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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麻烦大了,尽管李显并不想就此认输,可现实无疑是残酷的——没错,合理的推断是很完美,也能前后融会贯通,问题是没有证据在手,推断再完美也只是推断罢了,压根儿就做不了数,更别提指望靠着这等没有实证的推断去应对处心积虑的武后了,强自闹将下去,倒霉的只能是李显自个儿,事到如今,纵使李显心性再沉稳,也不禁有些子浮躁了起来,黑沉着脸,半晌都无一言。

    “没了,真的没了,殿下,没了啊,先前还在的,怎地就没了呢,这,这……”

    李显还只是默默地站立着,可柳柳却是不死心,跑到狼藉的房中四下里翻看着,良久之后,终于失望地转回到了李显的身边,红着眼,呢喃地念叨着。

    没了也属正常之事,就武后那等缜密的人物,既起了心要祸害人,又怎会留下太过明显的证据,看样子要想翻盘的话,还得另寻它法方可!李显毕竟不是寻常之辈,很快便将心中的失望之意排解了开去,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之后,猛然扭头看向了正暗自偷乐不已的程登高,寒着声道:“程公公,此处可是尔亲自带人打理的么?”

    “啊,是,正是老奴,不知殿下有甚指教么?”

    眼瞅着李显在一旁发着呆,程登高可是得意得有如三伏天里喝了蜜一般地爽着,正乐呵得开心之极,冷不丁被李显这么一喝问,登时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打叠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应答了一句道。

    “本王问尔,是时可曾见到一碗莲子汤么?”

    李显宛若不曾瞅见程登高的脸色变幻一般,淡然地问道。

    “回殿下的话,老奴倒是真没注意,要不老奴回头帮您查查?”

    那碗莲子汤是怎么回事程登高心里头倍儿清楚,但却断然不可能跟李显说实话的,这便假作沉思状地想了片刻,方才干笑着回答道。

    查你娘的个屁啊,这狗贼当真狡猾得紧!李显问这么句话自不是真的想从程登高口中套出实话来,只是想看看能否从这老家伙的应答里找出些破绽来,此时一听这老货答得倍儿顺溜,推脱得一干二净,自也懒得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这便假作欣然状地点了下头道:“如此最好,那便有劳程公公了,此间事已了,便陪孤到内廷监走上一遭好了。”

    “内廷监?殿下您这是……”

    一听李显要去内廷监,程登高心里头登时便“咯噔”了一声,隐隐有着股不妙的预感涌了上来,可又不敢说不去,只能是故作糊涂地问了半截子话。

    “无甚,孤只想去看看那崔鸳可是真的死了。”

    李显一派轻松状地耸了下肩头,很有耐心地回了一句。

    “啊,这……,殿下您不知道啊,这人一死,秽气便大,您乃千金之躯,若是有个好歹,老奴可承担不起啊,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让旁人去看了便好。”

    李显说得倒是轻巧,语气也甚是轻松,可听在程登高的耳中,心里头的不详预感却更浓了几分,迟疑了一下之后,委婉地提议道。

    “笑话,本王几番沙场血战,甚样的死人不曾见过,程公公只管带路好了,有甚事,本王自担待着便是了,领路!”

    李显岂是那么好唬弄得过去的,这一听程登高提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疑心登时便起了,也懒得跟其再多废话,毫不客气地便喝斥了其一声。

    “啊,是,是,是,老奴遵命,老奴遵命!”

    眼瞅着李显有发飙的迹象,程登高自是不敢再强项,一迭声地应了诺,苦着脸,对着李显躬身行了个礼,有些个不太情愿地当先引着路,一行数人便这么急匆匆地向着内廷监赶了去。

    内廷监乃是专用于关押犯事之宦官、宫女们的监房,位于皇城西侧的掖庭宫中,脏乱自是不消说了的,隔着老远,便有一股子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饶是李显已有了思想准备,还是被狠狠地呛了一下,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可脚下却是没停,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内里行了去,也没去管程登高跑前跑后地瞎张罗,只是闲庭信步般地走着,不数刻便已是到了停尸房所在之处。

    “殿下,内里秽乱,您看……”

    待得到了停尸房外,程登高这回便不曾抢着吩咐手下开门了,而是满脸媚笑地凑到李显身旁,低声地请示了一句,似乎在做着最后的阻止之努力。

    “开门!”

    李显连解释都懒得多解释,只是冷漠地横了程登高一眼,寒着声喝道。

    “是,老奴遵命,快,打开房门!”

    眼瞅着已无法阻止李显入内验尸,程登高只能是无奈地应了诺,回头对着呆立在侧的一众人等呼喝了一嗓子,自有一名小宦官紧赶着拿出锁匙,将门上的铜锁打了开来,一伸手,将紧闭着的牢门推开,露出了内里黑洞洞的阴森面目。

    “掌灯!”

    李显并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微皱着眉头扫了眼漆黑的监牢,淡然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开了口,自有见机得快的小宦官紧赶着跑去将灯笼提了来。

    “柳柳姑娘,且随本王来,莫怕,一切有孤在,不会有事的。”

    李显低了下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状地站在身旁的柳柳,温和地出言安慰了一句道。

    “嗯。”

    柳柳不过是个刚长成的少女罢了,尽管样子看起来已是窈窕得很,可毕竟不是甚胆大之辈,面对着阴森的停尸房,又岂能不害怕的,然则李显既已开了口,纵使再害怕,她也不敢说将出来,只能是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紧张万分地紧贴着李显的身子,怯生生地行进了牢房之中,入眼便见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女尸,当场便晕了,小手一伸,紧紧地拽住了李显的胳膊,浑身上下哆嗦得如同筛糠一般。

    李显没再出言安慰吓坏了的柳柳,任由其吊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几个大步便走到了那具女尸旁,一挥手,沉着声下令道:“掀开!”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数名跟着走进了停尸房的小宦官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应诺而动,将蒙盖在女尸身上的白布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啊……”

    柳柳原本就害怕得紧,乍然一见那女尸鼻歪口斜地吐着长舌头,登时便吓得尖叫了起来,双目紧闭,再不敢多看上一眼,只顾着拼尽全力往李显怀里钻。

    可怜的孩子!李显显然没想到柳柳会怕成这样,这一乍然温香满怀,登时便被弄得颇为尴尬,却又不好将柳柳强行推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柳柳的后背,温言道:“没事,别怕,一切有本王在,尔且再好生看看,这死者可是崔鸳姑娘么?”

    “嗯,鸳姐姐下颌处有颗红痣,应该是她!”

    感受到李显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再一听李显那温和的语调,柳柳渐渐地安心了下来,怯生生地张开了紧闭的眼睑,飞快地瞄了眼女尸,旋即便又害怕地闭紧了眼,颤着声回答了一句道。

    他娘的,果然还是被灭了口,该死!这一听柳柳如此证实了,李显心里头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也就此彻底地幻灭了,心中的火气“噌”地便窜了起来,面色阴沉地横了程登高一眼,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煞气,登时便惊得程登高慌乱地倒退到了远处,低着头,不敢跟李显对上下眼神。

    “柳柳姑娘,此处肮脏,你且先到外头等着孤罢,没事的,孤一定会为尔做主,别怕,去罢。”

    李显冷冷地看了程登高好一阵子,这才收回了目光,轻拍了下兀自紧贴在自己怀中的柳柳,柔声吩咐了一句道。

    “不,不要,奴家便在此陪着殿下!”

    一听李显叫她出去,柳柳登时便吓坏了,死活不肯放开李显的胳膊,浑身颤抖地哀求道。

    “那好,尔且站到一旁,本王有事要做!”

    李显虽不愿对一位小姑娘动粗,可眼瞅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得不狠下心来,手一振,使出个巧劲,将柳柳的小手弹了开去,轻轻一拨,便已将柳柳拨到了一旁,而后也没再去看柳柳那张担惊受怕的苍白小脸,一个大步走到了尸体前,一哈腰,蹲了下来,先是细细地打量了女尸一番,而后,也不管肮脏与否,一伸手,拨开尸体脖子处的衣领,立马便见苍白的细脖上有着一道明显的紫痕,心中猛然一动,已是有了主张,可也没急着开口,而是嘴角一挑,露出丝淡淡的笑意。

    “程公公,本王想知道是何人首先发现崔鸳自尽的,尔这就去将其宣了来好了。”

    李显拍了拍手,一脸随意状地看着程登高,淡淡地吩咐道。

    “啊,是,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程登高先前被李显身上暴起的煞气给吓坏了,这会儿正心神不定地低着头,冷不丁听李显如此吩咐,也没细想,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跑出了牢门,那等仓皇状就跟只丧家犬也无甚区别了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底牌掀开

    “启禀殿下,这位王公公便是首先发现崔鸳自尽之人。”

    李显的命令程登高自然是不敢明着违抗的,不过么,暗地里捣鼓些幺蛾子怕也是免不了之事了的,这不,去时匆匆,回来却是拖拖拉拉,足足迁延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方才领着一名面相看起来便圆滑无比的中年宦官从牢房外行了进来,也不待李显发话,紧赶着便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有劳程公公了。”

    李显沉稳得很,丝毫不因程登高去了良久方归而动气,只是淡淡地谢了一声,而后,也没急着发问,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名王姓中年宦官,直看得那人额头上都因之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子,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王公公是哪的人?又是哪年进的宫啊?”

