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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狠狠打压(下)

    “六哥,二号战术!”

    趁着号角鸣响前的片刻宁静,李显飞快地察看了一下对方排出的阵型,略一沉吟,便已有了破敌之策,这便侧头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李贤,低声吩咐了一句道。|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好!”

    李贤面色虽平静,其实内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地不得安生,大体上是在那儿患得患失不已,不过么,他对李显的能耐还是绝对信任的,这一听李显开了口,立马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手往身后一背,悄悄地给一众手下打了个“二”的暗号。

    “呜呜呜……”

    随着场边凄厉的号角声一响,一名策马站在场心处的司裁旋即将球往空中一抛,下半场的比赛就此开始了。

    “驾!”

    号角声方响,李显已猛地一踢马腹,胯下的照夜狮子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便射了出去,速度快若闪电,只一瞬便已冲得将近场心。

    “上,快,拦住住他!”

    自打李显上了场之后,武承嗣始终在关注着李显的一举一动,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想到李显的启速竟会是如此之快,这一见李显已将至场心,武承嗣登时便有些子急了,大吼了一声,策马便冲了起来,排列与其后的三武以及一众羽林军好手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纵马飞奔,行进间便已形成了两道扇形的半包围圈。

    嘿,果然如此,来得好!李显于策马飞奔中,眼光一转,便已将武家兄弟等人的行动看在了眼中,这一见对方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不但不惊,反倒暗喜不已,只一个冲刺便已杀到了球落处,不等马球落地,李显手一摆,手中的马球杆便已挥了出去,于触球的一霎那,手腕巧妙地一振,轻松地化解了马球下落的冲击力,但见拳头大的马球在杆头滴溜溜地转了几转,便已稳稳地停在了杆头上,几如胶水黏着的一般。

    “截击!”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一看李显那一手妙到毫巅的接球功夫,武承嗣便知晓遇到硬茬子了,心中虽慌,可反应却是不慢,挥杆吼了一声之后,立马便悄悄地缓下了马速,而其余三武则拼命加速前冲,三箭齐发地直冲着李显便杀了过去。

    羽林军乃是天子私兵,虽说战斗力不行,可装备却是满大唐头一份的,至少这一群参赛的军官所乘的都是御马苑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驹,至于四武胯下所乘之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虽不及李显那匹照夜狮子马神骏,却也相差不是太多,三武这么一冲,其速自是惊人得很,瞬息间便已杀到了李显身前。

    “留下球!”

    “拿来!”

    “咄!”

    ……

    武三思等人一门心思要在这场对决中借势崛起,哪管李显是亲王之身份,这一冲到了近前,三人同时断喝,三把马球杆毫不客气地便挥了出去,力图以多打少,强抢马球。

    “汰!”

    三武的举动早就在李显的预料之中,这一见三人围了过来,李显丝毫不乱,运足了中气,大吼了一声,音量之大,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直震得措不及防的三武耳朵嗡嗡作响不已,胯下的战马更是不济,直惊得乱嘶着人立而起,至于三武挥击出去的马球杆,早已歪斜得找不到北了。

    “上,快上,该死!”

    眼瞅着李显瞬息间便已突破了三武的阻截,原本打算游动策应的武承嗣登时便慌了神,怒吼连连地策马狂奔,引领着一众羽林军好手加速向李显冲撞了过去,看那架势,浑然便是打算以兑子的战术,强行拼掉李显这把尖刀。

    “六哥,接球!”

    眼瞅着“羽林之虎”已全员被自己的冲阵所吸引,李显哈哈一笑,单手一摆马球杆,黏在杆头上的马球便已应声斜飞了出去,只是速度并不算快,晃晃悠悠地赶在“羽林之虎”众人围拢过来之前穿透了包围圈,落在了空地上,弹动着向场边滚去。

    “七弟,谢了!”

    就在李显挥出马球的同时,原本不徐不速地策马落在后头的李贤突然一个加速,急速杀向了场边,一俯身,手中的马球杆颠动着将缓缓滚动的马球捞了起来,一路无阻地冲向了底线,数名羽林军军官见状,忙不迭地强行扭转马首,试图前去追赶李贤,可惜不等他们开始行动,潞王府的亲卫们便已赶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将“羽林之虎”的所有人等死死缠在了场心处。

    “啪!”

    李贤一口气冲到了底线附近的球筐处,扬手将球颠起,而后泄愤地重重一拍,将球拍击进了球筐,而后仰头便是一声长啸,上半场的恶气就此一泄而空!

    “精彩!潞王威武!”

    “好球,英王神武!”

    “漂亮,再来一个,追上去,反败为胜……”

    ……

    这一进球从号角声响起,到球进筐,前后不过数十息的时间,可以说是进得如同电闪雷鸣般迅速,直到球进了筐,数万观众方才回过了神来,霎那间,叫好之声大作而起,掌声、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兄弟们,别慌,我等还有三球优势,接下来球权在我方,拖下去,将他们拖死!”

    一个照面之下便被人追上了一球,对“羽林之虎”的众人来说,绝对是大伤士气,一个个脸上的晦色清晰可辨,倒是武承嗣还能沉得住气,瞥了眼正欢呼庆祝的潞王府诸人,一摆手,将手下众人全都召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拖死他们!”

    “我等听二哥的!”

    “玩死他们!”

    ……

    武承嗣在众人中威望极高,他这么一吩咐,一众人等自是无有不从,一个个咬牙切齿地表着态,打算玩水磨功夫生生玩死李显等人。

    “七弟果然好手段,哈哈,再来几回,这场球不愁拿不下来!”

    李贤大出了一把风头,自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句,大有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之气概。

    “嗯。”李显并不似李贤那般乐观,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眉头微皱地打量着聚集在球场另一头的武承嗣等人,眼光中隐隐有忧虑之色在闪动。

    “七弟,有心思?”

    李贤乐呵了一阵子,见李显神色不对劲,立马便停住了笑,疑惑地顺着李显的视线瞧了瞧对面,又看了看李显那微锁着的眉头,迟疑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六哥,贼子领先三球,恐将玩拖延战术,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李显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开了口。

    “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李贤一听之下,登时便笑不出来了,要知道双方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若是一方不攻只守,要想断到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真要是被“羽林之虎”如此这般地将时间拖到比赛结束,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一想到高宗的那道口谕,李贤的心登时便乱了起来。

    “无妨,他有张良计,小弟便有过墙梯,六哥可吩咐下去,以一对一争抢,放过武承嗣,小弟断后!”李显能看得破武承嗣的伎俩,自然不会没有解决之道,这便冷笑着给出了答案。

    “好,为兄听七弟的。”

    这一见李显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李贤心中稍安,紧赶着应答了一句,旋即便将手下众人召集在了一起,紧张地下了指令。

    短暂的间隙之后,比赛再次开始了,刚丢了一球的“羽林之虎”得到了控球权,这一回“羽林之虎”显然没了前半场那等得球便攻的狂妄,不紧不慢地在自家后场来回传着球,浑然不管场外的观众已是倒彩连连。

    “出击,夺球!”

    这一见“羽林之虎”果然似李显先前判断的那般行事,李贤的眼立马便红了,大吼了一声,一摆手中的马球杆,策马便发动了冲击,一众潞王府的侍卫们见状,自不敢稍有怠慢,纷纷呼啸着向对面扑了过去,唯有李显却是不紧不慢地策马落在了后头。

    “传球,注意路线!”

    武承嗣原本控球呆在己方阵型最前沿,这一见李贤率众杀到,自不肯硬拼,呼喝了一声之下,手一摆,将马球击向了左侧的武三思,自个儿却策马冲上前去,试图与李贤纠缠上一番,却不料李贤压根儿就没去理会突前的武承嗣,策马便追着球而去了,与此同时,原本排列整齐的潞王府众人也有如中心开花一般四散了开去,瞬间便切入了“羽林之虎”的队形之中,除留出武承嗣这么个破绽之外,强硬无比地拦死了武三思的可能之传球线路。

    马球可不是足球,过顶传球那是万万不行的,一旦犯了,球权便得易手,再一看李贤如疯虎一般冲了过来,刚接到球的武三思显然没想到潞王府一方会如此行事,一时间不禁有些子犹豫了起来——就李贤先前表现出来的球技而论,武三思可不敢断言自己能胜得过其,无论是呆在原地运球,或是往前硬闯显然不是甚好主意,而往后带球么,扭转马首需要时间,势必很难摆脱得了已冲将起来的李贤,万一被李贤趁机抢断,那可就危险了,待要传球,却又只剩下武承嗣这么一个选择,可李贤一方还有个最危险的李显落在后头,摆明了就此要冲着武承嗣去的,左右为难之下,武三思竟像是傻了一般地立于当场……

第二百七十二章决胜一击(上)

    “三思,传球,快传过来!”

    这一见紧要关头上,武三思居然在那儿发着呆,武承嗣登时便急了,不管不顾地便大吼了起来。"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啊!”

    于混乱中听到了武承嗣的嘶吼声,武三思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哆嗦了下身体,想都来不及想地一挥杆,将球传向了武承嗣,然则出乎他意料的是——冲将过来的李贤丝毫没有回头去追逐马球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地直冲到了近前,而后一个打马盘旋,硬是将武三思挡在了身后,切断了武承嗣回传的线路,与此同时,分散了开来的潞王府众人也大多是同样的举动,死死地纠缠住了“羽林之虎”剩下的人手。

    无人阻拦之下,武承嗣自是很轻松地便将球控制在了杆头,可再一看身周的情形,武承嗣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很显然,他原先制定的不间断传球之计划在潞王府如此紧逼的情况下,已是极难顺遂了的,真要强行为之,十有**要被潞王府人等将球断了去,在这等彼此纠缠的混战中,虽不见得一定会被潞王府再次攻进一球,可危险性却是存在的,毕竟混战的场地可是在自己这半区里,当然了,武承嗣还有一个选择,那便是趁着潞王队大举压上的机会打反击,只要能突破落在后头的李显之放手,进球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之事。

    “驾!”

    选择的余地是有,可时间却是不多了,眼瞅着李显已开始加速向自己冲将过来,武承嗣不敢再拖延了,将心一横,呼喝了一嗓子,重重一踢马腹,急速向李显冲了过去,竟似欲与李显来个单对单的决斗。

    “冲,冲上去,好样的,冲!”

    “冲过去!”

    “殿下威武,殿下必胜!”

    ……

    无论何时何地,这等单对单的决斗总是能引起人们最大的兴致,眼瞅着李显与武承嗣如此勇悍地当面对冲,满场观众全都沸腾了起来,既有为李显欢呼者,也有为武承嗣加油助威者,山呼海啸一般的喧闹声简直能将天都震出个大窟窿来。

    想死?老子这就成全了你!李显布置出如此战术,为的便是逼迫武承嗣来与自己单骑对决,此际见武承嗣果然如预料一般地冲了上来,李显自是不放在心上,冷冷地一笑,一摆手中的马球杆,一个打马加速便迎了上去。

    打马球毕竟不是打战,武艺高低在交手中固然有着些许的差别,可这等差别并不算太大,倒是骑术以及球技方是胜负的关键,也正是因为此,武承嗣才有胆量与李显来个单对单的决战,若不然,十个武承嗣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李显的一合之敌,这一点,武承嗣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故此,他可没打算跟李显来个硬碰硬的对撞,待得双方之间的距离已近到了四丈不到之时,武承嗣率先出招了,但见其手腕一振,原本在杆头颠动着的马球突然跳起,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便绕着武承嗣的头顶向左侧飞了过去,与此同时,武承嗣身子一仰,躺在了马背上,双臂顺势一个交叉转换,试图将杆子调一个头,去接住落向左侧的马球,若是真让其得了手,被隔在右侧的李显鞭长莫及之下,除了犯规之外,只怕再无其他办法能阻止住武承嗣的突破了。

    哈,果然是这一招,早等着你了!李显前世时跟武承嗣可没少在马球场上死拼,对其有何绝招自是了然于心,此际一见其玩出了这招移形换位,登时便乐了起来,哈哈一笑,双脚一点马镫,人已借势跃了起来,借着马冲刺的速度,如惊天之虹般掠过三丈之距,手中的马球杆轻轻一挑,已将刚升到最高点的马球挑上了半空,紧接着,双臂一斜,马球杆的柄端在地上一点,人已再次跃起,如离弦之箭般地追上了马球,手腕一抖,马球杆已点在了马球底部,轻轻一顿,使出一个巧劲,已将马球牢牢地控制在杆头,人往地上落去之际,通灵至极的照夜狮子马已高速赶到,正好接住了李显下落的身子。

    傻眼了,彻底地傻眼了,饶是武承嗣自命智算过人,却怎么也算不到李显居然会玩出空中飞人这么一招,一直到李显已将球抢走,武承嗣浑然没有半点的反应,瞪圆了眼仰躺在马背上,死活不敢相信先前所见的一幕竟然是真的。

    “多谢阁下相让!”

    李显哈哈大笑地调侃了武承嗣一句,纵马从反应不及的武承嗣身边一掠而过,马不停蹄地直接冲进了纷乱一片的众人之中,一路如奔雷般向底线冲杀了过去。

    “挡住他,快挡住他!”

    武承嗣能得诸武子弟如此尊重,自然非等闲之辈,李显刚冲过,他便已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拼命地一拧马首,强行将向前飞奔的战马转过了头来,可要想追上狂冲的李显已是断无可能,无奈之下,只能是寄希望于队友能创造奇迹了。

    “缠住他们!”

    李贤显然也没想到李贤竟然有这等神奇的表现,大吃一惊之后,便是好一阵子的狂喜,再一见李显已冲将过来,立马高呼着指挥一众亲卫拼死缠住“羽林之虎”的诸人,双方马打盘旋,球杆四舞,瞬间便绞成了一团混战,灰尘四起,马鸣萧萧,场面等谁便乱得不可开交。

    拦住李显?那完全就是个笑话罢了,别说“羽林之虎”诸人如今被潞王府亲卫们纠缠得难以脱身,便是无这些阻挡,要想挡住已冲将起来的李显,也没有一丝的可能性,还没等众人作出调整,李显已如奔雷般冲过了乱成一团的战圈,急速冲到了球筐所在的位置,手腕轻轻一点,黏在球杆头的马球已落入了筐中,比分改写成了三比五,潞王府一方仅仅只落后两球,而此际记时的香火刚刚燃过三分之一,就所剩的时间而言,勉强够打四个来回的,胜负尚在未定之天!

    “殿下威武,殿下好样的,殿下必胜……”

    随着李显将球打进,满场欢呼无限,紧张地趴在护栏上看球的上官婉儿更是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尖声大叫着,小脸蛋张得通红,那副可爱的激动样子一出,登时便逗得嫣红等丫鬟们全都笑得东倒西歪不已。

    “笑什么笑,快,快给殿下喝彩啊,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小婉儿对诸女的笑声显然是大为不满,扭过了头来,跺着脚,气恼万分地比划了一下小拳头,摆出一副威胁的样子,登时便令诸女全都笑趴了,小碗儿无奈之下,只好给了诸女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自顾自地朝着场中摇晃双手地呐喊了起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那小淑女之形象。

    “七哥必胜,七哥威武,父皇,母后,七哥真太神了,一飞而起,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太棒了!”

    那一头上官婉儿疯狂呐喊,这一头原本端庄地坐在武后身边的小太平也坐不住了,一向便视李显为偶像的小太平没等高宗开口点评,便已雀跃了起来。

    “嗯,是不错,显儿这战术倒是用得好,不过么,却是冒险了些,若非显儿本身武艺过人,这球还真不好说是哪方能进的。”

    高宗是真正懂球之人,自是看得出场面上双方的战术变化,点评起来自也就公正得很,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若不是李显那有如天外飞仙一般的身手,武承嗣有着很大的机会突破李显的阻截,从而上演一出单刀赴会的好戏。

    “陛下所言甚是,显儿这身能耐着实天下少有人及,于吐蕃数十万大军中尚能纵横来去,遑论这等小场面了。”高宗话音一落,武后便即温和地笑了起来,不知褒贬地说了一句道。

    “那当然,七哥本就是英雄,谁也不是七哥的对手!”

