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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反客为主(下)

    “够了,都给朕闭嘴!”

    朝堂论战一起,大殿里的气氛瞬间便沸腾了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地攻讦着,啥芝麻破事儿全都倒了出来,一个个面红耳赤地争吵着,浑然就是一群街边大妈的形象,哪还有半点朝臣应有之气度,闹得高宗眼睛发直、头脑发昏,到了末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愤然一拍龙案,气恼万分地吼了一嗓子。

    高宗一向懦弱,身体又差,时常因病之故不上朝,纵使是上了朝,也大多是做个样子而已,很少真正去处理朝政,基本上不是听宰相们的,便是听武后的,甚少发表己见,至于发飙么,那就更是从不曾出现过,哪怕当初一代奸相李义府都欺负到头上了,高宗也只是记恨在心,大面子上却依旧没怎么发作过,此时这么一暴跳,还真是吓人得紧,满朝文武全都就此愣在了当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发着呆,这架么,自也就吵不下去了的。

    “陛下息怒,臣等君前失礼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面对着盛怒的高宗,群臣们可以不吭气,可身为右相的阎立本却是没这个福气——作为参与论战者中官位最高之辈,阎立本实难辞其咎,只能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面带羞愧之意地请罪道。

    “哼,失礼,好一个失礼,尔等眼里可还有朕么,嗯?”

    高宗今日的精神显然极为亢奋,并不似往常那般好说话,竟丝毫不给阎立本留半点面子,气咻咻地喝问着,一派不依不饶之模样。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高宗这么一喝问,不单是阎立本吃不住劲了,所有参与论战的朝臣们也全都腿脚发软,乱纷纷地跪了一地,各自叩首请罪不迭。

    “父皇息怒,诸位大人们行为虽稍有失检点,可心却是好的,都是想着为国尽忠,概因此番事情重大,稍有些争议也属正常之事,还请父皇明鉴。”

    太子有心要借贺兰敏之一案狠狠地打击一下武后一党,自然不愿看到高宗以发飙来按下此事,此际见朝臣们全都噤若寒蝉,不得不站了出来,一派温和状地从旁解说了一番。

    “哼!”

    高宗之所以会发怒,并不完全是因朝臣们太过放肆之故,更多的则是不想看到武后与太子当庭闹家务罢了,本有心借着发怒将贺兰敏之一事先行将局面糊弄过去,可被太子这么一进谏,自是不好再接着发飙,没奈何,只能是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追究朝臣们君前失礼之事,可脸色却依旧极为的难看。

    “父皇,萧御史所言虽稍有些过,可所虑之事却不得不防,那武敏之身为国戚,又久在朝中为官,蝇营狗苟之下,牵扯甚广,既是要审,确需慎重些才是,望父皇圣断。”

    李弘也算是个狠人,既已跟武后撕破了脸,自是不肯就此便作罢,这一见高宗不吭气了,李弘立马进一步将话挑明了来说,很有种痛打落水狗的做派。

    “唔,弘儿所言却也有理,此事么……”

    高宗并非不明事理之辈,虽百般不喜见到武后与太子激烈冲突,可眼瞅着贺兰敏之一事已无法压将下去,只能寻思着从主审官身上着手,以图将事态压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只是这个人选显然不是那么好挑将出来的,饶是高宗支支吾吾了半晌,却依旧是拿不定主意。

    眼瞅着高宗在那儿沉吟不已,诸朝臣们全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稍动上一下,别说动作了,便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怕的便是引起高宗的注意,此无他,只因这个主审官实在是太不好当了,那是坐在火山口上的活计,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于是乎,偌大的殿堂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气氛之压抑令人窒息。

    “父皇,儿臣以为此案重大,非贤能之辈不足以审明,今有七弟既贤且能,又有审案之经验,实是最佳之人选,恳请父皇圣裁。”这一见高宗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个屁来,李弘的嘴角边不由地露出了丝淡得几乎看不到的诡异微笑,而后,一本正经地上奏道。

    “陛下,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老臣附议!”

    “陛下,英王贤能,正是最佳审案之人选,臣亦附议!”

    “陛下,英王之能天下谁人不知,有其主持大局,定不致有疏漏之处,臣附议!”

    ……

    李弘话音一落,阎立本立马带头站出来高声附议,紧接着,不单隶属于太子一系的官员们站了出来,便是那些中立大臣们也有不少人跟着出言支持上一番。

    我勒个去的,太子这混球!老子还真是躺着都中枪,真他娘的该死!李显正冷眼看着热闹呢,浑然没料到太子居然将自己推上了火山口,先是一愣,而后火气上冲之下,不由地便在心里头骂开了,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太子的嘴,只可惜想归想,做却是做不得,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冷着脸站在了一旁。

    “嗯,弘儿这主意不错。”高宗对李显前几回的审案印象颇为深刻,此际见众朝臣们异口同声地举荐李显,自是大为心动,赞许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就此下旨意,可突地又觉得不妥,这便侧脸看了看武后,试探地问了一句道:“媚娘,你看显儿可能胜任否?”

    “陛下圣明,臣妾并无异议。”

    武后的脸色淡然得很,丝毫不因群臣们的举荐而动容,直到高宗开口垂询,这才展颜一笑,毫不犹豫地出言表态道。

    “嗯,那好,显儿,诸臣工一致举荐于尔,此案尔可能审否?”

    一听武后没反对,高宗自是大松了口气,一招手,将李显叫了出来,煞是和气地问了一句道。

    您老都有决断了,还问个屁啊,这当口上能说不么?李显对此案的根底清楚得很,自是百般不愿参杂其中,问题是老爷子都已开了金口,又岂能容得李显拒绝的,就算再有不甘,此际也只能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应答道:“父皇有令,儿臣自当效劳。”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大事已定,高宗的心情自是渐好,也不想再多纠缠于此,金口一开,便即站起了身来,转身便向后殿行了去,武后见状,深深地看了李显一眼,也没多话,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高宗身后。

    “散朝!”

    高宗与武后既已离去,侍候在前墀上的高和胜自不敢怠慢,扯着嗓子呼了一声之后,领着一众大小宦官们便追在了武后身后。

    “七弟,恭喜了。”

    朝既散,一众大臣们自是纷纷散了去,太子却没急着转回后宫,而是缓步行到了李显身旁,笑容满面地拱了拱手,煞是客气地说了一句道。

    “有赖太子哥哥提携,臣弟没齿难忘。”

    李显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尽管心中对李弘此举大为恼火,可面子上却甚是平静,只是淡然地回了个礼,不咸不淡地应答道。

    “嘿,太子哥哥还真是有心了。”

    李显没啥不满的表示,可李贤却是看不过眼了,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道。

    “七弟大任加身,实是辛苦了,为兄略备了些薄酒,还请七弟拨冗一叙。”李弘压根儿就没理会李贤的讥讽之言,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李显,意有所指地出言邀请道。

    “多谢太子哥哥厚爱,若得空,小弟自当进宫向太子哥哥请安。”

    李显不想在这等场合下与李弘闹生分,也不想明着投向太子,这便含糊地应答了一番,并未明言去还是不去。

    “好,为兄在此预祝七弟马到成功了。”

    太子显然是吃定了李显,丝毫不在意李显的含糊其词,哈哈一笑,潇洒地一甩大袖子,领着一众宦官们便行进了后宫。

    “什么东西,呸!”

    被太子如此明显地无视了一回,李贤气得脸色发青不已,恼羞成怒地对着太子的背影轻呸了一口,嘴里头含糊地咒骂了一声。

    “六哥,回罢。”

    李显生恐李贤冒出更难听的话来,忙拉了其一把。

    “嗯。”

    事已至此,纵使再有多少的怨怒都已无济于事,李贤倒也不至于傻到当场发飙之地步,闷闷地吭了一声之后,与李显并着肩便向宫外行了去,打算回府后,与李显好生商议一下对策,这等想法无疑是好的,可惜眼下却实现不了——没等兄弟俩走出宫门,背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一声招呼响了起来:“英王殿下请留步!”

    “哦,是高公公啊,有事么?”

    李显听得响动,回头一看,见是高和胜领着几名小宦官从后头追了上来,立马便站住了脚,待其赶到身前,这才客气地拱手问了一句道。

    “禀殿下,陛下有口谕,宣殿下乾元殿觐见。”

    高和胜显然跑的很急,气喘吁吁不已,可口齿却依旧清晰得很,紧赶着便将圣上口谕宣了出来。

    “哦?父皇可有旁的交待么?”

    李显一听是高宗宣召,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瞄了高和胜一眼,试探地问道。

    “那倒不曾,圣上已在等着了,殿下您请。”

    高和胜口风紧得很,半点风声都不露,只是一味地催请着。

    “这样啊,也好,孤这就去。”李显自是知晓很难从高和胜口中套出话来,也懒得多说些甚子,点头应承了下来,对着李贤使了个眼色,而后一转身,便向着深宫方向行了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要玩就玩得个大的(上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李显刚一转过乾元殿寝宫门前的屏风,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正并肩端坐在胡床上,脸对着脸,似乎在低声地议论着甚事,只是离得远了些,纵使李显听力过人,却也无法听个分明,再一看武后的目光已扫了过来,李显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抢上前去,躬身行礼问安道。"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平身罢。”

    高宗的气色显然不是太好,面上隐隐可见一丝丝的忧虑之色,可一见得李显到来,高宗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祥和的笑容,虚抬了下手,温和地吩咐了一声。

    “儿臣谢父皇隆恩。”

    不用细想,李显便很清楚高宗的忧虑何在,左右不过是却不过武后的请求,想要说服李显于审案时放那些涉案的后党们一马罢了,只不过身为帝王,这个明显是枉法的口实在是有些难开,毕竟高宗虽懦弱,却并不昏庸,当然了,心里头清楚归清楚,李显却不会傻到自个儿去点破的地步,这便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垂手而立,一派听凭吩咐状,却绝口不问高宗宣召的用意何在。

    “显儿不必拘礼,此处并无外人在,就随意一些好了。”

    望着李显那挺拔的身形,高宗心中甚是欣慰,只是一想到即将要开的这个口,不免便有些讪讪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就只能是强笑着摆了摆手,胡乱地吩咐道。

    “是,儿臣遵旨。”

    李显丝毫没有就此松懈的意思,一丝不苟地躬身逊谢了一句,旋即再次站直了身,依旧是挺拔无比的军人姿态。

    “唔,显儿对敏之一案可有甚看法么?啊,朕也就是随便问问,显儿姑且说说好了,左右就是自家人叙叙罢了。”

    眼瞅着李显始终不问缘由,高宗没了法,只好亲自挑起了头,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发虚,话说得无甚条理倒是其次,关键是语软弱无力,早没了先前在朝堂上发飙时的那等气势。

    “父皇明鉴,孩儿尚未接手此案,并不清楚详情,实不敢妄言。”

    李显本身就尚未想好该如何办理此案,又岂能说出个想头来,再说了,纵使有甚想法,李显也不可能当着这二位的面实话实说罢,面对着高宗的垂询,李显也就只能是公事公办地应答着。

    “唔,也是,朕是心急了些,呵呵,显儿无须紧张,就说说打算如何审明此案好了。”

    一听李显这明显是敷衍的话语,高宗虽略有些不满,可却不好发作,再说了,李显回答的固然是套话,却并不是无根据的废话,高宗就算是想要发作,也无从发作起,只能是干笑了一声,接着往下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此案既是争议颇多,审案自该依律而行,不枉不纵,若非如此,实难服众。”

    明知道高宗希望的答案是“一切听凭父皇做主”,可李显就是不想如此作答,依旧是中规中矩地以套话为答案。

    “好,显儿此言大善,娘相信显儿定能审明根底,断不致有甚冤情的。”

    面对着李显的棉花糖战术,高宗压根儿就无处着力,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再问将下去了,正自尴尬万分间,武后已开口接过了话头,一上来便给李显戴了顶高帽。

    “母后谬奖了,儿臣自当勉力为之,断不敢辜负了父皇、母后之厚望。”

    李显可以从容应对心中有愧的高宗,可却不敢小觑武后的狠辣,此际一见武后亲自出马了,心弦立马紧绷了起来,只是城府深,并不曾将紧张感带到脸上来,依旧是淡定无比地回答了一句套话。

    “嗯,如此甚好,只是此案牵扯过巨,显儿一人怕是有些忙不过来,娘可舍不得显儿过于操劳,如此好了,便让希美(刘祎之的字)与申宁(侯善业的字)二人相助于尔,五日内便结了此案罢,长久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显儿以为如何啊?”武后的脸皮可不比高宗,那是厚得跟城墙似的,睁着眼睛就敢随便说瞎话,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派为李显着想的样,实际上却是几圈紧箍咒毫不客气地便套在了李显的头上。

    限时五天?哈,你个老贼婆还真是敢讲,我勒个去的,走着瞧好了!李显本来还犹豫着该不该下死手——并非李显不想一举整垮武后,实在是对李弘那头有些不放心,李显可不想平白做恶人,还是那等为人做嫁衣的傻恶人,此时见武后如此相逼,心头的火气“噌”地便窜了起来,只是靠着养气的功夫深,并不曾表现在脸上罢了,面上神色虽不变,可心里头却已暗自下了决断,打算借此事跟武后来个大摊牌了。

    “母后有令,儿臣自当遵循,此事确实不该久拖,只是仓促结案恐也有不妥,若是有所疏忽,怕是不美。”李显心中虽已有了计较,可该争取的李显却并不想就此放过,这便不紧不慢地回答了一句道。

    “显儿多虑了,此案办到何处便算何处好了,早些结了也罢,终归不能影响到朝堂之运转,须知稳定乃是社稷大要,轻易颠覆不得。”武后意志极为坚定,认准了的事自容不得李显含糊了之,李显话音刚落,她便已截口拒绝了李显的请求,毫不客气地又是一圈紧箍咒扣到了李显的头上。

    “显儿不必担心过甚,万事自有朕为你做主,这案,唔,这案早些过了也好,五日是短了些,可将将算去,却该也是够了的,若是实在不行,下次早朝前办妥了也行。”高宗到底是疼心切,虽惧内,却舍不得李显太过受委屈,此际见武后逼迫过甚,唯恐李显不开心,忙从旁解说了一番,将时限悄悄地放宽了去——按唐律,早朝的规矩是七日一大朝,当然了,高宗甚少按这个规矩来,时常是十天半个月ォ上一回朝,遇到病重时,更是数月不上朝,眼下高宗身体虽稍有好转的迹象,可也难说下一回早朝是何时。

    “是,儿臣谨遵父皇圣谕。”

    李显自是能感受得到高宗的善意,不过么,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因整件事李显心中已有了些定算,却也不怕时日不够,更不虞那两位后党的“协助”,然则该表忠的时候,李显自不会有所失仪,这便恭恭敬敬地谢了一声。

    “嗯,那就好,回头朕给你旨意,道乏罢。”

    高宗可不想武后与太之间的矛盾没解决之际,又迎来李显对武后的不满,这一听李显应了诺,也不等武后有甚表示,直截了当地便下了决断。

    “是,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李显也没打算在此时此刻与武后争执不休,这一听高宗如此说法,立马便躬身道了乏,一转身,退出了寝宫,大步向宫门外行了去。

    好个老贼婆,跟老玩这一手,嘿,美了你了,想玩么,那咱就玩个大的好了,看看究竟鹿死谁手来着!一走出乾元殿的大门,李显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暗自发起了狠来。

    “殿下,您可算是出来了,不单奴婢等急了,那边两位怕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无二了。”

    李显刚走出则天门,正在门前不远处团团转的高邈立马蹿了过去,贼笑嘻嘻地撇了下嘴,冒出了句俏皮话来。

    “嗯?”李显一听这话古怪,顺着高邈撇嘴的方向看了过去,入眼便见王德全与张彻这两个宦官头正相隔数丈地对峙着,大眼瞪着小眼,一派各不相让地扭着劲儿,不由地便是一阵好笑,可也懒得多啰嗦,大步便向停靠在广场一角的马车行了过去。

    “启禀英王殿下,我家殿下请您务必过府一叙。”

    张彻眼神好,率先看到了李显的到来,自是顾不得再跟王德全斗气,忙一溜烟地蹿到了李显身前,哈着腰,陪着笑地转达了其主李贤的邀请。

    “英王殿下请留步,太殿下有口谕,请殿下到东宫一行,有要事相商。”

    一见到张彻跑了开去,王德全先是一愣,而后立马便回过了神来,赶忙紧跟着奔行到了李显面前,很是客气地宣了太的口谕。

    这两混球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时候了还玩这么一手,搞没搞错,真嫌老的麻烦不过多是不?李显怎会不知晓两位兄长心里头的小九九,不过么,此时此刻李显却并不想与他们见面,这便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道:“孤没空,回头再说好了。”话音一落,也不管两位宦官头是何表情,一掀马车的帘,哈着腰便钻进了车厢之中。

    “殿下……”

    “殿下,您……”

    这一见李显如此果决地拒绝了自家主的邀请,王、张二人全都慌了神,各自张嘴欲呼,可高邈却不给二人再次进言的机会了,一扬手,高呼了一声:“起行!”此言一落,数百名王府侍卫们簇拥着马车便就此启动,沿着长街向英王府驶了去,只留下王、张两位宦官头在原地瞠目结舌地发着傻……

第二百四十三章要玩就玩得个大的(中)

    于待人接物上,李显一向不怎么喜欢摆架,尤其是在面对两位兄长时,礼仪上更是向来不曾有所缺失,然则,在这等微妙之时刻,李显却也不得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理由么,说穿了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个主动权的问题罢了——就目下的局势而论,贺兰敏之一案必将引爆一场朝堂风暴,只是规模大与小的区别而已,不幸的是李显本人正处于风顶浪尖之上,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之下场,故此,无论是欲图自保,又或是打算从中渔利,李显都必须充分调动各方势力,让各方势力全都围着自己转,而不是去多方讨好,这可是个原则性的根本之所在。"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七弟,父皇、母后可是有甚交待么?”