    “回殿下的话,奴婢王辨,是山东青州人失,永徽二年便进了宫。”

    王辨显然是早就得到了程登高的提醒,回答起李显的问话来,简要得很,无关的话一句都不肯多说。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王公公进宫已是有二十余载了,算是宫中老人了的,想来对宫中的规矩都是清楚的,孤也可省些口舌了罢,唔,却不知王公公在这内廷监里是甚职位?平日里又都负责些甚事来着?”

    李显温和地一笑,也没急着直奔主题,而是跟拉家常般地随口问着话,语气轻松得很,就宛若此处不是阴森恐怖的停尸房,而是双方正泡着茶聊大天一般。

    “殿下明鉴,奴婢便是内廷监副主事,一向负责巡视监房,以防人犯造乱。”

    李显可以轻松,王辨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躬着身子,极之恭谨地回答道。

    “负责巡视监房么?如此说来,王公公能率先发现那崔鸳自尽之事倒也能说得过去了的,既如此,王公公便详细说与孤听听,这事情尔又是如何发现,又是如何处置的,详细些,孤不怨烦。”李显吧咂了下嘴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煞是客气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一听李显转入了正题,王辨自是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诺,略一沉吟道:“启禀殿下,事情是这样的,辰时六刻前后,奚官局(内侍省之常设机构,负责大内禁卫之责)陈公公移送一众人犯,内有宦官十三人,宫女十一人,共计二十四之数,奴婢按常规,验明了正身之后,分别关于乙字监十至二十号监房中,概因崔鸳身份特殊,乃是殷王殿下之随行,又是涉案之重犯,奴婢按规矩,以单间拘押之,交接时间约莫一刻钟不到,后,奴婢便转往甲、丙等各处监舍巡视,巳时一刻,奴婢巡视完各处监舍,又转回到了乙字监,巡视至十号监房处,突见梁上悬有一人,自不敢大意,忙率手下人等急开监房之栅门,以图救下人犯,奈何为时已晚,人犯已是命归黄泉,奴婢不得不移尸停尸房,并上报内侍省,以待勘验。”

    “哦?王公公所言可有旁证么?”

    李显静静地听完了王辨的陈述,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微笑着追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奴婢句句属实,万不敢虚言哄骗殿下,此事奴婢手下数名宦官皆可为之证。”李显的问话并无甚出奇之处,尽是些例行公事罢了,王辨自是不惧,这便不慌不忙地应答道。

    “数名?那又是几名?”

    李显不依不饶地追问个不休。

    “这……,是三人。”

    眼瞅着李显问得如此之细,王辨略微有些子沉不住气了,好在此事他来前已是做好了准备,倒也不怕李显刨根问底个没完。

    “三人?不多么,也罢,全都叫来与孤见见罢,程公公,烦请您老再多走上一遭好了。”

    李显依旧没有表明态度,而是故作沉吟地点了点头,侧脸看了看侍候在旁的程登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虽平和,可内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诺,殿下请稍候,奴婢去去便回。”程登高显然是早已做好了相关准备,毫不犹豫地便应了诺,急匆匆地行出了停尸房,须臾,便已领着三名小宦官转了回来,不等李显开口,他已疾步走到李显的面前,恭敬万分地禀报道:“禀殿下,人都已带到,请殿下明训。”

    “有劳了。”李显很是客气地点头示意了一下,目光在三名小宦官之间来回地扫视了一番,最终落在一名神色稍显慌乱的小宦官身上,手一点,指着那名小宦官道:“这位公公且请上前,本王有话要问尔。”

    “啊,是,是,奴婢遵命。”

    那名小宦官一听李显点了名,先是一愣,而后惊疑不定地看了程登高一眼,这才迟疑地行上了前来。

    “姓名?”

    李显脸上的笑容突地一敛,面色肃然地断喝了一声。

    “啊,奴、奴婢孙升叩、叩见殿下。”

    李显身上煞气本就大,这一严肃起来,更是骇人得很,那名小宦官不过就一卑下之人,哪经得起李显这般对待,登时便吓得一个哆嗦,腿脚发软地跪在了地上。

    “说,尔是如何发现崔鸳自尽的?”

    李显并未因这小宦官惊骇莫名而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冰冷无比地断喝了一嗓子,声音之大,震得房中所有人等尽皆耳膜生疼不已。

    “啊,是,是,是,奴婢这就说,这就说,此事是这样的……”

    一听李显声色不对,孙升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磕了个头,断断续续地将事情道将出来,所言所述与先前王辨几无差别,便是连一些用词都无二致,很显然,这帮家伙在进来前都已是串供好了的。

    “嗯哼,尔二人所见也是一致的么,嗯?”

    李显没去管跪在面前的孙升,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另两名忐忑不安的小宦官身上,寒着声问了一句道。

    “确是如此,我等不敢欺瞒殿下。”

    听得李显见问,两名小宦官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很好,王公公,尔能肯定崔鸳之死乃是尔等第一个发现的么?”

    眼瞅着四人串供得如此明显,李显不但没就此发怒,反倒是嘴角一弯,露出了个神秘的微笑,也没再接着追问那些小宦官,掉过头询问起了王辨。

    “这个……,应该是的,这监牢中除了我等之外,应无旁人可进得来才是。”

    一见到李显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对味,王辨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着牙应答道。

    “换句话说,便是此监舍中除了王公公等人之外,再无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行事了的,孤这样理解可对?”李显并没有急着掀开底牌,而是步步为营地紧逼着。

    “这个,这个……”

    一听李显这话问得蹊跷,王辨可就不敢随便应答了,犹豫着将目光投向了程登高,直到见程登高不动声色地颔了首,这才一咬牙,语气决然地回答道:“按常理来说,无人可以不惊动外头之巡哨而”

    “好,很好,王公公这么一说,孤也就可以放心了!”

    王辨话音一落,李显突地鼓掌大笑了起来,笑得满屋之人尽皆茫然一片,愣是搞不懂李显这究竟是在闹甚玄虚,但却无人敢随意开口,只能是全都傻愣愣地看着李显在那儿大笑不止。

    “王公公可曾听过一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显大笑了良久之后,面色猛然一肃,杀气腾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这,这……,奴婢、奴婢不明所以,殿下您,您这是……”

    李显身上的煞气乃是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又岂是王辨这等卑下之辈所能承受得起的,可怜王辨本就心虚无比,再被这等煞气一冲,整个人都软了,面色瞬间便已是苍白如纸一般,身子哆嗦得有如筛糠似的,可在这等生死关头上,他却是不肯轻易服了软,结结巴巴地胡混着,试图蒙混过了关去。

    “不明所以?好一个不明所以,王公公,尔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人灭口,孤岂能容你!”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哪可能就这么被王辨蒙混了过去,这便冰冷无比地冷哼了一声道。

    “啊,奴婢没有,奴婢岂敢行此不轨之事,殿下您这是强加之罪,奴婢不服!”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王辨登时便慌了,身子猛地一僵,旋即便急惶惶地嘶吼了起来。

    “不服是么,也罢,孤便指点尔一番好了,也省得尔至死不知错在何处!”李显阴冷地一笑,身形一闪,人一出现在了王辨的身前,大手一抄,一把便揪住了王辨的脖子,将其跟拎小鸡一般地提溜了起来,一个大步走到横躺于地的尸体前,指点着尸体脖颈处的那道紫痕,寒着声道:“看清楚了,那伤痕整齐无比,竟无一丝的侧痕与斜痕,这等痕迹只能是死者被打晕之后,再悬挂于梁上所致,既然此处监舍无外人得入,此案不是尔所为又是何人?竟敢当场欺孤,当真好胆!”

    “殿下饶命,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一听李显已将底牌掀开,王辨的脸色瞬间便已是灰败得如同死鱼一般,可兀自不肯认罪,手足乱蹬地狂喊个不休……

第三百四十八章据理力争(上)

    “殿下,这,这怕是有误会了罢,王公公向来敬忠职守,当不致行此凶残之事,还请殿下暂息雷霆之怒。”

    程登高并不懂仵作的勾当,可对于崔鸳的真实死因却是心中有数得很,此时见李显说得如此肯定,心中不免有些子慌了,但却不敢全信,担心李显这是在诈唬,再一看王辨被李显控制在手,唯恐其扛不住压力,真的招供了出来,自不敢怠慢,忙抢到了李显身旁,陪着笑地劝说了一句道。

    “尽忠职守?哈,当真是个好笑话,哼,程登高,本王令尔即刻将孙升等三人拿下,与本王一道去面圣,若有疏忽,唯尔试问!”

    事到如今,李显自是再不会给程登高留半点的面子,毫不客气地下了令。

    “啊,这,这……”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程登高的心立马便沉到了谷底,瞬间便醒悟李显先前所言的伤痕一事怕十有**是确有其事,真要是闹到了御前,这事情怕就难以善了了的,有心拖延着不去,可一时半会却找不出个合理的借口,直急得满头大汗狂涌不已。

    “程登高,尔敢抗旨不遵么!”

    李显左手提溜着王辨,右手一扬,将高宗所给的那面龙佩亮了出来,断喝了一声道。

    “老奴不敢,老奴遵命便是了。”

    面对着李显这等凶悍之辈,再给程登高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个“不”字的,尽自满心的不甘,也只能是不情不愿地躬身应了诺。

    “殿下,奴婢……”

    柳柳原本怯生生地依偎在李显身边,可后头李显闪身拿下了王辨之后,柳柳便已失去了依靠,害怕得直哆嗦,这一会儿见李显已控制住了大局,却没提到自个儿,登时便慌了,微颤颤地行上了前去,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说啥才好,直急得泪水纵横流淌不止。

    “柳柳姑娘放心,孤担保尔没事的,走罢,随孤一道面圣去!”