    武后的话里藏着话,一众陪坐在楼上的诸人全都听得出其中的蹊跷,自是无人肯去接这个话题,可小太平却是听不懂,满心里只有威风八面的自家七哥,这一听武后“夸奖”七哥,立马自豪无比地跟着起哄道。

    “父皇,小妹说得甚是,七弟真乃国之屏障也,有七弟在,我大唐之江山必能稳若磐石矣。”太子原本不打算发言的,可一见小太平如此维护李显,心里头立马有些子不舒服了起来,再一想如今的朝局已基本在握,也没必要让李显再在朝中搅风搅雨,这便语带双光地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何为国之屏障?左右不过是诸王就藩的别称罢了,在场诸人除了小太平之外,全都是七窍玲珑心之辈,又哪会听不出李弘话里的意思之所在,只不过此事牵涉到诸皇子的争斗,一帮子宰辅们都不敢轻易出言表态罢了,纵使是阎立本与乐彦玮这两位铁杆的太子党,在未摸清高宗的真实想法之前,也不敢轻易将事情捅破,一时间,偌大的厅堂里竟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决胜一击(中)

    “父皇,儿臣以为七哥乃社稷之才,栋梁之才也,实非寻常人可比者,儿臣定当以七哥为榜样,好学不倦,日后方能为父皇、母后分忧。”

    一众人等皆缄口不言,楼内的气氛自是压抑得令人窒息,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殷王李旭轮实在是看不过诸般人等如此这般地在背后挤兑李显,这便从旁站了出来,对着并肩而坐的高宗、武后一躬身,满脸仰慕之情地说了一句道。

    “唔,轮儿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哟,赛事要开始了,呵呵,此番朕倒要看看显儿又能使出甚奇招来。”

    高宗眼神变幻了几下,到了底儿还是没有表态,只是笑着表扬了李旭轮一句,旋即便将话题转到了赛事上,在座诸人见状,自是不敢再纠缠着让不让李显去就藩的事情,全都扭头看向了赛场,宛若真关心赛事一般,至于各自心里头究竟有何算计,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的了。

    “六哥,三号战术。”

    短暂的停歇之后,比赛的双方再次排好了阵型,策马立于阵前的李显略一观察武家兄弟的站位,便即下了决断。

    “三号?”连下了两城,李贤的信心已是再度高涨了起来,眉宇间的阴霾早已是一扫而空,正自顾盼自雄间,突闻李显如此布置,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再一看李显面色凌然,丝毫没有更改的意思在内,李贤的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敢反对李显的决断,略有些勉强地背着手,对后头的一众侍卫们比划了个“三”的手势。

    “出击!”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李显自是不敢多拖延,估摸着李贤已下达了指令之后,立马一挥马球杆,将地上的马球捞起,策马如飞地便冲了出去,李贤等人见状,忙不迭地各自启动,奔跑间阵型拉得极开,除了李显独骑在前之外,其余人几乎是成一条线地散了开去。

    “三思,懿息,尔二人突前,挡住英王,懿宁去缠住潞王,陈阵、李曦去右翼,全振东、路北挡住左翼,其余人跟某机动防守!”

    一见潞王队排出了一字阵型,武承嗣立马下令跟着变换队形,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羽林之虎”诸人纷纷领命散了开去,防线收得很紧,摆出了个铁桶阵,试图阻止住潞王队的冲击。

    “呵哈!”

    “啊!”

    突前的武三思与武懿息马快,几个冲刺便已冲到了场心处,望着飞奔而来的李显那魁梧的身形,二人心里头都不免有些打颤,然则这等情形下,却又容不得二人退宿,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上冲,各自放声嘶吼地壮着胆,一左一右地向李显夹击了过去。

    “六哥,接球!”

    李显此番并没有再似前番那般直接冲阵,没等武三思与武懿息冲到近前,一吼了一嗓子,手一甩,将球传给了紧随在侧后的李贤,与此同时,胯下的照夜狮子马一催,已挡住了右边冲来的武三思之去路。

    “驾!”

    李贤离着李显本就只有两丈多的距离,一见球到,手上的马球杆便是一探,轻松地将球控制在了杆头,大喝一声,策马一个加速,瞬间便已超过了放缓了马速的李显,占据了突前的位置。

    “五哥,搭个手,拦下潞王!”

    武懿宁原本便是冲着李贤去的,这一见李贤突然加速,心头不由地便是一跳,打马前冲之际,也没忘了招呼武懿息一声。

    “六弟莫慌,为兄来也!”

    武懿息位置处在李显与李贤之间,前头虽来不及拦住李显的传球,可马首却已是及时调整到了位,打横里便向着李贤拦截了过去,与武懿宁成四十五度角夹击李贤。

    “王动,接球!”

    李贤同样没打算与武家兄弟多纠缠,眼瞅着二武夹击了过来,一拧马首,略微调整了下冲刺的方向,与此同时,手臂向侧后方一摆,马球已呼啸着离开杆头,向着随后赶来的王动飞了过去。

    “哈哈,来得好!”

    王动乃是李贤府上的骑曹参军,一身武艺相当高明,骑术更是潞王府中首屈一指的高手,这一见球到,大笑着一摆马球杆,已稳稳地将球控制在杆头,而后重重一踹马腹,胯下战马吃疼之下,放声嘶鸣着发蹄狂奔了起来,飞速地超过了李贤,占据了突前的位置,而此时,李贤已策马将二武全都拦了下来。

    “休要猖獗!”

    “留下球来!”

    王动这一冲之下,已是急速杀过了半场,紧随在武懿宁后方不远处的陈阵、李曦二人见状,自不敢怠慢,各自嘶吼了一声,双箭齐发,堵枪眼一般地迎着王动便冲了上去。

    “刘铭,接球!”

    王动同样不硬碰,一见对方两骑杀至,哈哈大笑着一甩臂,杆头上的马球已向侧后方飞了出去,晃晃悠悠地落到了随后加速冲起的刘铭面前。

    “好!”

    刘铭在潞王府一众亲卫中骑术仅次于王动,同样是马背好手,这一见球到,吼了一声,杆子向前一探,稳稳地将球捞在了杆头,而后马不停蹄地向前飞奔。

    “随我来,挡住他!”

    在阵后观察了良久的武承嗣这回算是看清楚了潞王府一方的主攻方向,眼瞅着刘铭已突破了己方前锋的拦截,自不敢怠慢,断喝了一声,率领着身旁最后两名机动队员打马加速,气势汹汹地向刘铭扑击了过去。

    “嘿!”

    这一见武承嗣领着最后两名队员杀了过来,刘铭丝毫不乱,依旧向前飞奔着,只是到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足三丈之际,这才闷声一哼,毫不犹豫地向后一甩臂,但见球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便已越过近十丈的距离,在地上弹跳着向潞王队故意落在最后的那名队员马前。

    “接好了!”

    潞王队落在最后的那名队员一见球到,压根儿就没去试图控球,而是挥杆重重一击,来了个长传,但见球急速掠空而过,从左翼迅速无比地飞到了右翼。

    完了!已冲将起来的武承嗣一看到潞王队最后那名队员的传球动作,心登时便凉了半截,木愣愣地看着马球横穿过半场,甚至连马都懒得再催了,任由胯下的战马胡乱地向前奔跑了,只因他很清楚己方左翼只剩下两名队员,压根儿就无法挡住潞王队右翼四名队员的冲击,除非能有奇迹发生,否则的话,这一球已是必丢无疑。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稀少之故,若是期颐就能发生的话,那便不叫做奇迹了,毫无疑问,武承嗣的念想只能是臆想罢了,现实却是无比的残酷——潞王府右翼四打二的优势实在是太巨大了些,三传两倒之后,便已轻松地突破了“羽林之虎”最后两名队员的拦截,球不出丝毫意外地被打进了筐中,比分就此改写成了四比五,潞王队一方只落后一球,而此时记时的香火方才过了一半多一些,形势对于被追赶的“羽林之虎”一方来说,似乎有些子不太妙了起来。

    “二哥,不能再守了,攻罢!”

    “对啊,只差一球了,万一要是没守住,那……”

    “二哥,跟他们拼了,俺就不信拿不下这场球!”

    ……

    那一头潞王府诸人士气大振之下,欢呼连连,这一头“羽林之虎”诸人却是垂头懊丧不已,武三思等人全都急红了,围着阴沉着脸的武承嗣便是一通子瞎嚷嚷。

    “够了,都闭嘴!”

    众人急,武承嗣更急,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比分的拉近,更多的则是在忧虑李显的勇悍与智算,一向自命不凡的武承嗣第一次感觉到了被压制的苦痛,心情本就烦躁得很,再被众人这么一闹,心头的火气立马便压不住,铁青着脸断喝了一声。

    “二哥,兄弟们也都是想着赢下这场球,您看这……”

    向以笑面虎示人的武三思没有跟着众人一道起哄,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待得见武承嗣发了火,这才从旁站了出来,一派温和状地出言说了半截子的话。

    “攻!”

    武承嗣没有理会武三思的劝解,默不作声地远眺着对面正大肆庆祝的潞王府诸人,脸皮子一抽一抽地颤动个不停,片刻之后,牙关一咬,猛跺了下脚,恨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

    “诺!”

    已到了退无可退之地步,一众人等除了攻也没了旁的想法,这一齐齐应诺,倒也颇有些绝地反击之气势。

    “六哥,贼子要拼命了,告诉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守下这一球,每人重赏一百贯!”

    李显庆祝之余也没忘了观察对面的动静,虽听不到“羽林之虎”众人们的商议之声,可一见对方那架势,便已知晓对手这是要玩命一搏了,眉头一扬,看了看正笑得合不拢嘴的李贤,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了一句道。

    “一百贯?”

    李贤可不似李显那般富有,外头虽也有几个庄子,算上朝堂俸禄的话,一年下来进项算是尚可,然则花费也大,一年到头其实也存不下多少的钱财,这一听李显一开口便是如此之重赏,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双眼浑圆地盯着李贤,满脸子的惊异之色……

第二百七十四章决胜一击(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首.发”

    望着李贤那副惊异不定的样子,李显实在是有些子气不打一处来,本想说“这钱我出了。”,可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此意,只是咬了咬chun,淡淡地说了一句道。

    “也罢,那就这么定了!”

    八百贯说多不多,说少也真不算少了,饶是李贤贵为亲王,要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赏钱,也不免有些rou疼,不过么,相比于钱财,李贤更看重的是这场球赛的胜负,这一见李显如此说了,就算再不舍,李贤也只能是应承了下来,回头对列阵其后的一众亲卫们一宣布,登时便ji起了一阵响是一阵的欢呼声,原本就高昂的士气因着重赏之故瞬间便攀升到了顶峰。

    “出击!”

    形势严峻之下,武承嗣浑然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稳之气度,发出一声狼嚎,一挥球杆,率部全员压上,疯狂无比地向场心飞奔而去。

    “决死一战,冲!”

    一见到“羽林之虎”已全面压上,李贤自是不敢怠慢,暴吼了一声,挥杆冲上了前去,被重赏ji红了眼的一众潞王府亲卫们见状,又岂甘落后,一个个嗷嗷叫地蜂拥向前,奔腾如雷之际,气势如虹,唯有李显却是岿然不动,稳若泰山地策马立于底线附近。

    一方是哀兵求胜,另一方则是重赏之下的勇夫,双方这一照面之下,以针尖对麦芒,瞬间便绞杀成了一团,场心处烟尘滚滚,人嘶马鸣中,不时有人因ji烈的冲撞而跌落马下,但却无人对伤者多看上一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小小的马球上,彼此纠缠着,争夺着,球权来回易手,战事呈拉锯之势,谁也无法压倒对方,哪怕此际“羽林之虎”在人数上比潞王队要多上一人,可在潞王府诸人拼死抗争之下,压根儿就无法占到哪怕是一丝的便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记时的香火很快便已燃过了三分之二,而拼力相争的两支队伍依旧在hun战个不休,ji烈的对抗之下,双方的马力、体力都已是急剧下滑,人、马的喘息声响成了一片,而李显却始终不曾动弹过一下,漠然地屹立在底线处冷眼旁观着。

    是时候了!眼瞅着处于人数劣势的己方已渐有不支之状,李显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便深吸了口气,一踢马腹,如旋风般向hun战一片的场心处奔了过去,速度奇快无比,犹如离弦之利箭一般,只一瞬间便已冲到了好不容易才将球控制在手的武承嗣面前。

    不好!武承嗣刚从李贤的杆下将球反断了回来,顺势一催马,绕过了李贤的纠缠,正准备放马狂奔,突地发现李显竟已杀到了面前,心不由地便是一慌,不敢再次与李显相抗,手一摆,便打算先将球传了出去,只是心慌之下,手脚不免慢了半拍,杆子刚挥起,李显已快马杀到了近前。

    “拿来!”

    面对着惊慌失措的武承嗣,李显自不会有丝毫的客气可言,大吼了一声,手一挥,以杆为刀,一记“霸绝天下”便挥击了出去,但见杆影一闪,正在武承嗣杆头颠动着的马球已被李显抄截了过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

    武承嗣虽有些武艺在身,可跟李显这等霸绝天下的人物一比,那便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被李显的气势一震慑,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李显已策马离去之后,方才从mi茫中醒过了神来,这一见李显已直奔底线而去,登时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便嘶吼了起来。

    拦住李显?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事情,当年吐蕃数万大军都做不到,已是师老兵疲的“羽林之虎”这么些寥寥数人就更没那等可能,再说了,潞王府的人马可不是吃白饭的,这一见李贤如天神下凡般地颠球杀出,自是全都jing神为之大振,拼死地纠缠住各自的对手,以掩护李显的狂飙突进。

    意外?不可能有半点的意外存在,李显这一冲之下,瞬间便已杀到了底线附近的球筐前,翻腕一拍,球已应声落入了筐中,比分改写成了五比五平,双方再次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而此时,记时的香火已渐近底部,所余的时间仅仅只够一次jiāo锋而已,球权落在了潞王府一边,至此,形势已出现了根本xing的逆转!

    “没有时间了,都给某听好了,球可以过,人不行!”

    望着对面雀跃不已的潞王府诸人,武承嗣的脸sè已是黑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往地上重重呸了一口浓痰,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下令道。

    “二哥,这怕是不好罢?对面的可是两位殿下,若是出了岔子,那……”

    所谓的球可以过人不行,不外乎就是犯规战术罢了,还不是一般的犯规战术,而是往死里下黑手,这等事儿在马球场上固然是不少见,不过么,此际乃是在御前,一众人等纵使再狂妄,也不免有些子胆寒不已,这一听武承嗣如此说法,全都傻了眼,谁都不敢轻易应了诺,好一阵子沉默之后,年轻气盛的武懿息率先沉不住气了,怯生生地看了武承嗣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了半截子话。

    “皇后娘娘有令,此战许胜不许败,尔等好自掂量一下罢,哼,怕个甚,出了事,自然有娘娘出面顶着!”

    武承嗣前半句话倒是实话,至于后半句则是他自己瞎méng的,内心深处其实也自担忧不已,然则他却知晓此战若是败了的话,武后那头断不会给众人好果子吃,受够了流放之苦的武承嗣可不想刚有了些盼头之际,再次去过那等拘禁生涯,这一见诸人胆怯,立马脸sèyin冷地哼了一声道。

    “二哥所言甚是,事到如今,不搏更待何时!”

    武三思心思缜密,比武承嗣更看得清武后的心狠手辣,对于败局自也就更多了几分的忧虑,此时见诸人兀自不敢下决心,这便从旁附和了一句道。

    “好,搏了!”

    若说武承嗣是诸武的头的话,武三思便是诸武的智囊,这二武先后发了话,武懿宁、武懿息自是不再犹豫,其余羽林军军官大体上都是忠于武后之辈,这些日子以来,自是没少见武后对诸武的恩宠,眼瞅着诸武意见一致,自也就全都就此应承了下来。

    有杀气!小兔崽子们要耍yin的了!那一头武承嗣等人刚排好了阵型,这一边的李显便已敏锐地察觉到了“羽林之虎”诸般人等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杀机,眼神瞬间便是一凛,一股子庞大的杀意便已冲天而起。

    “七弟,你这是……”

    李贤与李显挨得最近,被李显身上突如其来的煞气一冲,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哆嗦,面sè怪异地看了眼李显,迟疑地出言问了半截子话。

    李显深吸了口气,收敛起了身上的气势,冷笑了一声道“没事,嘿,贼子们要耍yin的了,让兄弟们都押后些,此阵小弟自去冲之!”

    “那好,为兄自当率众为七弟压阵!”