    相较于其余皇们的沉稳,李贤显然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李显这ォ刚回到家,连口气都来不及歇,他已前后脚杀上了门来,连寒暄都顾不上,一见到李显的面,立马便猴急无比地便追问了起来。

    “嗯,六哥,屋里叙话去,请!”

    对于李贤的急躁,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概因这厮如今基本上已是赤

    条条的一个光杆司令,亟需一个翻盘的契机,若不然,极有可能便被彻底边缘化,闹不好再次被就藩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这等重压之下,李贤的急也就是可以理解之事了的,当然了,从大局来考虑,李显也不希望李贤被边缘化,再怎么地这面性能尚算不错的“盾牌”李显暂时还舍不得丢下,可不管怎么说,这等朝堂大事也不能在大门口这等人多嘴杂的地儿畅谈无忌罢,李显也就只能是笑了笑,比了个“请”的手势,将李贤让进了府门,一路几乎无语地并肩行进了后院的书房中。

    “七弟,情形究竟如何?为兄可是急死了,唉,这案棘手,七弟实不该任了这个主审官,万一要是出了甚岔,叫为兄该如何自处?”

    李贤是真的急了,大部分的原因是关心他自己的利益,可也有着替李显捏一把汗的意思在内,毕竟眼下他能依靠的也就只剩下李显了,万一李显要是因此案倒了下去,他李贤可就真的没得玩了,加之李贤本就不是个善于隐藏感情之辈,这急可就全都挂在了脸上,这不,屁股都没坐稳呢,话便一连串地往外冒了出来。

    “六哥莫急,事情虽棘手了些,小弟还应付得过去,六哥只管先将明春主考的折备好,其余诸事交给小弟来办好了。”李显心中早已有了定策,自是毫不慌乱,此际见李贤猴急得不行,心中暗笑不已,也没急着回答李贤的问题,端起了茶碗,对着李贤示意了一下,而后饮上一小口,不紧不慢地品起了茶来。

    “唔,也是,以七弟之能,当不致有倒悬之厄,只是此事实非同小可,若是让那厮平白得了利去,那岂不是为人火中取粟么,此事终归得慎重计议方好。”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李贤对李显之能耐倒是极为相信的,此际见李显镇定自若的样,紧张的心情自是稍缓了些,可转念一想到可能从中渔利的太,心气立马便又有些不平了起来。

    “嗯,六哥所言甚是,小弟此番被父皇召了去,母后可是放了话,就给小弟五天时间结案……”李显没打算瞒着李贤,随手将茶碗放在几上,面色平静地说道。

    “什么?五天?开什么玩笑?如此一桩大案五天如何能审完,当真是岂有此理!”

    李贤性急,一听审案的时限只有五天,立马便急了,不等李显将话说完,便已咋咋唬唬地嚷嚷了起来,一派气急败坏之状。

    “时间是短了点,不过也够了,父皇倒是有交待,说是下次早朝前办完即可。”李显压根儿就不在意李贤的暴跳,不动声色地瞥了其一眼,淡定地接着说道。

    “那也不过七日罢了,嘿,母后这是打算草草结案来着,也对,那厮弹劾的都是母后的人,又怎由得母后不着急,只是此事对七弟来说,却是不公平了些。”

    李贤本性聪慧,发作了几句之后,旋即便猜到了武后此举的用心之所在,一时间心情不禁有些矛盾了起来——李贤虽也很讨厌武后的干政,可这一向以来,母俩并不曾真儿个地发生尖锐冲突,倒是与太之间狠斗无数,从心底里来说,李贤自是宁愿看到太倒霉,而不是得势,只不过因着李显一向与武后不对付的缘故,李贤并不敢将真实的心思表露出来,只能是就事论事地扯了几句。

    公平?那玩意儿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惜在天家里压根儿就不存在,这厮满嘴胡柴,不过就是盼着太倒了台,他好上位罢了!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李贤的口吻,立马猜透了其心里的那点儿小算计,可也懒得说破,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回了一句道:“此案于小弟来说,不过鸡肋罢了,审明与否皆无所谓,可对太哥哥来说则不然,小弟料定太哥哥早晚要找上门来,或许能有所得也不一定,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倒也不差公不公平罢。”

    “嗯,话倒是如此,只是……唔,也罢,一切由七弟拿主意便好。”

    李显的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可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这是在告诉李贤,此番与太合作乃是既定之策,断不容更改,李贤虽略有不喜,却也不好再多进言,只能是摇了摇头,收回了试图说服李显的心思。

    “启禀二位殿下,圣旨到了。”

    李贤话音刚落,高邈已从屏风后头冲了进来,对着哥两个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声,只是脸上的神情却透着古怪之意。

    “嗯?”

    李显眼尖,这一见高邈神色有些不对头,立马眉头微微一皱,带着丝不悦地吭了一声。

    “禀殿下,来传旨的是殷王殿下。”

    高邈见李显面色不愉,忙不迭地便出言解释了一句道。

    老八来传旨,这显然不合礼法,搞什么飞机!李显一听是李旭轮前来传旨,不由地便是一愣,旋即便隐隐猜到了李旭轮的来意,可也没说破,只是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来,随手整了整衣衫,笑呵呵地看着李贤道:“六哥,小八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一起见见?”

    “不了,七弟自去忙罢,为兄从后门走,就不多参合了。”

    李贤与李旭轮岁数相差极大,彼此间基本上就没啥往来,虽有些奇怪为何是李旭轮前来传旨,须知长幼有序,哪有弟弟给兄长传旨的道理,可也没往深里想,实是懒得去府门外跪上一回,这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口便应答道。

    “那好,六哥请自便,小弟先去对付一番。”

    李显也就是客套地问上一声,原就没打算与李贤一起去接旨,此际见李贤如此说法,自是不会强求,这便点了点头,交待了一句,而后大步向府门方向行了去……

    “圣天有诏曰:英王显既贤且能,前有参赞之劳,后有破虏之功,诸般行事皆合朕意,今有监察御史萧明弹劾兰台太史令武敏之一案,事涉国戚,两造纷争,遂决不下,特令英王显为主审,大理寺卿侯善业、给事中刘祎之协办,急速查办,务求不枉不纵,限时五日审明,钦此!”

    李旭轮到得是比较突然,不过么,这些年来英王府接旨早就接得顺溜无比了的,自不会因此而乱了分寸,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没等李显迎出大门呢,那些香案、香火等接旨应有的事物皆已备齐,待得李显一到,这接旨的把戏也就可以上演了,但见个头瘦小的李旭轮立于香案之后,手捧着圣旨,稚声稚气地宣着,倒也颇有几分钦差的派头。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听旨意里规定的时限是五日,李显心里头不禁便犯起了叨咕,狠狠地鄙夷了武后一把,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是抱怨的时辰,只能是规规矩矩地谢恩了事。

    “七哥,请接旨。”

    这些年随驾在洛阳,李旭轮自是没少奉高宗、武后之命去办差,传旨也不是第一回了,可给自家兄长传旨却还是头一遭,心情不免有些忐忑,宣旨时倒也读得顺溜,只是汗水狂涌不已之下,全身湿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眼瞅着事情总算是对付了过去,李旭轮自是大松了口气,不等李显起身,便急忙忙地走将过去,将手中捧着的圣旨递交到了李显的面前。

    “有劳八弟了。”

    李显明知道李旭轮此来不光是为了宣旨,可却不想轻易便遂了其意,这便谢了一声之后,双手接过了圣旨,但却绝口不提请其入府歇息之言。

    “七哥……”

    这一见李显接过了旨意之后,并无其他的表示,李旭轮不由地便有些急了,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声,一派欲言又止之状。

    “八弟可是还有事么?”

    李显装出一副狐疑的样看了看李旭轮,明知故问地吭了一声。

    “嗯。”

    面对着自个儿一向以来的偶像,李旭轮实在是不愿意开这个口,奈何一想到武后的叮咛,李旭轮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红着脸吭了一声。

    “哦,那好,屋里说去罢。”

    李显倒也没让李旭轮为难,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李旭轮的肩头,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

    “哎。”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旭轮登时便松了口大气,紧赶着应了一声,跟着李显便进了王府的大门……

第二百四十四章要玩就玩得个大的(下)

    “七哥……”

    英王府的书房中,面对着笑容可亲的李显,心结在身的李旭轮显得极为的拘束,话自然也就说得甚是不利落,张口呼了一声之后,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都是自家兄弟,八弟不必见外,有事尽管说好了,但凡为兄能帮的,自不会叫八弟失望便是了。”

    李显一见李旭轮的神色,立马便猜到其此来必是来传达武后的密令,尽管内心里十二万分地不想听,不过么,该给李旭轮面子的,李显也不会吝啬,这便笑着出言抚慰了一句道。

    “多谢七哥抬爱。”一听李显如此表态,李旭轮忐忑的心顿时便松了下来,拱手谢过了一声之后,略一沉吟道:“好叫七哥得知,小弟来前母后曾有言交待,说是那武敏之虽不肖,可毕竟是国戚,天家的体面终归还是要的,若是闹得太过,没地让天下人看笑话,七哥您看这……”

    体面?好大的一个笑话,那老贼婆竟然要顾及体面了?呵呵,敢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一听武后提出的理由,李显心里头暗自冷笑不已,在他看来,武后这等廉耻全无的人连亲情都没有,又哪有甚体面可言的,不过么,这等想法李显自是不会分说与李旭轮听,而是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母后圣明,我等身为儿子的,能做到的自是该去做。”

    “哈,那倒是,小弟就知道以七哥之睿智,定不会受小人蒙蔽的。”李旭轮到底年幼,并没听出李显话里的真实意思——能做到的?啥是能做到的,那还不是李显说了算么,被李显这么一忽悠,立马高兴地鼓起了掌来。

    “八弟所言过矣,各方政见不同,未曾见真章之前,实难说谁对谁错,再说了,纵使是错的一方,也不见得便是小人,终归都是为了社稷着想罢。”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知晓李旭轮会错了意,但却不想点明出来,只是笑呵呵地顺着其的话语解说了几句。

    “七哥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只是小弟却听人说起一件蹊跷事儿,是关于太子哥哥的,说是太子哥哥那个,那个,啊,好像是不行了,却喜欢上了个优伶……”李旭轮一放松下来,自是啥话都敢往外冒,竟当着李显的面,揭起了太子的短。

    “八弟,休要妄言,太子哥哥乃是半君,非我等所能胡乱非议的,慎言!”

    太子的事情李显比李旭轮更清楚了不知多少倍,哪用得着李旭轮来告知,再说了,李旭轮可以胡乱议论,毕竟他还没开府建牙,可李显却不行,真要是让有心人知晓了此番议论,没地让人参上一本可不是甚好玩的事儿,这便一挥手,面带不悦之色地打断了李旭轮的话头。

    “七哥,非是小弟胡说,实是此事在宫里都传开了,母后生了气,都杖毙了好些个传话之徒,真的,小弟绝不敢虚言哄骗七哥。”一见李显冷下了脸,李旭轮不由地便急了,红着脸解释道。

    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太子那厮一大婚,这事儿不穿帮才怪了,看样子太子这回怕是真的要拼命了的!早在议定太子婚事之际,李显便已预料到了眼下这等局面,自是毫不奇怪这等消息的扩散,真正令李显在意的只是武后打算如何利用此事罢了。

    “哦?母后对此可有甚说法么?”

    李显眉头一扬,似乎被李旭轮说动了一般,紧赶着便追问了起来。

    “母后倒是没说旁的,啊,小弟曾听到母后感慨了一句,还真与七哥有关。”

    这一见李显脸色渐缓,李旭轮也就此松懈了下来,歪了歪头,一派回忆状地说道。

    “与为兄有关?”

    一听此言,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还真不知道太子的基/情能与自己有啥关联来着。

    “小弟就只听到半截子话,武后是说太子哥哥若是能有七哥一半的贤能那便好了。”李旭轮脸上显露出一丝激动之色地说道。

    呵呵,这老贼婆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么拙劣的挑唆手法都用出来了,可笑之至!李显太了解武后的为人了,哪会不知晓武后压根儿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无情之辈,之所以派李旭轮来传这么句话,其用心自然不是真的要推李显上位,而是在耍缓兵之计罢了。

    “八弟,此等话以后休要再提起,若不然,不仅为兄要倒霉,便是八弟也得跟着吃挂落,切记!”李显丝毫不因武后的夸奖而兴奋,反倒是面色一肃,语气慎重无比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是,小弟记住了。”

    李旭轮正自激动着,突地见李显面色肃然无比,不由地便是一惊,忙不迭地躬身应答道。

    “记住便好,为兄既接手了此案,自是须得做些功课,就不多留八弟了,待得此案结后,为兄自当设宴与八弟畅饮一回。”

    既已摸清了李旭轮前来的用意,李显自是不打算再多与其啰嗦,这便下了逐客令。

    “一言为定,那小弟便先告辞了,七哥留步。”

    李旭轮的谈性兀自极浓,可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却也不敢再多耽搁,只能是乖乖地起了身,躬身告辞而去了的。

    “高邈!”

    李显将李旭轮送出了二门,旋即便转回了书房,拿起搁在几子上的圣旨,掂量了几下,突地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高邈早就已恭候在了书房外,这一听到李显出声,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便冲进了书房,躬身应答道。

    “尔即刻拿上圣旨,带些人赶到诏狱,将贺兰敏之给孤看管起来,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私下见其,违令者,杀无赦!还有,通知罗通,散开人手,严密监视诏狱外围,若有发现,即刻来报,去罢!”李显随手将圣旨丢给了高邈,语调阴沉地吩咐道。

    “是,奴婢遵令!”

    对于李显的命令,高邈从来不打折扣,也不问缘由,捧着圣旨应了诺,急匆匆地便跑出了书房,自去调派人手不提。

    不就是玩阴谋么?谁怕谁来着,要玩咱这回就玩个大的好了!李显没去理会高邈的举措,手抚着下巴,细细地盘算着,脸上的神色愈来愈见凌厉了起来……

    东宫宁德殿的书房中,一身明黄单衣的太子李弘神情淡漠地来回踱着步,似乎很悠闲的样子,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子却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焦躁与烦乱——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些,李弘已是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到了台面上,赢了还好,倘若是输了,那可就得输光一切,别说太子之位了,便是他自己的性命怕也难保,又怎由得李弘不心焦的,只是事到如今,命运已不完全把握在他的手中,更多的则是取决于李显的偏向。

    对于李显其人,李弘从未真正看懂过,可有一条李弘却是确定无疑的,那便是李显似乎极为厌恶武后,行事每每与武后唱反调,至于说到原因么,李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更令李弘看不懂的是李显居然选择了投向李贤,而不是身为太子的自己,真搞不懂李显如此选择能得甚好处来着,是想入东宫么?可也不像,仅仅因为投缘?那更是扯淡,李弘记得很清楚,在李显年幼时,可是没少受李贤的欺负,投缘之说压根儿就无从谈起。不明白,李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不管他李弘是怎么想的,如今的李显就是站在了李贤的一边,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保不定李显此番便有可能暗中下黑手,从而拱李贤入主东宫,若如此,则大事不妙矣!