    李显精明过人,自是清楚柳柳在担心些甚子,左右不过是怕李显忘了前头的保证罢了,毕竟到了此时,她已是价值全无了的,当然了,这只是柳柳自己的想头罢了,李显却是不会做这等过河拆桥的事儿,倒不是看中了柳柳的美色,而是考虑到李旭轮的感受,李显必须确保柳柳之平安。

    “嗯。”

    一听李显如此吩咐,柳柳登时便安了心,慌乱地抹了几把泪水,小心翼翼地依偎在了李显的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显行出了监房,押解着王辨等涉案宦官一路急行地向乾元殿赶了去……

    李显虽已离去了近一一个时辰的时间,可高宗等人却依旧不曾散了去,兀自在寝宫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诸人各怀心思之下,这天自然也就聊得不甚顺畅,大体上是越王李贞在那儿笑谈着河北风光为多,直到见李显手提着软塌塌的王辨行将进来之时,诸人这才算是熬过了难耐的等待。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李显没管诸般人等的诧异眼神,随手将已被卸掉了双臂关节以及下颌骨的王辨往地下一掷,恭敬万分地对着高宗、武后便是一躬身,一丝不苟地行礼问了安。

    “免了,显儿你这是……”

    高宗狐疑地看了看软倒在地的王辨,再看了看怯生生地跟在李显身边的柳柳,愣是搞不懂李显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这便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启禀父皇,儿臣奉旨查案,已有所得,此女名为柳柳,乃是八弟身边听用之人,为重要之人证,这位公公么,却是杀人灭口的凶嫌之一,儿臣唯恐其再次遭人灭了口,不得不亲自提来觐见父皇。”高宗开了口,李显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

    “哦?那好,说罢,今日一案究竟是怎生回事?”

    高宗对于李显之能向来是信得过的,若不然,前番也不会想方设法要立李显为太子,此际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登时便来了兴致,从榻上坐直了起来,一派用心问案之状,原本苍白的脸色竟因之泛起了层红晕。

    “启禀父皇,据儿臣详查,今日一早,八弟房中有一名为崔鸳的宫女给八弟端来了份莲子汤,八弟饮后,便觉身体燥热难耐,这才会去澡堂里洗浴,后,又是这崔鸳假传了八弟的命令,将祈愿殿所有宫女尽皆骗到了盥洗房,趁八弟神智有些不清之际,诱骗诸女下了水,方才有后头之秽事,儿臣以为那莲子汤中必有蹊跷,奈何儿臣去迟了一步,此物证已被人销毁……”

    高宗有问,李显自然得答,这便一躬身,潺潺而谈地将查案所得一一禀报了出来,然则,李显将话说完,武后已从旁插了一句道:“此乃御前,显儿休得妄言,没有实证,何来事实之说!”

    呵呵,老贼婆这就急了,未免太着相了些!李显心里头狠狠地鄙夷了武后一把,可脸上却满是恭谦之色地回答道:“母后教训得是,本来儿臣也不敢肯定其事,纵有柳柳姑娘这么位人证在,可无物证,却也难以说清根本,可随后查出的一事,却令儿臣肯定了那碗莲子汤的蹊跷。”

    “哦?究竟是何事?显儿快快说来!”

    高宗此时好奇心大起之下,自是对武后的横插一脚极为不满,也不给武后再次出言的机会,有些个迫不及待地截口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儿臣得知那崔鸳其人乃是事情的关键之所在,这便想着要从其口中查明真相,却不料程公公却告知此女已在内廷监中投圜自尽了,儿臣诧异之余,自是想着去查验个究竟,这便带了人赶到了内廷监,细细查验了崔鸳的尸身,这才发现了蹊跷,然则儿臣并未点破,而是将率先发现崔鸳自尽的诸般人等全都请了来,细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这一问之下,儿臣才惊觉崔鸳的死竟是被人生生谋害了的,而这位王辨、王公公便是凶嫌之一,儿臣便将其擒了来,请父皇详查!”李显口才好得紧,禀报起来自是口若悬河,但却并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究竟是怎样发现破绽的。

    “嗯?显儿如何得知这王辨便是真凶的?”

    李显挖了个坑,高宗立马便跳了进去,不知不觉中已是被李显牵着鼻子走了。

    “好叫父皇得知,儿臣因屡次断案之故,自是没少与仵作等打交道,侥幸学了些小伎俩,本是兴趣所致,却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了,父皇,您可知晓自缢而死与被他人打昏后挂上去有甚区别么?”

    一见到高宗已是上了钩,李显自是不敢怠慢,进一步地将高宗往深处引了去。

    “这……,朕倒是不知,莫非还真有甚不同么?显儿休要卖关子了,快,快说罢。”

    高宗愣了一下,一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搞懂这两者的区别何在,自是心痒难搔得紧了些。

    “是,儿臣遵旨,父皇,据儿臣所知,人若是活着投了圜,必会因挣扎而致颈部勒痕凌乱,无论是自身投圜,还是被人强挂上去,皆是如此,可若是被打晕之后挂将上去,则颈部勒痕整齐,别无侧痕与乱纹,此乃大理寺经年老仵作之经验,必定属实无疑,今,儿臣细细查验了那崔鸳的死状,见其颈部勒痕齐整,便已知其乃是被人打晕之后挂将上去的,然,儿臣却不曾说破此事,而是细细追问了王辨发现尸体的经过,其与儿臣之应答如下……”李显将如何诱骗王辨上钩的所有一切尽皆娓娓道来,末了,语气激昂地下了个结论道:“故此,儿臣认定崔鸳之死乃是死于谋杀,为的便是灭口,这王辨纵使不是主凶,也必是知情者,彻查之,当可真相大白,由此可见,八弟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常之举动,皆是为人陷害之所致,事实如此,恳请父皇下诏彻查此事,还八弟一个清白!”

    “竟有此事,气死朕了,来人,来人!”

    高宗向来宠爱李旭轮这个幼子,这一听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陷害其,登时便怒了,一掀锦被,跳下了床榻,怒火中烧地便嚷嚷了起来。

    “奴婢在!”

    程登高正心神不宁地等候在寝宫门外,这一听高宗狂呼,心头登时便是一阵大乱,可高宗既已开了口,自也容不得其不进门的,只能是硬着头皮冲了进去,高声应诺不迭。

    “程登高,朕令尔即刻将所有嫌犯尽皆拿下,查,全宫尽搜,拿不到主谋者,朕砍了尔的狗头!”

    高宗气恼之下,也没去想这事情的背后站着的是何人,只管气呼呼地下了死命令,全然一派不查个水落石出便不算完之架势。

    “啊,是,奴婢遵旨”

    一听高宗如此下令,程登高冷汗狂涌不已,却又不敢不应诺,眼瞅着事情已到了崩盘的边缘,登时便直急得上吊的心都有了,一双眼贼溜溜地瞄向了武后,内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求救与哀告之色……

第三百四十九章据理力争(下)

    “陛下息怒,臣妾以为此事恐别有蹊跷,终归得先行问将清楚了再做定议不迟。”

    尽管后宫处处皆尽在掌握之中,武后并不怕高宗如此下诏能查出甚名堂来,可也绝不想惹出过大的动静来,故此,哪怕此际高宗盛怒不已,武后却依旧强硬地从旁插了一句道。

    “嗯?”

    高宗对武后这话显然极之不满,可到了底儿却还是没有冲着武后发火的勇气,只是黑着脸,从鼻孔里吭出了一声。

    “陛下,前贤有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臣妾以为斯言大善矣,先前皆是显儿在说,究竟然否终归还是得听听这王辨又是怎生解释的,二者对应一番,或能得其真相耶,此臣妾之浅见也,还请陛下圣裁!”武后到底是武后,尽管是狡辩之言,却也说得极为在理,由不得高宗不从。

    “也好,那就再问问好了,王辨,尔且将实情详细道来,若有虚言,朕定斩不饶!”

    高宗就一惧内之辈,纵使心里头不爽至极,却依旧没胆子真跟武后翻了脸去,黑着脸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之后,怒气勃然地指着瘫软在地的王辨,气咻咻地断喝了一嗓子。

    “呀呀,呀呀呀……”

    一听高宗如此说法,王辨自是想张口自辩上一番,奈何下颌骨被李显给卸了,尽自心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尽管憋得面红耳赤不已,却只是发出了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咿呀声,那样子要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咔哒!”

    一见王辨这副模样,高宗的眉毛登时便竖了起来,想笑又觉得不妥,生生憋得煞是辛苦,李显见状,偷偷地一乐,俯下了身子,单手拽住王辨的下颌骨,轻轻一扭,但听一声闷响过后,王辨的下颌骨已是正回了原位。

    “哎呀,陛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冤枉啊,老奴不曾杀人灭口啊,陛下,您要给奴婢做主啊,陛下……”

    王辨只觉下颌处一疼,不由自主地便惨呼了一声,立马发现自己已是能说话了,忙不迭地便狂喊起冤枉来。

    “够了,给朕说清楚了,尔这厮都做了些甚子勾当,说!”

    高宗本还耐心地听着,可一见王辨在那儿只是翻来覆去地喊冤不已,却没一句有用的话语,登时便是一阵老大的不耐,一挥手,打断了王辨的废话,寒着声喝斥道。

    “啊,是,是,是,奴婢这就说,这就说,奴婢实是冤枉的啊,奴婢发现那崔鸳时,其是真的已悬梁了啊,奴婢实是不知其是如何死的,陛下,奴婢冤枉啊……”

    性命攸关之际,王辨自然不会轻易认了罪,再说了,有了武后先前的暗示,他自更不可能在此时服了软,一口便咬定此事于己无关。

    “悬梁?嘿,那又是何人将其悬了梁,说!”

