随,张狂惯了的人,如今陡然被人当众趴出姨娘的出身,怎不让她抓狂?

    张玉芬也维持不住“好姐妹”的脸色了,沉下脸来道:“妹妹可是瞧不起我这个做妾的姐姐?可惜了,姐姐这个正室主母,却不得不让我这一回呢。今儿个的天字一号包间,姐姐我是包定了。妹妹若是真有本事的话,就让店家给你另弄个包间。”说着捉着中年人的手臂,娇声道:“老爷,我们走吧。”

    那中年人看了徐璐一眼,眼里带着某些不明光亮。

    徐璐却气得俏脸儿通红,很想找他们理论,但看着对方人数众多,只好娇斥一声,拦下那个领路的小二,“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明明就是我先订的包间,凭什么要给他们?去把你的老板叫出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这不管买还是卖,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吧?凭什么就要让给他们?怕我付不出银子么?”徐璐气急败坏地从怀中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看仔细了,那个天字号包间,姑奶奶今日要定了。要是不给我,我就让人砸了你这破店。”

    小二故作为难,又看向张玉芬。

    张玉芬眼带煞气,冷笑一声,对中年人娇声道:“老爷,瞧瞧吧,还有人这么不开眼来惹您呢?不给些颜色瞧瞧,还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中年人故作大度:“这不是你的好姐妹么?看在你的份上,就且绕她一回吧。”

    “老爷仁慈。”张玉芬皮笑肉不笑地对徐璐说,“妹妹瞧到了吧,老爷也是瞧在姐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否则,要是遇上别人,姐姐早就被丢出去的份了。妹妹,快别倔着了,我们老爷就这个脾气,姐姐也是没法子的,今儿的事,姐姐实在帮不上妹妹。为了表示姐姐的歉意,妹妹今儿在天河鱼庄的消费全算姐姐的。这总成了吧?”说到最后,已是一副施舍的口吻了。

    她如何不知徐璐的心思,她应该嫁了个小官小吏吧,想必还有那么点点权势,又是正妻身份,所以便觉得天老大地老二她是老三了。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如今忽然瞧到比她还要厉害,还要有脸面之人,心里如何能平衡?再加上她们以往在闺中时,也不怎么和睦,自己穿金戴银,奴仆成群服侍,她却寒寒碜碜地领着一两个丫头壮威,怎不嫉妒自己呢,为了面子,也只能一倔到底了。殊不知,她越是倔,下场越是凄惨。

    福州安王是何等身份,那可是一等亲王爵位,地方上的官员见了都要行跪拜礼,今儿若非王爷是微服出巡,早就治你个大不敬的罪,打入大狱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张玉芬却是有些遗憾的,她可是安王最宠爱的妾室呢,如今整个徐家村也该都知道了,可惜自己父母却不在徐家村了,无法接收到徐家村人的羡慕嫉恨。

    估计徐璐也不知自己的身份吧,偏她又不能说出来,不然绝对可以享受她那惊讶嫉恨以及恐惶的表情了。

    锦衣夜行的滋味,真不好受。

    张玉芬心里猫抓着难受,看徐璐张狂的模样,心里越发高兴,你作吧,狠狠地作吧,惹怒了王爷,被王爷抓来打入大狱,到时候,我会看在好姐妹的份上,去搭救你一把的。到时候,看你还张狂得起来,看你还敢瞧低我。

    徐璐虽然不是张玉芬肚子里的蛔虫,但对张玉芬的脾气却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人就是个爱显摆爱出风头的人,当年她给人做妾,她父母可是兴奋得只差敲锣打鼓了,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成了安王的妾室,还颇受宠,估计尾巴都要翘到天边了。如今虽然不好暴露安王的真实身份,估计心里早就猫抓着难受吧。

    徐璐阴恻恻地笑了笑,她已想好了让安王主动暴露的法子了。

    于是,徐璐又道:“姐姐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今日之事,也不关姐姐的事。千错万错都是这小二的错,姐姐快进去吧,我来好生找这店家算账。”

    这时候,天河鱼庄早已围满了好些围观的人,连楼底下的食客也纷纷看着这边,刚开始还不知怎么回事,后来人群中有人悄声说着,“那个穿金戴银的女人,是这位小夫人的同乡,是给人做妾的,却这么张狂。故意挤兑这小夫人呢。”

    在场大部份男客也是有姨娘的,但也没有这般张狂到把小妾带出家门的地步,于是纷纷谴责这个小妾,说这人是狐媚子,那男人迟早都得糟报应。

    人群里又有人说,“那个小夫人可真够倒霉的,人家明明先订了包间的,那小二势利,瞧着那个小妾的男人挺有钱的模样,就赶紧把唯一的包间给那男人了。小夫人年轻气盛,如何不生气?”

    “那个做妾的女人也不是东西,一口一个妹妹,实则是埋汰人家呢,当咱们是傻子,听不出来呀?”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时候一个做妾的也这般张狂了?”

    “也不知这男的是什么身份,公然带妾出来,真够恶心人的。”

    “那男的一看就是个二杆子,瞧他那满头肥肠的模样,不是贪官就是个为富不仁的地主。”

    “怪不得能养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妾。什么玩意?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的。”

    安王听了这些议论声,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了围观的人,拂袖瞪着小二喝道:“蠢材,还不带老爷我去包间。”然后又对身边的护卫吩咐着,“把这些刁民统统赶出去。”

    那些护卫早就忍耐不住了,抽出鞭子就往人群里冲去,人群中传来爹呀娘呀的惨叫声,但人群中也有些江湖汉子,武林豪杰,看不过这些护卫的仗势欺人,便与这些护卫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一脚踹中其中一名护卫,那护卫便倒飞向安王。

    安王被砸了个正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气得满身肥肉颤抖,指着那些人喝道:“反了反了,胆敢袭击皇亲国戚,你们等着诛九族吧。”

    人群中曝出一个愤怒的声音:“快来人呀,这人居然要诛我的九族呀。”

    众人愤怒不已,诛九族?只有皇帝才有这个魄力诛别人九族,其他人说这话那就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呢。

    徐璐对气得俏脸通红的张玉芬道:“张家姐姐,你看吧,你这样强取豪夺,旁人都瞧不过去了。还是把天字号的包间让给我吧。我这儿有一百两银票,纯当时给张家姐姐的补偿。”说着拿了一张银票出来,朝张玉芬扬了扬,一副施舍口吻。

    张玉芬忽然朝徐璐扬起巴掌,豆绿眉毛一竖,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狠狠推了张玉芬一把。

    张玉花穿着弓头鞋,本来就不怎么站得稳,也没有防备,被豆绿推得仰躺在地,头上的凤钗簪子脱落,头发也披散了一半下来,越发的狼狈。张玉芬已是动了肝怒,恶狠狠地吼道:“徐璐,你好大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徐璐不屑地道:“不就是个妾么?有何好得瑟的?”

    张玉芬被人扶了起来,发狠地叫道:“你可看清楚了,我家老爷不是别人,是王爷,安王,福州安王。”她看着徐璐呆住的脸色,脸上扬起痛快的得意之笑,“徐璐,你好好睁开眼睛瞧瞧。这可是福州王安,你好大胆子,连安王也敢冒犯。还不跪下。”

    徐璐眼珠子转了转,说:“这怎么可能?安王不是在福州么?你少哄骗我。”

    张玉芬哈哈大笑,“王爷,把您的玉牌给她瞧瞧吧,让她见识见识。”

    安王略有不豫,他来泉州,主要是为了那个珊瑚石而来,经过泉州城,听人说起天河鱼庄的美味海鲜,勾起馋虫,这才想尝尝鲜的。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的。

    徐璐却冷笑道:“就你这猪脑肥肠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安王?我看分明就是假冒的。冒充亲王,这可是要下大狱的。”

    外头围观的百姓里,也早就安插了凌峰的人,闻言更是起着哄,大骂安王是假冒的,要把他扭送衙门治罪。说着还真要动手却脚,安王没了法子,只好怒道:“看清楚了,本王就是福州安王。尔等刁民,胆敢冒犯本王,你们一定要治你们大不敬的罪。”

    众人前进的步伐陡然停止了,他们看着安王手上那块玉牌,愣了片刻,忽然有人嚎叫一声,“唉呀,还真是安王。”然后人群一轰就散开了,跑得不见人影。

    而徐璐这时候却脸色煞白,神情惊惶,当然,她身子健康,脸色也不是想白就能白的,只能故意表现出惊惶的模样来。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真是安,安王?”

    安王冷哼一声,身份暴露了,他也不急着使王爷的威风了,而是非常矜持地背着双手,从鼻吼里喷着气,“你这妇人,好生无知,你可知,冒犯亲王,是何等大罪?”

    张玉芬偎着安王,笑得得意,“徐家妹妹,刚才姐姐便给了你机会,是你不要的,现在姐姐也不好替你求情了。”

    徐璐扑嗵一声跪下,声音颤抖,“小妇人不知安王大驾,冒犯王爷天颜,还请恕罪。”

    见徐璐服了软,又匍匐在自己脚下,张玉芬更是得意,锦衣夜行的滋味确实没意思,如今总算把身份亮了出来,看着所有人全都矮下头来,享受着众人诚惶诚恐的恭敬,甭提有多美妙了。

    “本来我也想给你留两分颜面的,只是,妹妹,我也救不了你了。”张玉芬头发披散,也实在摆不出威严的模样,只好草草丢下一句话,躲到了包间里去了,她得重新把头梳好,这样的狼狈如何能见人。

    一些愤怒的老百姓一听说是安王,就纷纷怂了,偷偷地溜走了。但安王却不依了,他活这么大把岁数,还从未这么狼狈过,于是让护卫们把这些老百姓给捉了起来,又让人持他的贴子,去请泉州知府来。护卫们冷哼一声,见身份暴露了,就摆出了王爷的威严来,对护卫们喝道:“来呀,持本王的贴子,把这妇人关进大牢。哼,本王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连本王也敢辱骂的。”

    徐璐忽然哭了起来,“王爷好生霸道无礼,抢我订下的包间,对我动粗,让一个妾室侮我谤我,我都忍了。如今还要抓我去大牢,把我丢到衙府大牢那种腌赞地儿,一旦去了那种地方,这不是要我的命么?王爷怎可如此狠心?怎么说我也是官家女眷,王爷再是尊贵,好歹也要给朝廷命官些许颜面。”

    安王怒及反笑,“贱妇大胆,到了这种时候,还敢与本王顶嘴。看来不给你松松筋骨,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着就要让人掌徐璐的嘴。

    香沁赶紧喊道:“我家夫人乃福建督抚,京城安国侯世子夫人,王爷就算贵为藩王,也没有对勋贵夫人动粗的道理。”

    安王略有意外,看向徐璐,“你是凌峰的夫人?”不能怪安王不肯相信,实在是徐璐穿得太寒碜了,不但不信,反而还认定徐璐冒充勋贵夫人,罪加一等。仍然让人掌徐璐的嘴。

    泌香一脚踹向那名想动手的嬷嬷,怒道:“王爷请三思。王爷您是尊贵,但我家夫人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安王冷笑道:“今儿本王就是教训她,谁敢说本王半分不是?”说着就要命人动手。

    泌香把徐璐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护在身后,怒道:“朝廷明文规定,各地藩王不可擅离封地。安王封地在福州,如今却擅离封地,私奔泉州,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少不得要问王爷个究竟了。”

    安王脸色微变,但仍是强硬地道:“大胆贱婢,敢对本王不恭,来人呀,把这主仆四人统统给本王拿下。”安王眼里闪过一丝杀机,朝廷对藩王越发管制严厉,但藩王制度也只是朝廷官员才清楚的,区区一个奴才身份的丫头也敢堂而皇之地来指责他,这令安王无比愤怒。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响来,“不知拙荆如何开罪了王爷,惹王爷如此生气。凌某在此向王爷陪罪了。”

    在里间重新梳好头的张玉芬赶紧出来,她倒要瞧瞧,徐璐的男人是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门口出现一个身穿大红色绣蟒服,头戴黑色二叶官帽的年轻男子,把徐璐拥在怀中。张玉芬眼都直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儿,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人的眼睛犀制,挺鼻丰唇,脸庞刚毅,如亭渊岳峙,同样容貌不俗的安王,也只能沦落为赔衬,不由心中大为嫉妒,“这徐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嫁了这么个俊美男儿。”

    看到徐璐身上的衣着,张玉芬很快又安慰自己,这人长得再如何的英俊出色,到底也只是小官小吏,哪能比得上堂堂安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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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忙过了,还不快来欢迎我,说不定在大家的掌声之下,我一个激动,来个万更哩?