    一个半场的时间本就最多只够三次进攻的,故此,李显事先与李贤制定了四套战术以为备用,二、三号进攻战术都已用过,就剩下这单骑突击的第四套战术与雁行阵突击战术可供选择,而今李显既已有了决断,李贤自是不会反对,这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突击!”

    时间不等人,主意既定,李显自是不再多犹豫,大吼了一声,一马当先地颠着球,发动了凶狠的冲击,李贤等人则分散成两翼,落后李显两个马位,紧跟着也冲了出去,十马奔腾之际,蹄声隆隆,尘土飞扬间,竟隐隐有万骑冲阵之威。

    “上,拼死一战!”

    眼瞅着李显一方已冲了起来,武承嗣自是不敢怠慢,嘶吼了一嗓子,率众狂奔着便迎了上去,双方这等全力冲刺之下,彼此间瞬间便已缩短到了不足十五丈的距离上。

    “拦住两翼,三思、懿宁,跟某上!”

    就在双方将将接触之际,李显身后的两翼突然向两侧拉了开去,不仅如此,马速也悄然放缓了不少,唯留李显一人冲刺在前,高度戒备着的武承嗣见状,唯恐李显再次玩出那套长传之把戏,不得不紧赶着下令变阵,自个儿却率着武三思与武懿宁成三角队形向李显扑击了过去。

    “留下球!”

    堪堪冲到李显面前,武承嗣大吼了一声,杆子猛然挥击了出去,口中说的是留下球,可杆子却是毫不客气向了李显的腰间,势大力沉之下,带起一阵强烈的呼啸之声。

    “哼!”

    就武承嗣那点能耐,若真是战阵jiāo锋的话,李显有着一百种一刀斩杀其人的法子,奈何此际不过是场马球赛罢了,李显自是不能出手伤人,眼见球杆迎面而来,李显只是冷哼了一声,使出一个铁板桥,仰面躺在了马背上,与此同时,脚下一点马腹,胯下的照夜狮子马通灵已极地嘶鸣了一声,猛然一窜,便已轻松无比地从武承嗣的身旁冲了过去。

    “哪里走!”

    “球拿来!”

    李显刚冲过武承嗣的防守,武三思与武懿宁已是同时杀至,双杆一个jiāo叉挥击,一左一右地狠命向着李显当头便chou击了过去。

    “无耻!”

    “败类!”

    “太过分了,贼子无礼至极!”

    “司裁,还不快判决!”

    ……

    三武这等打人不打球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了些,数万围观百姓全都看不过眼了,纷纷嘶吼着叫骂了起来。

    好贼子,还真敢下死手!这一见武三思与武懿宁连掩饰都不做地便下了死手,李显心头的火气“噌”地便涌了上来,额头的青筋狂跳不已,真想就此出手,将这帮子hun球斩杀当场,然则想归想,李显却是不会如此去做,此际见双杆齐至,李显眼神瞬间便是一凛,右手放开球杆,单掌一立,飞快地拍出一掌,将率先击过来的武三思之球杆轻巧地一带,但听“咔嚓”一声脆响,武三思手中的球杆已是不由自主地横向一移,赶巧与武懿宁的球杆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两力对撞之下,两支球杆生生从中折成了两段,没等二人回过神来,李显早已策马冲出了重围,直奔底线而去。

    一路无阻之下,球毋庸置疑地再次进了,比分改写为六比五,而此际,记时的香火最后闪烁了几下之后,青烟一冒,已是彻底熄灭了,潞王队反败为胜已是无可更改之事实,霎那间,满场已是一片轰然的欢呼……。

第二百七十五章就藩风波(一)

    “混帐东西,尔等安敢如此胡为,以下犯上,是欲谋逆么?嗯?”

    扣人心弦的大战已落了幕,输了球的“羽林之虎”诸人自是垂头丧气不已,然则李贤却兀自不想放过对方,纵马冲到了聚集在场边一角的诸武面前,用马球杆指着众人,张口便喝斥了起来。

    “殿下,您怕是误会了罢,小的们或许孟浪了些,可也是一心要打好比赛的罢,您这么说,让小的们如何自处了去。”

    李贤乃是亲王,身份自是高贵得很,他这么一喝骂将起来,一众羽林军军官自是不敢轻易答话,加之心中有鬼之下,更是无人敢出头与李贤相抗争,各自低头退缩不已,至于诸武么,新来乍到之际,对朝堂的局势也不是太过了解,面对着李贤的喝问,同样不敢放肆顶撞,倒是武三思脸皮厚,陪着笑脸地胡诌了起来。

    “混帐,好一个孟浪,孤是否也该对尔等好生孟浪上一回!”

    李贤之所以冲将过来训斥诸武,发泄心中怒火倒是其次,真正的原因是要表现出一个为李显出头的架势,若不然,他这个兄长的脸面怕是要挂不住了,总不能自家弟弟努力为自个儿赢回了比赛,他身为兄长的却没半点表示罢,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诸武都得狠狠地打击上一番方才能说得过去,此际一见武三思竟敢出言顶嘴,李贤登时便是一阵大怒,喝骂了一句之后,竟似欲挥杆给武三思来上一记狠的。

    “六哥,算了罢,何必跟这些小儿辈多计较。”

    论起对诸武子弟的仇怨来,李显可是比李贤要深得多了,倘若可能的话,李显恨不得即刻挥刀将一帮混球通通斩杀当场,当然了,想归想,做归做,此时此刻跟诸武子弟较劲,只能是平白丢了自个儿的脸面,李显自是不愿见李显当众出这么个丑,这一见李贤要发飙,李显忙策马赶上前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贤将将挥击出去的球杆,面色淡然地说了一句道。

    “哼,七弟就是心软,依孤看来,这帮混球就该好生教训一番,上下尊卑都不懂,作死的货!”被李显这么一拦,李贤自是不好再发飙,可言语间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骂着。

    “六哥,走罢,父皇还等着呢。”

    李显可不想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了笑话去,这便呵呵一笑,拉着李贤便策马向高宗所在的阁楼行了去。

    “二哥,他们……”

    李显在时,诸武都不敢胡乱开口,待得李显兄弟俩一离开,脾气最暴的武懿息率先沉不住气,张口便欲骂娘。

    “嗯,休得胡言!”

    武承嗣对李显兄弟俩的恨意在众人中是最高的,本来么,武后那头都已明确表示了,此番马球赛一旦胜了,武承嗣不单能坐上周国公的大位,还可借助此番扬名朝野的大好机会谋得个不错的官位,可眼下这一切都随着李显的搅局而成了不确定之事,武承嗣又怎能不气恼万分的,只不过他很清楚此时的自己远不能跟李显兄弟俩相提并论,真要闹将起来,怕是武后也未必能护得住自己等人,此际见武懿息张口便要喷粪,武承嗣立马一扬手,止住了武懿息的话头,只是用满是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李显兄弟俩的背影不放……

    “儿臣等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李显兄弟俩并着肩走上了顶楼,入眼便见高宗正兴致勃勃地就先前那场球发表着高见,显然心情极佳的样子,哥俩个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的欣慰之色,可也没敢多耽搁,各自抢上了前去,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免了,免了,都平身罢。”这一见李贤兄弟俩到了,高宗停下了话头,乐呵呵地虚抬了下手,示意兄弟俩起身,而后极之欣慰地看着自家这两个器宇轩昂的儿子,越看便越是喜欢,这便一捋胸前的长须,笑眯眯地开口道:“贤儿、显儿,此番尔等并力合作,苦战得胜,朕心甚喜,唔,说罢,欲要甚赏赐来着。”

    “儿臣只愿父皇安康愉悦,其余别无所求。”

    高宗说是予舍予求,可李贤却又怎敢狮子大开口,随便提一个要求么,却又担心不合圣意,也就只能是讨好卖乖地捧了老爷子一把。

    “哦?哈哈哈……,好,好,贤儿倒是有心了,朕却是不能小气了去,这样罢,洛阳东郊有闲置庄子一栋,便赏给贤儿好了。”高宗甚是满意李贤的态度,哈哈大笑着给出了个重赏。

    “儿臣多谢父皇隆恩。”

    李贤这些年来摊子越铺越大,要用钱的地方极多,手头不免紧了些,这一听高宗给出了这么个赏赐,自是大喜过望,忙不迭地便出言拜谢了起来。

    “嗯。”高宗笑呵呵地一抬手,示意李贤平身,而后看了看一派从容状的李显,略一沉吟道:“显儿此番力挽狂澜于既倒,实能人所不能,朕可是都看在眼里了,说罢,朕该如何赏赐于尔。”

    高宗这等评价不可谓不高,而且话里明显还藏着话,至于说的是这场比赛本身,还是在指朝局,那可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在座的一众人等都不是简单之辈,一听高宗如此说法,望向李显的眼神立马便复杂了起来,只是大家伙都是心机深沉之人,自是谁都不肯在此时有甚不妥的表示,缄默便成了众人一致的选择。

    “父皇明鉴,儿臣却有一事想请父皇成全。”

    李显之所以要参赛,并不完全是为了狠狠地打压诸武一把,同样也有着自己的一些私心在内,此时见高宗如此问起,自是不会假客套,这便一躬身,语气略带一丝激动地应答道。

    “哦?是甚事?显儿直管奏来。”

    高宗原本打算也赏李显一个庄子的,前面那一问,不过是个虚套罢了,待得李显客气上一回,高宗也就好顺着势将赏赐公布了去,但却没想到李显居然是如此个答法,好奇心不由地便起了。

    “启禀父皇,儿臣去岁与于阗王室女定了亲,虽是事出有因,未曾事先禀报父皇,实是儿臣之过也,然,如今该女已在洛阳日久,而婚事兀自未定,若传回西域,恐于大局不利,儿臣不胜惶恐,恳请父皇能恩准儿臣一并将洛阳府少尹赵名泉之女赵琼及明月公主娶过门,算是了了儿臣一桩心事。”李显深深一躬,面带赫然之色地出言禀报道。

    “哦?哈哈哈……,显儿这就想媳妇了,好,朕准了,回头让钦天监选个吉日,先下了定也好。”高宗一听李显当众提出要娶妻,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地乐得大笑了起来,也没问旁人的意见,满口子便应承了下来。

    “儿臣多谢父皇隆恩。”

    一听高宗开了金口,李显立马紧跟着谢起了恩来,丝毫不给旁人留下出言刁难的机会。

    “嗯,古人云成家立业么,成家乃人伦大事,朕又岂有不准之理,以显儿之才,必属国之屏障,朕自不敢亏待了去,罢了,今日朕高兴得过了些,有些乏了,就到此好了,摆驾回宫!”高宗饶有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丢下句蕴意难明的话,便即起了身,一挥手,下了旨意。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既言要走,诸臣工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匆匆站了起来,躬身相送不迭。

    国之屏障?这话咋听起来如此之怪异?莫非……

    李显的心思可不是常人能比得了的,只一转念,便已隐隐猜到了事实的真相,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口中虽跟着众人唱诺相送,可脑海里却是波澜大起,良久都无法平息下来——早在审理贺兰敏之一案前,李显便已有了最坏的准备,之所以一个多月不曾上朝,其实也就是想避过风头,免得被整去就了藩,可此际听高宗如此说法,这藩该不该去就,那就很有得思量了的。

    “七弟,走罢,为兄请客,当与七弟畅饮上一回,不醉无归!”

    李贤的心思显然比较粗,并没有听出高宗最后那句话里的真实意思之所在,兀自沉浸在得了重赏的喜悦中,此际见高宗已去,兴奋地一击掌,笑呵呵地对李显提出了邀请。

    都这时候了,这厮还有心喝酒,真是个政治白痴!李显实在是被李贤的鲁钝弄得哭笑不得,可这当口上人多嘴杂地,李显也没法将心中所虑说将出来,只能是笑着回了一句道:“六哥且请先回,容小弟回府更了衣,便去六哥府上赴宴可好?”

    “哈,那就一言为定了,为兄在家恭候七弟大驾光临!”

    一听李显如此说了,李贤自是不会多勉强,这便哈哈一笑,对着李显拱了拱手,兴冲冲地便下楼自去了。

    他娘的,这味道不对啊,究竟是谁在老爷子面前嚼了舌头?事情看样子不好玩了!高宗去后,诸臣工们自是纷纷跟着散了去,可李显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眯缝着眼,目光在厅中的残席间逡巡了起来,眼神里的煞气隐隐可见……

第二百七十六章就藩风波(二)

    自开唐以来,就藩可以说是皇们的宿命,庶就不必说了,年岁稍长就得去就藩,不管情愿不情愿,那都是得去的,至于嫡么,倒是不一定,但凡嫡去就藩,那基本上都是被边缘化所致,换句话说,就是夺嫡失败后的一种惩罚罢了,与其说就藩是为国之屏障,其实就是养之于一地,不让其有机会参与到夺嫡之争里去,这等想法无疑是好的,不过么,效果却是差强人意,旁的不说,太宗尚在世之际,他那几个就藩的儿们就没老实过,其中齐王李佑、蜀王李愔可不都先后称兵造了太宗的反,虽没能成功,可影响却是极坏无比。非常文学

    对于就藩一事,李显有着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这不单不是有利社稷的好事,反倒是为社稷埋下了无数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不仅如此,便是在中央集权这一点上,也有着极坏的影响,对于国家治理来说,绝对是个极大的昏招,倘若李显为帝的话,是断然不会采用这等安置皇家弟的办法的,在李显看来,清皇朝在皇的安置手法上最为可取,大唐的政治体制完全可以借而鉴之,当然了,并不是全盘照抄,至少军事体制便得重新设计上一番,对此,李显早已有了全盘的谋算。

    就李显本人而言,他其实并不反对去就藩,理由很简单,到了藩国之后,那便是个独立的小王国,以李显的手段而论,自不愁治理不好地方,更不愁无法建设出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军来,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来上一个“清君侧”也不是啥大不了之事,这等胆略李显可是不缺的,只是就藩的时机却须得慎重,早了不行,迟了也不妥,就眼下这等局势而论,李显并不以为是就藩的好时机,理由很简单,朝中或将起大乱,而无论是李贤还是他李显自己都远未到羽翼丰满之际,此时离朝,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这藩李显是十二万分地不想去就的,然则究竟该如何着手化解却令李显头疼不已了的,尤其是在摸不清高宗真实想法的情况之下,更是令李显很有些郁闷在心,匆匆地梳洗了一番之后,也没急着去赴李贤的约请,独自一人端坐在书房里,默默地等待着消息的传回,然则,消息没等到,倒是殷王李旭轮先到了。

    “八弟,来,请用茶,此乃杭州所产之雨前龙井,最是清心养性,就是淡了些,不知八弟可能用得惯?”

    对于李旭轮这个幼弟,李显还是很看重的,他既然来了,自是得好生招呼着,哪怕明知李旭轮来此一准是有缘故的,可李显却并不打算开口去问,而是将其迎进了书房之后,一味笑呵呵地请李旭轮品起了茶来。

    “好茶。”

    李旭轮的心思显然不在茶上,然,盛情难却之下,还是端起了茶碗,浅浅地品了一小口,有些个敷衍地赞了一声,而后嘴张了张,似有欲言状,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说出口,只是低着头,一派心思重重之状。

    “八弟若是觉得好,回头带上几斤,慢慢用着,若是不够,尽管开口便是了,哥哥处旁的不敢说,好茶还是尽有的。”

    李显深知李旭轮性沉稳,他若是要说,最终还是会开口,若是不想说,问了也是枉然,此际见李旭轮满脸的犹豫状,李显也不催逼,只是笑着承诺道。

    “多谢七哥了,小弟,小弟……”听着李显温和的话语,李旭轮猛然抬起了头来,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地开了口,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直憋得小脸蛋通红如血一般。

    “八弟莫急,有甚事要为兄帮衬的,尽管说好了,自家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李显隐约已猜到了李旭轮要说的是甚,可却不点破,而是笑着出言解说了一句道。

    “多谢七哥抬爱,那小弟就不矫情了,七哥,小弟想除掉一人,还请七哥帮忙。”李旭轮牙关一咬,红着脸开了口道。

    “哦?是何人让八弟如此恼了,且说与为兄听听,勿慌,一切自有七哥为你做主!”

    一听李旭轮这话蹊跷无比,李显的心里不免起了丝疑心,可口里头却答应得无比之爽快。

    “明、崇、俨!”