    有了李显先前的解说,高宗自是不信崔鸳的自杀之说,也不相信王辨是真的清白无辜,这一听王辨推脱得一干二净,火气登时便再次涌了起来,狠狠地瞪了王辨一眼,不依不饶地喝问着。

    “陛下息怒,老奴不知,老奴实是不知啊,陛下!”

    这一听高宗声色俱厉,王辨不由地便慌了神,可却绝不肯就此认了账,只是一味地推说自己不清楚实情,希图蒙混过了关去。

    “父皇,儿臣以为人命关天,须得好生审问了方可,任是再奸诈之辈,到了大理寺,也定是难逃法网,今,此案又事关八弟清誉,自是更该好生审审,儿臣提议将此间案子移交大理寺,以明真相!”

    虽明知武后必有手段按下此案,不过么,李显却没打算让武后好过,这一见高宗黑了脸,立马从旁插了一句,抓准时机来了个火上浇油。

    “嗯,朕……”

    高宗显然也不耐跟一个宦官多废话,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自是觉得甚合胃口,嘴一张,便要下了决断。

    “陛下,此事涉及宫闺,传扬出去总不是太好,没地让人看我天家的笑话,依臣妾之见,由内侍省审上一审似更为稳妥。”

    若是以前,有着大理寺这把利器在手,武后自是乐意将案子送到大理寺去,可眼下么,如今的大理寺早已不是武后能掌控得了的了,她自然不肯这么行了去,这一见高宗要下旨,自不敢稍有犹豫,这便抢先出言打断道。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母后所言甚是,真到了大理寺,不管怎么审,终归是要伤及八弟的颜面,依儿臣看来,此事还是慎重些为妥。”

    往日里在御前时,李贤总是以李显的马首是瞻,可自打登上了太子之位,李显便成了李贤首要的打击对象,这便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眼瞅着李显短短时间里便破获了如此要案,李贤的心可就不免泛起了酸味,自不肯坐视李显真成了事,这便出言附和了武后一句道。

    “唔……”高宗盛气之后,没大主见的老毛病可就又犯了,这一见母子三人意见相左,高宗一时间也不知该听谁的才是了,沉吟了片刻,还是没能下一个决断,末了,将目光转向了始终默默端坐在旁的越王李贞,迟疑了一下道:“八哥对此事可有甚看法么?”

    “陛下明鉴,臣以为此案确实该审,至于是由何处来审倒也无甚大碍,唯陛下自决之,臣别无异议。”

    眼瞅着强势的武后与同样强势的李显摆开了正面冲突的架势,李贞自是不想往里头瞎参合,毕竟就目下的朝堂势力来说,他李贞可是最弱的一方,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至少在没看清大势之前,他可不想轻易改变左右逢源的策略,这一听高宗见问,李贞立马正襟危坐,作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可话说将出来,却依旧是太极推手的那一套。

    老狐狸!

    李贞此言一出,武后、李显、李贤的心里头同时冒出了同样的三个字,然则谁都没再多言,只是各自凝望着高宗,浑然一派等着高宗圣裁之架势。

    “既如此,那就交内侍省好生审审也罢,程登高!”

    高宗的眼神在武后、李贤与李显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脸色阴晴不定地皱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听从了武后的建议,也不待李显提出反对的意见,便即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程登高早就竖着耳朵在一旁凝着神,这一听高宗发了话,自不敢怠慢,紧赶着高声应答道。

    “传朕旨意,此案交由内侍省细细审了去,朕等着回话,限时三日,不得有误!”高宗煞是大气地一挥手,当即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旨意。

    “诺!”

    一听事情的审理落到了自个儿的手心,程登高悬着的心立马便落了地,干脆有力地应了诺,一摆拂尘,自有数名随侍的小宦官冲上前来,两人架起瘫软于地的王辨,一人拉拽着看傻了眼的柳柳,急匆匆地便要向外行了去。

    “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

    柳柳虽搞不懂这满屋子的天家之人究竟都在唱着哪出戏,可却知晓自己一旦被拉了出去,下场定好不到哪去,登时便急了,一边不管不顾地与那名前来拖拽的小宦官推搡了起来,一边高声呼起了冤。

    “且慢!”

    高宗旨意一下,李显便已知晓此事怕是得就此被掩盖了下去,虽说早有预料,可还是好一阵子的不爽,再一见柳柳在那儿挣扎,心中的不快便已是到了个临界点,这便昂然站了出来,一挥手,将那名拖拽柳柳的小宦官弹到了一旁。

    “放肆,显儿可是欲抗旨不遵么?”

    一见李显出了手,武后的脸色立马便沉了下来,眉毛倒竖地断喝了一声。

    “母后息怒,儿臣不敢无礼非法,然,儿臣却有话不得不说,还请父皇垂询!”

    左右都早已是撕破了脸,李显自是不会在意武后的怒气,不亢不卑地回了一句,旋即便将目光转向了高宗,一派昂然状地出言道。

    “显儿有话但讲无妨,朕听着便是了。”

    高宗只是弱懦,却并不愚笨,自是清楚此番决断有些子对不住李显,心中颇有内疚之意,自不好不让李显进言,这便温和地摆了下手,同意了李显的要求。

    “父皇明鉴,此案无论如何审,八弟被冤皆是不争之事实,岂可长拘宁心殿,且,儿臣为侦明此案,早先便已答应要保得这位柳柳姑娘之安全,今八弟之冤已明,所差者,不外是何人陷害于八弟罢了,于柳柳姑娘并无牵涉,何须拘之,儿臣恳请父皇下诏释放八弟,并准柳柳姑娘继续服侍八弟!”

    李旭轮被何人陷害一事李显可以不追究,然,却断不能容忍武后等借此案再多生事端,这便强硬无比地提出了要求。

    “七弟此言大缪也,案尤未审,何来已明之说,八弟此番行事终归还是多有不妥之处……”

    李贤自是不想让李旭轮这个弟弟继续呆在皇城里,更不想李旭轮就此投向了李显一方,这便假作义正词严状地出言反驳了李显一番。

    “太子哥哥何出此言,须知八弟乃你我嫡亲之弟弟,其平白受了委屈已是冤枉至极,我等当哥哥的又岂能坐视其再多受难!”

    李显已是不打算跟李贤这等忘恩负义之辈再有甚合作了的,此际一听其口出妄言,自不会给其留丝毫的脸面,毫不客气地便出言打断了李贤的话头。

    “你,你……”

    李贤万万没想到李显居然会在御前不给自个儿留半点的脸面,登时便被噎得个面红耳赤,待要驳斥李显之言,却又不知该从何驳起,直急得白眼乱翻不已……

第三百五十章李旭轮之官

    面子是旁人给的,脸么,却是自己丢的,往日里李显之所以会看似不计代价地帮着李贤,那不过是为了利用其罢了,说穿了,就是借帮助之名,行壮大自己之实,而今,李显去意已决,自是不必再与李贤虚与委蛇了的,况且事关重大,李显也不可能有所退让,该削其脸面的,李显自不会有甚留情可言。

    “启禀父皇,八弟无辜受冤乃是不争之事实,儿臣恳请父皇圣裁!”

    李显压根儿就不管李贤尴尬不尴尬地,顶了其一句之后,也不再多加理会,朝着高宗便是一躬,言辞恳切地出言请求道。

    “这个……,唔,这个自然,朕心中有数,轮儿定是受人陷害无疑,朕竟险些便误会了轮儿,实是愧疚得紧,自该赦其出来才是。”

    高宗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心里头左右权衡了一番,末了,还是选择支持李显的说法。

    “父皇圣明!”

    一听高宗同样了自己的请求,李显也不想再节外生枝,这便紧赶着称了声颂,便要退到一旁。

    “陛下,臣妾以为轮儿此番虽有遭小人构陷之嫌,然,事实如何却尚待勘定,且轮儿年岁已长,此事一出,再久居宫中,恐多惹是非,不若早些送其出宫也好。”

    眼瞅着放李旭轮出宁心殿已是难有更易,武后却不甘心此事便就此完结了去,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父皇,母后所言甚是,八弟此番行事着实不妥之至,纵使有被人构陷之嫌,然,终归是件丑闻罢,瓜田李下的,若不早做打算,将来怕是还得生出是非来。”

    没能借助李旭轮一案去套住李显,武后自是不甘心得很,而李贤的心情也同样如此,于他而言,李旭轮倒不算甚奢遮人物,可李显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威胁,自不愿这位能干过头的弟弟再久留朝中,这便不顾先前的尴尬,强行出头附和了武后一句道。

    “嗯?”