第100章 不懂规矩

    安王皱了眉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凌峰,“你是凌峰?这妇人是你什么人?”

    凌峰道:“此乃拙荆。不知何故开罪了王爷,惹得王爷大动肝火,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喊打喊杀的。”

    徐璐从凌峰怀里抬头,一脸委屈,“夫君,妾身听您的吩咐,特地来这儿提前定个包间。只是这店小二忒是可恶,明明已经说好了,都准备付银子的,这人明明在我后头,却抢我定下的包间,妾身气忿不过,就与这人理论。可这人居然纵妾室侮我,还要动手打我。到了最后,这人还要抓好我下大狱。夫君,我好怕。”说着往凌峰怀里钻了钻,紧紧抱着他的腰,一脸的楚楚可怜,咬着唇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惹得不明就里的人纷纷给予同情之色。

    凌峰心里暗笑,这丫头演戏的功夫确实是一流的。若非他在对面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也要被她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凌峰脸色沉了下来,“好端端的就要抓你下大狱?夫人可是犯了何错?”

    “妾身也不知道。”徐璐抽泣道,“因为我不肯把包间让给安王,安王的妾室就要冲上来打我。沁香搭了我一把,安王就生气了,扬言要把我下大狱。围观的人看不下去,安王又吩咐护卫欧打他们,最后还说要诛他们的九族。”

    凌峰盯着安王,厉声道:“安王爷好大的威风。本官主政福建三年,还从未听说过有宗室亲王纵容妾室欺辱欧打朝廷女眷的,安王倒是开了我朝先例。”

    安王气忿不已,刚才明明就是这妇人可恶透顶,冒犯他在先,又恶言相向在后,怎么到了这人眼里,全成了他的不是了?

    把丫头叫进来,服侍她洗嗽,梳了个规整的髻,穿上华服,吃了半碗小米熬得鲜鱼粥,借口呆着无聊,去园子里闲逛了一会,便从花园那道月洞门,直接去了外院。

    凌峰的会客场所设在外院的第一进院落,这儿有高大阔蔽的会客大厅,也有与下属商议办事的聚事厅,也有会见普通客人的小偏厅,凌峰今日的客人就在偏厅里,想来客人身份并不是很重要。

    徐璐放了一半的心,觉得击退这个潜在的情敌还是比较有把握的。站在影壁处,她想了想,又折回了后院。

    这人的身份也打听清楚了,是天河鱼庄的东家,叫赵东海。赵东海在泉州还是颇有能量的,不然他的鱼庄也不能开到现在了。这人除了手眼通天外,识时务的本事还是有的。昨日徐璐在天河鱼庄受到冷遇,还让凌峰黑着脸离去,赵东海哪还能坐得住,今日一大早便过来陪罪来了。

    这赵东海生怕凌峰不会原谅他似的,还特地带了闺女赵玲玲。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赵东海想巴结上凌峰,把女儿送来,至多也就是个妾。还得经由她这个主母同意才成,倒是不怕她翻什么花浪来,她唯一担忧的就是,凌峰的态度。

    她没有娘家可支撑,若凌峰执意要留下赵玲玲,她也没理由反对的。所以,也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徐璐让人去请赵玲玲来后院说话儿。

    “你去对爷说,既然来了客人,就得好生招待。不过赵小姐娇贵,哪能由爷们接待的道理,传出去像什么样。还是请赵小姐进后院来,由我亲自接待才好。”

    香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时光,赵小姐姗姗而来,她一路打量着蘅芜院的格局,一边进入正房里来,进入正厅,还来不及打量厅子里的摆设,墨香对赵玲玲道:“赵小姐,这边请。”

    赵玲玲只好随着墨香的手势,进入左边的屋子里,屋子里侍立着几个颜色不一的丫环,六尺长的贵妃榻上坐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妇人,想来这便是督抚大人新娶的夫人了。

    赵玲玲心头越发紧张了,她已经受父亲赵东海嘱咐过了,昨日天河鱼庄怠慢了凌峰,凌峰黑着脸离去,赵天海久经江湖,生怕赵家会受到官场上的打压,今日一大早便过来陪罪,并还带了她来,其用意很是明显,父亲要把她作为陪罪的棋子,送给凌峰。

    刚开始赵玲玲是不情愿的,可刚才亲眼见着英俊威武的督抚大人后,她一颗芳心就怦怦跳了起来,十六年来从未心动过的心忽然跳跃起来。这样伟岸英挺的男儿,身居高位,又是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她一介商户之女,能与勋贵家联姻,就算做妾,她也是原意的。

    正做着美梦时,忽然督抚夫人有请,理由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她心里又紧张起来。但父亲又跟她打气,说:“既然督抚夫人要见你,也是我儿的福气,赶紧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赵玲玲一万个不情愿,她今天被父亲带来的目的,不是傻子都知道的。督抚夫人心里没气才怪,万一等会儿刁难她,这可要如何是好?

    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赵天海又笑着说:“督抚夫人再是和善不过的,我儿可不能在夫人跟前失了礼仪。不然为父可不绕你。”

    赵东海刻意把“和善”嚼得又重又长,聪明如赵玲玲也就明白过来了,督抚夫人没什么身份,自然就没什么地位了,肯定只能和善了。父亲这要是她不必害怕呢。

    于是,赵玲玲带着一颗即将奔赴战场的心,进入屋里来。

    屋子里侍立着几个丫头,屋子里摆设简单,靠窗的一面摆有几道绿叶盆栽,替室内增添了无数绿意。靠壁的一面,设有一张软榻,榻上摆着个几子,一个华服丽人坐在榻上,手上端着个白玉般的瓷杯,正冲自己浅笑,“赵小姐来了,快过来坐。”

    赵玲玲心想,这便是督抚夫人了。

    安王恶狠狠地瞪着凌峰,正要使出王爷威风,但凌峰下一句却让他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我朝规定,藩王不得擅离封地,王爷何故来泉州?可有上报过福州衙门?”

    安王心里一紧,藩王确实不得擅离封地,若是被发现,轻则申饬,重则丢爵被囚,而他与凌峰又素来有宿怨,如今又得罪了他妻子,生怕凌峰公报私仇,赶紧说:“自然是通报过的。”

    “可有福州官府文书?”

    “……”

    凌峰又质问道:“这妇人可是王爷妾室?”他冷冷看向张玉芬。

    张玉芬大怒,正要斥责凌峰的无礼,但安王却低声答道:“妇人没见识,冒犯尊夫人,还请世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凌峰上下打量张玉芬,后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凌峰又问:“这位夫人穿金戴银,披红挂绿,想必是王爷侧妃吧?可有入皇室碟谱?”

    张玉芬见不得凌峰咄咄逼人的态度,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是什么官职?胆敢与我家王爷这般说话?你可知尊卑?”张玉芬这辈子只见过曾经致仕的周员外,那人曾任南京礼部尚书,也是买下她的那位员外周凤柏,后来周凤柏又把她转赠给安王。她长这么大,除了那位周员外以及安王外,也就是王府的一些低级长史。那些人对自己也是巴结恭敬居多。王爷位尊,仅次于皇帝,这是张玉芬这些人普遍的想法,自然不会把凌峰放眼里,更不清楚凌峰身上的官袍代表的是何身份,只是觉得徐璐穿着如此简单普通的衣裳,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认定凌峰虽然长相俊美,人又年轻,官衔又能高到哪里去。

    安王怒道:“大胆,快给本王闭嘴。”

    “王爷……”

    安王甩了她一巴掌,“贱人,还不赶紧向凌大人凌夫人道歉。”

    张玉芬懵了,不明白堂堂王爷,怎会惧怕一个小官僚,太本末倒置了。

    凌峰冷冷地盯着安王,声音冷峻:“我朝藩王律,藩王不经官府许可,就擅离封地,此罪一。公然带妾室出门,并任由佩戴金饰,着正红衣服,为宠妾灭妻,此乃私德不修,此罪二。与民争利,纵容妾室辱蔑欧打朝廷官眷,仗恃侮人,为罪三。欧打无辜百姓,并扬言诛其九诛,更是大逆不道,此罪四。在本官眼皮子眼底下,王爷就公然欺负拙荆,显然不把我这个朝廷命官放眼里。本官领授圣命,主政一省军务,有监察百官万民之权。还老百姓安宁是本官职责所在,王爷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本官定要向朝廷申诉。王爷,好自为知吧。”凌峰冷冷说完,拉着徐璐便走。

    昂然出了天河鱼庄,凌峰对左右侍卫吩咐道:“虽说安王犯了事,却不是本官能够处置的,在朝廷下达处置文书之前,仍是尊贵的王爷,尔等不可怠慢,立即护送安王回福州。小心看护。”

    “是。”一群铁卫气势铿锵地冲了进去,“护送”着安王,拌随着张玉芬惊惶的娇呼,被弄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走得干干净净,围观的老百姓大声叫好。

    也有人认出了凌峰的身份,全都想争相挤过来打量这位给老百姓带来大实惠,赶走倭寇,肃清贪官的福建第一高官。不过凌峰并未理会,而是抬头看了天河鱼庄的招牌,“这家店子,倒是惯会看人下菜。”

    徐璐得意地看了刚才那个神气的迎客小二此刻如土的面色,说:“做生意嘛,都是如此,不足为奇。”

    凌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那迎店小二面无人色,以及匆匆忙赶来,却仍然来迟一步的东家,当问清了事情经过后,几乎一头栽倒在地,好不容易被人扶起来,东家恶狠狠地甩了迎客小二一巴掌,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这回可是坑惨老子了。”

    督抚凌峰的威名,福建全省,谁人不知呀?尤其在泉州,那简直就是如雷惯耳的人物,谁要是惹上他,基本上就在阎罗王那儿排了号了。

    在回去的路上,徐璐昂着小下巴,一脸得意地道:“怎样,刚才我表现得不错吧?”