    李旭轮一字一顿地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内里既有耻辱,又有愤概,更多的则是厌恶之情。

    明崇俨?这厮又怎地跟小八擦出火花了,奇怪!一听李旭轮说出了明崇俨的名讳,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时半会还真搞不懂为何李旭轮如此痛恨明崇俨,要知道李旭轮如今尚未入朝,也不曾参与朝务,按理来说,断不可能与明崇俨这个外臣产生矛盾的,然则李显毕竟非寻常之辈,心思灵动得很,转念一想,已是猜出了事情的根底之所在,十有该是李旭轮撞破了明崇俨与武后之间的暧昧之事,除此之外,怕是没有旁的解释了的——旁人或许不晓得明崇俨与武后之间的那点破事,可有着三世记忆在身的李显却是心中有数得很,只是李显并没打算在此时点破此事,而是打算待得日后在找机会将此事利益最大化,此际一见李旭轮如此作态,李显能猜得到事实的真相自也就不足以为奇了的。

    “八弟想让为兄如何做?”

    尽管已猜出了李旭轮想要除掉明崇俨的理由,可李显却绝口不提,甚至连问都不问一下,只是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道。

    “这……”李旭轮尽管极端地厌恶明崇俨,可毕竟年幼,杀人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的,憋了好一阵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末了,苦着脸道:“七哥,小弟就是不想见着那厮,七哥若是得便,将其赶走好了。”

    “哦?”

    明崇俨其人李显自然是要除掉的,即便李旭轮不说,这个决断李显也早已是下了的,所差的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不过么,这等事情李显自然不会说与任何人听,李旭轮自也不例外,此际见李旭轮如此说法,李显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似乎在询问,又似在沉吟一般。

    “七哥,您不知晓,那明崇俨着实可恶至极,今日马球赛那会儿,还给七哥您上了眼药来着。”李旭轮尽自沉稳,可毕竟脸皮尚未练厚实,被李显这么一打量,登时便有些吃不住劲了,赶忙出言解释了一句,那惊慌的小样摆明了就是欲盖弥彰。

    “哦,竟有此事?”

    李显如今关心的便是今日马球赛时高宗那儿究竟发生了甚情况,此时面对着李旭轮这个在场者,李显自不可能不起心想要问个究竟,不过么,李显却并没打算直接追问,而是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方式,微微一皱没有,一派好奇状地问了一句道。

    “七哥,事情是这样的,七哥您与八哥上场之际,那明崇俨……”

    李旭轮此来本就是想着将閣台上发生的事情告知李显,只是先前怕李显有所误会,不好启齿罢了,可此际话既然已说开了,李旭轮自也就不再多犹豫,竹筒倒豆一般地将今日閣台上的事情全都一口气道了出来。

    颇似太宗?他娘的明崇俨,果然还是放出了这么个臭屁来,当真是混球一个!李显人虽默默地听着李旭轮的长篇大论,面色淡然而又从容,似乎浑然不在意一般,其实内心里却已是火气蒸腾不已,真恨不得一刀活劈了明崇俨那个小人。

    “哦,原来如此,多谢八弟告知,若不然为兄只怕还蒙在鼓里呢,八弟放心好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兄身正不怕影歪,嘴张在他人身上,爱如何说便如何说去罢,想来以父皇之圣明,断不会让小人作祟了去的。”李显心中虽大恨,可脸色却依旧从容淡定,微微一笑,一派丝毫不介怀的样地应答道。

    “七哥,您……”

    李旭轮要除掉明崇俨可不完全是因明崇俨出言诋毁了李显,更多的则是其与武后那些破事儿,只是这话李旭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一见李显满不在乎的样,登时便急了起来,张嘴便要劝解,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直急得满头大汗狂涌不已。

    “八弟放宽心,无论明崇俨那厮有没有诋毁为兄,但凡是八弟所请,为兄又岂能置之不理,放心好了,为兄心中有数,早晚必取下那小贼的人头!”李显一摆手,示意李旭轮不必担心,面色肃然无比地给出了保证。

    “那便好,七哥您忙,小弟就不多打搅了。”

    这一听李显如此说了,李旭轮自是大松了口气,但却唯恐李显问及真实的理由,自不敢再多逗留,紧赶着便起了身,拱手出言告辞道。

    “也罢,八弟但去无妨,此事便交由为兄细细筹划一、二罢。”

    得了如此的准信,李显自是得好生计较上一番,这一听李旭轮要走,自也不强留,笑着起了身,陪着李旭轮一道出了房,又让高邈准备了一大包的雨前龙井让李旭轮带回了宫去,这ォ算是了了事,然则,待得李旭轮一去,李显转回过身来时,面色瞬间便已阴沉了下来……

    閣

第二百七十七章就藩风波(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尽管早在主审贺兰敏之一案之时,李显便已预计到或许将会有这么个局面出现,可当这等众矢之的的格局真的出现之际,李显还是忍不住有些子郁闷的焦躁,但,李显却绝不后悔,哪怕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李显也断不会有丝毫改弦更张的打算,一切的一切为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打垮武后那个老贼婆子。

    诚然,后悔是不会后悔的,不过么,后不后悔的,那都是唯心的事儿,实是无法凭此来解决当下所面临的困局,这一点李显心中自是有数得很——随着武后势力的溃败,太子已是权倾朝野,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眼中已是目无余子,或许在其内心深处,已不再将武后看成最大的威胁,倒是对李贤、李显兄弟俩起了倾轧之心思,若不然,也不会提出甚子“国之屏障”的屁话来,很显然,指望太子手下留情已是毫无可能之事,至于武后那头么,态度倒是暧昧得可以,虽不曾明确表态,可暗中却是在推波助澜,玩的便是借刀杀人的把戏,这等两面夹攻的情形一出,留给李显的腾挪空间着实是不多了,该如何应对此局便成了摆在李显面前的一道难题。

    头疼,头真的很疼,李显前段时间的低调便是想避免这等最坏局面的出现,想法无疑是好的,可惜现实却是残酷的,面对着太子如此的急不可耐,李显实在是有些子无奈,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忧虑——武后的不作为或者说暗中纵容只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武后除掉太子的心意已决,动手在即了,或许李显等人一去就藩,太子的死期也就到了,而这显然不是李显乐意接受的结果,概因太子若是猝死,而诸皇子又都在外的话,得便宜的只会是武后而已,哪怕李贤因之进了东宫,根基不稳之下,也绝对难以遏制住武后的勃勃野心,局势或许将恶化到难以想象之地步了的。

    “禀殿下,张彻、张公公来了,说是潞王殿下已备好了酒宴,就等殿下前去欢饮一回。”

    李显正独自沉思之际,却见高邈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书房,小心翼翼地凑到李显身边,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回了,就说孤累了,不想动。”

    李显正自心烦,一听“欢饮”二字,便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连头都懒得抬上一下,一扬手,不耐地冷哼了一声。

    “是,奴婢遵命。”

    高邈压根儿就不晓得李显为何而烦心,可一见李显气色不对,哪敢多言,小心地应了一声,后退了三步,一转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

    没等高邈走到屏风前,李显已改了主意,霍然而起,低着头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瞥了眼已退到了一旁的高邈,咬了咬唇道:“去回个话,就说孤累了,欢饮之事便推迟到晚上好了,再有,去将狄公请来,去罢。”

    “是,奴婢这就去办。”

    高邈并不问缘由,躬身应了诺,退出了书房,自去办理李显所交代的事情不提……

    “下官见过殿下。”

    狄仁杰到得很快,高邈去后不多时,狄仁杰便已行进了书房中,这一见到托着下巴沉思不已的李显,狄仁杰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即微笑着行上了前去,持礼甚恭地招呼了一声道。

    “狄公来了,请坐。”

    听得响动,李显抬头一看,见是狄仁杰到了,眉头一扬,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狄仁杰坐于自己对面。

    “殿下的心思似乎不轻啊,却不知是何事令殿下为难至此?”

    狄仁杰没跟李显多客套,谢了一声之后,便即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大有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一捋胸前的长须,笑眯眯地问了一句道。

    “嗯,还真叫狄公说中了,孤此际正头疼得紧着,狄公且帮着孤思忖一二,看此事该怎个应付妥当,唔,此事得从今日马球赛说起了……”

    李显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已选择了狄仁杰为智囊,那自是有甚说甚,除了武后与明崇俨之间的暧昧事太过耸人听闻,不好说将出口之外,其余诸般事宜尽皆言之,便是自身所思所想也丝毫不加掩饰。

    “唔,原来如此。”

    狄仁杰如今虽已晋升为大理寺少卿,勉强可算是朝堂大员,但要伴驾而行却尚不够格——今日的马球赛,狄仁杰虽也到了场,不过么,却是与一众朝臣们呆在了帝驾旁的一栋彩棚里看球,对阁楼上所发生的那一幕幕堪称诡异的事儿自是一概不知晓,此时一听李显如此一说,自也同样感到棘手无比,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沉闷。李显见状,心头自是更沉了几分,但也没急着出言追问个究竟,只是默默地端坐着,静候狄仁杰给出个意见来。

    “事情是有些碍难,可也不是不可为,就看殿下要的是何等之结果了。”

    狄仁杰沉思了良久,这才微微地点了点头,眉头一扬,已是笑了起来。

    “哦?狄公之意是……”

    李显正自纠结无比间,这一见狄仁杰似乎已有了主张,立马便来了精神,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明鉴,狄某以为此事之关键还得着落在陛下的心思上,倘若殿下有意外放的话,那便不妨与太子当庭计较上一番,自可得偿所愿,若不然,殿下只有一个选择——等!”狄仁杰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给出了两个答案。

    “哦?等么?”

    李显虽一向智算过人,可这会儿竟有些转不过脑筋来,愣愣地看着狄仁杰,眼神里满是疑惑之色。

    “不错,狄某以为此时此局,静观其变方是上策,殿下都已病了月余,却也不差那么几天罢,不若再多休息几日也好,左右离下次早朝尚有七日之久,殿下且坐看风轻云淡好了。”

    狄仁杰乃谨慎之辈,事涉帝王心思,他并不愿将事情说得太明,只是轻描淡写地提点了几句,留下些空白处,任由李显自己去琢磨个分明。

    “唔,小王明白了,狄公真乃孤之子房也,好,孤打球伤了身,是该在多病上几日的,哈哈哈……”李显到底不是寻常之辈,细细一琢磨,已明了了狄仁杰话里潜藏着的意思,心结瞬间便就此解了开来……

    皇子位份尊贵,但去就了藩,那便有些不值钱了,没有谁会多在意一个被就藩的皇子,除非是太子早夭,又或是接到就藩皇子们的不轨之举报,否则的话,朝堂中衮衮诸公怕是不会省起一众已就了藩的皇子们,哪怕这皇子在朝时有多贤能,却也都是枉然,这一点便是分封制所独有的特性,毫无疑问,太子便是打算让李贤、李显这两位成年的皇子都去当寓公,也省得整日价在朝堂上晃荡得碍眼,这等心思怕不是好的,奈何实现起来却是有一定的难度,纵使李弘自忖已基本控制了朝局,却依旧不敢言有必胜的把握,然则,面对着独揽朝纲的诱惑,李弘却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一回到东宫,便将阎立本与乐彦玮两位心腹重臣单独召进了东宫书房,紧急地密议了起来。

    “阎相、乐相,今日之事尔等可都是看见了,本宫那两位弟弟皆精力过人之辈,而今朝堂之事务不多,闲置了二位贤王的大才,本宫甚是不忍,依孤看来,加些担子怕不是好的,一来人得其用,二来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倒也是两相宜之事,不知二位爱卿对此可有甚见解否?”就像李显信赖狄仁杰一般,李弘对阎、乐二相同样信任有加,丝毫不隐瞒心中的想法,卜一坐定,便已一派温和状地将相召的目的道了出来。

    “殿下,请恕老臣直言,此事重大,万不可盲目行之,倘若稍有闪失,其祸不小,慎之,慎之。”

    阎、乐二人今日可都在场,对于李弘的心思自不会不清楚,自是知晓此事若是真的能成,对于李弘独揽朝纲来说,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然则二人都是老于宦海之辈,对朝中倾轧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此事能顺利行了去,故此当初马球赛上,二人并没有贸然出言符合李弘的意见,当然了,更不可能当场反驳,只是各自在心中反复算计着此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得出的答案却并不似李弘所想的那般乐观,原本二人还想着私下找机会就此事进谏一番,这会儿见李弘迫不及待地便将事情捅了出来,虽是问话,其实大体上心意已是定了的,二人不禁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阎立本率先开了口,谨慎地进谏道。

    “阎相所虑甚是,孤自会谨慎而为之,然,因噎废食却似更不可取,事情迟早终归是该有个了断的,依孤看来,赶早总比迟来得强些,二位爱卿可有何教我者?”李弘一派虚怀若谷状地附和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直接跳过该不该的问题,问起了该如何行去之上,这等坚决状一出,阎、乐二人不禁便有些子傻了眼,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谋划起,全都就此闭紧了嘴,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就藩风波(四)

    “诸位,都请回罢,抱歉啊,我家殿下是真的有病在身,不克恭迎诸位大驾,若有诗作要呈,那就请留下好了,在下定会代为转呈我家殿下面前。|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域名请大家熟知」”

    离着大比虽尚有半年余的时间,可陆续赶来洛阳城的举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多,这群先来的学子们大多不是到洛阳来苦读的,基本上都是来想法子走mén子以搏个名声的,而出名的捷径么,不外乎是自家的得意诗作得到了当今之大家又或是朝中红人的赏识,哪怕是李显这等向以武略而闻名天下的亲王mén前,都不凡有一拨拨慕名前来投简历的举子们,这不,一大早地,英王府mén前照例又闹腾上了,直累得mén房管事丁权满头大汗狂涌不已,还不敢有甚失礼之处,只能是一迭声地对着众举子们道着歉意。

    “丁管事。”

    就在丁权应付维艰之际,两声假咳声中,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声音虽不算太大,可落在丁权耳中却宛若炸雷似地,自顾不得再理会一众学子们,扒开众人,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来人面前,紧赶着便是一个深躬,满脸子媚笑地讨好道“哟,张公公,您老来了,小的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老丁啊,你小子就少跟某家来这套了,得,别扯淡了,我家殿下有请英王殿下过府一叙,你小子还是赶紧报进去好了,某家可是就在此等着回话呢。”

    这张公公自然便是潞王府的总管张彻,这些年来可是没少陪着李贤前来英王府,与丁权等人自是早就hún得个烂熟,这会儿一见丁权摆出那副卑谦的样子,哪会不知晓丁权这是故意跟自己瞎闹腾呢,略一皱眉,便即笑骂了起来。

    “啧,这可不好办啊,殿下jiāo待过了,身体不爽,闭mén谢客,小的可是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要不您老改日再来?”往日里张彻来传李贤的话,丁权总是第一时间往里报了去,可这一回丁权却是一反常态地推脱了起来。

    “嗯?丁管事,休要开玩笑了,这可是我家殿下jiāo待的事,若是耽搁了,丁管事怕是吃罪不起罢。「域名请大家熟知」”张彻显然没想到丁权会如此应答,脸皮子立马便耷拉了下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yīn测测地说道。

    “张总管海涵则个,实是我家殿下有言在先,小的实在是不敢违了,还请您老多多体谅一下小的,就莫让小的为难了罢。”甭管张彻如何说,丁权就是不肯代为通禀,只是一味笑着作揖不止。

    “你……,好,某家算是认识你丁管事了,哼!”张彻见丁权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登时便气炸了,恨恨地丢下句话,一拂袖,径自往外便走。

    “张管事,您走好,小的就不送了。”

    这一见张彻要走,丁权并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笑呵呵地在后头恭送了一把,直气得张彻猛然哆嗦了一下,但也没再多说狠话,一头便钻进了马车,须臾便去得远了,当然,他也就不可能注意到拥挤在英王mén前的学子群中有几双眼正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什么,你说什么?岂有此理,当真岂有此理!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孤要你何用?”

    潞王府的书房里,一身单衣的李贤正惶急地来回踱着步,突闻张彻如此这般地禀报了事情的经过,登时便炸了,气恼万分地瞪圆了眼,一迭声地嘶吼了起来,一派怒不可遏之状,这也怨不得李贤发飙,实在是事态太严峻了些——今日一早李贤便已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新升任shì御史的萧明上了明章,言及诸皇子皆已年长,按律当去国。此事一出,李贤已是彻底luàn了分寸,就等着李显前来答疑解huò呢,没想到李显居然来了个避而不见,这叫李贤情何以堪?