    高宗一听这话,便有些子不高兴了,只因他自己在当皇子时,也是久居宫中的,结果么,自然是顺顺利利地跟武后私相勾搭上了,这在当时可是件不折不扣的“丑闻“,险些因之被太宗好生削上一回的,此际被李贤这么一说,面子上立马便有些子挂不住了,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是气咻咻地从鼻孔里冷哼出了一声。

    哈,老爷子十有**是想起了自个儿的糗事了,得,也就李贤这厮浑,说话都不经大脑的!李显只一看高宗的脸色,立马便猜出了高宗的心理,不禁为之暗笑不已,不过么,笑归笑,李显却不会因之而忘了正事,这便面色一肃,躬身进谏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八弟自幼便稳健过人,颇有君子之风,若能历练一番,将来必是社稷之栋梁才也。”

    “唔,那倒是,只是轮儿的年岁……”

    李显虽也同样主张让李旭轮去之官,可这话说将起来,显然比李贤的话顺耳了许多,高宗自是听得进去,本想着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可突然间想起此番李旭轮被构陷的事儿,又觉得就这么将李旭轮送了出去,未免太过薄情了些,不由地便犹豫了起来。

    “父皇,七弟所言甚是,八弟的年岁虽小了些,可胜在沉稳,为一州之长虽尚嫌稚嫩,若为其陪一稳健长史,或相宜焉。”

    李贤就是一门心思要赶两位弟弟出门,这一听李显居然也提议李旭轮去之官,自是大喜过望,浑然忘了李显先前顶撞自己之“罪过”,急忙忙地便腆着脸出言附和了一把。

    “嗯,也罢,那便让轮儿去试试好了,只是这地儿该选何处方妥,显儿,尔素来睿智,便帮着朕谋划一下好了,万不能委屈了轮儿去。”

    高宗想了想,也觉得李旭轮再呆在宫中似有些子不妥,万一再弄出个甚事来,那笑话可就大了去了,这便同意了李显的提议,可又觉得不是很放心,顺口便问了李显一句道。

    “回父皇的话,八弟初次离家,太远了终究不妥,不若便以郑州为之官处好了,左右离洛阳近些,也方便父皇就近问询。”

    李显早就有了腹稿,这一听高宗问起,却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假作沉吟状地想了想,这才谨慎地回答道。

    “郑州么?唔,倒是个好地儿,朕去过,不错,这主意朕看使得,媚娘,八哥,你们看显儿这提议如何?”

    高宗对李显的提议倒是很满意,但却并未就此下个决断,而是象征性地征询了下武后与越王的意思。

    “陛下圣明!”

    高宗都已说是不错了,武后与越王自不可能当面反对,左右今日之局已破,能将李旭轮送走,对二人来说,自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毕竟有了李旭轮这么个先例在,接下来要赶李显出朝,也有了些借鉴的口实,二人自是不会有甚旁的建议,也就这么地各自称颂了起来。

    “那好,这事便这么定了,程登高,给朕拟旨!”

    眼瞅着诸人都已无异议,高宗自不会再多犹豫,大袖子一摆,甚是豪气地开了金口。

    “诺,奴婢遵旨!”

    高宗有令,程登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这便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领命而去了。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禀。”

    趁着高宗心情大好,李显这便赶紧趁热打铁地站了出来。

    “哦?显儿还有何事要说,只管奏来,朕听着呢。”

    今日这场闹剧能这么不伤天家体面地整将过去,可以说都是李显的功劳,这一点高宗心里头有数,此时一听李显还有事要禀,自是不会不给这么个面子。

    “启禀父皇,八弟即将远行,身边终归是需要些使唤的人手,柳柳姑娘等皆久在八弟身边听用,除此番被人蒙蔽之外,并无其他差错,既然八弟喜欢,儿臣以为便由八弟带了去也好,还请父皇圣裁!”正所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李显既已答应了要救柳柳一把,自是送佛送到了西。

    “嗯,此小事耳,显儿看着办便是了,朕准了。”

    高宗一听便知李显这是担心柳柳等人再留在宫中会有不测,这是在变着法子救人,这一点也附和高宗的心意,自不会反对,这便满口子应承了下来。

    “父皇圣明,儿臣这便办了去。”

    一听高宗如此说法,李显深恐夜长梦多,自是不想多有耽搁,这便谢了恩,领着柳柳直奔宁心殿而去了……

    八月将尽,天已是微有些寒意了,尤其是这等大清早太阳尚未升起之际,早露与薄雾齐下,朝服虽厚实,可也有些子挡不住寒气的侵袭,再加上离家的愁绪一催逼,李旭轮单薄的身子情不自禁地便哆嗦得有如筛糠一般,望着前来送行的李显,两行清泪止不住地顺着双颊流淌而下,哽咽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万般的委屈尽皆摆在了脸上——平白在宫中被人摆了一道,险些身败名裂,好不容易得李显出手相助,这才算是侥幸得回了清白,可案子一审之下,居然只推出了几个没品阶的小宦官出来顶罪,便是连王辨这个灭口的真凶最终都能逍遥法外,反倒是身为被害者的李旭轮自己却得背井离乡,这等苦痛着实难以言述。

    “八弟,一路保重,到了郑州,多多关心民生,莫要苦了百姓才好。”

    李显自是清楚李旭轮心里头有多苦,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身为天家子弟,本就要有着算人与被人所算的觉悟,若不然,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是甚不可能之事,此际见李旭轮痛苦不堪,李显也不好多劝,只能是温和地叮咛了一句道。

    “是,小弟都记住了,请七哥放心。”

    望着李显那和煦的脸庞,再听着李显温和的话语,李旭轮心里头顿时涌起了一股子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极之慎重地作出了保证。

    “如此甚好,八弟一切自己小心,为兄不久后怕也得去外地了,你若有甚解决不了的困难,只管拿了为兄的牌子到‘邓记商号’去,想来不会令八弟失望的,时候不早了,去罢。”

    李显前来为李旭轮送行虽说是出自圣意差遣,可心意却是出自本心,早早地便已为李旭轮在郑州做了不老少的准备,不光尽了兄长的情分,也算是还了李旭轮数次相帮的情谊,左右该交代的都早已私下交代过了,这等郊送场面,李显也不想拖得太久,这便温和地吩咐道。

    “嗯,小弟去了,七哥请受小弟一拜!”

    对于李显的情谊,李旭轮显然是铭记在心的,这便对着李显深深一躬,也不再多言,径直登上了马车厢,须臾,不算太庞大的车队便驶离了洛阳城东门,一路迤逦地向郑州方向行了去……

    此一别,再见已不知何时,望着远去的车队,李显的眼角不禁也有些子湿润了起来,别离的伤感不知不觉中从心底里蔓延地爬满了心房,正自伤感间,却见高邈急匆匆地行到了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李显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三百五十一章舍我其谁!(上)

    李显等了良久的河西之消息终于是来了,然则李显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首先是来的时机有些不太合适,这会儿李旭轮刚被之了官,李显若是跟着也走了人,保不定高宗心里头会有甚想法来着,万一心中内疚之下,不许李显去边疆“受罪”,那乐子可不就大了去了,当然了,这还只是小事,虽有难度,想上些法子,倒也不怕解决不了,真正令李显头疼的是河西这回的luàn子着实大了些,至少比李显原本想演的要大了不老少,这么说罢,李显本来是打算演上一场“狼来了”的把戏,却没想到狼是真的来了——噶尔?钦陵要出兵了!

    李显一向将噶尔?钦陵当成边患大敌来看,尽管前番曾出奇兵狠狠地教训了其一把,看似胜得风风光光地,然则李显自个儿心里头却清楚得很,之所以能大胜不过是仗着出其不意的势罢了,当真正面对敌,鹿死谁手尚在两可之间,面对着这等强手,李显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之心,早早地便安排了“鸣镝”的人马暗中渗透吐谷浑各部,为的便是及时掌握噶尔?钦陵的一举一动,这也正是李显能在噶尔?钦陵出兵以前便得知大致消息的根由之所在,当然了,限于时日,“鸣镝”的人手目下只能掌握到少部分的吐谷浑中小部落之首领,并无法得知噶尔?钦陵出兵的详细计划乃至准确的动向,可噶尔?钦陵即将出兵的消息却是极之可靠无疑了的。//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看最新章节//

    事情棘手了,李显虽不惧噶尔?钦陵,可也不想太早再次与其jiāo手,尤其是不想被其破坏了自己总督河西的大计,奈何事情却不因李显的意志而转移,这一仗十有**已是难以避免了的,根由便在于吐蕃极度缺粮了——前年李显在吐谷浑那番大闹为时虽仅仅一个来月,可造成的破坏却是惊人得很,被横扫过的部落几乎全都被劫掠一空,整个吐谷浑南部几乎成了荒芜之地,那年的冬天便成了吐谷浑各部的噩梦,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哪怕经去岁一年的修养生息,也远未能恢复战前的实力,更令吐谷浑雪上加霜的是今chūn吐谷浑瘟疫流行,大批牛羊病死,眼瞅着这一冬已是难以熬过,噶尔?钦陵不得不打起了转嫁危机的主意,那便是攻掠唐州,抢夺口粮,以备过冬。

    在李显原本的计划中,经前年一战之后,噶尔?钦陵已无足够实力发起攻掠之战,李显自可争取几年的时光,用以经略河西之地,以为征伐吐蕃之基地,但去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的瘟疫侵袭之下,噶尔?钦陵已是被bī得无路可走,不得不tǐng而冒险了的,而这便给李显出了两个大难题——一是河西还该不该去,二是何时去?