    凌峰点头,“不错,做得非常好。”

    就一个擅离封地的罪名,还不足以掰倒安王,但宠妾灭妻,纵容妾室侮辱欧打朝廷女眷的罪名,再加上无故欧打百姓,还说了那句诛其九族的话,就算不夺爵,岁奉减半那是肯定的。

    皇帝巴不得给这些藩王扣一堆堆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撸掉他们藩王的身份,没了藩王的制肘,朝廷也会少一半的负担。只是,这也只是凌峰的猜测,皇帝再是痛恨藩王,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一切,只能意会。

    徐璐成功地完成了凌峰交给她的任务,也颇是得意,很是神气活现了一番。

    第二日,外头下起了雨,徐璐越发不想起床了,赖在床上,听着外头的雨声,目光从小圆桌上精巧的珐琅三足鼎的小香炉,来到凹墙里的白底青瓷的美人觚里插着的各式鲜花异卉。漫天红枫金色夕阳雕刻仙灵芝纹的坐式大屏风,窗棂下,绿色植物盆栽被雨水淋刷成碧翠鲜艳的颜色,清淅盎然,绿意盈人。

    因外头下了雨,屋子里有些冷意,她把脖子下的枕头丢到一边去,胡乱折了被子一角充当临时枕头,闻着被子里传来的薰染的玫瑰香味,外头有丫头们抬着脚尖走路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以及衣裙上的玉佩撞击的叮环声响,满足地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以为,凭她再普通不过的出身,运气好,嫁给文继轩那样的官家公子哥,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与数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做个外表光鲜内里却溃烂的官夫人。运气不好,嫁个普通的男子,过着不好不坏的市井日子。或是嫁给有出息却得努力往上爬的穷书生,与他一道苦熬日子。但她确实没有想过,她会嫁给凌峰,并且过着这种舒心写意的日子,没有姨娘在身边恶心人,没有公婆在头上压着,小姑妯娌也没有半个,底下的奴才对她也恭敬,关起门来,她便是主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丈夫对她也敬重喜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以至于凌峰那条人人畏惧的蛇尾,都不再那么恐怖刺眼了。

    她重新翻了过身,目光散漫地望着床顶精美的翠绿虫草花纹,翘起一条腿,一只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优哉游哉的。

    外头响来丫头的声音,“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去叫夫人起来了。”

    豆绿说:“不急吧,昨晚夫人睡得好晚的。”

    徐璐立马红了脸,昨晚,她确实很晚才睡,半夜里又还醒了一回,豆绿就住在另一间屋子里,想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那也不成的,还是赶紧叫夫人起来吧,听外院的染墨讲,爷的外院来了客人,还带了个好看的小姐来。那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

    徐璐心里一个咯噔,能在外头接待的客人,肯定是男客,男客带个貌美女子来,用脚趾头想是怎么回事。

    可叹她刚才还洋洋自得地满足于现在的安宁平顺富贵的日子,想不到现实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多少也知道,相当一部份人,都喜欢送美人出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与利益。

    徐璐头都气炸了,以凌峰这样的身份,有求于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送个把美人儿实在是太过平常。她倒要去会会那人,敢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的丈夫送人,太不把她这个正妻放眼里了。

    今日的徐璐穿得很是精神,丝毫没有昨日的普通简单,此刻的她,戴上官夫人常戴的祥鸟大钗,精美的鸟身,赤金点翠的设计,用绿石宝镶嵌的凤鸟眼睛,栩栩如生,高傲而凌厉地望着远方。尾巴高高扬起,一副炫然欲飞的冲天姿态,就那样簪在规整的元宝髻上,让整张原就明媚的脸儿更是衬托得高贵起来。

    身上是大红色金丝钱挑绣金牡丹花纹对襟秋衣,下身是桔黄色月华裙,裙摆上的连理枝刺绣繁复精美,从花骨朵到含苞开放,一共七福,朵朵鲜艳,颜色各异,无一不精美。赵玲玲虽只是商户女,但家中有的是银子,什么样的刺绣没见过,但徐璐这裙摆上的刺绣,却让她大开了眼见,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绣法,不知要花去多绣娘多少心血,才能绣出来。

    赵玲玲也是心细之人,这人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精致,一派督抚夫人派头,而这人眉目舒展,闲适写意。身边的丫头服侍恭谨,动作齐整,显然对这位新夫人还是颇有敬畏之心的。那么就可以证明,这位新夫人还是颇得凌峰喜爱的,否则,再是美艳的花,不经心护养,总会有凋零之状。

    这位夫人与自己年纪差不多,或许比她还要小,却一副夫人的派头了,心里有些微不舒服,不过她仍是恭敬地给徐璐福了身子,“玲玲参见夫人。”

    徐璐放下茶杯,笑着说:“赵小姐不必多礼,来呀,给赵小姐设个坐儿。”

    她现在是已婚妇人,又是督抚夫人,见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未出阁的女子,只让人设个座就成了。

    一个丫头搬来一个墩子,赵玲玲看着束腰的小杌子,又看着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的徐璐,居高临下的架势,心下不舒坦,这人出身也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却一副夫人派头了。

    如果她不是运气好,嫁给了凌督抚,哪会有今日的威风。

    赵玲玲道了谢,坐了下来,屁股只坐了一半,一派恭敬神色。

    徐璐察颜观色的本领还是不错的,虽然这赵小姐掩饰得不错,但依然让她捕捉到了一丝不以为然,她心里并没多少生气,只在心里感叹着,连一个商户女都敢轻视自己,看来妇凭夫贵并非哪儿都能吃香的。

    “昨儿回来得晚,今早起得迟了,赵小姐登门,倒给怠慢了。”徐璐又说,“外院的人也太不像话了,像赵小姐这样的客人,自然是要先请到后院的,怎能请到外院由爷们接待的道理。传扬开去,还会说咱们家没规矩呢。赵小姐你说是不是?”

    赵玲玲满面的通红,徐璐这分明是在嘲讽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凌家作客,不见女主人,却跑去见男主人,不止是不懂规矩,还有那么一层“不知聒耻”的讽刺。

第101章 送上门的诱惑

    绕是赵小姐已打定要给凌峰做妾,被徐璐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脸上依然火辣辣的一片,讷讷不成言。

    “是玲玲不懂规矩,让夫人笑话了。”赵玲玲咬牙,不得不解释说,“家父有要事见凌督抚,一时情急,就忘了规矩。也亏得督抚大人不拘小节,不然玲玲可就大大失礼了。”

    徐璐意外,嘿,这位赵小姐并不若外表那么柔弱呀,还懂得反击呢。

    她说忘了规矩,而凌峰不拘小节,并未怪罪他,岂不暗指自己心胸狭隘?

    徐璐端了茶杯,轻啐了口,“赵小姐这话说得好,咱们泉州人一向不拘小节惯了的。爷虽非泉州人,但处得久了,也同样如此呢。”然后轻言细语地问了赵玲玲年纪,可否识字。

    赵玲玲一一回答,“家中请有西席,倒略识得几个字。”

    徐璐笑着夸奖道:“原来赵小姐还是个才女,失敬失敬。”

    “不敢当,在夫人面前,哪有我卖弄的资格。”赵玲玲谦虚道。

    “赵员外给赵小姐请西席,出门在外也把赵小姐带在身边,可以想像,赵员外有多么重视赵小姐。”徐璐看着赵玲玲道,“冒昧问一句,赵小姐可有许人家?”

    赵玲玲心里紧张起来,她已打定主意给凌峰做妾了,凭她的美貌,想来是不难的。可到底还要经过眼前这妇人同意才成。于是赵玲玲回答:“有劳人夫人关怀,还不曾。”

    徐璐又问了赵玲玲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家中除了玲玲外,偿有两个亲弟弟。”

    “哦,就没姐妹了?”

    赵玲玲面色似有不预,但仍是回答道:“还有一个姐姐……与我同岁。”

    徐璐这便明白了,估计她这个姐姐与她并非一母同胞,或许姐妹间相处也不会愉快就是了,说不定还有宿怨呢。

    徐璐又笑眯眯地问道:“赵小姐这么的貌美多姿,想必令姐也是人间绝色吧?”

    赵玲玲脸色微变,但仍是细微谨慎地道:“夫人说得极是,论姿容,玲玲却是不及家姐一半的。”

    徐璐一脸向往,“赵小姐已是个大美人儿,令姐比赵小姐还要美,我实在想像不出,这样的美人是如何的了得。倒想见上一见。”

    赵玲玲不再吭声了,徐璐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姐姐是极不待见的。于是徐璐又问赵玲玲两个弟弟的情况,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后,豆绿从外头进来,恭敬地福了身子,“夫人,连姨娘白姨娘来向您请安了。”

    赵玲玲心里一惊,据说凌峰屋子里除了一个主母外,偿有两位姨娘,看来传言不假。

    徐璐庸懒地道:“没瞧到我这儿有客人吗?让她们回去吧,另外,前儿个交给她们的一些针线活儿,让她们无论如何,明日就得给我赶出来,就说我要用处。”

    “是。夫人。”

    豆绿正要出去,徐璐又叫住她,她揉了揉脖子,“脖子有些酸,让她们进来替我揉揉。”

    赵玲玲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个恭敬地匍匐在徐璐脚前,给她捶腿,一个立在她身后,给她揉捏着脖颈,神情谦卑。而徐璐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舒服地享受着,仍色变了数变。

    这两个姨娘一个穿着粉红色锦缎撒花长褙子,头簪水红珠花,插着支碧玉珠杈,翠绿的凤钗,一个穿浅紫色对襟纱衣,里头是粉紫色的夏衣,粉色汗巾儿,也是满头的珠翠,看着倒也有姨娘的派头,却做着奴婢的卑贱活儿。

    这,这位督抚夫人,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徐璐一边享受着两位姨娘的精心服侍,一边与赵玲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赵玲玲这时候哪还坐得住,满心的疑惑不解,还有更多的不以为然……这两位姨娘身份低贱,也只能讨好主母方有安宁日子。而自己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父亲虽不在朝为官,到底也是泉州有名的大户,在官场上,也是能量匪浅。她又是堂堂赵家嫡女,想来就算给督抚大人做妾,这位主母也万万不会拿她当婢妾一样对待吧?

    如此安慰着,赵玲玲心里却有些惶然,她父亲也是有几个姨娘的,这些姨娘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如果让她这样的堂堂赵家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对一个不如自己的女人伏低作小,她死也不会同意的。

    两个姨娘额上淌出了细汗,却连抹都不抹,依然神色恭谨地服侍着徐璐,赵玲玲看得胆战心惊。

    偏徐璐还笑着与她说,“赵小姐以后也是要为人主母的吧?”

    赵玲玲脸色尴尬,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不愿再继续呆下去了,赶紧起身告辞。

    徐璐也不阻拦,赏了她两方绢帕,以及两匹上乘的布料,便让她离去了。

    赵玲玲出了蘅芜院,这儿有两条路,一道是通往外院,一是直接通往门房之地。她驻足想了想,便朝门房的方向走去,只是眼角处瞧到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朝这边走来,能在这种地方来去自如,不是凌峰又会是谁?

    赵玲玲一颗芳心暧间又沉沦了,她佯装不注意地转身,低头迎了过去。

    果然,在距她五步之遥的地方,凌峰止住步子,说:“赵小姐。”

    赵玲玲一颗心怦怦直跳,如此近距离之下,她一颗心又慌又乱,脸蛋儿飞过一丝嫣红。

    她福了身子,柔媚温婉地道:“玲玲见过凌大人。”

    “免礼。令尊已在外头等着了,赵小姐从这儿过去,便可与令尊汇合。”

    赵玲玲一阵失望,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她也不好再厚颜留下了,只好又福了身子,声音越发柔媚,“多谢凌大人款待,玲玲告辞。”

    凌峰淡淡颔首,“赵小姐路上小心。”然后便不再看她,大步踏入蘅芜院。

    赵玲玲跺了跺脚,只好离去,与父亲一道回到家中,发现父亲脸色不怎么好看,忍不住问道:“爹爹,您与凌大人的事儿,谈妥了么?”

    赵东海淡淡地“唔”了声。

    “凌大人已不再追究昨日咱们店里伙计的过失了吧?”想着刚才凌峰对自己的态度,赵玲玲又升起了一种信心。

    赵东海道:“唉,你一个姑娘家,这事儿甭过问了。我去见你母亲去。你也回你的屋子里呆着吧。”

    望着父亲急匆匆的背影,赵玲玲很想问她是不是真要去凌府,但见父亲已经离去,也就不好开口了。

    ……

    凌峰进来后,便瞧到今日的徐璐贵气的打扮,只觉眼前一亮,笑了笑说:“今日倒是比往日精神多了。”

    徐璐嘟唇,“爷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往日打扮得不好么?”

    “我夫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今日更加美丽高贵,为夫差点都看呆了去。”凌峰坐着坐了到另一边的榻上,拿起她递过来的茶水,呷了口,“好端端的见赵家小姐做甚?”

    徐璐原本还要质问他是否瞧中了赵玲玲的美色呢,可这时候,却反而说不出理由了,于是说:“爷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亲自接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何体统?少不得要我这个主母亲接待了,不然,像什么话?”