    “备车,孤亲自去……”

    李贤大发了通火之后,到了底儿还是冷静了下来,气恼地一挥手,刚要下令,然则话尚未说完,却见前院管事急匆匆地行了进来,到了嘴边的话立马便停了下来,只是满脸不悦地瞪了前院管事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禀殿下,英王殿下派人送来了封信。”那管事见李贤神sè不对,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将手中捧着的信往前一递,紧赶着禀报道。

    “哼!”

    李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耐地一伸手,接过了信函,拆开一看,内里就六个字——一动不如一静,字虽不多,可却令李贤愣在了当场,良久也无一言,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这才长出了口大气,也没再开口,只是挥了下手,将张彻以及那名管事全都打发了出去,而后,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急速地来回踱着步……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间,已是八月二十三日,明日便又要到早朝时分了,这段日子以来,朝野间最热的话题莫过于shì御史萧明所上的明章——所谓的明章即指的是上本的朝臣不是将本章直接递jiāo御前,而是递jiāo到了政事堂,由政事堂审议并转呈圣阅,这等方式所上的本章必须公之于众,是谓明章拜发,前番李显就贺兰敏之一案的审理结果上本也采取的这种方式。

    就李贤等皇子该不该去国一事,朝野莫衷一是,赞成者众,反对者也不少,甚至连前来赴考的各地举子们也全都卷进了这场大辩论之中,满洛阳城里闹腾得沸沸扬扬、不可开jiāo,可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是英王还是潞王,对此事都不置一词,甚至彼此间居然不曾因此事而sī下构议过,双双称病在家,浑然一派任凭高宗发落的高姿态,个中缘由着实令人有些个费思量的,纵使智算深如武后者,也不免因之颇犯踌躇,迟迟未曾就此事做个表态,但凡有问,皆模糊以答之,至于高宗处么,则是干脆将此奏章留中不发,一词不置,满朝文武皆不明所以之下,议论遂稍歇了些,然,终归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罢了,谁也不知晓明日的早朝上会有何等的风暴迭起。

    中秋一过,天便黑得早了,这才酉时四刻不到,便已到了该掌灯的时分,随着手持蜡烛的宫nv们摇曳着点亮了书房里的两枝灯架,室内便已是透亮一片,然则李弘的脸却依旧满是yīn霾地黑沉着,低着头,在房中缓缓地踱着步,看似沉稳依旧,可眼神里却尽是疑huò之sè在闪动不已,那等心思重重的样子,叫端坐在一旁的阎立本与乐彦玮皆不免为之担心不已,只是李弘执意要行的事儿,二人却也不好开口相劝,只能是默默地陪坐在一旁。

    “怎样了?”

    就在李弘沉yín不已之际,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房mén外响了起来,李弘登时便停住了脚,猛然抬眼望了过去,这一见是王德全到了,立马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出言问道。

    “禀殿下,还是不见动静。”

    王德全躬了下身子,满脸子纳闷状地摇了摇头,轻声应答道。

    “哦?怎么会这样?传令下去,严密监控,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一听王德全如此禀报,李弘眼中刚亮起的一丝期颐立马便又黯淡了下去,气恼地甩了下大袖子,恨声下令道。

    “是,奴婢遵命。”

    王德全一见李弘气sè不好,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忙退出了房去。

    “事情都已过了六日了,居然还没有动静,那两家伙在搞甚名堂,二位爱卿对此可有甚见教否?”李弘苦恼地摇了摇头,愣是看不懂李贤兄弟俩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来着,在他原先的预想中,只消萧明那头一动,就算李显能沉得住气,向来xìng子急的李贤也该有所动作了罢,至不济也会跑到李显府上频频议事,倘若真是如此,李弘便可以借势而为,参二人一本,给二人套上一个霍luàn朝局之罪名,哪怕二人议而不动,李弘也可参二人一个妄议之过,可却万万没想到二位弟弟居然不约而同地玩起了按兵不动的伎俩,这令李弘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之感,原本满满的信心不禁有些子动摇了起来。

    “殿下,老臣以为二位殿下此举乃以静制动之策也,殿下bī迫愈急,则相煎之嫌愈盛,不但于殿下名声不利,亦易招致圣忌,依老臣看来,或许就此收手也罢。”乐彦玮原本就不赞同李弘贸然出手排挤二王,此际见李弘信心消退,当即出言劝谏道。

    “不妥,殿下须知开弓岂有回头箭,而今事已发,无论怎么做,相煎之嫌已是难避,唯有大胜,方可借时间之流逝以洗刷之,但消我等在朝议上鼎力为之,自不愁陛下不准,此时万万退不得!”阎立本原本也不赞同李弘的率xìng出手,然则事已发,他纵使不情愿,却也只能全力促成此事了,这一听乐彦玮起了收手之心,忙出言反驳道。

    “开弓岂有回头箭?唔,说得好,既如此,那本宫便搏上一回好了,传孤之令,明日早朝全力一战,务求必胜!”李弘默默地权衡了片刻之后,还是不情愿放二王一马,这便一咬牙关,狠狠心,就此下了决断……

第二百七十九章“雄起”的高宗(上)

    “陛下,微臣有本章在此,恳请陛下圣阅。: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咸亨二年八月二十三日的早朝刚一开始,群臣们三呼万岁的声音方歇,还没等群臣们按着品阶高低站好位,一名身着大红袍的官员已是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闪了出来,高声呼喝了一嗓子,瞬间便将群臣们的视线全都拉拽了过去,这才发现出列者赫然是给事中刘祎之,一时间众朝臣们全都就此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北门学士之首率先冒将出来。

    “刘爱卿有本只管奏来,朕听着便是了。”

    不止是朝臣们意外,高宗同样也极之意外,不由自主地便先行侧脸看了武后一眼,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一派和蔼状地开了口。

    “微臣谢陛下隆恩。”刘祎之一丝不苟地谢了恩,而后将手中的奏本缓缓地摊了开来,躬着身子,以悠扬顿挫的语调照本宣科了起来:“微臣启奏陛下,昔有周国公武稷(字士彟,武后的父亲)者,屡有大功于国,高祖称之为‘太原元谋勋效功臣’,历两朝而恭谨,向为世人所称道……遗周国公之爵,而人选未定,今有今有其孙武承嗣,为人恭谦仁孝,颇具才干,自该当克袭此爵,授以官职,以慰功臣于九泉,微臣愿保荐武承嗣为左卫中郎将,恳请陛下圣裁。”

    “嗡……”

    刘祎之话音未落,满大殿的朝臣们已是乱纷纷地议了起来,噪声响得有如菜市场一般,但却无人出头留难刘祎之,倒不是群臣们不想反对,而是刘祎之上这道本章的时机抓得太好了,无论是太子还是李贤兄弟俩,都不能也不愿在决战即将开始之际节外生枝,哪怕内心深处再不情愿,此时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至于其余诸臣么,大体上也是同样的想法,当然了,发出些噪音表示不满却还是要的。

    “诸位爱卿对此可有甚看法么,嗯?”

    有了贺兰敏之那么个“先行者”榜样在,高宗心里头自是不愿再有后来者的,也正因为此,高宗才会迟迟不肯松口让武承嗣袭爵为周国公,以致拖延到今,然则因着武后的关系,高宗却不敢明着将这么个小心思表现出来,这会儿被刘祎之抽冷子打了个闷棍,高宗心里头的憋气就别提多难受的了,再一见朝臣们只顾着乱议,却无人敢站出来反对刘祎之的提议,心头的火气不由地便更炽了几分,却又无处发去,只能是装作对朝臣们发出噪音不满之状,眉头一皱,语带不悦地吭了一声。

    高宗这么一拉下脸来,朝臣们自是不敢再有丝毫的放肆,哪怕明知道高宗的火气并非是冲着大家伙来的,可也没谁肯在这等时候去当出头鸟,于是乎,刚才还闹腾得噪杂无比的大殿瞬间便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勒个去的,老爷子哟,您老还真把咱将当黄继光使了,这就要咱去堵枪眼了?我晕!李显原本想随大流保持沉默,可惜却愣是没能躲过去——高宗那饱含深意的眼光已是扫了过来,尽管没言明,李显却知道自己怕是躲不过这么个出头鸟的命运了,当然了,李显心里头埋怨归埋怨,行动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慢的。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刘给事中所言之袭爵确是该当,然,儿臣窃以为武承嗣出任左卫中郎将恐有不妥,须知军伍乃我大唐立国之根基,未经历练者,骤然居于上位,将置前方喋血杀敌之将士于何地哉?此儿臣之浅见耳,还请父皇圣裁。”

    事到如今,李显很清楚武承嗣袭爵已是无可阻挡了的,自是不会在此事上做文章——按《大唐律》而论,贺兰敏之这个前周国公既然已犯了滔天大罪,其所拥有的周国公爵位已被剥夺,自是不能再由他人袭爵,然,按朝堂体制来说,武承嗣既然身为国戚,自是该授予爵位,至于是公、是侯,那就得看圣意如何了,可不管怎么说,一个爵位是断然跑不了的,既然如此,李显自也就无必要在袭爵一事上玩花样,不过么,在军职一事上么,李显可就半点都不肯退让了,毫不客气地指出武承嗣压根儿就不够格当一名将军。

    “嗯,显儿此言甚是,媚娘,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或许是身体渐有好转之故,也或许是因武后在朝中的势力大为衰竭之缘由,高宗近来行事颇有些“雄起”的迹象,似乎打算一振夫纲了,这不,李显话音一落,高宗压根儿就不给其他朝臣插嘴的机会,先下了断言之后,方才假惺惺地问了武后一句道。

    “陛下圣明,妾身并无异议。”

    武后可不是寻常人,其城府之深世所罕有,于李显与高宗奏对之际,她的脸色便始终平淡如常,并不曾因李显的横插一手而作色,而此际面对着高宗的“雄起”,武后一样不曾有丝毫的不悦之色,只是一味柔和地笑着,款款地应答道。

    “嗯,那就这么定了,传朕旨意,准武承嗣袭周国公之爵,至于出仕之事么,容后再议好了。”这一见武后没反对,高宗显然大为高兴,煞是豪迈地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旨意。

    “陛下圣明。”

    朝臣们早就习惯了高宗的懦弱与无主见,此番见高宗居然独断专行了起来,一个个脸上的神色可就相当之精彩了,不过么,不管各人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的,这称颂的事儿自是断断不能忘了的。

    “嗯。”面对着一众臣工们的称颂,高宗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浮出了层淡淡的红晕,矜持地虚抬了下手,示意众臣们平身,而后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环视了下诸臣工,一派从容状地开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甚本章要奏么?”

    本章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光是太子一系的朝臣们所炮制出来的奏本便有数十本之多,然则此际太子尚未给出暗号,众朝臣们自是不敢妄动,只是全都将眼神聚焦到了端坐在前墀下的太子身上。

    上还是不上,这可是个要人命的难题,至少对于李弘来说是如此,本来么,李弘打算的是以群臣们的人多势众来逼高宗表态,在他看来,李显几番得罪了武后,想来武后那头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至于对李显伸出援手么,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事儿,一旦高宗顶不住朝臣们的群谏之压力,诸皇子就藩的事儿便算是定了局了,可如今高宗却突然间“雄起”了,这显然出乎李弘的意料之外,一时间还真难判断出究竟是上本好,还是按兵不动为妥。

    上!是骡子是马终归得拉出来遛遛,方能得出根底,望着李显那英挺的身姿,一股子恶气便从李弘的心底里升了起来,他百般不想放过这等一举放逐李显的大好机会,恶向胆边生之下,狠狠心一咬牙关,悄然地给手下一众心腹们打出了个行动的暗号。

    “陛下,微臣有本章要上。”

    李弘的信号一打出,萧明这个行动的首倡者立马大步抢出了队列,对着高宗、武后一躬身,高声禀报道。

    萧明这一出头,众朝臣们全都为之精神一振,任是再愚鲁之辈,也都能看得出今日的大戏就要开锣了,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了高宗身上,都在猜测着一向对诸皇子就藩一事保持缄默的高宗此际究竟会有何偏向。

    “爱卿有事但讲无妨,朕听着呢。”

    高宗并没有急着表明态度,而是特意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声线平缓地开了口,语气极淡,几乎不带一丝的感**彩,让人听不出高宗对诸皇子就藩一事究竟有何偏向。

    “微臣谢主隆恩。”萧明一丝不苟地谢过了恩,而后不紧不慢地摊开手中的奏本,朗声禀报道:“陛下明鉴,微臣于本月十七日便已上了明章,今所欲言依旧是诸皇子之官之事,先帝在日,素喜濮王泰(魏王李泰),向恩宠有加,然,及泰长,先帝依旧遣之官,尝有云曰:‘泰文辞可喜,岂非才士?我心念泰无已时,但为社稷计,遣居外,使两相完也。’,今诸皇子既长,之官正其时也,此微臣之浅见耳,还请陛下圣断。”

    “陛下,老臣以为萧侍御史所言甚是,且诸王皆贤,足可牧一方,若之官,不单可保一方之平安,又可为社稷之屏障,老臣以为此事可行,望陛下明鉴!”萧明一开了头,阎立本自是立马站出来呼应上一把,配合得无比之默契。

    “陛下,老臣以为萧御史所言正理也,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皇子之官乃我大唐之祖制,万不可轻违之,还请陛下明断。”

    “陛下,微臣以为此乃一举而两得之事也,胡不可为耶?”

    ……

    太子一系的官员们准备得显然极为充分,接连站将出来的十数名大臣所言竟无一重复,各有各的理,只有一条是相同的,那便是将诸皇子赶出朝去,言辞灼灼间,煞气腾腾而起,浑然便是一副以势压人之做派……

第二百八十章“雄起”的高宗(下)

    站出来附和萧明的朝臣们越来越多,到了末了,已有五十余名朝臣躬身立于大殿之上,竟已超过了朝臣总数的四分之一,内里还不乏阎立本、乐彦玮这等宰辅重臣,其情其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惊世骇俗,所凝聚出来的压力之大,着实惊人至极,倘若神经稍脆弱些之人,只怕便得崩溃当场,然则李显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就当朝臣们的谏议是清风拂面一般,不说出面辩解了,便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就宛若朝臣们所言之事完全与己无关似的。: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担心?一点都不!事到如今,李显看得比谁都清楚,在他看来,该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自以为大局在握的太子,理由么,说来也简单,正所谓否极泰来,泰极的话,那就该是否来了——别看太子眼下权柄赫赫,威风八面,但却忘了最根本的一条,太子只是太子,半君而已,并非帝王,妄图以势压帝王的结果么,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怕高宗一向懦弱,却也必定无法容忍一个权势滔天的太子,制衡与打压自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一句话,太子此番操之过急之下,怕是要吃大苦头了,至于太子会吃何等苦头,李显却是丝毫都不关心,左右那厮如此之得意忘形,也活该被好生敲打上一番,真正值得李显注意的是武后那头的动向,那才真是决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政治格局变化之关键所在。

    “裴爱卿,尔身为左相,乃群臣之首,朕想听听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果不出李显所料,随着越来越多的朝臣站将出来,高宗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淡了下去,到了末了,已是阴霾遍布,但却并未就此发作出来,而是弃出谏之群臣于不顾,冷冰冰地点了裴行俭的名。

    一听到高宗点了裴行俭的名,正嚷嚷着的朝臣们立马便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位列朝臣之首的裴行俭身上,概因裴行俭其人文武双全、战功彪炳,又以敢言而著称,无论是个人威望还是经略天下的才干,都是满大唐里独一份的人物,从其口中说出来的话分量自是极重。

    “回陛下话,此乃天子家事也,臣不敢与闻,唯陛下圣裁之。”

    裴行俭乃是当今难得的智者,看得自是比旁人都更深远几分,在其内心深处,始终认定武后方是乱政的根源之所在,只不过因有着当年立后之际的教训在,裴行俭为相之时,总是做得多,说得少,在暗中没少给武后一党下些绊子,可明面上却是从不与武后一党起冲突,至于诸皇子之争么,裴行俭却是十二万分地不想参与其中,哪怕其心里头其实是很看好李显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弟”,但他却绝不会在公开场合里支持李显,此番诸皇子之官一事上,裴行俭始终就不曾发表过意见,今日朝堂上原本也是打算作壁上观的,奈何却还是没能躲将过去,这一听高宗点了名,裴行俭自不敢不答,略一沉吟之后,便即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嗯,爱卿之言甚合朕意。”

    裴行俭的话其实就是一句废话,说了跟没说是一码事儿,不过么,高宗却显然很乐意闻之,脸色微霁,摆了下手,示意裴行俭归位,旋即便将目光转到了李显的身上,嘴角一挑,露出了丝和煦的微笑,温言地开口道:“显儿,萧御史的本章尔可是都听见了,有甚想法么,嗯?”