    “禀殿下,有消息了!”

    就在李弘胡思乱想之际,满头大汗的王德全急匆匆地闯进了书房,连行礼都顾不上,便即嚷嚷了起来。

    “哦?快说!”

    听得响动,李弘猛然抬起了头来,眼神凌厉地死盯着王德全,急吼吼地追问道。

    “殷王殿下离开英王府之后没多久,英王殿下便已派出大批人手赶到了大理寺,将关押武敏之的监牢控制了起来,所有原先的牢子全都被赶了个干净,再有,大理寺外出现了大批的可疑之人,疑似英王的暗底人马。”这一见李弘焦急如此,王德全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将所知的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开始了,终于是开始了啊……”

    听完了王德全的禀报,李弘单薄的身子猛地便是一个哆嗦,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子,仰天长叹了口气,呢喃地念叨着。

    “殿下,奴婢怀疑殷王殿下恐是暗传了皇后娘娘的密旨,而今事情紧急,可要再传英王殿下进宫一会?”望着李弘那患得患失的脸庞,王德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出言建议道。

    “不,准备两套便衣,孤亲自去七弟府上走一遭!”

    李弘略一沉吟之后,拒绝了王德全的提议,打算亲自赶往英王府探个究竟。

    “啊,这……”

    太子便装出宫可不是小事,不说出意外,便是被人参上一本都不得了,尤其是在这等敏感时分,更是件要命的事儿,王德全哪敢轻易应承下来,直惊得目瞪口呆不已。

    “哼,老六都能屈尊,本宫为何不能,还不快去准备!”

    李弘主意已定,自是不容更改,这一见王德全半天没反应,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啊,是,奴婢遵命。”

    眼瞅着李弘不悦,王德全自是不敢再迟疑,赶忙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小七啊小七,你到底打算如何呢?”

    王德全去后,李弘并没有就此平静下来,而是疾步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良久方才站住了脚,摇了摇头,发出了声疑问……

第二百四十五章这个交易你没得选择(上)

    盛夏的夜总是来得迟,都已是酉时末牌了,天色却依旧不曾完全黑透,尤有几分蒙蒙的亮光在天空中荡漾着,只是亮度却是极低,实不足以照明之用,差不多该是到了掌灯的时辰了,满英王府里的灯火陆续亮了起来,唯有李显所在的书房里却依旧是漆黑一片——不是下人们偷懒不掌灯,而是李显拒绝了下人们的殷勤,独自一人端坐在黑暗中,默默地推演着局势的各种变化,同时也是在等人,等的便是太子李弘的到来!

    太子肯定会来,这一点李显有着十足的把握,至于何时会到,那可就不好说了,不过么,纵使太子今日不来,李显也不是很担心,只因如今主动权在手,李显并不怕太子不就范,大不了等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候再狠狠地宰上太子一刀也没啥不可以的,当然了,真到了那时,开出来的价码可就要远比现在高昂了数倍,在李显看来,以太子那等精明的性子,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今日太子必至无疑!

    “禀殿下,太子殿下到了。”

    就在李显沉思之际,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李显一听便知来的是高邈,头立马便抬了起来,入眼便见高邈从屏风后头闪了出来,几步便窜到了李显的身前,一躬身,语带颤音地禀报道。

    “嗯,孤就不去迎了,将其带到此处罢”

    不用问,李显便知晓太子在此时到来必定是便装潜行,自也不想兴师动众去迎接,这便无可无不可地随口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一早便得了李显的密令,蹲在门房处等候着太子的到来,只是并不明白李显是如何算到此点的,可也不敢多嘴乱问,此时一听李显如此吩咐,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向府门处赶了去。

    “可是七弟么?”

    高邈去后不多时,李弘便已缓步走进了书房,迎面便瞧见一个雄浑的身影端坐在昏暗中,只是看不清面目,心中疑窦即生,这便迟疑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正是臣弟,太子哥哥既然来了,便请坐罢。”

    李弘话音刚落,端坐着的李显便已站了起来,轻笑一声,发出了邀请。

    “七弟为何不点灯?莫非差了油钱么?”

    李弘听出了李显的声音,心头不禁为之一松,毫不矜持地走到了近前,一拂大袖子,端坐在了李显的对面,笑呵呵地出言打趣道。

    “黑暗之事自当黑暗行之,太子哥哥莫非不明白么?”

    李显一反往日与李弘打交道时的恭谦,不留丝毫情面地回了一句,登时便将李弘顶在了墙上,脸面上有些子挂不住了,好在此时昏暗异常,倒也不致有出乖露丑之虞。

    “哦?哈哈哈……,七弟还真是得理不饶人,为兄受教了。”

    李弘显然是没料到李显乍一见面便将话挑得如此之明,不由地便是一愣,旋即便放声大笑了起来,以笑声来掩饰尴尬之情。

    “太子哥哥过谦了,您便装而来,不正是为此么?”

    李显深韵谈判之道,压根儿就不打算给太子有缓上一口气的机会,不依不饶地尖刻到底,摆明了就是要硬吃李弘的架势。

    “哈哈,好,爽快!既然七弟如此说了,为兄再要否认,那便是矫情了,不错,为兄此来便是要与七弟好生磋商一回,终归是两利之事,你我兄弟各取所需也无甚不可以的。”

    李弘到底不是寻常之辈,自不愿谈判尚未开始气势便被李显压上一头,这便哈哈一笑,也摆出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势。

    “如此最好,太子哥哥所需的么,嘿,臣弟这里倒是不缺,要换也不难,就看太子哥哥舍不舍得了的。”

    李弘倒是笑得畅快,可李显却依旧是一派严肃之状,丝毫没有跟着李弘起舞的意思,咄咄逼人地回了一句道。

    “舍不舍得终归不过是代价多少而已,七弟既然如此说法,总得摆些筹码出来罢,若不然,叫为兄又当如何取舍呢?”

    李弘此番既敢便装前来,自是做好了挨宰的准备,对于李显的咄咄逼人自是有着心理上的准备,并不因此而心态失衡,神情淡定地回答道。

    “筹码?好说,臣弟的筹码便是太子哥哥所要的臣弟都能办得到,这筹码太子哥哥可满意?”李显自信地一笑,给出了个明确的答案。

    “哦?七弟此言当真?据为兄所知,母后可是只给了五日的期限,此事须说笑不得,倘若事有偏差,其患大矣!”李弘显然没有李显那般乐观,实际上,此番前来,李弘并未抱着大获全胜的想头,只是想着能取得稳压武后一头,暂时取得些舆论上的优势,以便为下一步的总攻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罢了,此时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了李显一眼,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母后么?哈,真要是按母后的意思办,太子哥哥可能承受得起么?臣弟既然敢给出价码,自然有臣弟的把握在,就看太子哥哥敢不敢赌了。”李显阴冷地一笑,不留情面地讥讽了李弘一句。

    “好,既然七弟敢赌,为兄又有何不敢的,大不了舍上一身剐罢了,说罢,要为兄做些甚事?”一听到李显话里隐约提到了武后的承诺,李弘的心便是一紧,脸色变幻了几下,一咬牙,摆出了副决绝的样子,豪气轩昂地回答道。

    “臣弟要的不多,此番风波一起,朝堂里去职者必多,总该选些贤能充任,臣弟以为泸州司马韦巍可任刑部侍郎;江州司马刘驰可任给事中;清河县令林奇该任大理寺少卿……侍御史骆宾王刚直敢谏,出任御史中丞似无不妥;大理寺正狄仁杰断案如神,出任大理寺少卿绰绰有余,似这般贤良大才正该是大用之辈,不知太子哥哥以为然否?”既然是开价,李显自是不会有丝毫的客气,一张口便滔滔不绝地报出了一连串的人名,直听得李弘双眼狂冒金星不已。

    “七弟倒是好算计,本宫若是办不到呢?”

    李显开出的价码实在是太高了些,不但将去岁那些被李弘费尽了心力才赶出朝堂的潞王党全都收拢回朝,还各有升迁,再算上李显自己这头提拔的官员,潞、英二王的势力瞬间便能膨胀到左右朝局的地步,而这,显然不是李弘乐意看到的结果。

    “办不到?嘿,这就是个交易,您没得选择!”

    李显冷笑了一声,极为蛮横地回应了一句。

    “你……”

    李显的话着实是太难听了些,饶是李弘生性沉稳,却也吃不住劲了,猛地挺直了身子,气恼地便要张口骂娘,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颓然地停了下来,只因李显说的乃是实情,此时此刻,他李弘确实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若是不答应李显的要求,万一李显暗中做些手脚,彻底坑他李弘一把,被武后一倒腾,那事情可就大条了,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得很。

    “还有一条,明春大比在即,臣弟以为此社稷事也,主考当得贤能者任之,六哥整顿学政颇有心得,以六哥出任主考,乃众望之所归也,想来太子哥哥不会反对的罢?”

    李显压根儿就不理会李弘的恼怒,自顾自地往下接着说道。

    “呼……”李弘被李显的态度气得直哆嗦,可命脉如今握在李显手中,有气也发作不得,沉默了良久之后,仰头长出了一口大气,沉吟着开口道:“七弟所言孤记住了,只是事有先后缓急,终归不能急促行之,总得先有个计较罢。”

    “太子哥哥英明,诸官任免之事大可等事情稍缓后行之,可大比之事却是缓不得,下次早朝时,臣弟希望太子哥哥能先行力荐此事,至于其他事宜么,太子哥哥请放心,臣弟心中有数。”李显提条件时半点客气都不讲,该伸手时就伸手,不过么,也没将事情做到绝处,给了太子一个缓冲的余地。

    “既如此,且容为兄思忖一、二,改日再定可成?”

    李弘是下了决心要一举打垮武后一党,可并不想面对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局面,对于李显的狮子大开口自是不肯轻易答应下来,这便沉吟地回了一句道。

    “诚然如是,太子哥哥走好,臣弟不送了。”

    李显姿态摆得极高,一派吃定了李弘之状,似乎半点都不在意李弘的选择结果,淡漠无比地便下了逐客令。

    “七弟就不怕为兄食言而肥么?”

    李弘实在是气不过李显的态度,这便一咬牙,阴森森地冒出了句狠话来。

    “太子哥哥有这个自由,臣弟自然也有臣弟选择的自由。”

    李显白眼一翻,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头,一句直白的话便顶了过去,个中的道理很简单,即便此番武后一党大败,只消武后还在,终归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且这个时间未必会很长,此时太子若是食言而肥,下一次大冲突爆发时,怕就没谁敢帮他了,不但不会帮,说不得还要落井下石一把,这个后果可不是李弘能承受得起的。

    “好,很好,嘿,七弟留步,为兄告辞了。”

    眼瞅着无法刺激到李显的神经,李弘自不想再多浪费口舌,阴阴地一笑,便即站起了身来,一拂袖,径自出门而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这个交易你没得选择(下)

    太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得多少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的,至于他会不会依约行事,李显却并不是太在意,左右此番审案即便不能从太子手上捞到好处,李显也绝不会放过这等整治后党们的大好机会,当然了,倘若能搂草打只兔子也是桩美事罢,不过么,在出手之前,有些“家务事”还是得好生收拾一番才成,所以,李显没有去送太子,而是依旧端坐在昏暗的书房中,静静地等待着。

    “殿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房中人影闪动间,罗通已如鬼魅一般地立在了李显的面前,一躬身,恭敬地低声唤道。

    “嗯,处置好了么?”

    李显依旧端坐着不动,只是随手打亮了火石,将几子上的灯笼点亮,而后,不动神色地瞥了罗通一眼,语气冰冷地哼了一声。

    “是,属下已按殿下指示安排妥当,请殿下明示。”

    罗通那张如同刀削斧劈的脸上露出了丝凌厉之色,咬着牙,恨声应答道。

    “不急,先严密监视着,或许还能派点用场!”

    李显自是知晓罗通的恨意何来,实际上,李显自己心中也一样是恼火非常,这不奇怪,谁人遇到了背叛,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尤其这个背叛者还是关键位置上的关键人物,那就更是可恨到了极点,李显恨不得一刀活劈了那人,可转念一想,叛徒也有叛徒的用处,在接下来的复杂局面下,或许还能用得到,这便强忍住了心中的杀意,挥了下手,略有些烦躁地吭了一声道。

    “是,属下遵命!”

    李显既已下了令,罗通自不敢再多啰嗦,忙躬身应了诺。

    “走,随孤到诏狱一行!”

    李显在昏暗的书房里来回踱了好一阵子的步,而后霍然顿住了脚,眼神一厉,咬着唇下令道。

    “殿下,此时……,是,属下遵命!”

    此时都已是戌时三刻,待得赶到诏狱岂不是得亥时往后,显然不太适合出行,罗通闻言之下,本待反对,可一见李显眉头就此皱了起来,自是不敢再劝,忙应答了一声,自去调派人手不提。

    夜已经有些深了,一弯新月缓缓地从云层里露出了个脸来,将清冷的月光透过狭小的铁窗撒在了地上,只是这等光芒不但没能给阴森的牢房带来多少的光明,反倒更增添了几分的凄惨之意,生生令靠在牢房一角的贺兰敏之情不自禁地缩紧了下身子,一股子寒意不可遏制地从心底里涌了上来,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就此哆嗦了不停,将身下的稻草挤压得吱吱作响。

    就要死了么?好像是的,尽管贺兰敏之早就有了死的觉悟,可他却不想就这么死了,只因母姐的大仇尚未得报,哪怕这仇恨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如酒色来得重要,可仇恨毕竟是仇恨,终归是忘不了的,只是忘不了又能如何?面对着武后那座大山,贺兰敏之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攻克,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小把戏罢了,事实证明他的所作所为对武后几乎没有半点效用,事到如今,除了等死之外,贺兰敏之也不知道还有啥事是他能做的了,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是如此了。

    “噗,噗……”

    就在贺兰敏之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沉闷闷的脚步声突然在空荡荡的牢房走廊里响了起来,登时便令贺兰敏之神经为之一阵紧绷,目光不由自主地便投向了牢门处,入眼便见两名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壮汉手提着灯笼陪着一名英挺青年走将过来,再细细一看,贺兰敏之已认出了来人,心情不由地便是一振,也不顾身披重枷的累赘,跳将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牢门前,伸手抓住了木栅栏,一叠声地唤了起来:“小七,救我,小七救我……”

    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望着贺兰敏之那张扭曲得如同厉鬼般的脸,李显心里头暗自冷笑了一声,可也没多言,只是平静地一挥手,自有那两名侍卫上前去打开了牢门上的锁,并将灯笼插在了牢门上,而后各自躬身行了个礼,无言地退到了远处。

    “小七,你可是来救我的,呵呵,还是小七够意思,为兄没看错你。”

    贺兰敏之丝毫没有犯人的自觉,也不管自个儿身上有多肮脏,自说自话地便要向李显凑将过去,人尚未到李显的身边,一股子霉味便冲得李显直皱眉头。

    “坐下说罢。”

    李显哪可能让这么龌龊的一个家伙碰到自己的身子,这便不动声色地闪了下身子,人已走到了搁置在牢房一角的一张小几子旁,也不管地上所铺着的稻杆是否干净,一撩衣袍的下摆,盘腿便坐了下来,一摆手,语气平淡而又不容置疑地吩咐了一句道。

    “好,好,坐,坐,嘿嘿,哥哥此番若是能脱困,断忘不了小七的好。”

    这一见李显并没有见外的意思,贺兰敏之顿觉脱困或许有望,心情自是大好,嘻嘻哈哈地坐在了李显的对面,口中胡乱地念叨着。

    “孤奉旨主审尔渎职枉法一案。”

    李显没理会贺兰敏之的碎碎念,面色肃然地开了口。

    “啊,这可太好了,小七,你是知道了,哥哥一向奉公守法,却被小人构陷,实是冤枉的啊,小七,你可要为哥哥做主啊。”

    贺兰敏之自打被关在这诏狱中起,便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自是不晓得事态的进展如何,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大喜过望了起来,紧赶着便叫起了屈。

    “表兄此言差矣,天下间已无人能救尔之命,孤也不能,有甚遗愿便说罢,看孤能否帮得到你。”李显压根儿就没给贺兰敏之留任何幻想的余地,一句话便将贺兰敏之的生路彻底堵死了。

    “什么?你,你,你们要我死?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贺兰敏之先是一愣,定睛看了看李显的脸色,见李显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登时便暴了,大吼大叫地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地隔着几子便要向李显扑过去。

    “够了,你给孤坐好!”