    凌峰哈哈一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全。”

    徐璐仔细观察他神色,似乎并未被赵玲玲吸引,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皱了皱鼻子,说:“这赵东海登门,想必是为了昨日怠慢了爷而陪罪来吧?”徐璐好歹也做过几年知县千金,也见识了老百姓对当官的敬畏之心。昨日天凌峰在天河鱼庄黑脸而去,赵天海再是有通天的关系,也会坐不住的。

    凌峰淡淡地道:“夫人料事如神。”

    徐璐又试探地问:“那爷可有原谅此人?”昨日的事儿,其实是徐璐故意挑起来的。倒也不能全惯那天河鱼庄。

    “夫人觉得,为夫该原谅此人么?”

    徐璐沉下脸来,“不该。”

    “哦?”

    “陪罪就陪罪,还带个闺女陪罪,成何体统?”徐璐恨恨地道:“就算要陪罪,要么他带着儿子登门向爷陪罪。要么让他夫人带着闺女向我陪罪。哪有一个大男人的,带着闺女向爷陪罪的道理。哼,司马昭之心。”

    徐璐非常不爽赵东海,陪罪就陪罪吧,她和凌峰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又岂会与他计较。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拿闺女来陪罪,像什么话。当我是摆设么?

    凌峰哈哈大笑,“夫人高见。那依夫人之见,为夫人又该如何?”

    徐璐翻翻白眼,“人家只是向爷陪罪,又不是向我陪罪。”

    意思就是,就算凌峰原谅赵东海,她也不会原谅他们的。

    凌峰说:“夫人说得极是。我是这么与赵东海的。”

    徐璐愕然,“爷说什么?”

    凌峰并未回答,只是轻敲桌面,漫不经心地道:“今儿下午,或是明日,赵太太估计会登门拜访。夫人若是得空,就抽空接待一下吧。”

    徐璐双眼一亮,很快就明白过来,“爷的意思是……”

    凌峰淡淡一笑,“天河鱼庄怠慢的是夫人你,赵家就算陪罪也是向夫人陪罪才是。只要夫人原谅他们,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徐璐知道,凌峰这是在替自己立威,她出身普通,家世更是普通,就算成为督抚夫人,好些人都是不看在眼里的,总觉得她是依附于凌峰而活。

    昨日的事儿,虽然是她故意挑起来的,但天河鱼庄的表现,也确实对得住“看人下菜,出尔反尔”的罪名。但赵家却不来找自己陪罪,反而跑去向凌峰陪礼,这就说明,她这个督抚夫人,在这些人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而凌峰却把处置权交到自己手上,大有她不原谅赵家,赵家就得倒霉的架式,这岂止是替她立威,分明就是替她撑腰来着。

    徐璐放柔了眼神,眉开眼笑地道:“多谢爷。爷对我再好不过了。”

    凌峰淡淡一笑,“你是我妻子,当然要对你好。”他可是很护短的。昨日他对面楼上看得清清楚楚,那天河鱼庄的小二,就是个势利的家伙,为了打发自己的妻子,居然故意挑动安王对妻子动手,实在是可恶。今日赵东海来陪罪,还带个未出阁的闺女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心里却很是愤怒,你店里的伙计得罪的是我妻子,你居然带闺女来向我陪罪,却还带着闺女来,这是陪罪呢,还是故意给我妻子上眼药?

    见他在看了赵玲玲的姿容后,依然要给自己撑腰立威,徐璐心里甜兹兹的,胆子也大了,也开起了玩笑,“那位赵小姐长得可真不错呢,爷看着就不动心?”

    凌峰哈哈一笑,一脸的傲气,“从小到大,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那样的姿色,我还瞧不上眼。”

    “我不信。”那赵玲玲,生得确实不差的,连同样为女人的她都有些嫉妒了。

    凌峰看她一眼,忽然认真道:“世上的美人何其多,有些只能远观,有些只能欣赏,而有些只能敬而远之。通常这些美人,欣赏也就罢了。”

    徐璐捧着下巴,半开玩笑地道:“那我呢?在爷心目中,我又是什么样的女子呢?”

    “你嘛……”凌峰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就只能做我的黄脸婆罢。”

    徐璐大怒,冲上去就要掐他,反而他给按到了怀里,夫妇俩打闹了好一会儿,刚开始屋子里还有些笑骂声响,渐渐地,便没了声音。外头的丫头会心一笑,心头高兴,爷和夫人的感情越发好了。

    唯独豆绿一脸的菜色,姑爷那么可怕的人,小姐居然不怕他,居然还敢对姑爷动粗,胆子也太大了。她就不怕姑爷万一凶性大发,把她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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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带总是断掉,也不知是线路问题,还是我的主机有问题,这主机一晃又用了四年半了。这阵子总是掉线。章节传不上来,弄得满肚子火。

    昨天又把章节弄颠了,也亏得昨晚一位读者来告诉我,赶紧去改了。都不敢上来与大家哈皮了。

    我现在就去改忏悔,面壁思过去。

第102章 识时务为俊杰

    翌日,一大清早,赵太太便来到凌府。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估计凌夫人还从起床,或是正在梳妆打扮吃早饭什么的,总之,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见她。但她仍是这么早就来了,一来是为了表不自己的诚意。二来也是为了做给外人看。

    昨日她吃了闭门羹后,回去后丈夫都变了脸色,一个劲地说他糊涂,做了混账事。原以为向凌督抚陪了罪,就可以高忱无忧。再把亲闺女送给凌督抚做妾,这样一来,赵家不但没事,还会与凌督抚攀上关系,将来赵家在泉州,谁还敢放肆?

    可千算万算却漏算了督抚夫人在凌峰心目中的位置。

    被凌峰直接下了逐客令,女儿也被请了出来,赵天海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据说督抚夫人年轻貌美,又是新妇,自然会得凌峰的一时宠爱,他却在得罪了凌夫人在先,又把自己闺女送给凌峰做妾做后,这不是明摆着与凌夫人过不去么?难怪自己夫人要吃闭门羹。

    尤其后来又打听到,这位凌夫人虽说出身普通,但生得貌美如花,深得凌督抚宠爱。上个月被王家公子王瑞冲撞,那王瑞不但被发配,还连累王家差点满门覆灭,甚至那王瑞的胞姐以及其夫婿也因卸下不严,被革职查办。若非王林两家及时服软,不止王家会被夷灭,林骏的总兵位也要被撸去。

    再则,一位姓华的夫人公然质疑并嘲笑凌夫人的出身,被凌夫人二话不说就抽了回去,甚至那位姓华的夫人屋子里头还多了位名满泉州的名伎秦香香。这也是出自凌督抚的手笔。

    得知事情完全属实后,赵东海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带闺女去给凌夫人上眼药水,

    赵太太也觉得丈夫做事鲁莽了,就算要攀上凌督抚的关系,也不一定要拿女儿做牺牲吧?既然知道凌夫人深得凌督抚宠爱,他们就走凌夫人路线也是一样的。

    赵太太并未在凌府外头待太久,很快就被迎了进去,被迎到一个宽阔的院子,凌府的丫头倒也恭敬有礼,上茶倒水,非常殷勤。这才稍稍去心头不安与紧张,在心里不无担忧:这位凌夫人出身普通,却有幸嫁入高门,又生得貌美,又得凌督抚的宠爱,这种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子,她见得多了,

    这位凌夫人在天河鱼庄受到怠慢,又被安王一通欺辱,昨日又被丈夫上了眼药,不知会如何计恨他们赵家呢。

    赵太太哀哀地叹口气,已经作好受磋磨的心理准备了。

    等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了,正当赵太太快要坐不住时,才看到徐璐姗姗来迟。赶紧上前施礼,“妇人赵李氏,见过凌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自己一大把年纪,却要与一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姑娘行礼,赵太太心里也无比悲忿,却又不得不如此。谁叫人家运气好,嫁了权势薰天的封疆大吏为妻。

    而她虽然穿金戴银,却只是一介商妇,论身份地位,两者却是相差甚远。

    徐璐进得门来后,在主位上落了座,这才道:“赵太太免礼。”然后让人给赵太太看座。

    赵太太这才直起身子,偷偷打量徐璐,看到徐璐的面容后,尽管有准备仍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确实好看,丝毫不比自己女儿差,但那周身的气派,却是女儿拍一辈子马都是赶不上的。面容秀美,端庄又恬静,并无想像中的高傲目中无人之态,反而平和近人。梳着齐整的双把头,髻边簪着两朵福建才流行起来的丝绒玫瑰花,一枚羊指玉打造的羽毛状五尾凤钗,凤钗两侧嵌南珠枝花,钗座垂下的红宝石流苏垂在额间,衬得一张玉一般的脸明丽妩媚。米黄色绣细青花的开襟束腰夏衣,两襟用丝线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头绣连理枝浅淡桔红色抹胸,裙边系着一条红色宫绦,垂着一块美玉,下身姜黄色的缕空月华纱裙,手持一把八扇形的香骨团扇。夏天衣服宽大而松散,徐璐露出半截雪白皓腕,戴着枚南珠串起的手链,庸懒而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伸出雪白皓腕,接过丫环递来的参茶,从容优雅地喝着,这动作,这神态,像画中的仙子,娇贵而纯洁,又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仪,不敢造次。

    赵太太心头暗叹,如此美人儿,千娇百媚,气质上乘,媚而不妖,艳而不俗,端庄优雅中又见高贵沉静,若非早已知晓这人出身确实普通,任谁都会认为是某家高门嫡女。

    如此集气质与美貌的人儿,难怪凌督抚也会捧在手心疼着。赵太太尤以闺女为傲,但见凌夫人,这种想法立马粉碎。她闺女美则美矣,一无气质二无灵气,站在凌夫人跟前,立马被甩出几条大街。

    赵太太打量徐璐,徐璐也在打量赵太太,大概是为了应陪罪的景,赵太太穿得很是朴素老气,莲青色夏衣,褐色马面裙,莲青与褐色本就是庄稼人或老年人才穿的颜色,赵夫人年纪并不大,穿在身上,越发老气横秋,毫无生气,头上首饰也并不出众,略显普通,以赵家的雄厚财力,不至于戴不起名贵名面,今日穿得如此朴素老气,显然内心已经服了软。

    又有丫头重新进来给赵太太换了茶,赵太太低声谢过,恭谨地坐在墩子上,赔笑道:“早就听说凌夫人貌美如花,胜似西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民妇能见夫人真容,实是三生有幸。”

    对于这类夸奖,徐璐倒未露出任何得意神色,反倒是似笑非笑地道:“令千金也是貌美如花,我能见着赵小姐真容,也是三生有幸。”

    赵太太呆了呆,一时笃不定徐璐话里的真假,因徐璐语气温和,也没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鼻孔朝天,可昨日丈夫带女儿登门,显然这位凌夫人也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把女儿叫过去立威了。因此赵太太认定,这位凌夫人可不是在夸奖女儿。

    想着赵家的命运还捏在凌峰手上,而凌峰又对凌夫人颇是维护,想要请得凌峰的原谅,还得先过凌夫人这关。而丈夫女儿又得罪了凌夫人,于是赵太太又道:“凌大人少年英雄,又是难得一见的当世美男子,如潘安在世,宋玉重生。小女一直仰慕凌大人风采。闻得外子要拜访凌大人,小女对外子好一番撒娇磨磋,外子一向疼她,便就着由着她了。昨日回到寒舍,小女与小妇人说,能亲眼见到凌大人真容丰采,这辈子无憾矣。”说到这里,赵太太观察徐璐的神色,却沮丧不已,这位小夫人虽然年纪小,却完全喜怒不形于色,她居然丝毫看不透此人。

    赵太太虽心头忐忑,到底也是浸淫内宅多年的主母,也是见惯了场面,习惯了权贵交际的人物,虽然内心紧张,但说话依语气依然不缓不慢,三分恭谨,七分镇定,“承蒙夫人瞧得起赵家旗下的鱼庄,这是我赵家手令,但凡持手令到赵家旗下,无论是用餐还是购物,一律只收半价,夫人若不嫌弃,还请收下。”

    赵太太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用羊脂玉做的玉,上头打造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背面刻了个赵字,大概这便是赵家的标识了。

    无论是当朝勋贵,还是巨商大贾,江湖门派,一旦发展到了一定势力,有了根基后,都喜欢自行发行所谓的信物,拥有此信物之人,不说号令其名下所有从属之众,却也可以当作是一种身份的像征,而赵家是商业巨贾,发行的信物就能在赵家任何一间铺子以半价购物,甚至免费购买。

    一旦持了这块手令去赵家名下的铺子里购买,不但能得到恭敬接待,还可以省下一半的钱,确实很诱人。但徐璐也只是微掀了眼皮,便道,“赵太太有心了,只是我与赵太太非亲非故,就贸然收下夫人大礼,可是不妥的。赵太太还是请收回吧。”

    赵太太一脸诚恳地道:“夫人,这令牌,赵家只发行了五枚,分为青红白紫黑五种,其中白色尤为重要。拥有此令牌,除了买卖便宜外,最重要的,拥有此令牌,可号令所有赵家诸人,包括身为赵家家主的外子。凌大人的眼界格局,赵家恐怕还登不得台面,但三个好汉一个帮,相信还能替督抚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的。是不?”