    “回父皇的话,儿臣身为皇子,为父皇分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至于其余,不在儿臣考虑范围之中,但凡父皇有命,儿臣莫敢不从。”李显一听便明白了高宗的意思,心中暗笑不已,可口中却是高调连连,摆出“革命的一块砖”之高姿态,慷慨激昂地回答道。

    “好,斯言大善,朕没看错显儿,好,甚好。”高宗对李显是越看越喜欢,鼓着掌,好生夸奖了李显几句,虽不曾明确对之官一事表态,可言中之意便已是明摆着否决了萧明等人的上本。

    “父皇,儿臣以为七弟当真大才也,须当重用为宜,今辽东初平,而新罗又乱,须得有大才之辈镇之,七弟去岁一战,而吐蕃胆寒,实能人所不能,若以七弟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何愁北方不靖,此儿臣之愚见也,恳请父皇明断。”

    一听高宗的话不对味,李弘显然是坐不住了,在他看来,已是半死不活的李贤压根儿就没啥大威胁,倒是李显这个总躲在李贤背后的家伙方是最大的祸害,自不肯让李显如此轻松地便过了关去,这便不待高宗将话挑明了,立马站了起来,一派激昂状地进言道。

    “弘儿此言大谬,须知兵危凶险,稍有不慎便是血染黄沙之下场,尔如此极力推荐显儿出征,是何道理,嗯?”李弘话音刚落,始终默默端坐在高宗身边的武后突然面色一厉,毫不客气地便出言训斥了李弘一番,言辞激烈,压根儿就没给李弘这个太子留半点的情面。

    “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儿臣只是……”

    太子万万没想到武后居然会在此时出手拦截,而且还将话说得如此之重,登时便有些子乱了分寸,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如血,忙不迭地便要出言辩解上一番。

    “只是个甚,尔就这么几个弟弟,莫非都要送到战场上去方才称心么?为人兄长者,不加体恤弟弟们也就罢了,相煎如此,于心何忍哉!”

    武后抓住了破绽便不松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太子的辩解之言,话语越说越是尖刻,直驳斥得李弘满头大汗狂涌不止,一众朝臣们见状,全都傻了眼,谁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一个转折。

    啧啧,厉害啊,连捎带打地,这老贼婆子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旁人看不住武后此举的用意,可李显却是一眼便看穿了个中之蹊跷,此无它,借机打击太子的威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不外乎是卖李显一个好,伸出一枝虚假的橄榄枝以诱使李显感恩戴德,倘若李显没有三世的记忆在身的话,闹不好还真会被武后感动了去,至于现在么,李显自然是不会去理睬武后的“好意”的。

    “母后言重了,儿臣以为太子哥哥断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辈,举荐儿臣去平辽,也是出自公心,倘若父皇有命,儿臣定当荡平全辽,保我大唐北疆之宁靖。”李显虽对太子如此公然逼迫极之不满,但却更不想见到武后借机扳回局面,这便站将出来,高声打岔了一句道。

    “母后明鉴,儿臣所思确如七弟所言,断不敢有丝毫相煎之意,还请父皇、母后明察。”太子正窘迫万分之际,这一得了李显的解围,立马打蛇随棍上,紧赶着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嗯,弘儿斯言朕信得过。”

    武后显然是没料到李显竟然如此的不赏脸,登时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脸色瞬间便为之一沉,然则却有不好就此发作,正自尴尬间,幸得高宗出言缓颊了一句,立马便顺势闭紧了嘴,不再多言,只是拿眼瞟了下李显,隐约间有股淡淡的煞气在涌动。

    “父皇圣明。”

    李弘得脱大难,自不敢再在之官一事上多言,称颂了一句之后,便即落了座,与武后一般闭紧了嘴,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诸位爱卿既以为年长皇子该之官,朕看也是可行的,然,为之官而之官却是万不可取,依朕看来,贤儿、显儿皆栋梁也,放之地方,未免屈才了些,既如此,朕看就让贤儿入国子监帮办学政,至于显儿么,便去兵部帮衬着好了。”高宗没再去理会太子的尴尬,而是环视了一下兀自躬身立于大殿上的一众太子心腹们,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朝堂自有体制,皇子之官乃是祖制,擅改不得,微臣恳请陛下三思!”高宗话语刚落,萧明已是一头跪倒在地,高声抗争了起来。

    “陛下三思!”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擅改祖制非祥兆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

    萧明这么一嚷嚷,已被高宗之言震昏了头的群臣们立马便醒过了神来,纷纷出言反对,声音噪杂成了一片。

    “大胆萧明,尔欲离间我天家父子耶?来啊,将这蠢货叉出去!”

    这一见萧明如此冥顽不明,高宗登时便怒了,一拍龙案,罕有地当庭暴怒了起来,这一吼之下,群臣全都就此呆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萧明哀嚎着被数名殿前侍卫拖下了大殿,一时间竟无敢出头为萧明缓颊者。

    “父皇息怒,萧御史所言虽过了些,却也是出自公心,还望父皇宽恕于其。”

    经先前被羞辱之惨,太子本已胆怯,可一见萧明要遭殃,却又无法坐视,没奈何,只能状着胆子站了起来,温言劝解道。

    “陛下息怒,臣等确是出自公心。”

    有了太子的出头,一众朝臣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这便纷纷出言劝解了起来,只是声音里早没了先前逼迫高宗之际的慷慨激昂,有的只是隐隐的心寒……

第二百八十一章意外的结果

    就算再昏庸的帝王,那也是帝王,身为帝王者,那便有着帝王的威严,自不容他人轻犯了去,一旦有所触怒,那离倒霉也就不远了,毫无疑问,太子的所作所为已是引起了高宗的极大不满,在不能轻动太子的情况下,萧明自然也就成了替罪的羔羊,死倒是不至于,可被贬怕已是难免,这一点太子一系的官员们都已是心中有数,然则有数归有数,不管是兔死狐悲也好,还是同气连枝也罢,该缓颊的总还是得缓上一缓,于是乎,满大殿里尽皆是为萧明开解之言在响个不停。

    “公心?好一个公心,朕说过多少回了,凡社稷之事,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而外成也,尔莫忘三国曹子建之《七步诗》耶?弘儿啊,尔既为太子,又是兄长,就这么几个弟弟都容不得么?朕倒是不信了。”

    高宗或许是憋屈了多年之故,这一回一发作起来,便有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猛烈,丝毫没给太子留半点的情面,话说得极重,连三国曹子建的典故都搬了出来,简直就是指着太子的鼻子在骂其不孝了。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一听高宗将话说得如此之重,太子登时便吃不住劲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地直呼不敢。

    “弘儿,尔自小便知书达礼,向来乖孝,今日所为朕相信不是出自尔之本心,当是被小人怂恿所致,朕不忍罪尔,望尔好生自省,莫要再误。”

    高宗在当皇子之时,并不曾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去,可却看多了诸般兄弟尔虞我诈的场面,也曾因一帮子兄弟的夺嫡而饱受牵连之苦,尽管出于政治需要,高宗本人也不得不在几个儿子中找一个平衡,可打心眼里却万万不愿见自家这几个嫡子也走上那条道路,此际见太子认了错,高宗也就不为己甚,只是放缓了语气,好生教育了太子一番。

    “父皇圣明,儿臣自当牢记父皇之教训,定不敢有所或忘。”

    太子是彻底被高宗的突然“雄起”搞怕了,眼瞅着事已不可为,自不敢再强扛,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认错了事,至于萧明的结局会如何,太子这会儿已是顾不上去理会了。

    “记住便好,弘儿的话朕还是信得过的。”

    高宗并没有换马的意思,自是不会死揪着太子的错处不放,这一见太子已认了错,自也就不打算再追究此事,这便点了点头,和蔼地说了一句,便即虚抬了下手,示意太子回座。

    “儿臣谢父皇隆恩。”

    太子已是彻底胆怯了,恭恭敬敬地谢过了恩,便即谨慎地坐回了原位,不敢再有旁的举动。

    “陛下,老臣以为潞、英二位殿下虽皆是当世英才,然,居之台阁却与朝廷体制不符,还请陛下三思!”

    太子虽已退缩,可阎立本却不肯退让,在他看来,不能将潞、英二王排挤出朝堂已是失败,倘若反倒让二王加深在朝堂的根基,那便是败上加败,一旦真是如此,太子的东宫大位怕就得摇摇欲坠了的,而这是阎立本万万不愿见到之局面,哪怕此际高宗已是“雄起”,可阎立本却还是强硬地站出来反对道。

    “陛下,老臣亦是这般看法,还请陛下三思!”

    乐彦玮与阎立本是一样的心思,二人如今都已是太子的心腹重臣,自不愿见到二王崛起之局面,这便站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臣妾以为阎相、乐相所言有理,贤儿、显儿皆大才,于朝堂上参知政事似更适宜些,至于部务么,还是交给底下人去办为妥。”

    不止是太子一系不想坐看二王势大,武后也同样如此,这一见高宗的脸色又开始晴转多云,自不肯见高宗将旨意就此定了下来,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武后这么一发话,已被高宗震慑住的朝臣们自是全都回过了神来,不止是太子与武后两派人马齐声附和,便是连不少中立的朝臣们也跟着发了话,很显然,大家伙都不乐意与亲王一起共事,那是没地给自个儿找不痛快来着。

    得,再不出面怕是要惹众怒了!李显对兵部的勾当自然是眼馋得很,且不说拿下了兵部便意味着拥有了一定的调兵权,也不说跻身台阁之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要重上不少,就说有了这么一块自留地,李显便可趁机大肆扩展自个儿在朝堂上的地盘,不过么,眼馋归眼馋,李显的头脑还是清醒无比的,自是知晓这么块大肥肉不是现时的自己能吞得下去的,真要这么做了,那便是自寻死路,不但太子要对付自己,只怕武后那头也会将自个儿当成必除的首要目标,这等后果之严重可不是李显乐意见到的。

    “父皇,儿臣以为母后所言甚是,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不等高宗表态,李显已从旁闪了出来,一脸子诚恳地逊谢道。

    “父皇,儿臣亦是此意,恳请父皇三思。”

    李贤原本正期盼着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能真儿个地落到自家怀中,可一见到李显已出面推辞,他纵使再不情愿,也不敢不跟着表态上一番。

    “唔……”

    高宗之所以将二王安排进台阁,用意自然是要遏制一下太子日益高涨的声势,然则先前已发落了太子一番,已算是狠狠地削了太子的脸面,此际实是不好再变本加厉地整上一回,可又不情愿自食其言,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好不容易才扬眉吐气了一把,再怎么着也不愿就此有窝囊了下去,沉吟了好一阵子,也没沉吟个所以然出来,大殿上的场面登时便有些子僵住了。

    “陛下,臣妾记得显儿尝言而今之将才老化,亟需有所变革,今文比已成定制,效果稍显,若是武试亦能如此行去,或可解将才不足之厄,显儿素来知兵,又有征战之经验,恰是最合适之人选,不知陛下以为可行否?”僵持的场面一持续,武后便有些子看不下去了,唯恐高宗一意孤行到底,忙笑着出言劝谏道。

    “媚娘斯言大善,就这么定了!”高宗虽难得地发了回飚,可本性上还是没多大的改变,先前之所以沉吟,只是面子上放不下来罢了,这一听武后如此说法,自也不愿与群臣们闹得过僵,顺势便将事情给定了下来。

    “陛下圣明!”

    太子一系的官员们虽对这等结果还是不满意,可总好过被李显把持了兵部来得强,再说了,有了高宗先前的发作,朝臣们也实在是不敢再多过逼迫高宗,只能是各自称颂不已了的。

    “显儿,俗话说,文以安邦,武以定国,武若不成,天下必乱,今,群臣举荐于尔,行武试之举措,尔可敢为否?”高宗对李显的能耐自是信得过的,不过么,该问的话还是得当众问上一回,待得群臣称颂一毕,高宗便即招手将李显叫到了御前,温言问了一句道。

    “儿臣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两年必成其事!”

    对于武举之事,李显早就有了腹稿,压根儿就不怕做不到,回答起来自是信心满当得很,当然了,在李显的全盘军制改革中,武举并非最佳方案,可眼下还轮不到李显来做这个主,这会儿也就只能先如此行了去,以后再做旁的打算也不迟。

    “好,有显儿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至于贤儿么,明春大比将近,贤儿身为副主考,还须多加努力才好,莫要辜负了朕之厚望。”安排好了李显,高宗也不想冷落了李贤,这便笑着也安抚了李贤一句。

    “儿臣等谨遵父皇之命!”

    眼瞅着将将到了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李贤心里头可是失落得紧,可这当口上,哪敢有丝毫不满的表示,也就只能是躬身应诺不迭了的。

    “嗯,如此甚好,朕将拭目以待。”

    高宗显然已无心再议旁的事务,丢下句话之后,便即站起了身来,抖了抖宽大的衣袖,缓步向后殿行了去,武后见状,也款款地起身跟在了高宗的身后。

    “散朝!”

    高宗与武后这一离开,侍候在侧的高和胜自是不敢怠慢,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紧赶着便跟了上去。

    早朝既已结束,群臣们自是三三两两地散了去,然则太子却并未似往日那般随着高宗等人转进后殿,而是缓步走到了李显的身前,煞是和蔼可亲地拱手道:“七弟,恭喜了。”

    恭喜个屁啊,你小子还真是好人坏人一块儿都当了,不嫌无聊么?李显多精明的个人,自是知晓李弘此际前来套近乎的用意何在,左右不过是在显示其虚怀若谷的气度之余,也指望着能与李显重修旧好罢了,不过么,李显却并不打算跟太子当众撕破了脸,这便呵呵一笑道:“全赖太子哥哥成全了,小弟自当铭记在心,实不敢或忘。”

    “那便好,以七弟之大才,想来不愁武举之事不成,为兄便在此先预祝七弟马到功成了。”

    一听李显语带双关,李弘的脸色瞬间便是一黯,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微笑地道了声贺,便领着一众小宦官们自去了。

    望着李弘那略有些佝偻的离去之身影,李显的心里头不但没有一丝成功化解险情的得意,心情反倒就此沉重了起来,眼神里隐隐有着忧虑的光芒在闪动不已……

第二百八十二章一个惊喜

    “哈哈哈……,笑死孤了,那厮自以为算计无双,到头来却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有趣,太有趣了,‘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哈哈哈,七弟听听,那厮说得别提多委屈了,哈哈哈,笑死孤了……”

    此番朝议虽说算起来并无太多所得,可能瞅见太子吃瘪,李贤便有了幸灾乐祸的足够理由,也没管李显究竟是咋想的,这一进了车厢,屁股都尚未坐下,便已迫不及待地大笑了起来,眉目齐动,一派乐不可支之状。

    白痴!李显可不似李贤那般兴奋,不单不兴奋,反倒满心里忧虑丛生,这一见李贤在那儿穷开心,自是毫不客气地鄙视了李贤一把,不过么,却也没将这等情绪带到脸上来,只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任由李贤在一旁发泄个够。

    “啊,对了,七弟,父皇今日之表现似乎,似乎……,唔,为兄总觉得不太对味,这里头可有甚古怪么?”