    河西必须去!只因李显别无选择的余地——统观天下,真能让李显建功立业的地儿并不多,最合适的莫过于天高皇帝远的安西之地,哪怕那地儿既贫且luàn,然则对于李显来说,却不啻于建立功业的天堂,无论是超前武器的实验还是心腹将领的培养上,都是如此,奈何安西再好,李显却也是去不了的,不为别的,就因明月公主的身份,便限制住了李显去往安西的可能xìng,至于东北那头么,如今高句丽已灭,新罗不过芥癣之患而已,李显到了那儿,虽也能玩出些huā活,可到底是无法检验实际之成果,如此这般算来,真能让李显容身之处,也就只有河西一地罢了,李显自是不可能因噶尔?钦陵要对河西动手而不去此处,然,该何时前去却令李显颇犯踌躇了的。

    李显向来不愿打无准备之仗,此时前往河西,高宗能否同意姑且不论,真到了地头,势必刚好赶上大战,兵荒马luàn之际,稳住军心都是件难事,更别说还要取得会战的胜利了,要知道噶尔?钦陵此番出击乃是拼死一搏,说是背水一战也绝不为过,倘若挡不住其之攻掠,一旦疆域有失,难保武后与太子不趁机给李显上些眼yào,而老爷子就一耳根极软之辈,保不定李显就得灰溜溜地被赶到了别处去,那后果之严重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倘若是战后方去的话,于李显的基地大计同样极为不利,兵灾之后的重建工作何等之繁重,光顾着这一头,其他事李显只怕就有心无力了的,很显然,战后方去更加不可取,而今之计,或许也只有赌上一把了的!

    咸亨三年八月二十九日,鄯州刺史程河东发急报到洛阳,言及吐谷浑今chūn瘟疫横行,牛马损失惨重,铎本部落首领赫连祈率本部来降,并奉上重要军情,据悉,吐蕃大相噶尔?钦陵秘从国中调bō窝、敢两部族共计十万jīng兵入吐谷浑,并吐谷浑驻军二十万,共计三十五兵马yù掠大唐诸边州,军情紧急,恳请圣上发兵以备战云云,消息一至,朝野为之震动不已,奉旨监国之太子李贤不敢擅自定夺,急报至病榻上的高宗,帝为之怒,令政事堂议进兵事宜,是时,恰逢“恭陵”竣工,国库为之一空,捉襟见肘之余,诸宰相议而难决,战和之论皆有持者,jī辩数日,而事尤未能定,不得不上报御前,以求圣裁,帝闻之,抱病宣诸重臣于乾元殿大议此事。

    “诸位爱卿,朕自守成以来,向不惧战,今吐蕃小儿屡次三番犯我大唐,是可忍孰不可忍,朕须容之不得,诸公可有甚本章,只管奏来罢。”

    高宗的xìng子虽偏弱懦了些,可在对外战事上,却从不含糊,明知道此际国库空虚,实难发大军以征战边关,可依旧不想对吐蕃有所退让,纵使此际病尤未大好,人甚至无法完全坐正了,只能是虚弱无比地斜靠在龙chuáng上,面sè惨淡得如纸一般,然则一说起战事来,言语间却是jī昂不已,一开口便已为朝议定了调,大举征战之心表lù无疑。

    “陛下圣明,臣以为吐蕃小儿狼子野心,当诛!”

    郝处俊本就主战,此时一听高宗如此说法,立马便率先站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臣以为战固无不可,然,户部存粮已近告馨,江南之秋粮又尚未运抵,强战恐有不利,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才是。”

    李敬玄主和,加之其管着户部,责关筹粮大事,自是不愿轻启战端,这便站将出来,委婉地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不然,臣以为李相此言差矣,我大唐难,那吐蕃小寇刚遭瘟疫之难,不比我方更难乎,其既能战,我大唐又岂可退让焉,库粮虽有不足,关中大户却多有余粮,大可先行从此筹之,何患无粮可用,臣以为当战,恳请陛下圣裁!”李敬玄话音刚落,同样是主战派的刘仁轨便即出列反驳了一番。

    “陛下,臣以为刘相此言大为不妥,为争一时之义气而扰民,实属不该,臣以为那吐蕃小儿纵兵来攻,所求不过过冬之粮耳,若我军坚壁清野,其无利可图,必将自退矣,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或可解得边关之厄,待得来chūn,我方粮秣齐备,自可趁其虚而击之,慰为不可,此臣之愚见也,还请陛下圣裁。”

    刑部尚书裴炎乃是老户部出身,对于粮秣的征集之难度心中有数,自是不赞成刘仁轨的看法,这便提出了自己的稳守为上之主张。

    得,朝议方开,战和双方便已毫不退让地辩上了,各持己见,还都说得有理,闹得高宗头昏眼huā之余,也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好了,想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没对双方的观点进行评述,而是将目光投到了向以善战闻名天下的左相裴行俭的身上,沉yín着开口道:“裴爱卿久在边关,素知兵事,依卿看来,此番事该如何应对方好?”

    “陛下,臣以为钦陵为政,吐蕃大臣辑睦,未可图也,当守为妥,拖以待变方是上策,今贼虽汹汹而来,无粮秣为续,其势败亦快,依臣所见,守得两月便足以退敌,然,若无全盘之统御,河西各州难免有遭各个击破之危,臣虽不才,愿为陛下效力军前!”

    这几日的朝争中,裴行俭皆只是听,却从未表lù过意向,并非其对此战没有看法,只是不愿轻言而已,此际高宗既已问起,裴行俭也就不再缄言,自告奋勇地请命道。

    “父皇,儿臣以为裴相所言正理也,然,裴相乃首辅之臣,轻易离朝殊有不妥,儿臣与那噶尔?钦陵战过数番,熟知其用兵之长短,依儿臣所见,纵使只依河西之兵对之,要胜亦是不难,儿臣愿为父皇镇守河西,确保我大唐西疆之绥靖,恳请父皇恩准!”

    裴行俭话音刚落,没等高宗有所表示,李显已从旁闪了出来,高声自请出征,言辞灼灼,掷地有声,瞬间便将满殿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三百五十二章舍我其谁!(下)

    李显这么一站将出来,群臣们登时便为之惊诧不已,倒不是怀疑李显的武略之能,而是奇怪李显的前后态度之反差——连日来,于太子主持议事之际,李显始终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哪怕太子再三询问,李显也始终不置一词,一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这冷不丁地却突然站出来高呼请战,着实是突兀了些,群臣们自不免因之愕然不已的。

    群臣们诧异的缘由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可也并不在意,当然了,李显也并非是故意如此为之,而是不得不尔,说穿了就一句话——为了能拿到河西都督的位置,李显必须取得裴行俭的支持,实际上,这些天里,李显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暗中却没少做着裴行俭的思想工作,不为别的,只因裴行俭在军略上的话语权极重,加之安西四镇尽皆裴行俭的旧属,李显此番若是守河西,须得安西各部配合行事,不止是已在李显掌握中的李谨行一路,阿史那道真一路也一样重要至极,若不然,以河西现有之兵力很难抵挡住吐蕃人的全力攻击,纵使李显前去,也是一样,毕竟双方的兵力着实太过悬殊了些,再者,河西未曾设过都督府,李显要想总揽河西的军政大权,也必须由裴行俭这个左相首先提出,方才名正言顺,为此,李显可是没少花力气,不仅派出了狄仁杰这个绝对心腹前去勾洽,自个儿也私下暗访了裴府数次,反复陈述战略战术以及应变之道,总算是让裴行俭点了头,这才会有先前那裴行俭自请挂帅的一幕。

    “父皇明鉴,七弟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然,一者,兵危凶险,若稍有闪失,于社稷大不利也,二来此番战事非同小可,诸般事情缠杂,须得有老成稳重之辈担纲,方可确保无虞,儿臣以为裴相久在边关,熟知军略,当是最佳之人选。”

    李贤眼下最忌惮的人不是武后,而是李显,怕的便是李显起心夺了他的太子之位,自不愿李显能有丝毫建功立业的机会,更不想瞅见李显大胜凯旋之情形出现,此际见诸臣工虽惊诧,却无人站出来反对,李贤登时便坐不住了,抢在高宗表态之前,霍然而起,对着高宗便是一躬,婉言提议道。

    呵,这厮果然最沉不住气,小肚鸡肠的货!为了此番御前议事,李显可是做足了功课了的,于各方的可能反应也早已是反复推演过了多回,对于李贤的这般举动自是早就心中有数,纵使如此,李显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头狠狠地鄙夷了其一把,可也没急着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躬身而立,一派听凭高宗圣裁之架势。

    “唔……”

    对于李显的能耐,高宗自是信得过的,毕竟有着前番突击吐谷浑的大胜在,然则高宗却并不怎么情愿李显再次挂帅,倒不是怕李显有甚不轨之心,而是出自一个父亲护犊子的心理,打心底里便不怎么情愿李显再次去冒战事之险,自是很想就此同意了李贤的进言,可又不愿当众驳了李显的脸面,一时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决断才是了。

    “陛下,老臣以为河西乃我朝重地,万不容有失,若不然,西域糜烂倒是小事,关中有失则动社稷之根本也,今,贼大举来在即,若久议不决,恐有贻误战机之祸,老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高宗这头沉吟了半晌也没个准话,边上站着的一众宰相们自是不敢随意催促,可乐彦玮却是没这个顾忌,从旁闪将出来,高声进谏道。

    “这个自然,唔,乐爱卿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乎?”

    高宗内心里还在犹豫着,可被乐彦玮这么一逼,却是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的,这便捋了下胸前的长须,索性反问了乐彦玮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老臣以为此番河西战事非止在战,更多则在经略一道,先稳守而后方能思破敌,我朝贤才虽比比皆是,然,依老臣看来,能担此重任者,不外有三,裴相乃首选,刘相次之,再来便唯英王殿下有此担当,除此之外,再无旁的绝佳人选,至于何人都督河西,唯请陛下圣裁之!”

    乐彦玮也是有备而来的,这几日里早就与李显商议好了应对之道,此际一听高宗见问,自是答得飞快无比。

    “启禀陛下,老臣愿为陛下牧守河西,肯请陛下恩准!”