    徐璐坐正了身子,轻言细语地道:“赵太太果真是七窍玲珑心思,难怪赵家生意做得这样大。”

    赵太太懵了,徐璐东打一枪,西来一句的,把她弄得云里雾去,压根就猜不出徐璐的心思。她分明是来向凌夫人陪罪,投诚,这凌夫人也不知是听懂了,却故作糊涂,还是压根就没听懂。

    “咱们这点家底,在夫人眼里,可就算不得什么了。”赵太太心头愁肠百结,她与多个巨贾之家的夫人来往,从来没有今天这般,一肚子话没地方说,一身的力气,无处使的无力感。

    “赵太太不必多言。”看赵太太似乎被她绕进去了,徐璐也有些无耐,她没有与这种生意人打过交道,也学不来拐弯抹角,最后,还是拿出她的必杀技……开门见三。

    “赵太太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说句实在的,那日之事,我和我家大人都未放在心上,我家大人好歹也是一省督抚,肚量还是有的。所以赵太太实在没必要惶恐。”

    赵太太将信将疑,她也与不少官夫人打过交道,这当官的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官腔说得头头是道,圆圆满满,可实际上却是猪狗不如。与官夫人打交道久了,也得出了经验,在没得到确切保证之前,她是绝不能放松警惕的。

    “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店里伙计的无理,是民妇的福气。夫人不计较,但民妇却不能无动于衷。店里的人有眼无珠,怠慢了夫人,让夫人败兴而归,还差点给夫人惹来大麻烦,民妇在这此向夫人赔罪。这令牌是赵家对外信物,也今日送与夫人,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个念想。还请夫人务必收下。”

    徐璐说,“虽然那日确实集了一肚子火,不过近来因为被别的事给耽搁了,倒把这事儿给忘掉了。既然赵太太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拂了赵太太美意。我嫁入凌家时日偿浅,但我们家大人已时刻告诫我,当官的绝对不能与民争利,所以这令牌我是万万不能收的。若赵太太真心要赔罪,就请夫人多多支持我家大人在税赋的改革便是。”

    赵太太连忙保证道:“自从督抚夫大人来我福建,做了多少有利于老百姓的事儿,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消夫人明说,我们都要支持督抚大人的。”

    徐璐高兴地点头,“有赵太太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两年来,我们大人斩杀查处了多少贪官污吏,可仍然有顶风作案的官员,实在令人生气。就拿王华周来说吧,此人专司泉州商业税赋,却中饱私襄,官商勾结,大大损害了朝廷利益,害得国库空虚,实是罪大恶极。”她瞧赵太太面色茫然,又继续道,“福建依山傍海,地理形势,决定了倭寇的横生,以及海运事业的兴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庞大的治安压力。练兵,造船要花钱,修筑城墙,建设城池都要花钱,可这钱从哪儿来?全得靠地方税收。官府想提高税赋,以税养兵,这原也是好的。可这王华周欺上瞒下,不去找那些富得流油的巨商富贾,乡绅士豪,偏去逼迫老百姓。唉,老百姓有什么,不就是背靠黄土,在土里刨食,本就辛苦了,还要承担一大堆的苛捐杂税,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商税和盐、茶、酒等货物税的征收,才是维朝廷机购运转的重中之重。工商税收更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但我发现,泉州地区的工商税,在整个福建却最为低廉。刚开始爷还以为是本地官员为了刺激经济发展,施行的薄税政策。后来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些商人与王华周相互勾结,这些年来,也逃了不少的税,我家大人格外震怒。国库空虚,都面临着发不出将士饷银的窘境。可那些个别商人,白白享受着朝廷优待,和将士们的浴血保护,本来就该他们担当的责任,却让贫穷劳苦的庄稼人承担,实是可恶。”

    说到最后,徐璐已狠狠拍了桌子,俏脸上一片寒霜。装作没有瞧到赵太太豁然变了的脸色,继续森然道:“这类商人,一味赚钱,却不思回报朝廷,回报百姓。还与贪官勾结,一道祸害百姓,我家大人极是震怒,准备派人对这些偷税漏税与王华周勾结的商人逐一清查。一旦查处出来,就强制补交偷漏的各类税斌,并罚五倍的税款。尤其是那些数额巨大的商贾,更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严重者,抄家。”

    赵太太内心惶然,大庆朝重农轻商,商人的税赋都比较重,地税、牙税、当税、契税等杂税加起来,基本上占了营收的五成左右。为了增加收成,哄抬物价,垄断经营,打击同行,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尤其为了更快地增加财富,通常都会买通官府进行偷税漏税。赵家也与王华周勾结了数年,省了不下百万税赋。若是让凌峰给查了出来,再按五倍的罚款,赵家就得伤筋动骨了。

    徐璐看着赵太太,“夫人,你们赵家,应该不会偷税漏税吧?”

    赵太太心里一阵哆嗦,她也想力持镇定的,但却无法办到。跪倒在地上,“夫人,我赵家有罪,民妇也有罪,请夫人给我赵家指条活路吧。”

    赵太太也是没法了,人的名,树的影,凌峰在福建那可是有杀神屠夫的绰号,以往那个在福建指手遮天的海家,是何等的威风嚣张,凌峰扬起的三板斧,只亮出第一板斧,就给烟灰飞灭,尤其海家还有个女儿还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呢。海家如此的树大根深,都让凌峰三下五除二就给杀得干干净净。远的不说,就说王家吧,王家也是福建鼎鼎大名的超级巨贾,比起泉州第一首富的赵家,又要牛气多了。王家在凌峰雷霆手段下,不出三日功夫就服了软。赵家小胳膊小腿的,更是不经折。于是,一听凌峰要对偷税的商人动刀,赵太太二话不说就讨饶了。

    徐璐心想,这赵太太倒是个妙人儿,懂得见风使舵,不像有些土豪绅贾,明知对手强硬,却自恃本事,非要硬杠。虽说最终下场凄场,但想要对付,确实也要费一翻功夫。这赵太太倒是干脆,直接服软,倒也省了她不少事儿。

    当然,以凌峰的心思,虽然不喜这些商人过于无耻的追本逐利,但商人唯利是图本就是天性,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不现实,按凌峰原来的主意,也就是拉两个出头鸟来,好好杀杀威风,其余商人自然就老实了。既然赵家如此闻弦歌知雅意,这样一来,改革税赋便容易多了,倒也省了凌峰不少事儿。

    基于赵家如此的识时务,徐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并且还透露了官府未来走向,比如,泉州准备成立海司衙门以及专业护航队,打造海上军舰。每艘军舰设大将军炮,百发连机弩,用军事方式保护出海的商家,商家只需拿出一部份费用,便可以请到训练有术的水兵护航出海,比自雇护卫又要好上太多。

    自雇护卫都是江湖人士,武艺虽高强,却从未进行过强化军事训练,临阵杀敌并不能发挥最大威力。反倒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水军,单打独斗虽不在行,但胜在有着丰富经验的海上战争,并且还用军舰护航,又有先进武器,这是任何一家护卫队都是办不到的。

    当然,官府军舰也并非出钱就可以请到的,首先要满足几个先决条件。

    徐璐笑眯眯地看着赵太太,后者一脸的狂热,藏在恭敬面容下早已有颗活跃的心思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要亲自问过我们家大人方能知道。不过,依我对我们大人的了解,想来也只有那些合法经营,规矩纳税的商家方有此申请资格吧。”

    赵太太心思越发活络了,连忙保证说,“先前我们家也够糊涂的,占了官府不少便宜,也亏得夫人及时点拔了民妇,使得我赵家不至于一路错下去。今日民妇向夫人保证,督抚大人的税改政策,我赵家第一个支持。”

    赵太太这是变相地表示,服从官府安排,补齐先前漏交的税,彻底支持官府即将推出的税改。

    徐璐很是满意,又给了颗甜枣,“我相信赵家能够做到泉州第一首富,显然也是有实力申请舰队护航。”徐璐又透露给赵太太,官府成立护舰队,也并非护送所有商户,总得优先照顾合法经营,依法缴税的商户。

    赵太太心里又琢磨开了,赵家能成为泉州第一首富,也是托了福建日渐繁荣的海运事业,但因为海盗原因,赵家也培养了一大批打手护卫,这是一笔非常昂贵的开支。如果真能争取到军舰护送,那就能省很多事儿了。海运事业巨大的利益回报,促使赵家可以忽略掉那微小的护舰队开支。尤其借着第一个响应官府税改的东风,搭上督抚大人这条船,对赵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想着赵家的死对头吴家的日益猖獗骄傲,赵太太越发坚定了要找个更大靠山的想法,而眼前的凌督抚,就是现成的靠山与资本。虽说先前因赵家开罪了督抚夫人,但知错能改,善莫大蔫,相信督抚大人不会计较就是了。

    赵太太走后,又办了一件漂亮差事的徐璐迫不及待地去了外院,想邀功去。

    ------题外话------

    现在都杯弓蛇影了。

    今天应该没有错了吧?我仔细查了两遍了。

第103章 外书房有心大的丫头

    因凌峰大多时候也在衙门里办公,就算回到凌府,也是在外书房里呆着,极少回后院来。凌峰的外书房便设置在凌府后花园深处一幢宅子里。在月洞门处,婆子丫头还备了单人拉的马车,徐璐觉得这么点路程还坐车,未免娇气,也不利于锻炼。索性徒步过去,反正后花园再宽阔,也就千百步的距离罢了,还累不倒她呢。

    一般大多数人家的书房都设在清幽之地,对环境的要求格外严格,除了清静外,防守也特别的严。进入后花完深处,一条不宽的青石铺就的小路,弯曲而幽静地延伸到眼光尽头,一处静立在湖泊处的独栋二层小楼在参天古树下露出一方屋角。

    走近后,阔气宏伟的高大院墙,黑漆大门上挂着着匾额,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壮月楼”三个大字。门半蔽开着,进入大门,再徒步进去,齐整的青石地砖,打扫得寸叶不见,地面纤尘不染。

    踏入门槛,徐璐便瞧到天井里有丫头正拿着水壶在浇花,她认出这丫头,叫妙琴,是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丫头。

    那丫头也瞧到了徐璐,赶紧上前施礼,“夫人。”

    “爷在里面吗?”