    李贤兴奋无比地发泄了良久,这才想起高宗今日的强势表现浑然不同往日,心中疑惑大起之下,可也没去细想,而是直接便将问题抛给了李显。

    “父皇近来身子骨好多了。”

    要想解释清楚高宗为何突然雄起,实在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李显自是懒得去多费那个口舌,这便随口点了一句道。

    “嗯?七弟的意思是……”

    李显此言乍一听起来,似乎有些个文不对题,可内里的内容却是颇为丰富,李贤微微一愣之后,旋即便隐隐猜到了些根底,不由地便有些子激动了起来,满是期盼地看着李显,迟疑地出言追问了半截子话。

    这厮满心眼里就只有太子大位,无趣!李显只一看李贤的神色,便已知其要问的是甚子,不由地便是一阵气闷,可又不好对其发作,只能是淡然地回了一句道:“父皇心中还是爱重太子哥哥的。”

    “啊,这……,嘿嘿,七弟见笑了,为兄只是觉得奇怪,此番父皇既已发威,却不知结果将会如何?”李贤一见李显看破了自个儿的心思,不由地便是一阵赫然,掩饰性地干笑了两声,便将话题转了开去。

    “结果,没啥结果,除了萧明必遭贬谪之外,其余一切照旧。”实在是不想再看着李贤在那儿做白日梦了,李显索性便将话挑明了来说。

    “哦?竟是如此!”

    李贤对李显的推理能力向来是信服得很,这一听李显已将话说得如此之白,自是不免大失所望了起来,原本灿烂的脸瞬间便有些子阴沉了起来,满面皆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之意,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不甘地转开了话题道:“对了,七弟前些日子按兵不动,莫非便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结果了么?”

    “嗯。”

    料到倒是料到了,不过却不是李显本人的功劳,而是出自狄仁杰的手笔,若非狄仁杰点破了事情的关键,李显或许便有可能与李贤联手奋起一拼,若真如此,那结果怕就不会似今日这般局面了,很难讲高宗那头会作出甚反应来,可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内里的真实情形李显也懒得分析给李贤知晓,这便不动神色地吭了一声,便算是认承了下来。

    “七弟当真大才也,为兄能与七弟为伍,实是万幸之事,如今大局如此,七弟可有甚应对之高见否?”李贤虽一向自视甚高,可如此多年的相处下来,已是彻底被李显之能所折服了,自是对李显乃是站在自己一方而庆幸不已。

    高见?李显这会儿还真没啥高见可言的,对于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李显自己也在迷茫之中,其中的关键便在高宗的身体健康上——高宗的身体一向孱弱,自显庆元年以来,风症便时常发作,这也正是高宗不理政务的根由之所在,并非不愿,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非如此,武后也难以有干政的机会。眼下,武后的势力遭受重挫,正是高宗趁势收回帝权的大好良机,加之其身体又有了明显的好转,这等重握权柄之心自是更盛了几分,这才有了今日早朝的“雄起”,然则有着三世记忆在身的李显却知晓高宗的身体好转不过是个假象罢了,到了头来,还是难逃病秧子之结果,问题是这等假象能维持多长的时间李显却无法推断得出来,而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之关键。

    倘若高宗的身体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健康,那其一准会持续不断地压缩太子的权利空间,以此来收回帝权,今日早朝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接下来高宗一准还有动作,可不管怎么动作,高宗并没有换掉太子的心思,除非太子犯了浑,硬要跟高宗死扛到底,否则的话,李弘的太子之位是谁都动摇不了的,在这等情形下,李显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个字——等!

    第二种情形便是高宗的身体很快便出现了急转直下的恶化,若如此,高宗必然要在太子与武后之中选一个人出来主持朝堂大局,至于高宗会选谁,那尚在两可之间,若是选太子,则武后那头除非是强行出手干掉太子,否则的话,便难有机会扳回局面,而若是选择武后的话,则太子恐难甘心,双方只怕还得在朝堂上来上几场恶斗,这等情形一出,朝局必乱无疑,高宗虽懦弱了些,却未必看不到此点,换句话说,若是高宗在身体垮了的情况下,若想要保持朝局稳定,那就只能选择太子,真要是这样的话,李显所不愿见到的大转折只怕很快便要到来了!

    “依小弟看来,而今之局面下,你我兄弟只须做好自己的差使,至于其余的么,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李显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将自个儿所担忧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道。

    “也好,对了,七弟领受了武试之差使,可须为兄从旁协助否?”

    李贤本属聪明人,只一听便知李显不愿再多谈大局之事,也就不再强求,将话题转到了实务上。

    “这个自然,小弟说不得要烦劳六哥多多帮衬着才是。”

    李显倒是没见外,毫不客气地应答了一句道。

    “没问题,此事为兄还真帮定了,你我兄弟一文一武,也算是相得益彰了罢,七弟以为如何?”李贤大包大揽地回了一句之后,与李显相视了一眼,齐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禀殿下,高公公前来传旨,请殿下明示。”

    李显好不容易才将兴致勃勃地跟着回府的李贤打发走,刚端坐在书房里,打算整理下思路,却不曾想高邈便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圣旨?这才散朝多半会,啥旨意来得如此之急?李显一听是圣旨到了,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心里头直犯叨咕,然则疑惑归疑惑,这旨意却是不能不去接的,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迷惑,吩咐高邈自去大开中门,并准备香案等接驾应备之物,自个儿则逛荡着向府门外行了去。

    “圣天子有诏曰:英王李显恭仁纯孝,幼而慧,长曰能,甚体朕意,今年岁已长,合该婚娶,经钦天监卜算,九月初三是为大吉,当行订婚事,着礼部侍郎林明度并各有司一体办理此事,钦此!”英王府的二门厅堂中,香烟缭绕不已,屹立在香案前的司礼宦官高和胜手捧着圣旨,拖腔拖调地宣着高宗的旨意,语调平淡至极,听不出半点的感情波动,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浑然便是一派公事公办的架势。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敢情是这事儿,嘿,老爷子这回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了,不容易啊,终归是等到了!李显一听高宗终于准了自己的婚事,心情登时便是一片大好,若不是正接着旨,只怕李显都能乐得笑开了怀,好在城府深,倒也没啥失礼之处,规规矩矩地照着老例谢了恩,几乎是窜着站起了身,动作自不免稍有些突兀之感,生生令高和胜不由地便是一愣。

    “恭喜殿下好事将临,奴婢给您贺喜了。”

    高和胜身为司礼宦官,传这等婚讯的旨意也已是多回了,却从没见过哪位皇子似李显这般激动的,心中不免暗笑李显的“急/色”,不过么,却也没胆子在李显面前说三道四,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一句道。

    “有劳高公公了。”

    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只一看高和胜的脸色,便已知晓其心里之所想,可也懒得去理会,更不会去解释,心里头的兴奋毫不掩饰地全都浮现在了脸上,笑呵呵地谢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圣旨,也没再与高和胜多客套,一转身便对着喜笑颜开的高邈呼喝了一嗓子:“备车,孤这就进宫去!”

    “诺!”

    能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开心,高邈自是跟着兴奋了起来,高声地应了诺,呼喝着指挥众人就此忙活开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没经历过生死别离的苦,就不会知道相聚之恩爱的不易,不管旁人的看法如何,李显于订婚之事上是丝毫也不肯有所松懈的,一拿到了圣旨,先去拜谢了高宗、武后,而后一刻都不肯稍停地便立马飞奔到了礼部,几乎是逼迫着礼部一帮子大小官吏们全都连轴转了起来,那等急不可耐的样子还真是令满朝文武瞠目结舌不已,然则李显却是浑然不在乎,每日里除了应有的公务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了礼部,好在主持订婚大典的人是林明度这么个尽心尽力的心腹手下,若不然,只怕真要被李显给生生烦死不可。

    尽管只是个订婚,可事情却是多得不得了,一趟手尾走将下来,饶是李显身强体壮,却也难逃累得臭死之下场,没见寻常百姓定个婚都手续繁琐得紧,啥子送彩礼、拜泰山岳母之类的勾当可算不得轻松活计,更别说李显这等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礼数自是多得吓死人,再有了,旁人定亲也就一门而已,可李显这回是两门亲事一起上,跑完赵家还得跑礼蕃馆,几番折腾下来,可怜的李显也就只剩下喘大气的份了,姑且算是痛并快乐着罢了。

    订婚的事儿虽繁琐,可好歹算是应付了过去,一切尚算是顺遂无比,倒也算称了李显的心意,唯一的遗憾便是婚期却得排到次年二月初九,不是李显不想早点完婚,也不是礼部那头有意为难,实在是今年里已没了适合皇子娶亲的好日子,任凭钦天监一帮人等将黄历翻遍了,也没得奈何,李显尽自有些不爽,可也只能是随行就市了的。

    婚既然一时半会结不成,李显无奈之余,也只好将心思转回到了公务上,紧赶着筹办起了武举之事,一会儿忙着串联各部有司衙门,一会儿又是下文各地官府,忙倒是忙得很,可好在李显早几年便已往各部塞了不少的人手,事情办起来倒也顺手得很,几乎没遇到啥过不去的坎,李显这才有些闲暇观望一下朝堂上的暗流——八月底的那场朝堂风波之后,高宗并没有太过为难太子,仅仅将替罪羊侍御史萧明贬去了蔡州任县尉,却并未调整太子一系的其余官员,旋即又下诏将刘仁轨这个已告老还乡的老臣重新召回了朝堂,让其出任太子中庶子,以为太子之师;十月初,高宗移驾洛阳郊外的九成宫,并下诏政事堂随驾,独留太子于洛阳宫中;十月底,高宗下了道旨意,言及政事堂所附注之奏本屡有疏漏,且多有延误,决议亲自阅而批之。当然了,所谓的政事堂多有疏漏其实不过是托辞罢了,实际上,这一向以来真正批改折子的人是太子,高宗这么道旨意一下,便将批折权收回了手中,至此,太子手下官吏虽尤众,然手中的权柄已是大为缩水了。

    高宗这么一套组合拳打将下来,着实顺溜得很,即便是李显这等老于此道的高手有见于此,都只能竖起大拇指,叫声精彩,不过么,叫好归叫好,李显却没打算在这场变动中插上一手的,不单他自己冷眼旁观着,同时也将跃跃欲试的李贤生生摁了下去,理由么,很简单,高宗这一连串的收权举措耍得固然漂亮,可其身体却未必吃得消日日批折子的烦劳,大变或许就在眼前,李显须得稳住阵脚以为应变之需。

    时光荏苒,一转眼间已是咸亨三年正月初九,又到了早朝的时日,群臣们早早便聚集在了则天门外的小广场上,等候着早朝的开始,时值大雪初停,风很大,天冷得紧,满广场上都是群臣们跺脚取暖的声响,噪杂得分外的刺耳,可不知何故,早朝的时辰都已过了,却始终不曾听闻宫门里早该响起的喊朝之声,小广场上惊疑的议论声由是渐渐地响了起来。

    “七弟,天时都已过了,这朝到底还上是不上,父皇怎地连个口谕都不下,就让大家伙这么干等着,算个甚事来着。”

    等待复等待,一转眼都已是辰时四刻,早过了早朝的时间,性子素来便急的李贤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不动如山的李显,忍不住出言抱怨了一句道。

    “六哥,等着罢,父皇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李显心中的疑惑比起李贤来,要更浓烈了几分,心底里隐隐有不安的情绪在涌动着,不过么,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李显却是分外地沉得住气,面对着李贤的抱怨,李显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句,一派不焦不躁的从容之气度。

    “有甚可耽搁的,不就是一道口谕的事么?平白……”李贤可没李显那等好气性,不情不愿地撇了下嘴,满脸子不悦之色地叨咕着,话尚未说完,却见则天门突然从内里被推了开来,李贤不由地便停住了嘴,满脸疑惑地便望了过去。

    “陛下口谕,宣谏议大夫明崇俨即刻觐见!”

    则天门刚开了一线,高和胜便已有些急不可耐地从门里闪了出来,几个大步走到疑惑万千的朝臣们之前,高声宣道。

    “微臣遵旨。”

    高和胜话音一落,满广场的朝臣们全都有些傻了眼,一时间满场寂静无声,唯有明崇俨却是紧赶着窜了出来,高声应诺道。

    “明大夫,请随某家来,陛下正等着呢。”

    高和胜没有理会一众朝臣们的诧异目光,对着明崇俨一招手,转身便要向宫内行了去。

    “高公公且慢。”

    没等高和胜完成转身的动作,阎立本已站了出来,高声喝止道。

    “阎相可有何见教么?陛下还等着某家回话呢。”

    高和胜虽不敢在阎立本面前拿架子,可却显然不想跟阎立本多啰唣,毫不客气地便将高宗抬了出来。

    “高公公,天时都已过了,陛下为何尚不见召,这早朝究竟还上是不上?”

    阎立本压根儿就不吃高和胜那一套,脸一板,拿出当朝宰相的气势,语气凛然地喝问道。

    “阎相见谅,某家不清楚,还请阎相及诸公再稍等片刻,陛下会有旨意的。”

    高和胜虽不敢回答阎立本的问话,但显然不想说明实情,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句,而后,也不再给阎立本开口的机会,一转身便疾步窜回了宫门之内,明崇俨见状,自不敢怠慢,紧赶着便跟着进了宫去。

    “怎么会这样,陛下此举何意?”

    “是啊,这早朝还上是不上了?”

    “怪事,召明崇俨那个假牛鼻子作甚?”

    ……

    群臣们都没料到高和胜居然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一时间全都为之愕然,旋即,议论之声便大作了起来,疑问之声漫天飞扬。

    “七弟,你看会不会是父皇的身体……”

    明崇俨为高宗治病的事情乃是宫中机密,一众大臣们自是难得清楚,可李贤却是晓得的,此际见高宗独宣明崇俨进宫,立马反应了过来,嘴一张,话便脱口而出了。

    “不好说,等着罢。”

    李贤能猜到的事情李显自然是更早一步便已想到了,只是不想说出口罢了,这一见李贤话不经脑子便要当众泄露帝王之密,登时便吓了一跳,赶忙截口打断了李贤的话头。

    “哦,也罢,那就再等等好了。”

    李贤的话头被李显生生掐断,自是稍有些不痛快,可瞬息间便醒悟了过来,脸皮子尴尬地抽了抽,讪讪地吭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老爷子的身体应该是出状况了,否则断不会不上朝反倒将明崇俨如此急地招了去,只是不晓得这病况究竟如何,若是……,唔,不太可能,按理来说,老爷子还有十来年好活的,应该不会就这么玩完了,积劳成疾的可能性最大,若如此,这朝局将会走向何方?老贼婆那头又会玩出甚伎俩来?李显虽喝止了李贤的胡言,可他自个儿却是脑筋急速转动了起来,将可能的情形一一假设着推断了一番,心里头的不安之感一阵强似一阵,总觉得或许将有大事要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辰时已尽,巳时也已过半,已在刺骨的寒风中站立了近两个时辰的朝臣们都已是体力渐有不支,一个个全都面皮发青、嘴唇发紫,再多挺上些时间,回头非大病上一场不可,然则宫内依旧是死气沉沉地安静着,到了此际,不说朝臣们不耐之心大起,便是素来沉稳的李显也有些子沉不住气了,望着微闭的宫门,李显很有种冲进宫中探个究竟的冲动,然则想归想,做显然是不能这么做的,此时此刻,李显也只能暗自祈祷最坏的局面莫要发生了的。

    “看,高公公又出来了!”

    就在朝臣们等得心焦无比之际,却见高和胜领着数名小宦官又从半合半闭的则天门里行了出来,眼尖的朝臣登时便呼喝了起来,这一下便有如捅了马蜂窝一般,一大帮朝臣们呼啦啦地便涌了过去,将高和胜一行团团围在了中央……

第二百八十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中)

    “高公公,陛下有何旨意?”

    “高公公,陛下可无恙否?这朝到底上还是不上?”

    “高公公,究竟出了甚事,陛下为何不上朝?”

    ……

    群臣们全都等得心焦至极,这一激动之下,自是不管不顾地便将高和胜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地便呼喝了起来。[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诸公都请静一静,静一静,陛下有口谕在此!”

    饶是高和胜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可这等骤然被群臣围攻的情形一出,还是受惊不小,直急得满头大汗狂涌不止,口中连连呼喝着,试图控制住场面,奈何朝臣们都等得不耐已极,自是无人管其嚷嚷个甚,一个个自顾自地狂呼不已,整个场面就此乱成了一锅粥。

    “肃静,都乱个甚!”

    阎立本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便站将出来,吼了一嗓子,总算是将群臣们的骚乱给镇压了下去,当然了,这也是因着他太子党领袖的身份使然,若是换了个旁的宰相,怕就没这等威势了的。

    “高公公,陛下可是有甚旨意么?”