    刘仁轨年事虽高,可战斗意志却始终高昂得很,这几日的争议中,他老人家可始终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此时一听乐彦玮将自个儿排在了第二位,登时便来了精神,不管不顾地便站了出来,高声请命道。

    “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奏不当奏?”

    眼瞅着火候已是差不多了,李显自是不会再保持沉默,这便躬身禀报了一句道。

    “哦?显儿有话但说无妨,朕听着便是了。”

    对于刘仁轨这位老臣,高宗虽谈不上有多宠信,可却知晓其人文武兼备,乃当今大才,年岁虽高,可精神头却是极佳,原本见其自请出征,倒也颇为意动,毕竟此老有过经略辽东的成功案例在,以其守河西的话,高宗自是可以放心得下,正准备就此准了其之所请,可被李显这么一打岔,不得不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沉吟了一下之后,这才对着李显虚虚一抬手,温言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父皇隆恩,儿臣以为经略河西乃长久事也,非旦夕之功,裴相乃左相,朝臣之首,领军作战于外短期固然无碍,长则不妥,刘相文武皆大才,当世少有抗者,以其经略河西,确是合适之人选,然,年岁不饶人,纵使刘相精神烁烁,终归是过了古稀,以如此繁复之重任压之,儿臣窃以为有失宽仁,实非仁君所乐为者,是故,儿臣自请此重担,愿为父皇镇守西疆,不灭吐蕃,誓不回朝!”

    李显躬身谢了一声之后,先是分析了裴、刘二人不合适去河西的根由,而后,一派慷慨激昂状地发下了个宏愿,舍我其谁的气概溢于言表。

    “七弟,此乃御前议事,非可随意者,慎言,慎言!”

    一听李显自请镇守河西,李贤的眼珠子马上便亮了起来,自以为抓住了将李显赶出朝堂的大好机会,也不待高宗开口,便已从旁插了一句,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劝李显不要去守河西,实则是在推波助澜地逼李显将话说得再死上一些。

    做人做到您老这等忘恩负义之地步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当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李显多精明的个人,就李贤那么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李显的双眼,可也懒得跟其多计较,只是在心里头鄙夷了李贤一句,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慨然的样子道:“多谢太子哥哥提点,臣弟既是敢言,便敢当,太子哥哥若是不信,臣弟愿立下军令状,不破吐蕃不还朝!”

    “七弟豪情万丈,为兄远不及也!”李贤假意地感慨了一句,而后,霍然一转身,对着高宗便是一躬,朗声禀报道:“父皇,七弟素来大才,又有此宏愿,儿臣以为当成全之,恳请父皇恩准!”

    “嗯,裴相之意如何?”

    高宗显然还是不怎么舍得让李显去遭兵灾之难,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也没管李贤的请命,侧脸看向了已退到了一旁的裴行俭,淡然地问了一句,那意思似乎是在让裴行俭自告奋勇上一回。

    “陛下明鉴,论经略之道,臣自问不下于人,然,较诸于英王殿下,老臣并不敢言胜,河西若得英王殿下镇守,必无碍矣!”

    裴行俭本身也是个喜战之人,若是往日,他必定会按高宗的意思自请出征,然则,这数日来,与李显详谈了数番之后,裴行俭对李显的才能已是打心眼里叹服了的,加之彼此间其实还是同一个师祖,传承的都是卫公一脉的兵略,有着这么层香火在,裴行俭自是愿卖李显一个面子,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最隐蔽的缘由是——在高宗三个嫡子中,裴行俭就只看好李显一人而已,而这才是裴行俭乐意帮李显一把的最根本原因,此际听得高宗见问,裴行俭自不会按着高宗的意思去办,而是对李显之能大大地夸奖了一把。

    “媚娘,你看此事……”

    高宗显然没想到裴行俭会如此不体圣意,登时便有些子不悦了起来,可又不好朝裴行俭发作,只得扭头看了看始终默默不语的武后,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妾并不精擅军务,此间事该问八叔才是。”

    对于李显要出镇河西一事,武后倒是看出了些苗头,只是一时半会也权衡不出到底是同意好还是反对好——对于李显的能耐,武后一向是颇为忌惮的,更忌惮的是李显的政治手腕与腹黑的本色,与太子一样,她也不想李显长久呆在朝中,前番之所以从李旭轮身上找突破口,便是为了有理由连李显一道赶出朝堂,当然了,武后的本意是找一个远离朝堂的边角中州,将李显打发了去,却绝不想让李显就此掌握了地方上的大权,很显然,河西之地虽贫却大,并不符合武后的想头,问题是拒绝了李显此番要求的话,再想要赶李显出朝堂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的,正因为有着此等矛盾之心理,武后便不打算轻易表态,而是将皮球一脚便踢到了越王的脚下……

第三百五十三章杀机暗藏(上)

    越王李贞入朝已有半年余,说起来圣眷一直不错,出入宫廷跟自家后花园一般顺溜,绝对的宫中之常客,其本人既是亲王,又是宰辅,声名当真显赫得很,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不过么,这大殿里的宰辅们却大多没太将越王当回事儿,别的不说,光是其在朝中的浅薄根基摆在那儿,就令一众同僚们对其不甚感冒,但凡政事堂有议事,一众宰辅们尽皆将其当成空气看待,这冷不丁地听武后如此推崇李贞,一众宰辅们心里头都不免因之泛起了别样的心思,一个个神情各异地望向了李贞,所有人等的眼神尽皆复杂至极,可李贞倒好,对群臣们的目光来了个视而不见不说,也没去接武后的话茬,就这么老神在在地站成了尊木雕泥塑。

    “八哥,您对河西一事可有甚见教否?”

    高宗等了片刻,见李贞始终没有反应,不得不沉吟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啊,陛下海涵,臣走神矣,惭愧,惭愧。”

    高宗此言一出,李贞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地惊讶了一声,一派惶恐状地躬下了身子,连连告罪不已。

    “哦?何事令八哥想得如此入神,不妨说来与朕听听也好。”

    高宗疑惑地看了李贞一眼,显然是不怎么相信李贞会在这等大事上走了神,可又不好当众发作于其,这便眉头一扬,不咸不淡地追问道。

    “回陛下的话,臣只是在想当年臣之官豫州之际,诸事繁复不已,臣左支右绌之下,兀自只能艰难维持,实难有称职可言,及后,历练十数载,再任相州时,虽诸事熟稔,却依旧不敢轻言胜任,臣实惶恐,惶恐。”

    李贞眼皮子吧砸了几下,作出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大通看似无关的话语,可实际上却是意有所指,左右不过是在说李显并无总揽河西军阵要务之能耐罢了,这一点虽隐晦,可满殿诸般人等皆非寻常之辈,又有谁会听不出其中蹊跷的,只是李贞又没明言,纵使有人欲为李显鸣冤,也实无从鸣起,一时间满殿竟因之一片死寂的默然。

    “八哥过谦了,在朕看来,就政务之能,天下间能胜过八哥者为数寥寥,罢了,不说这个了,八哥且说说河西之事当如何应对罢。”

    高宗虽懦弱,但却并不愚笨,自是听得出李贞话里的潜台词,然则却并不以为意,毕竟李显的能力高宗可是体会得多了去的,断不会因李贞这么番话便有所疑虑,当然了,高宗的本意也不太想李显去河西受难的,此时一听李贞如此说法,显然是对河西一事另有计较,这便敷衍了几句,径直绕开了李显的能力问题,直接追问起李贞的计较来。

    “陛下明鉴,老臣以为河西之事其实简单,不过两字耳,一是战,二是治,就战而言,以我大唐之强盛,何虑吐蕃小寇之猖獗,今,朝中虽因粮秣之缺,无法调大军平边,可守却还是守得,倘若不计一、二州之失,而行坚壁清野之举,敌寇患边不过数月必去无疑,有此策略在,实无须大举干戈,派一上将为之可也,至于治么,则是篇偌大之文章,确非旦夕之功,以英王殿下之大才,若能稍加历练,再去经略河西,当可大治也,此老臣之浅见耳,还望陛下明断。”李贞不愧有着贤王之称,一番话说下来,条理有据,明明是在拆李显的台,可听起来,却像是在为李显贴心考虑一般。

    “陛下,八叔此言大善,臣妾以为当是可行之策!”

    武后的反应极快,不待其他人等发表看法,便即抢先发话定了调子。

    该死的老狗,好毒辣的釜底抽薪之策,这账老子记着了,回头一并好生算了去!李显的反应同样很快,压根儿就用不着咀嚼,一眼便看透了李贞的用心之所在,心里头登时便是一阵火大,可也没带到脸上了,更不曾急着出言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殿中,一派风轻云淡之状。

    “唔,那倒也是,依八哥看来,显儿该到何处历练方妥?”

    高宗本就不想李显去冒征战的危险,自是不会反对李贞的提议,不过么,偷眼见到李显的面色淡然至极,似乎对李贞的提议不屑一顾之状,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隐约觉得事情怕没那么简单,这便迟疑了一下,没急着下决断,而是慎重地追问了一句道。

    “臣以为相州便好,臣曾于此经略十载,熟知此地风情事故,不敢言夜不闭户,可路不拾遗却还是有的,以此为英王殿下历练所在,正适宜焉,此臣之愚见也,还请陛下圣裁!”李贞应答得极快,高宗话音刚落,他便一口将相州这个根据地道了出来。

    相州?哈,好个狡猾的老狐狸!李显一听李贞之提议,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便已明了了李贞的用心之所在——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示真还假之策罢了,说穿了,不过是李贞在故作大方罢了,一派将根据地让出来,以显示其大公无私之心,实则等的便是李显的反对之言,借此既可消除高宗的戒备心理,又可保得根据地不失,更可趁机封死李显主政河西的可能性,绝对的一举三得。

    “相州么?唔,朕去过,倒确是好地方,显儿,以为如何啊?”