    妙琴回答道:“夫人要见爷么?爷正在里面呢。”

    徐璐点头,继续朝前头走去。也不知是从哪移植来的老槐树,把整个院子遮了几乎一半。以至于徐璐在走近后,才发现,这儿居然还有层层侍卫把守。

    徐璐还未踏入台阶,就被人喝斥一声,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两个青衣男子,腰缠长剑,神色严肃警戒地盯着徐璐,“站住!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徐璐那个气,她知道凌峰的外书房应该有许多机密,让侍卫把守也是应当的。但她好歹也是凌峰的妻子吧,也被称为闲人,实在令人生气。

    “你们瞧我像是闲人吗?”徐璐冷下脸来轻斥。

    这些侍卫一直在壮飞楼当差,又负责死守外书房,而徐璐也从未踏足过壮飞楼,侍卫们也压根就没见过徐璐,也确实没有认出她来,不过瞧着徐璐头上那枚金光闪闪的凤鸟大钗,和不俗的装扮,以及身后的丫头跟随,也多少猜到了徐璐的身份。

    但这二人却依然冷着脸来,其中一个抱拳道,“原来是夫人。属下怠慢之处,还请恕罪。只是爷的书房乃府中禁地,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还请夫人谅解。”

    徐璐大开眼界,她堂堂主母之尊,居然让侍卫给拦在门外。

    “我也不能进去么?”徐璐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抱歉,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徐璐生气了,瞪着大开的书房大门,“爷在里头吧?”

    “是。不过没有爷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

    徐璐此刻进退两难,强闯吧,万一凌峰发火,她就惨了。可就这样离开吧,又太怂了。正在踌躇时,书房里头出来一个青衣小厮,是凌峰的小厮,叫凌小年。

    凌小年一脸恭敬地对徐璐打千作揖,“夫人,爷知道您来了,赶紧吩咐小的来迎您进去。”

    徐璐心头松了口气,真要让她就此回去,也太丢面子了。她昂首挺胸踏过半尺高的门槛,便发现,这书房还真阔大,五间上房,全给设计成书房,她正四处观望打量,凌小年又对她伸手,“夫人,这边请。”

    徐璐只好撇下满目的打量,随凌小年一并往左走,凌峰的书房简而不繁,家具布置简洁,款式和花纹也不繁琐。几、桌、椅、屏帷、笔砚文具、书几都以简洁素雅为主。其实说是书房,这儿的书并不多,就是两面实木大书架摆成十字形状,上头搁置了些书籍,名贵古玩或是一些花瓶古薰之类的,另一个书架摆放着画卷、瓷做的花鸟,用以充架。角落里摆了几盆青叶盆栽,靠墙的一面,挂了几件兵器,有弯弓,大刀,宝剑,各若干轴,名贤墨迹,角落里的衣架上,还挂有一套白色盔甲。再往里头走,雪青布幔背后,却是另有乾坤。

    徐璐怔了怔,一个红木的长条大案静静地摆在正中,上头摆着文房四宝,以及一些文书密谏。桌案后一把太师椅,赫然坐着凌峰。而下面几把通体光素无雕饰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也坐着好几个人。她没有想到,凌峰的外书房里居然还有人在此,想来都是凌峰的幕僚吧。

    这些人见到徐璐,也全身起身,齐声作揖,“见过夫人。”

    徐璐微窘,赶紧还了一礼,“有没有打扰到诸位?”

    我们正在商议事儿,你陡然闯进来,当然打扰到我们了。

    幕僚们大都是学富五车的文人,生来便有与生俱备的高傲,自是不大瞧得起内宅妇人的,他们正商议着事儿,徐璐就闯将进来,若非顾忌着是上峰夫人,早就不给好脸色了。

    徐璐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完全没有想到凌峰书房里还有人,看样子似在商议军机要事。

    凌峰起身,来到徐璐跟前,语气温和,“你先去那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好了。”

    徐璐小心观察凌峰神色,看他似乎没有动怒的迹像,心头微松,点了点头,又折了回去。她来到书房的另一边,房门右侧进去两间房,落地式的雕花琉璃屏风后,桌椅齐全,靠墙的一面设有椅子茶几,靠窗的地方设有软榻,大圆桌过去,洗脸架盆碗齐全,还有一张床,看着床上的被褥枕套,徐璐有个古怪的想法:如果凌峰哪天与自己吵架了,这人完全可以歇在外书房了。瞧这儿,一应摆设寝具齐全,就算十天半月不回后宅也都成的。

    徐璐在软榻旁的四方小几子上抽了一本书,就靠坐在软榻上,看书打发时辰。

    她带来的丫头,并未进入屋子里,只是留到外头抱厦里侯着。凌小年是外男,也不好过来服侍徐璐,便把专门在外书房服侍的妙琴妙棋喊了进来。

    妙琴捧着一盘瓜果,上头撂着个茶杯,妙棋手上端着个填漆的盘子,二人朝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脆道:“夫人,请喝茶。”

    “夫人,这些水果都是井水湃过的,今儿天气有些闷热,吃些水果减减热。”

    二人分别把茶和果盘放到小几子上,徐璐看了妙琴一眼,说:“天气有些闷,又走了一大段路,怪热的,拿把扇子来,给我打打扇。”

    妙琴愣了下,笑着说:“夫人吩咐,原是奴婢的福气。可奴婢手上还有些事儿,都是爷交代下来的。夫人您看,等奴婢把爷交代的事儿弄妥当了,再来服侍夫人可好?”

    徐璐淡淡地道:“既如此,那你去吧。”

    妙琴又说了几句奉承话,然后恭敬退下,出来后,唇角却浮起一抹得意冷笑。

    哼,什么东西,仗着是爷的夫人居然敢指使起我来。我虽是凌府的奴才,可一直服侍在外院,你再横也管不到我头上。尤其她那样的出身,只要抬出爷来,量她也不敢再指使自己。

    徐璐又看了妙棋一眼,妙棋没有妙琴那么厚的底气,先前秋香几人的下场还明晃晃地摆着呢。于是赶紧说:“夫人稍候,奴婢去取扇子来,给您打扇。”然后快速去了西厢房,那儿有一间专门的库房,专门用来堆放四季应用之物,很快找出把扇子,来到屋子里,站到徐璐身后,不轻不缓地打着扇。

    其实现在十月的天气,虽然有阳光,但并不热了,尤其书房四周都有古树围绕,树荫成林,屋子里非常凉爽。但徐璐生气刚才妙琴胆大包天。明知凌峰书房里有人,居然不告诉她,让她在凌峰以及下属幕僚前落了个娇蛮跋扈的名声。刚才有心要治治她,这人倒是有骨头的,居然敢拿爷们的事来堵她。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就要中午了,凌峰与幕僚们还没有出来,而妙琴也一去不复返,徐璐静下心来,觉得妙棋还算守本份,于是让她下去。等她书看到一半时,凌峰总算过来了,“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外院来了?”

    徐璐抬头,不紧不慢地起身,“想爷呗,所以就过来了。”

    凌峰坐到软榻上,拉她一道坐到软榻上,俊脸凑了过来,双目含笑:“有多想?”

    她身子偎近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凌峰哈哈大笑,“真如此?那让我感受感受。”说着厚实的双唇就落了下来,压在她嫣美的双唇上。她搂着他的脖子,夫妻二人倒在软榻上,亲热了好一会儿,凌峰这才放开她,“嗯,果真如此。”

    徐璐脸色微红,习惯性地捏了他一把,“爷的正事商议完了?”

    “商议完了。”他看着她,说:“我一般都喜欢在书房与幕僚们商议大事,边边有许多重大机密,所以我在书房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任何人踏入这儿都要受到盘问。你以后要过来,事先通知我一声。”

    尽管他说的很是委婉,但徐璐仍是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变相地替刚才侍卫们的粗暴说话呢。

    她哪会与那些侍卫置气,都是职责所在罢了,只是当着下人的面,被驳了面子,一时下不了台罢了。

    她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不知道爷书房里还有人。不然我肯定不会过来打扰的。”

    凌峰点点头,他知道这丫头一向明事理的,稍微点拔两句便明白了。

    “赵太太走了?”他从果盘里拿了块苹果片,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递到徐璐唇边。

    徐璐毫不在意地含住,“嗯,走了。”她拿出一块白色令牌,递给他,把与赵太太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凌峰大喜,“好,这赵家确是个识时务的,倒让我省了不少的事儿。”

    徐璐又说:“爷可别高兴得太早。我瞧着赵太太这么识时务,又一心支持爷的政策,于是就擅自作主,把爷准备建护航队的事儿透露给赵太太了,赵太太很是心动。”

    凌峰想了想,说:“只要赵家遵纪守法,让护航队保驾护航也不是不可。”

    “这么说来,爷是同意了?”

    凌峰刮了她的鼻子,笑道:“夫人的面子,自然要给的,不但要给,还得大大的给。我和幕僚们商议了一上午,也制订了较为详细的税改政策和海运规则,既然这赵家是第一个投诚的商户,咱们自然要优加关照。还得劳烦夫人一趟,想办法把这税改消息透露出去。先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等时机成熟了,护航队在海上一亮相,再把政策一推,这便事半功倍了。”

    徐璐仔细想了想,说:“爷这法子倒是不错的。爷要我怎么做,我一定竭力去办。”

    “也不要你刻意去办,就是时常出席一些交际场合,再在适当的时机里透露两句便成了。”

    徐璐点头,“这阵子门房上的收了好些请谏,全是邀我入府赏花品铭什么的,因为我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怕压不住场面,给爷丢脸,所以都找了理由拒绝了。爷与我透个底,护航队只与五家商户合作,除了赵家外,究竟还有哪四家?爷与我提一下,我心里才好有个数。”

    凌峰笑了笑说,“你自己看着办,夫人觉得哪些人家合适,就选哪家。我全听夫人的。”

    徐璐大惊,“这怎能行的,爷别开我这种玩笑。”

    凌峰轻描写地道:“也没有让你去挑选,只要把事情稍微透露出去,这些人只要有眼光的,自然会主动登门的。到时候,咱们再睁大眼,仔细挑几家识时务的,又一心支持官府政策的,再大力扶持,这不就结了?”

    徐璐双眼一亮,“爷这个主意倒是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峰这样的想法不可谓不妙,如今朝廷开放海禁,泉州和天津卫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海贸试点,早就吸引了一些眼光独到长远的商户,虽然海上贸易有诸多风险,但也架不住那成百上千倍的利润。只要税改成功,那么官府就会有大把的银子了。

    一般来说,海上有两大风险,一是海上风暴,二是海盗,前者只能听天由命,但只要小心防范,还是没大问题的。但若遇上海盗,可就麻烦了。官府出动专业护航队,那便是把商人们的风险降至最低。只要稍微会算账的商人,都会明白,花点小钱就能挣回成千上百倍的利润,绝对划算的。

    而官府也能依靠护航队,大大除低水师开支,一举数得。

    夫妻二人又推敲了好些细节,做到万无一失后,时辰也不早了,凌峰看看天色,便说:“午饭就在这儿用吧。”

    徐璐没有意见,很快,丫头们就上了菜,妙琴总算出现了,合着妙棋服侍他们用饭。

    徐璐看着妙琴,问:“爷交给你的差事,可办完了?”

    妙琴看了凌峰一眼,回答:“回夫人的话,已经办完了。夫人还热吗?要不,奴婢给您打打扇。”

    “你看我像热的样子吗?”徐璐看了凌峰一眼,“爷究竟给了妙琴多少繁重的差使?一直忙到现在才空闲下来。”

    凌峰皱眉:“能有什么要紧的差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璐也皱起眉头来,“既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要忙到现在才得以空闲,爷也太不体贴人了。”她一副为下人着想的模样,“下回我来的时候,希望爷给我留点儿人手服侍我呀。”她细声细气地解释着,“爷的书房是何等重要,我也不好带丫头进来的。唉,习惯了让人服侍,忽然要自己动手,还真不习惯的。”她挽了袖子,姜黄色的袖口不知何时有了污迹,“主要是穿这种衣服干活,太不方便了。瞧,袖口都弄脏了。”

    凌峰面色不善地看了妙琴一眼,后者低下头去,不敢抬头,他淡问:“今儿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妙琴心跳如雷,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面浅的夫人居然公然告起自己的状了,害得她半天找不出话来。只能跪下来,“爷恕罪,奴婢今儿肚子有些疼,所以就偷了一会儿懒,没能服侍好少夫人,是奴婢的错,请爷恕罪。”

    徐璐说,“原来如此,害我误会了你。现在肚子还疼吗?”