    以李显的身手,哪可能让贺兰敏之得了手,这一见其如疯似魔地扑来,登时便是一阵火大,断喝了一声,一掌拍出,硬生生地将贺兰敏之拍得一个趔趄地仰天滚到在地。

    “哈哈哈……呜呜呜……,要我死,全都要我死,好个狠毒的老贼婆,好个狠心的老头子,都要我死,要我死……”

    贺兰敏之本就不是甚有种之辈,这一听已是必死无疑,精神登时便就此崩溃了,又哭又笑地躺倒在地,口中胡乱地呢喃着,泪水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你是死定了,依尔之罪行,不单你要死,你的家小恐也难逃一死,贺兰家怕是要就此绝后了。”对于贺兰敏之其人,李显素来便无好感,哪怕此际其已是痛苦不堪了,可李显却依旧毫无恻隐之心地再次搁下了重话。

    “啊,不会的,不会的,小七,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吧?小七,算哥哥求你了,救救哥哥罢。”

    李显这一出声,贺兰敏之登时便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地猛醒了过来,飞快地翻身而起,趴在几子上,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李显,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非是孤不肯出手相助,实是有人定要表兄赴黄泉,孤也无能为力。”

    李显微微地摇了摇头,毫不容情地掐断了贺兰敏之最后一线生的希望。

    “啊,我知道了,定是那该死的老贼婆,某与其势不两立,要某死,某也不让其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哈哈哈,一起死,哈哈哈……”贺兰敏之最后的希望一破灭,整个人立马陷入了疯狂之中,哈哈大笑着嘶吼了起来,状若疯魔一般。

    “孤虽救不得你,可你之子孤或许能保下一个,就看表兄如何做了。”

    李显静静地看着贺兰敏之在那儿耍疯,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道。

    “啊……”

    贺兰敏之为人虽极其糟糕,可对膝下的两个幼子却甚是疼爱,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不闹了,惊呼了一声,满脸诧异地望着李显,好一阵子发愣之后,突地跪坐了起来,满脸期颐之色地开口道:“小七你说,哥哥听着便是了,纵使刀山火海,哥哥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好,附耳过来,孤要尔……”

    李显微微一笑,招了招手,而后附在贺兰敏之探过来的耳边,低声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贺兰敏之神情变幻个不停。

    “好,此事某可以做,不过哥哥有个要求,小七须得保哥哥一家老小之富贵,若不然,哥哥便是死也不从!”贺兰敏之听完了李显的话语,神情渐渐地狂热了起来,眼神闪烁地开口跟李显谈起了条件来。

    好个混帐家伙,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就敢开染坊了?真是不知死活!李显一听贺兰敏之这等说法,登时便被气乐了,眼神一厉,冷笑了一声道:“孤说过,这就是个交易,你没得选择,要么全家赴黄泉,要么便按孤的法子去做,孤保你一子性命,何去何从尔自择之,给尔一日时间,好生思忖一番,若不然,休怪孤不讲情面了!”

    “小七,莫走,莫走啊,有事还可以再商量么,小七,小七……”

    李显话音一落,便即起了身,毫无反顾地便走出了牢房,贺兰敏之见状,登时便急了起来,狂呼着便要追将上去,却被两名冲上来的王府侍卫一左一右地摁回了牢房,掼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地哀嚎不已……

第二百四十七章明枪暗箭(一)

    七月的天热得很,纵使是屋子里搁了两大盆的冰块,却依旧是燥热得不行,无论是李显,还是李贤都被热得满头大汗狂流不已,光是擦汗的白绢子都已用去了十数条,然则兄弟俩都不曾有一句的怨言,只是默默地对坐弈着棋,但见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双方大龙绞杀成一团,战火汹汹间,棋势已到了难分难解的白热化程度。

    “叫吃!”

    激烈的拼杀中,李贤自认发现了个绝大的战机,自是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白棋往棋盘上重重一拍,兴奋地叫了一声。

    “六哥好手笔,好棋,可惜啊,漏了一着,尖!”

    李显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洋洋自得的李贤一眼,嘴角边挂着丝淡淡的笑容,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而后调侃了李贤一把。

    “啊……唉,又输了,不下了,无趣!”

    李显的子一落下,李贤登时便是一愣,只一算,便已发现自己的大龙气不够了,就仅仅只差一口气,不由地便是一阵气馁,苦笑着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认输了了事。

    “棋者,小道也,娱情罢了,何必在意输赢。”

    李显哈哈一笑,伸手将棋盘一搅,随口宽慰了一句道。

    “七弟这话可有些不地道了,于你是娱情,为兄跟你下棋,那就叫遭罪,孔夫子搬家,尽是输,哪有甚情可娱来着。”李显这话李贤显然不爱听,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事实的根本。

    “哈哈哈……”

    李显被李贤那气鼓鼓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落,就见高邈急匆匆地从门口的屏风处转了进来,李显立马收住了笑,眉头微微一扬,探询的目光便即扫了过去。

    “启禀二位殿下,给事中刘祎之又来了,说是请殿下赴大理寺审案。”

    一见到李显的眼神扫将过来,高邈自不敢多有怠慢,赶忙抢上前去,一躬身,恭敬地禀报道。

    “不见,就说孤身体不适,案子改日再审好了。”

    高邈话音刚落,李显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便回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高邈自不敢再多言,赶忙应答了一声,便要向外行去。

    “且慢。”李贤可不似李显那般沉得住气,这一见高邈要走,忙出言喝了一嗓子,止住了高邈的脚步,而后面带凝重之色地看着李显道:“七弟,五日的期限都已过了两日了,再这么拖将下去,恐遭物议啊。”

    “六哥莫急,再等等罢,总归得先看看太子哥哥的表示罢,小弟便不信太子哥哥能熬得住。”

    早已得到了贺兰敏之那头的准信,李显的底气自是足得很,压根儿就担心期限不期限的问题,这便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随口便应答道。

    “你啊,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罢了,算为兄多嘴罢。”

    李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对高邈挥了挥手,将其打发了出去之后,这才朝着李显笑骂了一声。

    “呵呵,还真让六哥说对了,凭啥要咱兄弟俩白帮忙,没点好处拿来,这案子小弟还真就敢搁在那儿,看太子哥哥急是不急!”李显的不在意可不是装出来的,那可是有真材实料支撑着的,自是从容得很。

    “禀二位殿下,王德全、王公公来了。”

    李显的话音刚落,就见高邈又转了回来,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还真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去,请他进来罢。”

    李显一听便乐了,哈哈大笑地挥了下手,乐呵呵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高邈虽不知李显在乐呵些甚子,可见其高兴,自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忙笑着应答了一声,转身便退出了书房,自去传唤王德全不提。

    英王府的大门口,一身整齐朝服的刘祎之满头大汗地站在台阶下,不时地朝深深的王府里瞄上一眼,可更多时间却是在观察着身旁不远处的王德全,试图从其神情里看出些蹊跷来,奈何王德全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尽管心情急躁得很,可脸上永远是乐呵呵的模样,任凭刘祎之如何用心去看,却也难以发现出甚不妥来。

    “高公公。”

    就在刘祎之猜测着王德全出现在此地的用心之际,却见高邈领着几名下人从王府里转了出来,刘祎之顾不得多想,忙迎了上去,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道。

    “刘大人抱歉啊,让您久等了,海涵,海涵。”

    高邈一见刘祎之走将过来,自不敢有所失礼,忙笑呵呵地拱手行了个礼,满是歉意地客气道。

    “不敢,不敢,不知殿下之意是……”

    刘祎之虽已是朝中大员,可哪敢在高邈面前摆架子,这一见高邈给自己行礼,忙后撤了小半步,以示不敢受了高邈的礼,口里却紧赶着追问道。

    “啊,刘大人海涵,殿下略有微恙,今日怕是审不得案了,让刘大人白跑了一趟,着实是抱歉得很。”高邈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派担忧状地回答道。

    “这……,高公公,圣旨上的期限将至,而今案犹未审,若是负了圣上重托,怕是不好罢。”

    刘祎之这两日与侯善业轮流着跑英王府,前后都已来催了四回了,每回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心情之急躁自是不消说了的,这一听高邈又是这句老话,登时便有些吃不住劲了,这便语带威胁地顶了一句道。

    “唉,谁说不是呢,这期限还真是个大问题来着,只是殿下身体有恙,我等总该体贴些不是?要不刘大人先去审着,回头等我家殿下身体略好,再行过问可成?”

    一听刘祎之话语不善,高邈脸色瞬间便是一沉,可很快又缓了下来,陪着笑脸地回答道。

    瞧高邈这话说的,李显这个主审不在,案子从何审起,再说了,不是刘祎之不想审,实际上,这几天刘祎之与侯善业不知想了多少的办法,试图将被英王府侍卫们控制住的贺兰敏之“解救”出来,奈何却全都被王府侍卫毫不通融地挡了驾,别说甚审案了,便是连贺兰敏之的面都见不着,也不是没告到武后处,可惜武后对此也没甚太好的办法,这一听高邈如此明显的托辞,刘祎之险些气歪了鼻子,然则此地乃是英王府,又岂是他刘祎之能放肆的场所,再有不满,也只能强忍着,无奈之下,只好长叹了口气,朝着高邈拱了拱手,连场面话都懒得交待便往自个儿的马车行了去。

    “高公公,好久不见了,如今愈发贵气了,当真是了不得啊。”

    先前刘祎之与高邈交涉之际,王德全只是脸带冷笑地站在了一旁,直到刘祎之离去,王德全这才换上了副笑脸,缓步走到了台阶下,略仰着头,饶有兴致地瞄着高邈那日渐庞大起来的肚子,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道。

    “得,王公公您就别消遣某家了,敢情咱家这几日不动弹,肚子又大了一圈,富贵没见着,倒是累赘了不老少,还是您老好啊,每日里都有得忙,咱家也就只有羡慕的份喽。”

    高邈与王德全本就相熟,只是各为其主之下,彼此间没少掐架,每回见了面,总要彼此嘲讽上一番,此时眼瞅着王德全老瞄着自己的肚子说富贵,可把高邈给惹急了,反唇便讥讽王德全只能当个跑腿的货色。

    “哈哈,那是,那是,得,不说笑了,英王殿下可在?”

    王德全此番是来输诚的,自不好跟高邈闹得太僵,虽已听出了高邈话里的潜台词,却故意装作听不懂,笑呵呵地转到了正题上。

    “王公公里面请!”

    高邈也怕耽误了正事,同样不愿在此处多啰噪,这便敛容侧了下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将王德全让进了王府的大门。

    “走,去皇宫!”

    刘祎之上了马车之后,并没有立刻吩咐车夫开动,而是躲在车厢中,透过掀开了一角的车帘子,偷偷地关注着高邈与王德全的交涉,待得见王德全行进了王府的大门,刘祎之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咬着唇,思忖了片刻之后,从牙缝里冒出了声吩咐,为其赶车的车夫一听自家老爷声音不对味,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呼喝了一声,一扬马鞭,赶着马车转出了王府门前的照壁,沿着长街向皇城方向急赶而去……

    “奴婢参见英王殿下。”

    王德全由高邈陪着走进了书房,入眼便见李显手捧着本书,正端坐在几子后头,似乎看得极为投入一般,自不敢稍有放肆,忙不地走到了几子前,一躬到底地行了个大礼,极为恭敬地唤了一声。

    “哦?是王公公啊,今日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高邈,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王公公看座。”李显听得响动,像是刚察觉到王德全的到来一般,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客气地招呼了起来。

    “不敢,不敢,奴婢此来乃是奉太子殿下之令谕,给殿下捎来一点心意,请殿下过目。”

    李显是说得极为的客气,可王德全哪敢在李显面前就座,忙不迭地逊谢了几句之后,便即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显的面前。

    “哦?”李显似乎很意外地轻咦了一声,伸手接过奏折,翻开一看,见是份保荐潞王李贤为明春大比主考的折子,署名者为右相阎立本,不由地便笑了起来,煞是和蔼地开口道:“有劳王公公了,此事孤已知晓,太子哥哥有心了。”

    “不敢,太子殿下还有交待,说是当不负殿下您之所请,请殿下放心好了。”

    王德全躬了下身子,谨慎地出言应了一句道。

    “嗯,那便好,烦劳王公公帮孤带个话,就说案子明日便审,孤心中有数,请太子哥哥自行准备着便好。”太子既已露了真章,李显自然也就不再矫情,哈哈一笑,将奏折合了起来,随手递还给了王德全,一派从容地给出了个承诺。

    “是,奴婢自当效劳。”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王德全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一大半,忙不迭地接过奏折,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而后一转身,退出了书房,径自回东宫复命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明枪暗箭(二)

    “七弟,你看那厮会不会虚言哄骗我等?”

    王德全刚退出书房不多会,书房后头的一扇隐蔽的小门已滑了开来,满头是汗的李贤从门里行了出来,走到了李显对面,长跪而坐,脸带疑惑之色地问了一句道。[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可能性不大,至少在大比一事上太哥哥不敢作假,至于后头官员的选调么?那倒是有些难说了。”

    李显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肯定地回答道。

    “唔,那倒也是,那厮到时要是不认账,看为兄如何收拾其!”

    李贤对李弘素来无好感,虽听李显如此说法,心里头却依旧有些闷气难消,这便恨恨地吭了一声道。

    得了罢,十个您老加起来也不是太那厮的对手,凭你小的能耐还想收拾人,没被太连骨头都吞了便好。李显在心里头狠狠地鄙视了李贤一把,可脸上却依旧笑得极为的灿烂,沉吟着开口道:“而今太哥哥的表示已现,事情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六哥早些回府做些准备好了,小弟也得忙上一阵喽。”

    “那好,七弟你忙,为兄便先告辞了。”

    李贤虽有心想要在审案一事上参乎一把,可却自知无力参与其中,这一听李显话里已露出了逐客的意思,自不好再多逗留,只能是站将起来,丢下句场面话,便匆匆出了书房,自行转回潞王府准备相关手尾去了。

    “罗通!”

    李贤去后,李显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收敛了起来,面色凝重地沉思着,良久之后,猛然坐直了身,高声断喝了一嗓。

    “属下在!”

    这几日罗通始终在书房附近待命着,这一听到李显召唤,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闪身进了书房,躬身应诺道。

    “收网!”

    李显眼神凌厉地盯着罗通,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是,属下遵命!”

    罗通早就在等待这个命令了,此时得了令,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舔了下嘴唇,狞笑着高声应了诺,身形一闪,人已从房中消失不见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乾元殿的寝宫中,一身浅绿衣裙的小太平背着手站在房中,面对着含笑端坐在榻上的武后,摇头晃脑地背着诗经里的名篇《关雎》,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激动的红晕,小瑶鼻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稚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旷的房中飘来荡去,听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娘,月儿背完了,可曾背错么?娘,您说话啊。”

    小太平一口气将《关雎》从头背到了尾,而后,不等武后出言点评,便即窜到了武后的怀中,摇晃着武后的胳膊,扭着小身躯,撒起了娇来。

    “一字不差,我家小月儿可真是个小ォ女来着。”

    武后爱怜地伸手刮了刮小太平的鼻尖,笑呵呵地出言肯定了一番。

    “哦,耶,娘,那可有甚奖励么?”

    一听武后如此说法,小太平立马雀跃了起来,蹦跶了几下之后,扑朔着乌黑的大眼睛,一派期盼状地讨起了赏。

    “好,该赏,娘就赏你再背十篇经文可好?”

    望着小太平那张粉嫩嫩的脸庞,武后促狭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小太平的头发,给出了个妙答。

    “啊……,娘欺负人,月儿不依嘛……”

    一听是这等奖赏,小太平的嘴立马便嘟得能挂上一油瓶了,撒着娇地往武后的怀里转,娘儿俩笑闹成了一团,好一派母女情深之景象,只可惜好景终归是不长久,没等娘儿俩笑闹个够,就见新任乾元殿主事宦官孙全福从房门处的屏风后转了出来。

    “禀娘娘,给事中刘祎之、刘大人在宫外求见。”

    孙全福没预料到会撞见这等母女嬉闹的温馨场面,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却不敢误了大事,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宣其到德麟殿觐见,另,将明崇俨一并宣来好了。”

    武后一听是刘祎之求见,脸色瞬间便冷凝了下来,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旨。”

    孙全福如今接替了生死不知的严德胜之位,专一负责帮武后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自是清楚事态的严峻性,这一听武后下了令,自不敢稍有耽搁,忙应答了一声之后,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寝宫,自去忙乎相关事宜不提。

    “娘……”

    小太平一听武后要走,小脸蛋立马便耷拉了下来,苦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武后,瘪着嘴唤了一声,似有无穷的委屈一般。

    “月儿乖,娘有事要办,你且先玩去,回头娘一准给你带一个大花灯成不?”