    待得群臣们安静下来之后,阎立本面色铁青地看着高和胜,语气生硬无比地问了一句道。

    “陛下有旨,今日早朝改期,宣潞王李贤、英王李显及诸参知政事乾元殿觐见!”

    高和胜显然是被群臣先前那般围攻给闹怕了,这会儿一得脱身,宣旨的语速又快又急,浑然不见了往日里那等拖腔拖调的从容。

    “怎地如此行事,陛下此举何意?”

    “对啊,陛下今日所为实是蹊跷,我等要面圣!”

    “高公公,陛下就只有这么些交待么?”

    ……

    一众朝臣们在寒风里苦等了两个时辰,等来的却是这个句轻巧话,自是大为不满,一个个牢骚满腹之下,全都乱纷纷地便又闹腾了起来,这一回便是连阎立本的呼喝都不起作用了,满广场噪杂成了一片。

    “七弟,你瞧这事闹的,唉,真不知父皇到底想作甚?”

    李贤自持身份,自是不会跟一众朝臣们一道去起哄,只是幸灾乐祸地旁观着,口中还没忘讥讽上几句。

    “走罢,进宫再说好了。”

    李显心里头疑云密布,但却不愿多说,只是冷漠地扫了眼混乱中的群臣,一抖宽大的袖子,排众走到了正慌乱不已的高和胜身前,一丝不苟地躬身谢恩道:“儿臣谨遵父皇令谕。”而后也没管旁人是如何看的,一挺身子,摆了个请的手势道:“高公公,有劳您带路了,请!”

    “好,好,好,殿下,请!”

    高和胜正不知所措间,得李显这么一解围,立马一迭声地道着好,丢下句场面话,而后不管不顾地一转身,领着几名小宦官强行撞开群臣们的包围,急忙忙如丧家犬一般地窜进了则天门中去了。

    “裴相、阎相,请罢,莫让父皇等得急了。”

    李显没去管高和胜的落荒而逃,对着裴行俭与阎立本这两位首、次宰辅大臣一拱手,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殿下,请!”

    裴行俭饶有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不动声色地回了个礼,而后一转身,对着咕嚷不已的朝臣们一压手,提高了声调,高声道:“诸公,陛下既已有旨意,那就都先请回罢。”

    裴行俭乃是三朝元老,又是左相,属位极人臣之辈,在群臣中的威望自是极高,他这么一开了口,朝臣们自是不敢再这么闹将下去,只能是各自应诺散了去,不数息,原本人头挤挤的小广场上便已是就此清净了下来,就剩下李贤兄弟俩与六位参知政事的宰辅之臣,一众人等也无二话,各自按品阶高低排成了一路,无言地行进了宫门,径直向乾元殿赶了去。

    “儿臣(臣等)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李显等人一行进大殿,入眼便见武后板着脸端坐在龙床上,而太子则紧绷着脸坐于前墀下的锦墩上,殿中的气氛显然远谈不上融洽,一见及此,一众人等尽自满心疑惑,却都不敢随意出言询问,只能是各自抢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不迭。

    “都平身罢,陛下稍待将至,且都等着好了。”

    武后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声音里透着股疲惫之意味,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淡淡地虚抬了下手,随口吩咐了一声。

    “臣等谨遵娘娘令谕。”

    众人虽都明知事有蹊跷,可却没谁肯轻易开口动问,只是照老例谢了恩,便即各自站到了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高宗的到来……

    乾元殿的后殿主寝宫外头,一大群胡子花白的太医们聚集在门口处的屏风外头,不时地小声议论着,只是声音都压得极低,偶尔望向门内的眼神大多复杂至极,焦急有之,嫉妒有之,不满也有之,不一而足,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紧张,只因内里正犯病的人可是当今之天子。

    高宗又病了,病得极为突然而又迅猛——今日恰逢新年过后的第一次早朝,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高宗对此次早朝自是极为的重视,一大早便起了,兴致甚高地用过了早膳,急匆匆地便要摆驾德阳殿,可就在临上软辇之际,高宗的风症突然大发作了起来,整个人龟缩成一团,倒在地上胡乱翻滚个不休,直惊得后宫一阵大乱,一众闻讯赶来的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谁也不敢轻易给高宗用药,迫不得已之下,武后只能假借高宗的名义,将明崇俨传进了宫中,以求能解得高宗之厄,却不曾想明崇俨进了寝宫许久了,还是没能压制住高宗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倒是传出了高宗的口谕,召集诸皇子以及诸宰辅大臣进宫议事,这才有了先前则天门前的那一幕幕骚乱的情形之出现。

    “陛下,微臣要下重手了,或许会有些疼,还请陛下多多担待则个。”

    寝宫的床榻上,盘坐在高宗身后的明崇俨已是竭尽了全力,早已将能使的寻常手段都已尝试了一番,但却始终压制不住高宗体内乱行的气血,心中不禁有些子慌了神,这便一狠心,打算拿出最后的手段了。

    “明、明爱、爱卿,但、但试无、无妨,朕,朕不罪、罪尔便、便是了。”

    高宗的风症已是年余不曾发作,这一爆发起来,自是惊人得很,直难受得高宗想一死了之,在一众太医们都无能为力的情形下,高宗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明崇俨一人了,这会儿一听明崇俨如此说法,高宗尽管气虚得紧,可还是结结巴巴地表了态。

    “微臣得罪了!”

    明崇俨此际只求能压制住高宗体内已是彻底紊乱了的气血,旁的自是再也顾不上了,这一听高宗发了话,自不敢再多犹豫,低吼了一声,双手并指成剑,飞速地抡动了起来,连点高宗身上数十大穴,末了,双手剑指一并,重重地点在了高宗的百会穴上。

    “哎呀,疼死朕了!”

    高宗只觉得一股大力狂涌进了脑海中,不由地便疼得大呼了起来,随着这一呼,整个人如同触电般跳了起来,抱头哆嗦了好一阵子,这才渐渐地松弛了下来,旋即,便感觉到一股清凉在脑海深处缓缓地升将起来,将疼痛与不适之感尽皆扫个精光,至此,乱行不已的气血已是渐渐归了流。

    “明爱卿果然妙手,朕感觉好多了。”

    高宗定了定神,又甩了甩脑袋,确定头已是不疼了,心情登时便是一阵大好,和蔼地看了看满身大汗地站在一旁的明崇俨,笑容满面地夸奖了一句道。

    “陛下恕罪,臣有一言不得不说。”

    明崇俨并没有因高宗的夸奖而兴奋不已,反倒是面色凝重地一躬身,斟酌了下语气,缓缓地开了口。

    “明爱卿有话但讲无妨。”

    高宗心情正好,倒也没想太多,只是虚虚地抬了下手,示意明崇俨不必多礼。

    “陛下明鉴,微臣不敢相瞒,陛下此番旧病复发,实是因用脑过度所至,若不休养生息,微臣、微臣恐难有作为之处也。”

    明崇俨所谓的治病,其实就是以内力强行梳理高宗体内紊乱的气血罢了,纯属治标不治本的勾当,这等行为次数一多,不但不能起到温养脉络的作用,反倒会使得高宗的病症更加恶化,此际的爆发不过只是前奏罢了,越往后,高宗的病症爆发只会越来越频繁与严重,这一点明崇俨本人自是心中有数,事到如今,他已是不得不考虑脱身之策了的,这便趁着高宗心情大好之际,提出了个先决条件,以为后头的事情埋下个伏笔。

    “哦?”

    一听此言,高宗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子僵住了,阴晴不定地光着脚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良久不发一言——此番病发突然,高宗本以为自己怕是很难扛得过去了,这才会宣召重臣齐齐进宫待命,却不料到了底儿还是被明崇俨给治好了病症,本正兴奋之际,却又被明崇俨这番话浇了个透心凉,这段时日刚升腾起来的亲政之决心立马便出现了动摇,只是此事过于重大,高宗一时间还真没法想个通透,不禁便有些子心烦意乱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下)

    “圣上驾到!”

    时已近午,就在前殿诸人等得心焦无比之际,后殿的入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旋即,高和胜那宦官独有的尖细嗓音便骤然响了起来,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后殿处的那道屏风,立马便见高宗面色沉郁地当先行了出来,而面色苍白如纸的明崇俨则缓步纷杂在一众随行宦官之中。

    “臣等(儿臣等)叩见陛下(父皇)!”

    高宗既到,一众人等自是不敢怠慢,各自站了出来,大礼参拜不迭。

    “平身,都平身好了。”

    高宗的气色极差,显然有些子心不在焉,低着头,缓步走上了前墀,也没去看群臣们一眼,胡乱地挥手说了一句之后,这才重重地坐在了龙床上。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可以随意,群臣们却是不敢有所懈怠,尽自全都是满腹的心思,却还是得照着规矩谢恩了事。

    “陛下,您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武后先是与走到群臣末尾站定的明崇俨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而后一伸手,极尽温柔地搀扶着高宗入了座,这才款款地问了一句道。

    “没事了,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高宗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无尽的心酸尽在这声叹息里表露无疑——高宗身体一向孱弱,打小了起便是如此,然则却不妨碍其将太宗当成自己的榜样,为此,高宗自继位以来,其实没少暗自想要奋发,奈何身体好时,却是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当道之际,大小事务几乎都轮不到高宗做主,待得好不容易打垮了长孙无忌,刚想着振作一把,身体却又就此垮将下来,不得不假手武后去打理朝务,以致引得朝堂风波无数,这一年来,好不容易身体起了色,才刚费尽心思地拿回了帝权,身体转眼间却又不行了,这等心怀壮志却不能酬的惨痛令高宗情何以堪?

    “陛下,您身体不好,就多歇歇,万不可累着了,有甚事便交待于妾身好了。”武后显然是读懂了高宗叹息里的辛酸,但并没有点破,而是温柔无比地劝慰道。

    “嗯,还是媚娘知朕最深啊。”

    面对着武后的款款深情,高宗的脸色渐已柔和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武后的手臂,点着头,感叹了一句道。

    “陛下,妾身能为您分些忧,此生足矣。”

    武后双眼脉脉含情地看着高宗,似表忠心,又似真情倾诉一般地述说着。

    “媚娘此言朕信得过,这些年若非有媚娘撑着,朕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高宗显然是被武媚娘的话所感动,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着,语调哽咽着重重地点了下头,旋即扭头环视了一下殿中诸人,假咳了一声道:“诸位爱卿,朕自登位以来,每欲振作,奈何疾病缠身,有心而无力,幸得媚娘辛勤操持,方得保社稷平安,朕实不敢或忘,今朕旧疾骤发,已无力朝政,窃据大位非朕所愿,朕欲逊位于媚娘,诸臣工以为如何啊?”

    “……”

    高宗此等惊人之言一出,满殿之人尽皆石化,人人瞠目结舌不已,谁都不晓得高宗何故突出此等妄言之语,不止是诸皇子与朝臣们全傻了,便是正温柔扶持着高宗的武后也彻底呆住了,一时间满殿一派诡异的死寂。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一片死寂中,却见郝处俊大步行将出来,高声疾呼地反对道。

    “郝相何出此言,朕每赖媚娘秉政,须臾不可或缺,且媚娘大小事皆深合朕意,由媚娘秉政,当可致天下太平,有何不可之说?”高宗脸显诧异之色地看着郝处俊,一派不解之状地问道。

    “陛下,臣尝闻礼经云:‘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德。’则帝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阳之与阴,各有所主守也。陛下今欲违反此道,臣恐上则谪见于天,下则取怪于人。昔魏文帝著令,身崩后尚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遂欲躬自传位于天后?况天下者,高祖、太宗二圣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陛下正合谨守宗庙,传之子孙,诚不可持国与人,有私于后族。臣恳请陛下三思!”郝处俊面色一板,丝毫不给高宗留半点情面地便驳斥了起来,引经据典,寸步不让!

    “陛下,郝相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此诚不可以乱政也,请恕老臣不敢苟同!”

    “陛下,社稷乃李家社稷,岂可由后为帝,此等乱命,老臣等实不敢应!”

    ……

    郝处俊话音一落,阎立本第一个跳出来高声附和了一把,旋即,裴行俭、乐彦玮等也纷纷出列反对,言语渐激烈,就差没指着高宗的鼻子骂昏庸了,倒是诸皇子却都没动弹——太子眼珠子转了转,已猜到了高宗故意说出此等惊人之言的用心,心中暗自窃喜不已,可脸面上却是一派忧虑之色,至于李贤么,刚想着出列,便被站在其身边的李显从后头拽住了衣袍,不得不停了下来,疑惑万千地侧脸看着李显。

    唉,老爷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这就想着帮太子占据住舆论的制高点,可惜啊,您老还是低估了那老贼婆的心狠手辣,您如此一整,只怕太子就没多长时间可蹦跶的了!论及政治智商,李显在殿中诸人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也就武后可堪匹敌罢了,又怎会看不出高宗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更能猜得出武后那头将会如何应对此局,奈何知晓归知晓,这等情形下,李显却是不可能出头去点破事情之关窍的,当然了,李显也尚未想好是否该出手救太子一把,保持沉默也就成了李显唯一可行的选择。

    “陛下,您万万不可如此说法,妾身万死不敢应命,您若是坚持,妾身当以死明志。”

    武后多精明的个人,其之政治智商并不比李显稍差丝毫,自也同样看出了高宗的意思之所在,心头登时便是一阵绞痛,可却不敢发作出来,只能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伏于地,语带哽咽地劝说道。

    “媚娘,你……,快,快起来,朕,朕,唉,算朕说错了还不行么?朕这也是为了社稷着想啊。”望着武后那张惶恐的脸,高宗心头立马滚过一阵的不忍,可该演的戏份,高宗还是照着演了下去。

    “陛下,弘儿既贤且能,足可理政,陛下龙体既有违和,那便由太子代劳也是一样的。”武后尽自心如刀割般地疼着,可话却还是按着高宗的意思说了出来。

    “诸公之意朕已知晓了,今皇后看好弘儿之能,朕也以为该是如此,不知诸公可愿辅佐太子理政否?”高宗演了这么场大戏,为的便是要逼武后表态,这一听武后已开了口,自是借坡便下了驴,掉过头来逼诸宰辅表明态度。

    “臣等愿佐太子以建功业!”

    阎立本身为太子的绝对心腹,自然不会反对高宗的意思,第一个站出来坚决表态道。

    “陛下放心,臣等自当尽心辅佐太子,以保社稷之万全。”

    裴行俭等人能当上极品大臣,自然都不是痴愚之辈,到了此时,又哪会瞧不出高宗的真实用心之所在,对于他们而言,辅佐太子以成帝业本就是应尽之责,自也无甚抵触之心理,加之又有了阎立本的表态在前,众人自也乐得出言附和上一回。

    “父皇,儿臣不胜惶恐,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孩儿自当竭力为父皇分忧!”

    众人言辞灼灼地表了态,太子可就不能再端坐着不动了,再怎么着,也得赶紧逊谢上一番,若不然,怎能体现出自个儿的纯孝之心,不单得逊谢,还得痛苦流涕上一番,这才算是忠心不二。

    “痴儿,莫要如此,朕病体残躯,无力亲政,却将千钧重担压在了尔之肩上,是朕的不是,弘儿莫非不愿帮朕分担一二么?”高宗满脸慈爱地虚抬了下手,和蔼万分地问了一句道。

    “父皇放心,哪怕再难,孩儿也要为父皇竭心尽力,定不辜负父皇之重托。”戏演到此处,火候也就差不多了,太子自然乐得赶紧接过了高宗的话头,大表起忠心来。

    “嗯,有弘儿这句话,朕便放心了。”高宗一脸欣慰状地点头说了一句,旋即将目光转向了木立于殿旁的李贤兄弟俩,很明显地沉吟了一下,这才开了口道:“贤儿,显儿,尔二人可愿帮着弘儿打理朝政么?”

    “父皇放心,孩儿等自当全力帮着太子哥哥,不敢有丝毫之怠慢。”

    事到如今,不管李贤兄弟俩内心里有甚想法,该表的态却是不能少的,这一齐刷刷的应答之下,还真有些慷慨赴死之气概。

    “嗯,如此一来,朕便可安心了,朕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尔等了,都道乏罢。”

    眼瞅着大事已是就此定了下来,高宗精神不禁为之一松,困倦便不免就此不可遏止地涌了起来,实无心再与众人多啰嗦,这便站了起来,挥手说了一句,便即自顾自地往后殿转了去,背影单薄而又佝偻,令人实不忍目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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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