    “有劳夫人关心,奴婢现在肚子已不疼了。”

    “那就好。我现在腰又有些酸,你来给我捶捶吧。”

    捶腰是件累人的活儿,站直了腰,又无法捶到腰,就算跪下来,也依然使不上手。若是主子有心要整治人,只需把身子紧靠着椅背,这时候想使力都使不上,就只能站起身,弯着腰,站在榻前,才能触摸到腰,没有经历过的人,很快就会明白,捶腰绝对比打扇子还要累人。

    妙琴给徐璐捶了一会儿腰,就累得不行,双手以及腰背酸得厉害,却又不敢停下来,心里诅咒不已,但在凌峰面前,也只能强自忍着。

    夫妇二人总算吃完饭,得知凌峰下午还要出去,也不好再多呆,也只能回她的院子,于是对凌峰道:“妙琴这捶腰的手法倒是不错,可比豆绿香芸几人厉害多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凌峰,凌峰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便说:“既如此,那就把妙琴拔给你服侍好了。”

    徐璐感觉腰间捶的力道陡然放松,偷偷地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那怎能行呢?妙琴一直在爷的外书房服侍,若是把她拔给了我,爷这儿怎么办?”她喝了口妙棋递过来的消食茶,又淡淡地道:“更何况,在外书房服侍,可比在内院服侍我强多了。说不定,妙琴还不愿意呢。”

    凌峰看了妙琴一眼,“夫人瞧得起你,要你近身服侍,你可愿意?”

    妙琴脸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她从凌峰淡漠的神情里,总算明白,她自恃美貌,以为能在外书房服侍,证明在凌峰眼里是有一席之地的。但凌峰刚才一句话,却让她希望破灭,全身尽冷。

    徐璐说:“罢了,既然妙琴不愿意,就算了吧。”

    妙琴却大大松了口气,似重活回来般,手上又有劲了,腰也不腰了,腿也不累了。继续卖力地给徐璐捶腰。

    徐璐也并非要妙琴服侍,只是借着凌峰的手,让她看清楚一件事,她再如何的拔尖要强,也只是个奴才。奴才服侍主子天经地义,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凌家的女主人。

    平时候我在后院,没有机会吩咐你。但我都来了外书房,你再自恃身份不愿服侍我,可就犯了奴才的大忌,是要被主子收拾的。

    从小,徐璐就被祖母训诫,对于奴才,千万不能一味的宠信,还得恩威并施。一旦发现有异心,必须给个雷霆镇压。在夫家,更要留一百二十个心。奴才在主子面前,天然处于弱势地位,但也绝不能小看这些小人物。尤其是服侍在爷们长辈身边的奴才,有时候比新人还要有脸面的。若无必胜把握,也只能忍着受着。一动就得雷霆万钧,一棒子打死,否则必后患无穷。

    妙琴自恃服侍凌峰,脸面与一般奴才不同,就敢给徐璐使绊子,还明着拒绝不肯服侍女主子,这可是犯了大忌。徐璐身为女主人,若不想办法收拾她,那她夫人的威信绝对会一落千丈。别的奴才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可就难管理了。

    恰巧她又完美地解决了赵家的事,凌峰就算对妙琴有想法,这会子也绝对要站在她这边。天时地利人和她都有了,收拾这种心大的奴才,也就轻而易举了。

    妙琴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徐璐只需让她见识到她这个女主人在爷们面前的地位,她是聪明人,自然会明白,她这个女主人是轻怠不得的。就算心里有想法,日后肯定也不敢再有任何轻怠了。如果她再聪明些,识时务些,就赶紧把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收起来,这才是保命的根本。

    休息了一会,凌峰的幕僚也已来了,徐璐说:“这儿也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凌峰拦着她,“横竖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干脆就在这儿吧,看看书,睡午觉也好。反正也没多少要紧的事。”

    徐璐也想留在这儿,这儿的布局非常妙巧,起居室里布置得写意舒适,最重要的,她也想和凌峰呆在一块。但嘴里却说,“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打扰到爷?”

    “我在那边商量事,横竖也两不相干的。你自行打发时间吧,我先过去了。等商议完事儿,就过来陪你。今晚带你去外头逛逛。”

    徐璐双眼一亮,忙不矢地答应了。

    凌峰走后,妙琴果然没了脾气,服侍徐璐战战兢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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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路见不平,哭给你看

    见妙琴老实了,徐璐也不再穷追猛打,打发她出去,自己找了本书看。看了会儿书,瞌睡就来了,于是又上了床午睡起来。

    凌峰与幕僚商议完了事,果然遵守诺言,带徐璐去外头逛街。

    夫妇二人换上轻便装束,侍女也没带,就那样大摇大摆从后门出去,拐个弯,便去了外头大街。

    泉州开放海禁,也有两年时光,靠着天然优势的码头,泉州的经济仿若重新注入了一股新鲜活力,在短时日里便吸聚了不少眼光独到的投资商,大街小巷的小商小贩遍地可见,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便有闲余时间提高生活质量,夜间生活也丰富多样起来。光做夜间生意的花街自是不必提,主要街道上的铺子,夜间都在开门营业,明亮的烛火把店内照得通亮,一些小吃店,百货店,布庄,金行,胭脂水粉,酒楼之类的更是人声鼎沸。

    徐璐长这么大,逛街次数倒是多,大都是只看不买。如今嫁了个有钱的夫婿,腰杆子自然就硬挺起来,每进一家店子,倒也买了不少物品,也亏得这些掌柜会做生意,凌峰只需付钱,然后交代“明日直接送到府前街十六号的凌府。直接与门房上的说,是凌夫人之物便是。”

    府前街十六号凌府,那岂不是督抚大人的府邸么?掌柜们只觉脚底发凉,全身发颤,激动不已,可等他们回过神时,人都已走远,不由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逛了近一个多时辰,徐璐满载而归,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甚至有些并不怎么用得着的,或是可买不可买,只要她露出些许兴趣来,凌峰一概让掌柜记下,送往凌府。

    徐璐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早已在计算花费的银子,老天,就这么一个多时辰里,她已经花掉了平常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数字。不由大为心虑。

    “前边还有一间专卖西洋玩意的,走,去瞧瞧看。”凌峰指着前边灯火通明装悠毫华的店铺。

    泉州自开放海禁以来,西洋商铺就多了起来,但价格贵得离谱,徐璐先前只在外头多瞧了两眼,就让里头的小二喝斥了两句。如今的她底气是有的,又瞧这店铺,正是先前曾喝斥过自己的,就有种想还以颜色的冲动。

    “今晚买的已够多了,还是算了吧。”

    凌峰好笑地点了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徐璐微窘,最后还是腼着脸与他一道进入铺子里。

    原先那个曾喝斥过自己的小二仍然在,不过早已不认得徐璐了,热情恭敬地上前招呼着,六尺高的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过,脸上是所有小二都会有的恭敬和谄笑,徐璐忽然就释怀了,确实是每个人都有势利的一面,也有人性复杂的一面,不能一概而论的。

    因为刚才买得太多了,徐璐实在没有可买的,也就兴趣缺缺,小二不肯甘心,眼前这对年轻夫妇衣着华贵,举止雍容,应该出身在非富即贵之家,哪肯放过这么一条大肥鱼,眼珠子一转,又拿起门口巴掌大的小镜子,满面的笑容,“奶奶您看,这小镜子应该适合您吧?”

    镜子很小,圆形状,只有巴掌大小,背面是用檀木雕刻而成,上头还有精美清晰的花纹,镜面平整光洁,非常清晰。从镜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以及额上垂吊的红宝石流苏,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么小巧的镜子,徐璐好奇心来了,拿在手头左右翻看地照着,爱不释手。

    “这玩意倒是不错,挺稀罕的。”徐璐一边照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如此精巧的东西,也可以随身携带,妆容花了,或是头发散了都可以随时关注了。

    小二很有眼色,连忙趁势打铁,“这镜子可好卖了,一天都要卖几十个呢。好多夫人奶奶们都喜欢,主要是携带方便,就只有咱这铺子里才有卖,还是从西洋那边弄回来的,可稀罕了。”

    店小二一双嘴直说得天花乱坠,徐璐好笑不已,她也想买,不过今晚花的钱太多了,于是问:“那这多少银子?”

    “不贵的,也才二十两银子一个。”

    徐璐那个乍舌,这么一块玩意就要值那么多银子,足可以当她们徐家以前一年的嚼用了。她如今财大气粗起来,也忍不住吃惊。

    “贵了,我觉得不值这个价。”说着就把镜子放了回去。

    小二急了,又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徐璐尽管心动,但仍然没有回头,倒是凌峰却对小二道,“十两银子,两面镜子。若是成就买,不成就算了。”

    小二故作为难,“爷,您也太会砍价了,小的看您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出身自非富即贵的人家,哪差这么点银子?您老人家可别与小的为难。”

    凌峰淡淡一哼,“一句话,成就卖,不成就算了。”他用嘴呶了呶被徐璐放回去的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成本,在我面前也敢抬高价,当我是冤大头不成?”

    也只是淡淡的语气,却让小二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强大压力,他心里一虚,赶紧陪笑道:“爷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唬弄您不是?实在是这镜子销路一向很好,一直供不应求。这物以稀为贵……”

    徐璐说:“行了行了,既然你们不够卖,那我就不买了。你们留着自己卖吧。”她心头也有些生气的,果然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卖东西也要看人下菜,真是的。

    小二急了,赶紧陪笑说了一通好话,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了两块给徐璐。

    徐璐赶紧说:“就一个好了,两个也浪费的。”她今晚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就算凌峰不计较,她本人也不好意思了。

    凌峰说:“没事,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店小二心里鄙夷,不值几个钱,你还砍价,砍得如此凶猛。

    徐璐小声说:“今晚都花了几千两银子了……”泉州城小商品发达,便宜的能便宜到让人颤抖,但贵的也贵到让人尖叫的程度。凌峰刚才给她买的,有便宜货,也有贵的,但总体来说,还是贵的居多。

    “只要你高兴就好。”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仿佛说天气般漫不经心,可听在徐璐耳里,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店小二张大了嘴,他也接待过不少一掷千金的巨商富贾,但大都是年纪一大把的,很少有年轻公子哥儿一掷千金的情况。主要是年轻人只成了家,却还未立业,都要靠长辈接济,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讨得女人欢心。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哥花钱如流水,却是眼都不眨一下,也不知是何出身,如此威武。

    徐璐也感动得几乎落泪。

    小二一边收银子,还一边说着他们亏了,这一单不赚钱,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什么的,凌峰摆摆手,“这些话你可是找错人了。”

    本来还想多介绍商品的,但徐璐已拿着买来的两面镜子离开了店子。

    徐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镜子,边走边道:“怪不得每个女人都想嫁入高门。”她双眼晶亮地望着凌峰,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和感叹。

    “一掷千金的感觉,真的好威风。”主要是被人奉承巴接,用羡慕的目光跟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这丫头,有时候狡猾如狐,但有时候,又实诚得令他忍俊不禁。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无法自抑地沉迷于她编织出的庞大情网中。

    凌峰温和地揽着她的肩膀,这时候,夜已深了,街上的人流也渐渐稀少,但仍是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冲击,“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嫁入高门的价值。”

    徐璐抬头望着他,“我呢?对爷来说,我应该有这个价值吧?”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心甘情愿为你花钱?”他虽然不愁银子花,但也有吝啬的一面。

    徐璐心里甜兹兹的,比吃了稀蜜还要甜,捧着镜子,简直如稀世珍宝一样稀罕,“四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呢。”

    “银子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可今晚花得也太多了。”她依然有小小的不安,“我是不是很败家?”