    武后极宠小太平,平日里因着忙乎政务,甚少能得与小太平嬉闹的时候,此时见小太平不开心,心里头难免有些愧疚之意,然则一想到即将面对的严峻局势,武后也不得不狠狠心,强笑了一下,安抚了小太平一句,便即头也不回地出宫去了。

    “真无趣!”

    这一见武后说走立马便走了,小太平委屈地嘟起了嘴,气恼地跺了下脚,咕囔了一声,拖着脚走出了寝宫,小小的背影显得分外的单薄与萧瑟。

    “太平,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八哥,八哥为你做主!”

    小太平低着头走出了寝宫,刚走到前殿,赶巧遇到了匆匆行来的李旭轮,这一见小丫头满脸的不开心,李旭轮不由地便好奇心大起,这便出声问了一句道。

    “八哥,娘说好要听月儿背书的,却又跑去见那甚明大夫,说话不算数,太无趣了!”小太平一见是李旭轮,满腹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抽泣地埋怨了起来。

    “哦?”

    李旭轮对时常出入后宫的明崇俨素无好感,此时一听小太平如此说法,心中不由地便起了丝疑问,可也没多问,只是笑着哄了小太平几句,好说歹说地将其哄去了后花园,这ォ疾步向前宫的德麟殿行了去……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德麟殿中,刘祎之与明崇俨各自站在一旁,彼此间并无话语,便是连视线都不曾交汇过,只因彼此都看对方都不太顺眼,平日里就没少或明或暗地争锋相对着,此际哪怕共处一殿,二人也不愿与对方有所交集,然则一见到武后从后殿转了出来,二人的行动倒是出奇的一致,齐刷刷地便迎上了前去,各自躬身行礼问安不迭。

    “都平身罢。”

    武后轻移莲步,走到了殿中的龙床上端坐了下来,虚虚一抬手,叫了声起。

    “臣等谢娘娘隆恩。”

    刘、明二人虽皆是武后的宠臣,可却不敢在武后面前持宠而娇,按规矩谢了恩,而后各自分左右站了开去,一派分庭抗礼之状。

    “希美(刘祎之的字),情形如何了?”

    武后心挂着贺兰敏之一案,顾不得多寒暄,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回娘娘的话,微臣先前又去了英王府,奈何英王依旧托病不肯去大理寺审案,算上侯大理寺卿的三次,微臣等已先后催请了七回了,可得到的答复皆是一般无二,臣等实是有些无所适从,另,微臣今日在英王府外遇到了东宫副主事宦官王德全,虽不知此人出现在英王府是何用心,然,总觉得或许与本案有关联,臣自不敢怠慢,特来请娘娘做主。”一听武后问得如此之急迫,刘祎之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便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王德全?”

    一听王德全去了英王府,武后的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狐疑地呢喃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些甚,但却不敢肯定,脸色变幻个不停地思忖着,良久不发一言。

    “娘娘,微臣怀疑太那头恐是许了英王殿下偌大的好处,先前英王殿下之所以不审案,怕便是在待价而沽,如今王德全既已露面,事情该是要起变化了。”这一见武后迟迟不表态,刘祎之不免有些心急了,这便紧赶着出言进谏了一番。

    “唔,不排除有此可能,希美,尔即刻赶回大理寺,给本宫好生盯着,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武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却并未给出个明确的行动意见,只是神情慎重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微臣遵旨。”

    一听武后话语里已是透着逐客之意,刘祎之尽管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是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退出了大殿,自行回转大理寺去寻侯善业商议不提。

    “崇俨,你怎么看此事?”

    刘祎之去后,武后便即站起了身来,款款地走到了明崇俨的身前,几乎快贴到了明崇俨的怀中,一双眼带着迷离之色地看着明崇俨的俊脸,以呢喃的口吻问了一句道。

    “希美此人倒也颇有小ォ,此事恐正如其所述一般,娘娘须得提防三王私下勾结ォ是。”

    感受到武后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明崇俨的身不由地便是一僵,可口中却依旧回答得毫不含糊,眼神里更是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第二百四十九章明枪暗箭(三)

    七月的天流火天,时已近午,火辣辣的阳光暴晒着大地,热浪袭来,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纵使李旭轮已是挑着阴影在走,可从乾元殿一路急赶到了德麟殿时,汗水已如泉涌一般,生生将身上的单衣浸润得如从水中捞起的一般,着实是狼狈得够呛,刚想着进殿凉快一下,却又被人当场拦了下来。

    “殿下,请留步!”

    孙全福躬身拦在了李旭轮的面前,持礼虽恭,可语调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丝毫不因李显汗透重衣的狼狈样而有一星半点的通融。

    “哦,是孙公公啊,母后可在?”

    李旭轮常年生活在宫中,对母后身边的大宦官们自是都熟得很,这一见是孙全福出头,倒也不是太在意,只是淡然地问了一句道。

    “娘娘正在商议国事,请殿下稍候再来。”

    李旭轮一向甚得宠,年纪都已十岁了,尚住在宫中,这等待遇可是除太子之外的唯一一人,便是连李贤、李显这两位嫡亲皇子都不曾享受到,孙全福自不敢轻易得罪了去,但要孙全福放其入内却也绝不可能,只能是陪着笑脸地回了一句道。

    “哦?是这样啊,也罢,孤便先回好了。”

    李旭轮微皱着眉头看了孙全福一眼,见其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眼中的狐疑之色登时便更浓了几分,可也没多争执,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身便往回路行了去,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一转过祈天殿的弯角,李旭轮便即警觉地四下张望了起来,见左右无人,小身子一窜便已进了殿中,沿着殿中的穿堂直奔侧殿而去,一路急行地赶到了侧殿的一间偏房中,搬了张小几子垫脚,趴在窗台上,透过微微开了一线的窗棂细细地观察着德麟殿的大门处。

    一刻钟过去了,一柱香过去了,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德麟殿外依旧是静悄悄地,半点动静全无,只有那些宦官宫女们如木头一般杵在烈日之下,这等情形一出,令李旭轮心中的疑虑登时便更深了几分,望着德麟殿的眼神也因此更阴冷了不老少。

    未时将尽,德麟殿中终于有了动静,脸色略显苍白的明崇俨从大殿里行了出来,但见其一身的官袍倒还算是整齐,只是脚步却明显虚浮了不少,浑然不见了往日里的稳健,很有些飘着在走的样子,不久后,武后也从内里款款行出,整个人显得分外的慵懒,面上的红晕清晰可见,哪怕隔着近二十丈的距离,李旭轮也能瞧得清武后眉目间的妖娆之色。

    “咯咯咯……”

    不知不觉中,李旭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牙咬得咯咯作响,一双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以致细小的手臂上竟暴出了条条的青筋……

    申时正牌,日头已渐西斜,气温稍降了些,可依旧是热得够呛,英王府的门房们实在是受不了这等酷热的煎熬,全都偷闲地躲进了耳房中,泡上壶凉茶,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瞎侃着,左右这几日殿下称病不会客,倒也不虞有失职之嫌,正聊到开心处,突闻耳房外一声假咳响起,一众人等循声望去,登时全都有如触电般跳了起来。

    “哟,是王总管来了,您老这可是要出门?”

    门房们一片惊慌中,门房管事丁权飞窜地迎到了来人面前,哈着腰,陪着笑地搭讪着,满脸子的讨好之意,这也不奇怪,这王总管虽只是王府外院排第三的总管,可身份却不一般,其姐夫林虎如今可是殿下面前最听用的红人,其姐王氏更是内院管事之一,绝对属于跺跺脚,外院都得震上三震的人物,尽管其并非门房该管上司,可绝不是丁权这等低级管事能得罪得起的,不侍候好了,那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嗯,登个记罢。”

    王总管矜持地点了点头,压根儿就没跟丁权多寒暄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成,您老请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办了。”

    英王府规矩大,进出都得拿号牌,除了李显本人之外,其余人等甭管是谁都不能例外,哪怕是高邈这个内院大总管要想出门,也得先拿了号牌,若不然,出了这个门,再想进可就没门了,这一条乃是李显亲自下的死命令,自是谁都不敢有违,丁权虽一心想要巴结王总管,可却绝不敢在此事上做手脚,也就只能是笑呵呵地应答了一声,急忙忙地让手下人去将登记簿以及号牌拿了来,由着王总管签了名之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了号牌。

    “嗯,有劳了。”

    王总管随手接过了丁权手中的号牌,随口应付了一句,连看都没看丁权一眼,便即摇晃着行出了大门,叫了辆王府的马车,径自去得远了。

    “呸,什么东西啊,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小人!”

    门房们的嘴都挺毒的,自是都不怎么看得惯王总管的趾高气昂,待得其一离开,便有人恨恨地骂出了声来。

    “嘘,都他娘的给老子安分点,作死啊。”

    旁人不知晓王总管的真实身份,作为王府管事者之一的丁权可是略有所知,自是知晓王总管惹不得,这一听手下人口无遮拦,立马便急了,回头咒骂了一嗓子。

    “谁要作死,嗯?”

    丁权话音刚落,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在其身前响了起来,登时便将丁权吓了一大跳,扭回头来一看,腰立马便弯得如弓一般。

    “啊,奴婢见过高公公,您老有事么?”

    丁权刚爆了句粗口,回头便见高邈这个大总管站在了面前,心立马便虚了,冷汗狂流地请着安。

    “登记薄。”

    高邈在这英王府里可是位高权重之辈,自是不会跟丁权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只是一摊手,言简意赅地吭了一声。

    “啊,是,您老请。”

    丁权以为高邈这是要出门,自不敢有所怠慢,赶忙将手中的登记簿连同毛笔一并递到了高邈的身前。

    “嗯。”高邈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接过了登记簿,却没去接毛笔,一派漫不经心状地翻了翻登记簿,也没多问,只是面色平静地教训道:“尔等虽位卑,但却是王府的脸面,须得检点言行,未到换班时,怎可擅离职守,都去值日罢。”话音一落,也没给丁权解释的机会,背着手便离开了门房,脚步匆匆地向内院行了去。

    “呼……,好险,都他娘的愣着作甚,没听见高总管的令谕么,还不都赶紧值守去!”

    高邈这一走,自忖难逃责罚的丁权登时便有如劫后余生般地大松了口气,一回首,对着呆若木鸡的手下们便嘶吼了起来,登时便令众人好一阵子的慌乱,鸡飞狗跳不已地全都冲出了耳房……

    书房中,一身单衣的李显端坐在几子后头,目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在打着谱,然则手中握着的棋子却半天都不曾落下,眉头微微地锁着,一派正在长考之状,然则高邈刚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李显的眼神便已迅捷地扫了过去。

    “禀殿下,目标已出动。”

    高邈疾走数步,抢到李显面前,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嗯,开始罢。”

    李显眉头一扬,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重重一拍,冷哼了一声,杀气十足地下了令。

    “是,奴婢遵命!”

    李显此言一出,高邈的身子登时便猛地一抖,颤着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行出了书房,不数刻,英王府数处宅院里几乎同时起了阵骚乱,但很快便又平息了下去……

    皓月园,洛阳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没有之一——满洛阳十大花魁里,皓月园便独占了其五,还是前五,有这等噱头在,其名声之响自是不消说的了,当然了,能进此消费的自然也就是非富即贵之辈,口袋里没个千把贯的飞钞压身,怕是连皓月园的大门都不敢进,至于寻常人等么,更是连边都不摸不着,然则对于王总管来说,身家却不是甚大问题,概因这地儿本就属于英王府的暗底势力之一,身为英王府高层之一,又是负责情报收集的主官,皓月园恰就是王总管该管的辖区之一,在自个儿的地头上,王总管自是无须太过忌讳,啥时有“兴趣”了,便来此泻泻火,却也没啥不方便的,这不,今儿个申时进了园,王总管硬是潇洒到了太阳将将落山,这才算是尽了兴,在一众龟/奴们的恭送下摇晃着出了园子,跌跌撞撞地向停靠在一旁的王府专用马车行了去。

    “回府!”

    王总管明显是喝得有些高了,醉眼朦胧地登上了马车,临钻进车厢之际,含含糊糊地下了声令,蒙头蒙脑地便往车厢里靠了去,只是没等其靠到褥子上,眼神一凛,突地发现宽大的车厢里竟端坐着个人,刚想喊,一把雪亮的钢刀已架在了其脖子上。

    “罗,罗,罗大人,您,您这是……”

    王总管吓了一大跳之余,总算是看清了车厢里那人的真面目,赫然竟是罗通那个煞神,霎那间脸便绿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王蒙、王总管,您老好逍遥啊,嘿,罗某可是等了您老大半天了,有甚话回头说给殿下听好了,想来殿下会很感兴趣的。”罗通舔了舔嘴唇,发出了声令王总管毛骨悚然的笑声,刀背一转,重重地砸在了王总管的脖子上,但听一声闷哼过后,王总管那肥胖的身子猛地一直,而后便即软倒在了车厢里……

第二百五十章明枪暗箭(四)

    “哗啦!”

    一大盆水浇将过去,如瀑布般冲在了躺倒于地的王总管的脸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将王总管全身都淋得个透心凉。

    “哎呀!”

    晕迷中的王总管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流一刺激,登时便猛醒了过来,一个激灵地跳了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冷不丁见到一双冷厉的眼睛正盯着自个儿,登时便吓得一个哆嗦,腿脚发软地跪倒在地。

    “殿、殿下,奴、奴婢,奴婢……”

    王总管飞快地瞄了下周边环境,这才发现自己已身处王府的后花园中,不单他本人沦为阶下囚,便是其暗中安排进英王府的人手也全都被拿下了,就跪在其身旁不远处,又怎会不知晓事情已是完全败露无疑了,心登时便沉到了谷底,待要出言讨饶,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王蒙,尔可知罪?”

    望着哆嗦不已的王蒙,李显的心火一窜一窜地烧着,眼神愈发的冷厉了几分,但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冷冰冰地喝问了一句道。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事到如今,王蒙已知不免,只是心中还存了一丝的侥幸心理,一味地磕着头,却不肯自承其罪。

    “说罢,为何出卖孤?”

    李显没理会王蒙的磕头,淡淡地追问道。

    “我没有,没有,没有啊,我……”

    李显的语气虽淡,可听在王蒙的耳中,却有如炸雷一般响亮,登时便被震得狂乱了起来,胡乱地呼喝着,连“奴婢”二字都忘了自称。

    “跪下!”

    眼瞅着王蒙欲跃起,早就怒火满腔的林虎登时便忍不住了,冲上前去,狠踹了王蒙一脚,生生将其踹了个狗吃屎。

    “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都是被逼的啊,奴婢不敢自外殿下啊……”值此性命攸关之际,王蒙可是顾不得疼痛,紧赶着便翻身而起,大嚷大叫着呼冤不已。

    “好个被逼的,孤不需要尔的口供,你说不说今日都难逃一死,孤给你个机会,将事情经过详细说出,孤可以赏你个全尸,若不然,孤活剐了你,尔之家人也断难逃一死,说罢,为何要背叛孤?”李显阴冷地笑了笑,毫不容情地宣判了王蒙的死刑。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是真的被逼的啊,都怪奴婢好赌,前年春节之际,奴婢在外头输了大笔的钱,没处筹,是宫里小陈宦官帮奴婢还的债,可却不曾想那厮掉过头来拿奴婢的债条成日价上门催逼,奴婢也是没法子的啊……”王蒙一听自个儿的死亡已是必不可免,脸色瞬间便灰败了下来,嘴角哆嗦个不停,内心里挣扎了良久,到底是舍不得家人一道受难,终于是颤巍巍地开了口,将背叛李显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当然也没忘不停地喊着冤。

    “今日的消息尔可是已送了出去?”

    李显一听个开头便已知道了结果,自是懒得再多听王蒙的废话,不待其将话说完,李显已截口问了一句道。

    “啊,是,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蒙肥胖的身子猛地一震,旋即便瘫软了下来,呢喃地应答着,全身的气力宛若就此被抽得个精光一般。

    “都带下去,闷毙!”