    凌峰停下脚步,“是有点。”

    她鼓起了双颊。

    他笑了起来,揪了她肉嘟嘟的脸颊,“偶尔败败也没什么的,主要是我高兴。”

    前边有人卖冰糖葫芦,徐璐说:“我要吃糖葫芦。”

    凌峰顺着她的手指头望去,只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头儿在卖冰糖葫芦,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若你喜欢,回头让厨房的给你做。”

    徐璐跺了跺脚,“人家现在就要吃嘛,爷就给我买一串嘛。”

    “小……少夫人,奴婢身上有银子……”豆绿自告奋勇地说,被徐璐横了她一眼,豆绿莫名其妙,却不敢再出头了。但心里却觉得今晚小姐过份了,花了爷几千两银子,还得寸进尺,还要让爷给她买糖葫芦,她身上又不是没钱,简直就是恃宠生骄的典型。

    凌峰又看了那老头儿一眼,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干净。”

    徐璐嘟着唇,“人家以前也没少吃的,也没什么呀。就一串,一串而已。”她撒娇地摇了摇他的手。

    凌峰投降了,实在是受不了她撒娇的功夫,这丫头放软声音,娇憨至极,声音软软腻腻,比糯米还要腻人,明明知道她恃宠生娇,但他仍是不忍拒绝她。

    “好吧,就一串,下不为例。”他照例揪了她的脸颊,她脸上两团肉呼呼的肉,白里透红,看起来又团又圆,像大白馒头,又像小笼包,实在是掐上瘾了。

    “就知道爷最好了。”徐璐喜笑颜开。

    凌峰半是无耐地掏出银子,正要递给豆绿,徐璐却说,“我要爷替你买。”

    “得寸进尺呀你。”凌峰故作恼怒。

    “那也是让爷给宠坏的。”徐璐扬着讨好的笑,凌峰无耐,也狠不下心来凶她,只好亲自去买了两串,一串给徐璐,一串给豆绿。

    豆绿受宠若惊地接过,“奴婢多谢爷。”小心翼翼地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其实糖葫芦味道并不怎样,小时候爱吃,长大了也就可吃可不吃,但今天气氛好,心情好,此时此刻,徐璐吃的已不是糖葫芦,而是一种幸福,一种叫甜蜜的味道。

    凌峰几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互动,已让暗地里保护他们的暗卫们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一些打扮成商贩或普通老百姓的暗卫,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他们跟在凌峰身边,已有不少年头了,印像中的主子,一向是别人将就他,可没有他迁就别人的。看来,这位少夫人在主子心目中,确实占了重要位置的。

    ……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点小小意外。

    一头驼着木柴的毛驴,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的车厢相撞,驴子来不及收蹄,受惊之下,前蹄高高扬起,把对方车厢几乎掀翻,驴背上驼的木柴也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还差点打到徐璐身上。也亏得凌峰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不然那粗重的木柴打在脚下,不肿也要痛上半天。

    对方马儿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所幸车把式经验丰富,及时控制了惊马。车厢里的主人受惊之下,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就把赶驴的人踢了一脚,并喝道:“老东西,怎么赶驴的,陪我二十两银子,并给我磕三个响头。本夫人就饶你一命。”

    周围很快就围了人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无人敢上前替老头儿解围。主要是对方气势汹汹,又衣着华丽,平头老百姓哪里敢惹。

    徐璐用手肘顶了顶凌峰的腰,“爷,这事儿要不要管?”

    凌峰淡淡地道:“关我什么事?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可那人好讨厌,好霸道。”尤其还生着一张横肉脸,一看就是个欺压百姓的土豪劣绅,或是为官不仁的官太太。

    “天底下不平的事多了去,我哪管得过来。”凌峰握着她的手,“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可是……”徐璐咬着唇,“对爷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可对老大爷来说,那就是性命倏关了。爷,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

    “那妇人我认识,她也认得我,所以我更不方便出面。”

    “那就更好办了呀,她认识爷,就更要买爷一个面子的。”徐璐看了那妇人,只见那妇人不依不饶地嘶吼着,老头儿已跪地磕头了,那妇人依然不肯罢休,还让车把式拉驴子,甚至连地上的柴都不肯放过。老头儿跪在地上,死死地拉着驴子,直说这毛驴可是他的全部身家财产,还是他从地主家借钱买的,还指望着靠它挣钱,反正说得极为可怜,徐璐同情心泛滥不说,正义感也暴涨,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拔开人群,一声娇喝,“住手。”

    徐璐站在当中,指着那明显愣了一下的妇人,喝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理,闹市纵马,横冲直撞,没有出人命也是你家烧了高香。惊了人家的驴,还倒打一耙,忒是可恶。如今还恶人先告状,还要脸不要?”

    那妇人被骂得直了眼,下意识道:“你是谁,多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人。”徐璐上前一步,尽管身高不及这妇人,但气势不输人,声音宏亮,士气惊人,“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不对,还敢恶人先告状,今日的闲事,姑奶奶管定了。若你觉得不服气,大可去告官,由官府来作裁决,可不能在这儿动用私刑,擅自强拉他人财物,这可是犯了抢夺罪,要受斩趾之刑。”

    “你可知什么叫抢夺罪?”徐璐不给这妇人说话的机会,气势汹汹地再向前逼了一步,那妇人不得不后退一步。

    “抢夺罪就是强抢他人财物,尤其还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是罪加一等,按我朝律令,轻者流配,重则斩趾。你要不要试一下斩趾的滋味?”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若你是平头老百姓还好,若是官家人,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

    妇人被徐璐无边的气势压得连退两步,怒道:“我兄长可是堂堂的侯爷之尊,我侄儿可是福建督抚,我家老爷可是五品的京官,哼,我倒要瞧瞧,谁敢罢免我家老爷。你吗?”

    这妇人说话很快,特有的京腔片子,又脆又疾,徐璐也只听了个大概,就只听到“京官”二字。脸色更是沉了下来:“这可不是京城,而是泉州。还有,身为京官,居然欺负我们泉州老百姓,真当我们泉州人是好欺负的吗?”

    徐璐的话引起了围观老姓的共鸣,纷纷出声支援她,直说京官有什么了不起,京官再大,也管不到泉州老百姓头上,更没资格在泉州地界作威作福。

    周围人的声援使得徐璐胆气更壮,指着这妇人的鼻子,厉声道,“公然抢夺他人财物,人证物证俱在,身为官员女眷,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呀,立即报官。”她回头看了豆绿一眼。

    多年主仆,徐璐与豆绿早已做到心灵相通,豆绿站了出来,“少夫人莫急,官兵马上就到。”

    那妇人脸色变了数变,自己都自报家门了,眼前这年轻妇人非但毫无惧色,反而变本加厉,显然也是有所依仗的。想她侄儿凌峰在福建大名鼎鼎,这年轻妇人非但不惧,反而还变本加厉,心头也有些发怵,但面上却厉声道:“泉州知府叫刘向东吧,我与他家夫人可是认识的。”心里却在想,福建什么时候还有比凌峰更厉害的人物?

    殊不知,她刚才的自报家门,因说话过快,徐璐并未听清楚罢了。

    豆绿虽然并不主张徐璐出这个头,但嘴巴却是毫不含糊的,“我们知府大人一向铁面无私,从来不屑官官相护。”

    刘向东在本地还是颇有官声的,围观的更是大声叫着,“碰到我们刘大人手里,管他是天王老子,一律按律查办。”

    妇人强撑着镇定,但眼里的慌乱已出卖了她内心,放软了声音对徐璐道:“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何必又与我过不去?”

    徐璐冷哼一声,“路不平,有人踩。若非你仗势欺人,欺负我们泉州人,我吃撑了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徐璐高昂着下巴,身上衣饰精贵,语气又严厉,又熟知津法,显然也是官家中人,越发顾忌,但嘴里却说着狠话,“也罢,若非今日本夫人有要事在身,就与你耗到底了,哼。”然后在一阵起哄声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豆绿说:“小姐,就这样让她离去?”

    徐璐横她一眼,“不然呢?”

    这时候人群也散了,凌峰上前来,笑盈盈地说:“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也。”

    徐璐白他一眼,把头别向一边。

    “怨我见死不救?”得到一个白眼,凌峰淡淡一笑,“那妇人的丈夫是锦衣卫同知,锦衣卫你知道吧?那可是皇帝的特务机构,最是跋扈了。一般的官员,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生怕被惦记上,不得安宁。你倒是好,真是勇气可嘉。”

    徐璐虽然没见过锦衣卫,但也从祖母嘴里听说过,锦衣卫行事嚣张狠毒,官儿不大,却人人畏惧,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杀人如麻,又执掌刑狱,但凡落到他们手上的官儿,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好些当官的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就避得远远的。

    徐璐愣了下,哭丧着脸,“爷怎么不早说?”

    豆绿见自家主子脸色大变,也跟着紧张起来,“爷,那锦衣卫很厉害么?”

    徐璐问:“爷也怕锦衣卫么?”

    凌峰看她一眼,“怕倒不至于。锦衣卫也不敢来惹我。只是那妇人与我却是有些渊源。那妇人是我堂姑母。”

    堂姑母?

    徐璐品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同宗的?”

    “三服之内。”凌峰好整以遐地瞅着她,“是我二爷爷的女儿,排行九,我父亲排行四。你说近不近?”

    徐璐直接木住,都与自己的公公排到一起了,不止是三服,简直就是一家人呀。

    “这可怎么办?”徐璐哭丧着脸,虽然婆母大如天,但婆家的长辈统统大于天,她一个还未正式拜见婆家的新妇,本来就该战战兢兢获取婆家亲戚的认可,却事先就把长辈给得罪了,这以后回了京,她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凉拌。”凌峰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往前走。

    徐璐提着裙子小跪步上前,拉着凌峰的手,轻轻摇着,“爷,人家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不下去,这才挺身而出。可不是成心要与长辈过不去的。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的。不然,不然我……”

    “你怎样?”

    “我就哭给你看。”实在没了法子,徐璐决定耍赖一把。

    豆绿说:“爷,少夫人真不是故意的,少夫人只是心肠热了些,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受罪,这才挺身而出。不是存心要与姑太太过不去的。还请爷爷发发慈悲。”

    凌峰哼了哼,斜眼看着徐璐,慢声道,“叫你不要出头,你非要出这个风头。现在闯大祸了?”

    徐璐点头如捣蒜,“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随便出头了。”她虽然有一颗正义之心,但大难当前,还是先顾自己吧。

    “某人好像还埋怨我见死不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爷做事一向顶天立地,我怎会怨爷呢?肯定是爷看错了。”

    “你倒是能屈能伸。”凌峰被逗笑了。

    徐璐打蛇棍跟上,涎着脸道:“那是爷教得好。”

    再也装不下去,凌峰敲了她的脑袋,“巧言令色。”

    见他似乎不再生气了,徐璐也松了口气,又摇着她的手,活像一只讨好卖乖的小胖松鼠,“这事儿也怪不得我,爷也要负一半的责任。若非爷事先提醒人家,人家也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了。哼,说来说去,还是要怪爷。”

    凌峰被气乐了,“好一张伶牙俐齿,弄到最后,反还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你还会有谁?”危机已过,某人又恢复了本性,皱着鼻子自我安慰道:“话又说回来,刚才四周都麻乎乎的,姑母也不见得就看清了我的面容,以后见到我,就算认出了我,我来个死不承认,她找不到证据,也拿我无可耐何了。”

    “嗯,聪明,高见。”凌峰一本正经地道,“只是忘了告诉夫人,我这位九姑母,此次来泉州,八九不离十,应该是来找我的。说不定,这时候已坐在咱们家中等候咱们了。到时候呀……咦……怎么了?”

    徐璐按着太阳穴,要倒不倒的模样,“唉呀,我忽然全身不舒服,头好晕。爷快带我去找大夫吧。”

    因为异于常人的身份,凌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锐利而清晰,看着她红润的脸色,他又气又好笑地拉过她的手,笑骂道:“别装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有我在,不会让你少块肉。”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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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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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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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