    该得知的都已得知了,李显自是懒得再多费唇舌,手一挥,冰冷无比地下达了行刑令。

    “啊,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闷毙属酷刑之一,仅次于凌迟、腰斩,排在了第三位,乃是用打湿的纸张一层层地刷在犯人脸上,令其慢慢窒息而死,比起活埋还要残酷上不少,一众被押在当场的人犯一听之下,登时全都呼号了起来,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死里逃生,奈何有一众王府侍卫们在,哪能容得诸人犯乱动,两、三人侍候一个地将十数名涉案之人全都拖到了一旁,毫不客气地捆扎在长条椅上,当众行开了闷毙之刑罚。

    “殿下,属下用人唯亲在前,疏于防范在后,险些误了殿下大事,属下自知死罪难逃,不敢求殿下宽恕,只求殿下能念在属下薄有微劳的份上,饶了属下一家老小之性命。”耳听着一众人犯的惨嚎声,林虎吃不住劲了,一头跪倒在李显面前,磕着头,自请其罪了起来。

    “你既知罪便好,有罪自当受罚,这样罢,你的儿女也到了该有人照顾的时候了,你家娘子就不必在府中忙活了,顾顾家也好,至于你么,南方扬州分舵刚立起不久,规矩也乱,你这就去打理一下好了。”李显是个念旧之人,本心里是不怎么愿意处罚林虎这个跟随自己最久的忠心卫士的,然则考虑到纪律的重要性,李显也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了,当然了,处罚只是一方面,再次考察一下林虎才是重点之所在,这也是反复思忖了多回之后,李显方才拿定了主意,此际见林虎自请其罪,李显便沉吟着给出了处罚意见。

    “是,属下遵命。”

    林虎到底是军人出身,一听李显判罚已出,没有丝毫的犹豫,也不再试图辩解或是恳求,干脆利落地应了诺,站直了身子,退到了一旁。

    “嗯。”对于林虎这等干脆劲,李显自是颇为欣赏,不过也没去更改已作出的处罚,只是颔首轻吭了一声,旋即目光便落到了一众垂手而立的王府核心高层们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之后,这才开口道:“庄永。”

    “属下在!”

    庄永乃是林虎的副手,当初本是王府里的一名低级文官,后被李显委派去帮助林虎筹建暗底势力,多年相处下来,与林虎配合默契,相交也属莫逆,此前见林虎因过被重罚,正自为其难过不已,突地听到李显点了其名,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紧赶着从众人中行出,一躬身,高声应答道。

    “林虎留下的缺便由尔先管着,一切按老规矩办便好,尔可能为否?”李显面色平静地凝视了庄永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是,属下自当效死命而为之!”

    庄永其实已预感到了主事的人选会着落在自个儿的头上,可真听得李显当众宣布了,心情还是不免为之一荡,却不敢带到脸上来,赶忙躬身回答道。

    “嗯。”李显没有再多言,只是挥了下手,示意庄永入列,而后环视了一下众人,沉着声道:“孤说过不会亏了尔等,可若是有人要负了孤,那也别怨孤手狠,尔等都好生记着王蒙的下场,若是还有人敢再犯,孤定灭其九族!”

    “属下等愿效死忠,绝不敢有负殿下厚恩。”

    有了王蒙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一众核心高层们自是人人惊心不已,各自躬身表忠不迭。

    “罗通留下,其余人都散了罢。”

    忠心与否不是靠嘴来说的,这个道理李显自是心中有数,不过么,有了王蒙这只鸡,一众人等在做事前,总会多想上一下的,而这,也就够了,李显实懒得再多啰嗦些甚子,这便挥手屏退了众人。

    “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停当,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众人去后,不待李显开口发问,罗通已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那便好,孤左右是闲着,便陪尔一道去瞧个稀奇好了。”

    李显原本是没打算亲自出马的,可临下决断之际,心头有些微乱之意,这便改了主意。

    “啊,殿下,这……”

    今夜或许将有场生死恶斗,纵使相关计划都已安排停当,可罗通依旧不敢担保不出乱子,这一听李显打算亲自出马,登时便傻了眼,待要出口再劝,却见李显已转身走了人,没奈何,只好苦笑地摇了摇丫头,紧赶着一闪身,追上了李显的脚步……

    丑时正牌,夜已经很深了,偌大的洛阳城早已沉入了梦乡之中,万籁寂静之下,唯有些不知名的小虫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唱着,不单不显得吵,反倒有种催人入眠的意境在,这令诏狱的守卫们不免都有些子纷纷欲睡,精气神自是差到了极点,唯独丙字牢房却是个例外,只因此处的守卫并非那些无能的狱卒们,而是英王府的铁血战士,纵使是这等夜深人静之际,也不见一众王府侍卫们有丝毫的松懈,明哨、暗哨、巡哨各司其职,牢牢地将丙字牢房看护着,任何人想要躲过如此多的守卫靠近牢房都是件难如登天之事。

    丑时一刻,寂静的夜依旧寂静着,似乎一直将就此寂静到天明,然则天总是不遂人愿的,不知何时起,一道火光从丁字牢房里冒了出来,很快小火便烧成了冲天大火,烟雾缭绕中,犯人们的哭嚎声、牢子们的嘶吼声、大火熊熊的噼啪声全都交织在了一起,闻讯赶来的牢子乃至附近的百姓乱哄哄地挤成了一团,一盆盆的水徒劳地浇向了烈焰,试图压制住冲天的火势,只是收效却显然聊胜于无,偌大的诏狱登时便全都乱了套……

第二百五十一章明枪暗箭(五)

    洛阳诏狱是今年初方才启用的新监狱,占地面积不算太大,拢共就只有四栋监牢,但并非一字排开,其中甲、乙两栋为关押普通犯人之用,位于诏狱的东面,丙、丁两栋则位于诏狱的西侧,与前两栋隔着一个小操场,在规划里乃是用以关押钦犯,然,因今春以来朝局相对平稳,除了贺兰敏之之外,再无其余朝臣被拿下,故此,这两栋牢房几乎都处于闲置状态,牢子远比犯人来得多,值此火灾发生之际,两栋牢房守卫们的表现可谓是大相径庭,那一头丁字牢房鸡飞狗跳,这一头丙字牢房却是戒备森严,一众英王府亲卫们人人持刀在手,个个面带杀气,禁止任何人靠近一步,然则随着场面的渐渐失控,仅有百余之众的王府卫士们已是渐有不支,顾得了头,顾不得尾,直急得统军的王府副典军林成斌满头大汗狂涌不止。

    “林将军,林将军!”

    就在林成斌竭尽全力地维持着秩序之际,却见当值的大理寺少卿王灏领着几名衙役拨开纷乱的救火人群,急匆匆地赶了来,口中一迭声地呼唤着。

    “王少卿,火势可能压住否?”

    论官衔,林成斌比王灏要低了一阶,然彼此并无统属关系,林成斌自是无须向其请安见礼,只是如今人在大理寺,再怎么着,也得给王灏这个主人一个面子,故此,尽管心气焦躁,这一见王灏跑了来,林成斌还是领着几名侍卫迎了上去,只是话语里就没那么多的客套了,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道。

    “怕是不妙啊,这火一大,风向随时有变,丙字牢恐也将受波及,还请林将军早作准备方好,本官还要指挥救灾,就不陪林将军多聊了,保重。”

    王灏一脸子的着急之色,丢下句交待,转身便要再次向不远处的火场跑去,似乎此来就仅仅只是为了交待这么句场面话一般。

    “王大人且慢。”

    林成斌重责在身,自不肯让王灏便这么走了,忙一闪身,拦住了王灏的去路。

    “林将军,您这是何意?本官职责在身,若误了火情,谁来担责!”

    这一见林成斌拦住了自个儿的去路,王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可脸色却就此耷拉了下来,以训斥的口吻喝问道。

    “王少卿,末将奉殿下之名看押钦犯,同样职责在身,今火势渐大,此处已处危殆间,须得转移人犯,还请王少卿行个方便,着人腾出空牢,末将这就带人转移。”

    林成斌显然没想到王灏转了个脸便作色了起来,心头不禁一阵火大,可却不愿在这当口上与王灏起争执,这便用商量的口吻,很是客气地征询了一句道。

    “下官忙着救火,此事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王灏满脸子不高兴地一甩大袖子,绕开林成斌,便要就此离去。

    “王少卿……”

    眼瞅着火势越来越凶猛,林成斌登时便急了,再次闪身拦在了王灏的面前,抓住了王灏的大袖子,张口刚要出言解释上一番,却不料跟在王灏身旁的一名班头模样的衙役突地大喊了起来:“英王府兵卒打人了,快来人,保护王打人啊。”

    “好胆,英王府了不得啊,欺负人么?”

    “上,兄弟们,保护王大人!”

    “打死这帮混球!”

    ……

    那名班头的话宛若就是个信号,但听其话音一落,刹那间群情便汹汹了起来,一大帮大理寺的衙役们嚷嚷个不停地冲了过来,一派将大打出手之状。

    “列阵!敢妄动者杀无赦!”

    大理寺衙役们这一冲将过来,一众王府侍卫们深恐自家主将吃亏,自是不敢怠慢,蜂拥着也向前冲了起来,场面登时便到了崩溃的边缘,林成斌一见情形危殆,心中自是大急,顾不得跟王灏多理论,连退了四大步,一扬手,高声下达了将令。

    英王府侍卫们都是百战之精兵,自不似大理寺衙役们那等乌合之众,尽管人人心中都有不忿之意,可待得林成斌军令一下,却无人敢不从,纷纷呼喝着就地列开了阵型,刀枪如林而立,杀气森森不已,一众飞奔而来的大理寺衙役们见状,人人心中惊惧,全都不自觉地站出了脚,无人敢以自家小命去试验一下刀阵的威力,但也不肯就此退去,场面瞬间便僵持住了。

    “林副典军,尔这是何意?本官好心提点于尔,尔安敢以刀兵相向,所欲何为,嗯?”

    王灏脸色一板,端起了朝堂大员的气派,不容分说地上来便是一顿呵斥,颐指气使之状宛若其方是受害者一般。

    “王大人说得对,英王府的太欺负人了,不去救火也就算了,还敢殴打王大人,着实可恶之至,不能轻饶了去!”

    “没错,英王府了不得啊,欺负到我大理寺头上来了,太过分了!”

    “狂妄,太狂妄了,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尔等的英王府,要摆威风,回家自个儿摆去好了,滚罢!”

    ……

    王灏话音一落,也不待林成斌出言辩解,下头的衙役们立马便跟着起了哄,七嘴八舌地挑动着王府众人的神经,一派有恃无恐之架势。

    “撕拉……”

    眼瞅着情形不对,林成斌自不打算跟众衙役们多啰嗦,抽出腰间的横刀,往地上重重一划,拉出一道直线,而后持刀在手,高声断喝道:“本将军奉旨看押钦犯,有敢过此线者,视为藐视圣意,杀无赦!”

    “诺!”

    一众王府侍卫们全都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这一听林成斌如此下令,自是全都打起了精神,各自高声应诺不迭,声如雷震中,杀气冲霄而起,直震得一众大理寺衙役们全都没了声息,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陷入了僵持之中。

    “噌,噌……”

    就在英王府侍卫们与大理寺众衙役紧张对峙的当口,三名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丙字牢房的西北角,各自一扬手,飞抓已抛上了房顶,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过,三名黑衣蒙面人已沿着墙壁攀上了高高的房顶,潜行数步之后,一阵人影晃动间,已如鬼魅一般地从破开了一角的屋面上钻进了大牢之中。

    丙字牢面积不小,足足有大小监室三百余间,呈回字行,只有正门一个出口,其内关押的人犯更是少得可怜,就只有贺兰敏之一人而已,关押在东侧廊道的中间的丙字二十四号监室中,至于西侧回廊么,则完全放空,不单没有犯人,便是连守卫都不曾设。三名潜入监牢的黑衣蒙面人显然对牢房里的守卫布置情况极为的清楚,自一潜进监牢之后,丝毫不曾在空荡荡的西侧回廊上多加逗留,身形闪动间,便已悄无声息地顺着甬道摸到了东回廊一侧,立马发现原本该守卫在监室门口的两名王府侍卫并不在岗,借助着火灾现场的光亮可以隐约瞅见丙字二十四号监室中有一人正盘坐于地,身上枷锁重重,看那身形,除了贺兰敏之之外更有何人。

    “是武兰台么?我等奉命前来救您脱困。”

    三名黑衣蒙面人交叉掩护着窜到了丙字二十四号监室前,但并没有急着去斩开门上的铜锁,而是两人持剑一左一右地戒备着,一人则贴在了木栅栏上,往内里张望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低声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谁,尔等何人?”

    三名黑衣蒙面人的动作并未有太多的掩饰,监房的贺兰敏之自是早就发现了三人的到来,立马便被吓住了,拖着重枷慌乱地缩到了墙角处,浑身哆嗦不已地望着三名不速之客,哪怕那名黑衣人开口自言是救兵,贺兰敏之也没胆子跑到门前,只是畏畏缩缩地吭了一声,浑然一派胆小如鼠的样子。

    “可是武兰台当面?我等奉娘娘之命前来救您出狱,快,靠将过来!”

    黑衣蒙面人一听狱中人的应答,心中已是有了数,不过出于谨慎的性子,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道。

    “啊,好好好,某这就……”

    狱中人显然是被黑衣蒙面的说辞给打动了,兴奋地挪动着屁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便要向牢门处扑将过去。

    “下地狱去罢!”

    没等狱中人扑到近前,问询的黑衣蒙面人突地狞笑了一声,一抬手,一只筒状的连环弩已瞄准了爬将过来的人影,低喝了一声,轻轻地一扣扳机,但听一阵机簧声脆响中,十数支钢箭已如飞蝗一般地向狱中人激射了过去。

    “啊,我不……”

    狱中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等变化,着急着便要放声大喊,奈何钢箭雨来得太快了些,没等其将大吼声呼出,便已被乱箭生生射成了刺猬,手脚抽搐地滚倒在地,脑袋一歪,已是彻底没了气息。

    “撤!”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显然是干此事的老手,对自己的射术极为的自信,只一击发了连环弩,甚至不曾去看一眼是否命中目标,毫不犹豫地一旋身,对着持剑警戒的两名同伴打了个手势,低喝了一声,身形一动,便要向西回廊撤去,可就在此时,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明枪暗箭(六)

    人不是神,思维上自然会存在着盲区,习惯性思维便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很显然,三名黑衣门g面人便是犯了这么个错误——仅仅只因为他们自己是从房顶上下来的,所以在潜意识里便不会有抬头去查看头顶上是否有埋伏的冲动,光只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这么个疏忽并不算太大,但无疑却是致命的!

    “想走?留下罢!”

    就在为首的黑衣门g面人刚转过身,尚未来得及展开身法的那一刻,一声断喝突然在头顶上方炸响,伴随着声làng的是一记如奔雷一般的刀光,速如闪电般直取其头顶百汇

    不好!为首的黑衣门g面人只一听头顶的刀风,便知这一刀他绝对无法在仓促之间硬接下来,倘若用强,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所以他不敢去接,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上一下,毫不犹豫地就地一个翻滚,拼尽全力地向前飞扑了出去。

    “杀!”

    三名黑衣门g面人显然是长年在一起配合的高手,为首者方才一个前扑,另两名黑衣门g面人已反应了过来,各自低吼了一嗓子,双剑齐出,一左一右地刺向了空中扑杀而来的强敌,以图制止此人对为首那名黑衣门g面人的追杀。

    “一群废物!”

    两名黑衣剑客的反应不可谓不敏捷,出手的剑招也不可谓不凌厉,可惜全都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一切的一切早就都已落入了设计者的算计之中——就在两名黑衣剑客出手的一霎那,一声略带轻佻之意的话语突然在二人后侧的头顶上响了起来,伴随着声音的是一片璀璨至极的剑光,瞬息之间便已将二人全都吞噬了进去。

    “啊……”

    “哎呀……”

    两名黑衣门g面剑客身手虽都不凡,可无论是前方出手强攻的刀客还是后方突袭的剑客武艺都比他俩要高出一筹,这等骤然遇袭的情况下,哪能落得个好,但听两声惨嚎响起,二人已齐刷刷地软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逃,赶紧逃!为首的那名黑衣门g面人虽然没亲眼瞧见背后的变故,可两名同伴的惨嚎声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哪还敢再多逗留,趁着前扑之势未衰,一滚而起,拼力向西侧回廊窜了去,身形一闪间,已纵出了数丈之遥,显见一身轻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化境,然则仅仅只是一个起落,急于逃窜的黑衣门g面人却又不得不全力刹住了脚,只因回廊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尽管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黑暗中,可传将出来的气势与杀机却令黑衣门g面人不敢兴起强行闯关的念头。本章由为您提供]

    “朋友既然来了,就留下好了。”

    黑衣门g面人不敢稍动,可站在黑暗中的人却并无一丝一毫的顾忌,抬脚便行出了yīn影处,借助着火场的亮光,已可辨认出其人之脸,赫然竟是英王李显!

    “死罢!”

    一见到挡着路的人是李显,黑衣门g面人的眼中登时便出现了一丝的恐慌,可很快便转成了狰狞之sè,暴吼了一声,身形一闪,右手往腰间一抹,一把软剑已握在了手中,一抖之下,无数剑huā爆闪而出,如怒涛一般向李显席卷了过去。

    “好剑法!”

    黑衣门g面人果决的出手之下,剑法狠戾,虚实相间,变幻不定,纵使强如李显都不得不称赞上一声,不过么,称赞归称赞,李显的手下却是一点都不慢,话刚出口,李显已一刀“霸绝天下”劈杀了出去,但见刀锋过处,剑huā如遇火的雪huā一般,瞬间便消融了个精光,“叮叮当当”的细密声响中,那名黑衣门g面人已被刀气震得立足不稳地连退了三大步,显然在内力的修为上比李显要差了一筹还多。

    “哈!”

    黑衣门g面人的性子显然极为的暴戾,尽管被李显一刀便bī退,却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反倒是比先前更凶戾了几分,大吼一声,脚下一用力,人剑合一地蹿了起来,如后羿shè日一般地向李显扑击了过去,大有不成功便就此成仁之气概,

    “无趣!”

    面对着黑衣门g面人这凌厉无匹的一剑,李显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丝毫不将其之戾气放在眼中,手中的横刀一扬,似乎是准备再次劈出霸绝的一刀。

    “簌簌……”

    就在李显即将出刀的那一瞬间,黑衣门g面人空着的左手突然一扬,一大把飞针密集如雨般便向着李显当头罩了过去,这一变化之突然着实出人意表,任凭何等高手乍然遇此袭击,怕都难逃横死当场之结局,这正是黑衣门g面人看家的绝技之一,江湖上死在其这一手暗算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其中不少人的武功都比他要高上不老少,这也正是他敢于杀向李显的最终屏障。

    “还是无趣!”

    就在黑衣门g面人自以为jiān计得逞之际,李显慢吞吞地咕嚷了一声,手中的横刀一劈而出,带起强烈的旋风,瞬间便将jīshè而来的钢针吹拂得四下飞溅不已,而刀势依旧不变,如雷霆破空一般直直地劈向黑衣门g面人的右肩。

    怎么会这样?黑衣门g面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绝杀的一招居然被李显如此轻松地便破解了个干净,这一见李显刀到,哪还有硬接的勇气,慌luàn间身子在空中一躬而后又是一展,竟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冲天而起,一剑撩向屋顶,试图击破瓦面,从而逃出生天。

    “更加无趣,你还是留下罢!”

    黑衣门g面人的应变能力极强,这一突然变向之下,当着有着神鬼莫测之能,奈何在李显这等绝顶高手眼中,不过是儿戏罢了,没等那名黑衣门g面人飞升的身躯冲到房梁的高度,李显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刀势一转,人随刀走,瞬息之间便已追上了黑衣门g面人上冲的身子,刀上所附的强烈杀气刺jī得黑衣门g面人全身寒máo倒竖,心慌意luàn之下,不敢再强行上冲,只能是拼死回剑防守。

    “锵然……”

    黑衣门g面人身手着实高明,仓促回防的一剑准确地格挡住了李显奔袭而来的必杀一刀,奈何其本身的内力修为便不及李显,加之又是匆忙出手,差距自也就更大了几分,刀虽架住了,可人也被这霸绝的一刀震得倒飞了开去,一路鲜血狂喷不已。

    “咳,咳……”

    黑衣门g面人显然是被刀气伤着了肺部,落地之后,尽管一个翻滚卸去了力道,可一时半会却无法站将起来,只能是用跪倒在地,不停地咳嗽着,没等其咳个完了,早已解决了对手的罗通与yù矶子一左一右地从后头冲了上来,一刀一剑几乎同时架在了其的脖子上。

    “咳,咳……,好计策,好身手,英王殿下果然高明,领教了,可惜啊,哈哈哈……”黑衣门g面人压根儿就无视脖子上架着的刀剑,咳喘着抬起了头来,用怨毒无比的眼神死盯着李显,口中嘶哑地述说着,到了末了,竟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歇,头突然一歪,人已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该死!李显之所以将计就计地布下此局,自然是为了抓活口,以便顺藤mō瓜,若不然,李显出刀之下,又岂容这黑衣门g面人逃出生天,待得见其疯狂大笑,李显立马便知情形不对,急忙一闪身,想要出手阻止对方的自尽,可惜却迟了一步,没等李显赶到,那黑衣门g面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令李显登时便是一阵火大,脸sè登时便耷拉了下来。

    “死了,是中毒。”

    罗通出身草莽,江湖经验自是足得很,蹲下身子,只一查,便已在那黑衣门g面人的手中发现了一根乌黑的毒针,显然此人眼瞅着无法突出重围,便当机立断地自裁了事。

    “嗯。”

    人死都已经死了,李显纵使再有气,也不可能朝手下两员重将发作去,没奈何,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看都不再看那具尸体一眼,抬脚便向倒在丙字二十四号监室行了过去,罗通与yù矶子见状,各自互视了一眼,也都跟在了其后。

    还好,还有两个活口!李显走到监室外,俯身试探了一下那两名黑衣门g面人的鼻息,见二人尚在喘气,心情自是稍好了些,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无言地扬了下手,罗通见状,忙会意地点了下头,大步沿着甬道向前行了去,不多时,已领着两名王府shì卫押解着贺兰敏之到了近前。

    “表哥,好生看看罢,这便是母后给你的礼物。”

    李显眯着眼看了看贺兰敏之,语带调侃之意地说了一句道。

    “某,某,某与那老贼婆势不两立,小七,不必多啰嗦了,该怎么做哥哥心中有数!”

    死在监室中的那人乃是替身,是李显从hún入王府的jiān细中挑出的一个替死鬼,至于贺兰敏之本人么,先前便藏身于离丙字二十四号监室不过两间之隔的牢房中,自是能听得到回廊里的所有动静,自忖已是断无生路可走的情况下,贺兰敏之的野性可就表lù无疑了。

    “好,有表哥这句话,孤也就放心了。”

    李显此番设下此局,顺藤mō瓜还是小事,毕竟这等杀手一般而言都是死士,很难从其口中撬出甚有价值的情报来,真正的目的还在于让贺兰敏之彻底死心,此际一听贺兰敏之如此表态,李显不由地便笑了起来,笑声虽不大,可笑容里却满是自信之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公堂上的较量(上)

    咸亨二年七月初六,卯时六刻,天刚放亮,圆盘状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金灿灿的阳光驱散了晨间的迷雾,将天边的云层渲染得通红如血,忙乱了一宿的诏狱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唯有残垣断壁横亘当场,袅袅的青烟兀自不时地从废墟里飘将出来,似乎在述说着昨夜的那一场劫难,本该出现在火场周边的牢们此时几乎都聚集在了大理寺的衙门口,一个个神色复杂无比地低声议论着,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大堂,只因一场或许将撼动朝堂大局的公审就要开始了。

    公堂正中的大位上,李显面色平静地端坐着,一派从容之气度,与公堂的肃然之气可谓是相得益彰,至于分坐左右下首的两位副主审官——刘祎之与侯善业二人么,则明显有些不太自然,刘祎之稍好些,尽管身形僵硬,可神情却尚算自若,而侯善业则完全是耷拉着脸,就宛若谁人欠了他八百万贯似的,这也不奇怪,任是谁人有着两位副主审的遭遇,只怕都是这般气性——天尚未亮时,英王府的军卒们便已手持将令堵住了刘、侯两位副主审的府门,以传军令的方式,不容分说地将两位副主审‘请’到了大堂上。

    “启禀殿下,时辰已到,请殿下明示!”

    辰时正牌,一身甲胄的林成斌大步行上了公堂,对着李显一躬身,高声禀报道。

    “开始罢!”

    李显连看都没去看侯、刘二人一眼,肃然地挥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末将遵命。”林成斌也没去理睬侯、刘二位副主审官的诧异眼神,躬身应了诺,大步行到了堂口,一扬手,高声断喝道:“带上来!”

    “威……武……”

    林成斌的话音一落,自有数名王府侍卫押解着全身重枷的贺兰敏之从大堂外行了进来,一众站在堂下临时充当衙役的王府侍卫们见状,立马齐声呼起了威来,声音虽不如常干此道的衙役们那么齐整动听,可杀气却是重了不知凡几,不说堂外围观的牢们惊心不已,便是久历公堂的侯善业都不免为之一诧,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沉静了下来,只是望向贺兰敏之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的杀意。

    “下跪何人?”

    待得众王府侍卫们将贺兰敏之摁跪在堂下,李显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照本宣科地冷哼了一声。

    “某,周国公武敏之,蒙冤至此,还请英王殿下为某家做主。”

    贺兰敏之乃娇生惯养之辈,这几日的牢房生涯下来,气色自是相当的不好,可口吻却依旧是那等骄横状,回答起李显的问话来,毫无人犯应有的卑谦。

    “嗯。”李显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接着自顾自地往下宣道:“监察御史萧明弹劾尔十大罪,尔可认罪否?”

    “某不敢认!”

    贺兰敏之一耸肩,坏笑了一声,一派满不在乎状地回答道。

    “大胆狂徒,安敢藐视公堂,其罪难容,来啦,重刑侍候!”

    一听贺兰敏之如此应答,李显似乎火大了,猛地一拍惊堂木,断喝了一嗓。

    “诺!”

    李显既已开了口,一众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蜂拥地冲上前去,架起贺兰敏之便要拖下堂去。

    “殿下且慢。”

    眼瞅着李显摆出了副严刑逼供的架势,刘祎之与侯善业登时便有些坐不住了,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之后,由着刘祎之出言劝阻了一句道。

    “嗯,刘给事中此为何意?”

    李显一压手,示意众王府侍卫们缓行,而后斜眼瞪着刘祎之,一派极为不悦状地吭了一声。

    “殿下海涵,下官以为三木之下,每多冤屈,实非问案之良策,乃不得已之手段,今问案伊始,实不宜施之重刑,当容其自辩为荷,望殿下三思。”刘祎之受了武后的密令,想要尽快结案不假,但却绝不想见到案真似萧明的弹章那般个结法,该对贺兰敏之怀柔之时,自是不会放过,这便作出一派恭谦状地畅畅而谈了起来,浑然一派为贺兰敏之撑腰之状。

    “哦?侯大人也是这般看法么,嗯?”

    李显并未因刘祎之的插手而动怒,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没理会刘祎之的恭谦,扭头瞥了侯善业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话,下官以为刘大人所言甚是。”

    侯善业本不打算如此快便冒出头来,然则李显有问,他也不得不答,只能是躬身拱手地回了一句道。

    “三木之下必有冤屈?嗯,说得好,孤倒要听听人犯又是如何个自辩法。”李显嘴角一撇,露出了丝不屑的冷笑,也不管刘、侯二人脸色如何,拿起惊堂木便是一拍,而后断喝了一声道:“武敏之,尔且说说这‘不敢认’是怎个说法,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怪孤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说!”

    “殿下息怒,某说的是不敢认,并非不认。”

    贺兰敏之自忖必死无疑,自是放得极开,丝毫不在意堂上的微妙气氛,坏笑着解说了一句道。

    “嗯?此言怎讲?”

    李显眉头一皱,似乎很诧异贺兰敏之的说法,迟疑了一会儿,这ォ谨慎地出言询问道。

    “某怕有人借审案之便图谋灭某之口。”

    贺兰敏之紧咬着牙关,满怀怨怒地回答了一句道。

    “大胆,尔这是欲诬陷本王么,嗯?”

    一听贺兰敏之如此说法,李显登时便怒了,猛地一拍惊堂木,断喝了一声道。

    “非也,非也,某岂敢诬陷殿下,殿下莫急,且容某从头说起便是了。”

    贺兰敏之纯属死猪不怕开水烫,丝毫不管李显的脸色有多难看,摇头晃脑地回答道。

    “讲!”

    李显冷冷地盯了贺兰敏之好一阵之后,这ォ从牙缝里憋出了一个字来,语气阴森无比,显然心里头已是动了杀机。

    “某自出仕以来,屡受圣恩,颇得宠信,所求之事莫有不允者,此本陛下爱重之意,某终生不敢或忘,只是,唉,某自身不慎,误交小人辈,以致辜负了陛下厚望,实是惭愧不已……”贺兰敏之一脸沉痛状地述说着,宛若真心忏悔一般。

    “够了,说重点!”

    李显似乎极为的不耐,不等贺兰敏之将忏悔之言说完,便一拍惊堂木,毫不客气地出言打断道。

    “那好,某说便是了,某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皆是受小人教唆之所至,其中便有侯主审在列!”贺兰敏之阴冷地一笑,曝出了句惊天之言。

    “你胡说,本官何时教唆于尔,放肆,来啦,拖下去,给本官重打五十大板!”

    侯善业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听审,却万万没想到贺兰敏之居然将矛头捅到了自己身上,这一听之下,顿时惊怒交加,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不管不顾地便呼喝了起来,奈何堂下站着的都是英王府侍卫,自是无人理会他的命令。

    “殿下,下官乃圣上钦命之副主审,非是犯官可以轻言侮辱的,还请殿下为下官做主!”

    侯善业嘶吼了一嗓,见下头半点动静全无,这ォ醒悟了过来,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对着李显一拱手,面色铁青地说了一句道。

    “侯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是非曲折孤自会判断。”李显眉头一扬,神情淡然地吭了一声,而后,也不管侯善业脸色有多难看,眯缝了下眼,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武敏之,尔可知晓当庭指控主审官可非小事,若无实据,便有扰乱公堂之大罪,数罪并罚之下,尔怕是难得好死。”

    “某敢言此,自然有真凭实据在,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彻查好了。”

    贺兰敏之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头,大刺刺地应答道。

    “哦?证据何在?”

    贺兰敏之话音一落,李显立马截口问了一句,配合得极为默契,不给刘、侯二人留下丝毫插嘴其中的余地。

    “殿下明鉴,某向有记账之嗜好,但凡旁人送来的重礼皆有记录可查,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某府上查好了。”贺兰敏之笑了起来,阴森森地回答了一句道。

    “很好,孤还真的好生查上一查,来人!”

    李显面色一板,猛地一拍惊堂木,断喝了一声。

    “末将在!”

    在堂下待命多时的林成斌一听李显呼喝,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领着数名侍卫冲上了大堂,高声应命道。

    “林典军,孤令尔即刻率部前往周国公府上,无比查抄出记账本之所在!”

    李显霍然站了起来,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将令。

    “是,末将遵命!”

    林成斌高声应了诺,而后凑到贺兰敏之的身边,由着贺兰敏之在其耳边絮絮叨叨地说明了账本的所在,这ォ大步流星地冲下了大堂,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策马呼啸着向周国公府赶了去。

    “殿下,奉圣意,此番乃是审明萧明弹劾武敏之一案,如此横生枝节怕是不妥罢?”

    眼瞅着事态有失控之虞,刘祎之自是坐不住了,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对着李显一躬身,言辞恳切地出言劝谏道。

    “孤岂是不知轻重之辈,今案情将明,何来横生枝节之说,刘给事中未免杞人忧天了罢,孤意已决,此事休得再提!”李显决心已下,哪会被刘祎之话里潜藏着的威胁之言所动,眼一瞪,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道。

    “啊,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刘祎之一见李显语气不善,自不敢再多啰嗦,忙不迭地告了声罪,有些颓然地坐了下来,与同样心神不宁的侯善业一对眼,彼此间飞快地便达成了一个共识……

第二百五十四章公堂上的较量(中)

    高宗自幼身体弱,一向便不喜欢早起,除非是躲不过去的大朝,若不然,总得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今日并非朝日,高宗自然也就没早起的**,纵使此际太阳都已升到了老高,可高宗却依旧仰躺在宽大的木榻上,舒舒服服地睡着,倒是武后起得早些,此际正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几名宫女侍候着梳妆打扮,脸色虽淡然如常,可双眼的深处却满是忧虑之色。

    “禀娘娘,有消息了。”

    正当一众宫女们忙碌个不停之际,却见满头大汗的孙全福从寝宫门口的屏风处转了出来,疾步走到武后身后,低声地禀报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焦灼之意。

    “都退下!”

    武后没有回头,只是身却很明显地颤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后,也没急着问孙全福所带来的消息,沉着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遵命。”

    武后既开了口,一众正忙活着的宫女们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各自躬身退出了房去。

    “娘娘,事情是这样的,昨夜……”

    孙全福自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待得一众宫女们退下之后,忙不迭地抢到武后的身边,几乎是贴着武后的耳边,将昨夜行刺失败乃至今日一早李显审案的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哦?”

    听完了孙全福的禀报,武后并没有急着下一个决断,而是轻吭了一声,回身看了看兀自酣睡不起的高宗,而后略一沉吟,款款地站起了身来,微皱着眉头,瞄了孙全福一眼,旋即移步便向外殿行了去,丝毫不管此际一派披头散发的形象有多不雅。

    “娘娘,来者不善啊,奴婢以为案不能再这么审将下去了。”

    孙全福默默地跟在了武后的身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外殿上,等了好一阵,见武后始终不发一言,登时便有些吃不住劲了,低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嗯。”

    武后朝堂争斗的经验丰富无比,哪会不知眼下局势险恶,又何须孙全福来提醒,然则真要下决心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此际三王联手之势已成,纵使强如武后,也深为之忌惮不已,在武后看来,此番要想全身而退恐已是难了,所需考虑的是该如何止损的问题,偏生止损也没那么简单,武后不相信三王会点到即止,真要是一溃千里的话,前半生的经营怕就要彻底付诸流水了的,此情此景之下,武后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之感,心情烦躁之下,自是懒得去跟孙全福多啰嗦,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之后,自顾自地在大殿上急促地来回踱着步。

    “娘娘,要不奴婢先去传旨,暂停审案,再议后续可成?”

    孙全福见武后半天没个决断,自是清楚此事恐难善了,这便牙关一咬,再次进言道。

    “也罢,你且去走上一遭,就说是本宫的旨意,此案重大,须查明了实据再审!”武后沉吟了良久,始终找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没奈何,也只能同意了孙全福的提议。

    “是,奴婢这就去!”

    孙全福不敢怠慢,紧赶着应了诺,匆匆离开了大殿,领着几名小宦官策马向大理寺赶了去……

    东宫德昌殿中,一身正规朝服的太李弘面带焦躁之色地在前墀上来回踱着步,一派心思重重的样,殿下左右分站着阎立本、乐彦玮等数十名太一党的朝臣们,人人面带焦虑之色,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殿外,似有所期盼之状。

    “禀殿下,蛇已出动,正在向大理寺赶去!”

    就在一众人等等得心焦之际,却见王德全狂奔着冲进了殿中,连行礼都顾不上,急吼吼地便出言禀报道。

    “哦?”李弘闻言便是一愣,眼珠转了转,却并没有立马下个决断,似乎尚在犹豫之中。

    “殿下,事不宜迟,可以开始了!”

    阎立本一见李弘面带犹豫之色,立马便有些急了,忙不迭地站了出来,出言催促道。

    “好,那就开始罢,传孤之命,摆驾大理寺!”

    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些,自由不得李弘不谨慎小心,然则在一战功成的诱惑之下,李弘也没犹豫太久,这便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领着一众朝臣们径直出了东宫,各自乘车浩浩荡荡地向大理寺衙门赶了去……

    大理寺的公堂上,李显老神在在地闭着眼,既不理会下首的两名副手,也不管堂外围观百姓的议论之声,更不曾对跪倒在堂上的贺兰敏之多看上一眼,一派养神之状,然则,当林成斌领着一众王府侍卫们走上大堂之际,李显紧闭着的眼却猛然张了开来,奕奕的眼神里杀气不加掩饰地闪烁着。

    “启禀殿下,末将幸不辱使命,已将账册带到,请殿下过目!”

    林成斌大步走到堂上,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对着李显一躬身,高声禀报道。

    “递上来!”

    李显寒着声吩咐了一句,林成斌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上前数步,将手中的账册递到了李显的面前。

    “显庆三年元月初二,大理寺正侯善业送金佛一樽,值钱三百贯;显庆三年七月初七,侯善业送绢帛十匹、象牙雕两件、金手镯两只;显庆四年,侯善业送钱三百贯……”李显接过了林成斌手中的账本,飞快地翻动了起来,不数息,便找到了关于侯善业所送之礼的那一栏,脸色瞬间便是一厉,冷冷地扫了侯善业一眼,语气平淡地照本宣科了起来,末了,合上账册,冰冷无比地看着侯善业,语带杀气地追问道:“侯大人,对此可有甚解释么,嗯?”

    “殿下,这是诬陷,下官、下官绝无行贿之事,此皆是武敏之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侯善业自打入了仕途便是在大理寺这衙门里厮混,可谓是半辈都在审案,又哪会不知此账册的杀伤力几何,事到如今,哪肯轻易就范,毫不迟疑地便张口否认道。

    “哦?是么?武敏之,侯大人说尔这是在诬陷,尔有甚可说的么?”

    李显没急着反驳侯善业的辩解,而是轻吭了一声,目视着一派得意洋洋的武敏之,声线漠然地问道。

    “殿下明鉴,某已是待死之身,诬陷侯大人又有何好处来着,再者,此账册是真是假,找个仵作来辨认一下,不就知真伪了罢,嘿,何必多费唇舌。”贺兰敏之满不在乎地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应答道。

    “嗯,来人,传洛阳府仵作上堂!”

    李显没去理会贺兰敏之的放肆,一拍惊堂木,高声喝令道。

    “殿下且慢。”

    李显话音刚落,刘祎之已是坐不住了,忙不迭地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怎么?刘大人对本王之令有异议么?”李显横了刘祎之一眼,毫不客气地出言训斥道。

    “岂敢,岂敢,下官只是觉得此事重大,时涉主审,终须得有圣命方妥,下官以为不若暂停审案,待禀明了陛下之后,再行定夺可成?”一见李显面色阴沉,刘祎之心头不禁为之一颤,然则却不肯就此放弃了拯救武后一党的最后希望,这便笑着解说了一番。

    “孤既已奉旨查案,自当有定夺之权,莫非刘大人欲越俎代庖不成?”

    李显丝毫不给刘祎之留半点的脸面,寒着声便叱问道。

    “下官不敢,然,朝堂自有法度,似此等涉及主审之事宜,自当有圣命断夺方可,还请殿下三思!”事到如今,刘祎之已是没了退路,纵使被李显身上的杀气冲得双脚直打哆嗦,可口中还是很强硬地顶了李显一句。

    “刘大人这是欺本王不懂《大唐律》么,嘿,好一个朝堂法度,敢问刘大人,此案到底孤是主审,还是刘大人主审,又或是侯大人主审,嗯?”李显这些年来可不是白过的,为了对付狠辣无比的武后,自是没少研究律法,一本《大唐律》不说倒背如流,至少也是熟烂于心了的,此时一听刘祎之张口闭口便是朝堂法度,简直就是在班门弄斧,登时便是一阵火大,这便冷笑了一声,毫无通融之意地喝问道。

    “这,这,这……”

    刘祎之本人虽也熟读过《大唐律》,可论及熟悉程度来说,自是远不及李显,此时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登时便彻底慌了神,结结巴巴地答不出话来。

    “让开,都让开,皇后娘娘有口谕到,尔等还不退下!”

    就在刘祎之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如何回应李显的喝问之际,堂口处突然一阵大乱,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嘶吼个不停。

    “殿下,娘娘有口谕,您看是否先接了旨意再审?”

    刘祎之正自心慌不已中,突然听得堂口处的嗓音极为耳熟,心中立马稍安,这便紧赶着出言建议道。

    来得好快啊,我勒个去的,太那厮做甚吃的,还不到!李显的耳力好得很,只一听便已听出了来人乃是孙全福,心不由地便是一沉……

第二百五十五章公堂上的较量(下)

    “让他进来!”

    李显尽管心里头有气,却并未带到脸上来,瞄了眼暗自松了口大气的刘祎之,冷笑了一声,一扬手,高声下了令。

    “老奴见过殿下,见过侯大人、刘大人。”

    正在拦阻孙全福的一众侍卫们听得李显下了令,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撤到了两旁,让开了道路,浑身臭汗的孙全福顾不得跟一众侍卫们多计较,忙不迭地一溜小跑上了堂,对着三位主审做了个团团揖,煞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孙主事来此何干?”

    一见到孙全福给自个儿行礼,侯、刘二人自是纷纷起身还礼不迭,可李显却依旧端坐着不动,丝毫没给孙全福留面,板着脸,冷冷地问了一句道。

    “好叫殿下得知,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宣口谕。”面对着煞气十足的李显,孙全福丝毫不敢摆主事宦官的架,客气地应答了一声,而后面色一肃,摆出了宣旨的架势。

    狗屁的懿旨,我勒个去的,太这厮再不来,这戏可就要演不下去了!李显不用去听,也能猜得到这道懿旨的内容,左右不过是武后变着法想要干预审案罢了,自是不想去接,然则这等大庭广众之下,却又不能如此去做,无奈之下,只好慢腾腾地起了身,几乎是挪着走到了早已跪倒在地的侯、刘二人身旁,正待跪下,突闻大堂外又是一阵骚动传来,眉头一扬,顺势便站着不动了。

    “太殿下驾到!”

    太人未到,一众东宫侍卫们的喊道声倒是先到了,正准备宣旨的孙全福登时便有些傻了眼,面色变幻个不停地站在当场,竟不知这口谕该不该就此宣了方好。

    “臣弟见过太哥哥。”

    这一见太领着阎、乐两位宰相行上了大堂,李显登时便松了口大气,也不管侯、刘等人作何感想,大步便迎了上去,很是恭敬地见礼道。

    “七弟不必多礼,孤只是刚好路过,顺道来看看七弟案审得如何了。”太没理会侯、刘二人的高声见礼,也没去理会尴尬万分地退到了一旁的孙全福,一派悠然状地笑着说道。

    “太哥哥来得正好,而今案情已是有了突破性进展,只是……”

    李显面色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黯,话便只说了半截。

    “哦?能有大进展便是好事一桩,七弟难不成尚有甚顾虑么,莫慌,且说来与孤听听。”李弘的演技一点都不在李显之下,闻言便是一愣,而后满是自信地说了一句,一派将为李显做主之架势。

    “此事臣弟稍后定会细细说来,且容臣弟接了母后懿旨再言也罢。”

    李显并没有急着将案情说将出来,而是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将躲到了一旁的孙全福牵扯了出来。

    “母后有懿旨?孙全福,母后的懿旨何在?”

    李弘像是方ォ注意到孙全福的存在一般,眼神锐利如刀般地扫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呼喝了一声。

    “奴婢见过太殿下,娘娘只是有口谕在此。”

    一听太言语不善,孙全福心里头不由地便有些发虚,然则事到如今,孙全福却也不敢稍有退让,只能是硬着头皮站将出来,口气生硬地顶了一句道。

    “口谕?也好,孙公公这就宣好了,孤也跟着听听罢。”

    李弘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孙全福的回答极为的不满,但却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老奴遵命。”

    孙全福能成为武后的心腹,自然不是愚笨之辈,此际见太已到,自是清楚武后这道缓兵之计的口谕恐已难奏效,然则事到如今,孙全福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的。

    “娘娘口谕:监察御史萧明弹劾周国公武敏之一案事涉极广,须得察明实据方能无枉无纵,当慎之又慎,今案情不明,可延后再审。”待得李显在了侯、刘二人身旁跪下之后,孙全福假咳了一声,拖腔拖调地宣了武后的口谕。

    “臣等领旨谢恩。”

    孙全福话音一落,侯、刘二人立马有些个迫不及待状地谢了恩,至于李显么,只是保持着沉默,但却丝毫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

    “孙公公且慢,本宫以为案不审不明,所谓实据无非是审案所得罢了,不审何来实据一说,母后此旨固是体恤七弟审案不易,然,父皇既已下了明诏,七弟自当有专擅之权,审与不审,终须得七弟自行定夺ォ是,还请孙公公回去禀明了母后,孤便在此旁听着便是,断不致有枉纵之虞。”

    孙全福宣完了口谕,便立马要走人,可惜李弘却没打算让其就这么走了,笑呵呵地站了出来,拦住了孙全福的去路,轻描淡写地便将武后这道旨意驳了回去。

    “啊,这,这……,是,奴婢遵命。”

    早在李弘出现之际,孙全福便已知晓必然会是这等结果,可真等到太出了手,孙全福还是禁不住有些慌乱,瞠目结舌了好一阵之后,也就只能是俯首领命了事。

    “七弟,尔接着审罢,为兄旁听着便是了。”

    望着孙全福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李弘的嘴角一挑,露出了丝不屑的笑容,可也没就此事再多说些甚,转过头来,对着李显微微一笑,用吩咐的口吻说了一句道。

    “是,臣弟遵命,来人,给太殿下、阎相、乐相看座!”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李显的心情自是大好,不过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恭敬地应了诺,高声吩咐了一句,自有一众英王府侍卫们忙着搬来了几、锦墩等物,招呼着太与两位宰相各自落了座。

    “来人,传洛阳府仵作即刻上堂!”

    待得众人各自落座之后,李显面色一肃,拿起惊堂木猛地便是一拍,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

    “小的洛阳府仵作刘四、陈敏叩见太殿下,叩见英王殿下,叩见诸位大人。”

    李显话音一落,便有两名老仵作匆匆从堂下行了上来,对着满堂亲贵便是好一通的磕头问安。

    “尔等无须惊慌,孤有一物要尔等鉴别,且都起来罢,看看此账册,可系伪造的否?”

    李显自不会在这等小人物面前摆架,这便温和地笑了笑,指点着摆在几面上的那本账册,淡然地吩咐道。

    “启禀英王殿下,此账册前后笔迹相同,字迹由旧而新,当非近日所撰,至于出自何人之手,小的们实不敢轻言,请殿下赐该人笔迹一对。”

    两名老仵作围着账册研究了好一阵,又躲到一旁低声议论了一番之后,由着年岁稍长的刘四站了出来,语气微颤地出言请求道。

    “这个容易,来人,给武敏之笔墨纸砚,令其当场写上数字。”

    李显点了点头,一挥手,高声下了令,自有一众王府侍卫们行上前去,解开了贺兰敏之身上的枷锁,又取来了一张几以及笔墨纸砚等物,由着贺兰敏之写了几幅字。

    “启禀英王殿下,小的们鉴定已毕,此账册上的字确系出自人犯之手,已有些年头,并非伪造之物。”两名老仵作都是经验丰富之辈,只一对比字迹,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有劳了,传孤之令,各赏钱二十贯,都退下罢。”

    李显欣慰地一笑,一挥手,给出了重赏。

    “多谢殿下抬爱,小的们告退。”

    二十贯可不是小数目,足足相当于两名老仵作一年的俸禄,可把二人给高兴坏了,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千恩万谢了一番,这ォ各自退到了堂下。

    “侯大人,尔还有甚话要说的么,嗯?”

    李显对两名老仵作可谓是和颜悦色,可一扭头,对着心神不宁的侯善业时,却是半点客气都不讲,面色一沉,阴冷无比地喝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一生清白,岂有这等苟且之事,此皆人犯捏造,妄图攀咬,下官不服!”事已至此,侯善业自是知晓大事不妙,心中虽慌,可却绝不肯就此服输,这便亢声硬顶了一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哈,如此说来,是孤与人犯合谋陷害于尔喽?侯大人是这个意思么,嗯?”李显怒急反笑,一双眼中杀气四溢地瞪着侯善业,冷冰无比地追问道。

    侯善业审案经验丰富至极,多说多错这个道理自是心中有数得很,这一见情形不对,立马便脸色阴沉地闭紧了嘴,死活不肯再开口了,摆出了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哈,跟老玩沉默,门都没有!李显瞄了侯善业一眼,立马便猜透了其拖延待变的小伎俩,却也不放在心上,冷笑了一声,拿起惊堂木便是一拍,断喝了一声:“来啊,将涉案之侯善业请下堂去!”

    “诺!”

    堂下站着的都是英王府亲卫,自是唯李显之命是从,哪管此举到底合不合法度,各自高声应了诺,蜂拥着便涌上了大堂。

    “殿下且慢,下官有话要说!”

    这一见事态已是彻底失了控,刘祎之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站了起来,高声喝止道。

    “嗯!”李显一挥手,示意一众亲卫且慢动手,侧脸看向了刘祎之,眼神冰冷异常,但却并没有急着开口发问,只是身上的煞气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刘祎之的神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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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