    高宗虽不算愚笨之人,可说实话,还真聪慧不到哪去,并没能看出越王此举的真实用心所在,倒是对其让出根据地的“高风亮节”极之满意,也没细想,便即甚是高兴地问了李显一句道。

    “父皇明鉴,儿臣前番在军中时曾写下一首七绝,歌以咏志,只是不知好与坏,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一评判。”李显没有直接回答高宗的问题,而是一派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谈起了诗词。

    “哦?显儿亦擅诗么?朕只知显儿能歌,倒不知尚有诗才,也罢,那便说来与朕听听好了。”高宗本人诗才有限,然则在鉴赏诗上倒是颇有一手的,这一听李显这么个知兵亲王居然也写起了诗来,倒真来了些兴致,也没再追问李显之官的事儿,兴致勃勃地一拂袖,转而问起了诗作来了。

    “是,儿臣遵旨!”李显面容一肃,缓缓地开口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好诗!”

    “妙!”

    “殿下豪气!”

    ……

    诗自然是好诗,剽窃自王昌龄的《从军行》,本就是千古之绝唱,在由李显这等豪气之人这么一咏颂,英气勃发间,战云催城,当真有鼎定江山之豪情,更难得的是全诗尽是写实,毫无时下华丽辞藻堆砌之浮华,登时便引得满殿宰辅们的一致称赞。

    “不破楼兰终不还,好,显儿既如此豪情,朕若是拦着,那未免小家子气了些,既如此,朕便准尔去破那楼兰,为朕剿灭吐蕃贼寇,尔可敢为否?”

    高宗说起来是个极为矛盾之人,一方面在对内上,懦弱无能得很,惧内之名更是遗臭万年,可在对外上素来强硬,却是向不妥协,无论是在对高句丽还是新罗,又或是突厥、吐蕃等等周边诸国之际,从来都是以打为主,硬朗之程度比其一代大帝李世民还要更胜几分,此际被李显这首七绝一渲染,豪情登时便大发了,也没再与诸臣工多加商议,直截了当地击掌准了李显之所请。

    “愿为父皇效力疆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眼瞅着高宗已下了决断,李显自是大喜过望,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应诺不已。

    “陛下圣明,然,显儿毕竟是首次之官,又是在河西这么个复杂地儿,终须得配上几名老成持重之干才,方可确保无虞。”

    眼瞅着李显总揽河西军政大权已成了定局,武后虽不情愿,却也不好跟高宗当场唱反调,这便眉头一扬,从旁插进了句话来。

    “唔,那倒是,朕也是如此想的,军情紧急,此事须得早些办了才好,媚娘可有甚人选要荐么?”一听武后这话颇有道理,高宗自无反对的意见,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显儿勇武过人,军略之事倒是不用太过操心,只须配上几名副手即可,妾身以为做金吾卫将军丘神勣颇为能干,或可为显儿之副,另,八叔之三子李温也颇有将才,派之到军中历练一番,将来必可大用,至于文治方面么,原各州刺史倒是皆可合用,然,却须得有总揽之人,妾身看就让刘祎之去试试好了。”高宗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可武后却是立马顺杆子爬了上去,一口气往河西塞了三人,又全都身居要职,大有借此机会彻底架空李显之用心。

    “这个……,唔,显儿以为如何啊?”

    高宗又不傻,哪会听不出武后话里的暧昧之所在,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了,有心不同意么,却又没胆子当场反对武后,愣了好一阵子之后,索性将皮球踢给了李显。

    好你个老贼婆,跟咱玩掺沙子的把戏么?那就来罢,到了老子手上,来多少,咱杀多少也就是了!这一听武后如此明目张胆地玩架空游戏,李显心里头的火便大了起来,杀机已动,不过么,脸上却满是感激之色地谢了一句道:“父皇圣明,儿臣能得母后派人帮衬,实万幸之事也,儿臣别无异议!”

    “好,那便这么定了,回头朕便给尔旨意,以备出兵之事由!”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高宗暗自松了口大气,唯恐再多生枝节,一拍完板,便即起了身,匆匆地转回后殿去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杀机暗藏(下)

    “七弟心愿终已达成,为兄在此主祝七弟早日凯旋归来,今,七弟远征在即,为兄且置薄酒一樽,算是为七弟壮行,若不弃,还请同饮可乎?”

    高宗既去,这朝议也就算是到此结束了的,武后也没再多话,只是饶有深意地扫了李显一眼,便即跟在高宗身后,一并转入了后殿,群臣们纷纷上前与李显寒暄了数句,也皆散了去,倒是李贤没急着走,直到李显与诸宰辅寒暄完之后,这才行上了前去,一派和煦状地发出了邀请。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com

    同饮?《网》九是想着收编咱的人马了,做梦去罢!李显对李贤的个性可谓是了解到了骨髓里去了的,只一听,便已猜出了李贤此番邀请的用心何在,心中自是暗自冷笑不已,不过么,却也没拂了其的意,只是笑着婉言拒绝道:“太子哥哥好意臣弟心领了,奈何军情紧急,须拖延不得,臣弟还有些俗务缠身,实难走脱,若得了闲,定当登门拜会太子哥哥。”

    “嗯,说得也是,呵呵,倒是为兄孟浪了,这样罢,七弟何时忙完了,便来为兄处走走罢,你我兄弟这一别,再见怕就不知何时了,七弟好生珍重,为兄当在佛前日日为七弟祈福。”

    李贤显然是没料到会碰上这么个软钉子,脸色瞬间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可又拿李显没法子,毕竟李显说的乃是正理,李贤便是想找个不敬的借口都办不到,生生被噎得颇为狼狈,还发作不得,只能是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胡乱地敷衍了几句。

    “多谢太子哥哥抬爱,臣弟自不敢有负父皇及太子哥哥之隆恩,定当以剿灭吐蕃为己任,为我大唐牧得一方平安,时候不早了,若是太子哥哥没旁的吩咐,且容臣弟告辞回府,以备行装。”

    本来么,于李显而论,李贤的利用价值已差不多算是挤光了,至于后头他要与武后乃至越王如何斗,李显已是无心再多管,倘若李贤能识趣的话,看在兄弟的情分上,该帮的李显还是会尽量去帮上一下,可偏生这厮的为人实在太差了些,李显哪还会跟其有甚情分可言的,加之出征之前诸事繁杂,李显就更不乐意跟其多废话了的,这便直截了当地出言请辞道。

    “这个……,那好,七弟且忙去罢。”

    这一听李显满口子的官话,李贤登时便是一阵的恼火,自以为是被李显给无视了,却也不想想他自己的行为有多糟糕,这一气之下,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气愤愤地一拂大袖子,不悦地吭了一声道。

    “太子哥哥留步,臣弟告辞了。”

    左右双方将再无甚瓜葛可言,想来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的,李显自是不想跟李贤一般见识,丝毫不在意其的气恼,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一转身,径自潇洒地出殿而去了。

    “哼,摆驾回宫!”

    望着李显远去的背影,李贤牙关紧咬,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幻着,眼中的凶光闪烁个不停,良久之后,这才恨恨地一跺脚,对随侍在身侧的张彻等人嘶吼了一嗓子,气急败坏之状溢于言表……

    “参见殿下!”

    李显没功夫跟李贤这等注定要玩完的家伙多费唇舌,也懒得去理会他有甚想法,一出了皇宫,便径直赶回了自家府上,方才从书房门口的屏风处转了出来,早已等候在书房中的狄仁杰等人立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各自躬身行礼问安不迭。

    “诸公都请坐罢。”

    望着济济一堂的心腹重臣,李显心中自有豪情在涌动着,只是城府深,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大步走到上首的大位上坐了下来,环视了一下诸人,而后平淡地一压手,示意众人各自落座,自有书房里随侍的书童们为众人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旋即便全都躬身退出了房去。

    “殿下,朝议可是有结果了?”

    在场诸般人等大多都是气度沉稳之辈,狄仁杰、张柬之这两大智者就不必说了,林明度与骆宾王也不是等闲之辈,相形之下,萧潜这个单纯的武将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这一见李显半晌没吭气,登时便憋不住了,一拱手,急吼吼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嗯,孤已得到父皇恩准,近日内便要赶去河西。”

    对于下首的五人,李显一向皆是信赖有加,自是不会有甚隐瞒的,直接便给出了个明确的答案来。

    “太好了,殿下此去,当如龙归大海,鹏程万里当属必然之事,末将请命与殿下一道去河西,杀他个痛快!”

    李显此言一出,狄仁杰等人虽早有预料,可一得知准信,还是全都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萧潜则更是直接,一击掌,兴奋地便嚷了起来。

    “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相处多年,李显自是清楚萧潜的性子,知晓其此等话语并非虚言,这便笑着安抚了一句,而后,面色一肃,沉着声道:“孤这一去,怕是数载不得归,朝堂之事便拜托诸公了!”

    “愿为殿下效力!”

    这一见李显面色肃然,一众人等都清楚李显这是要交待正事了,自是不敢再有甚说笑的举止,各自敛容应答道。

    “孤料定朝中将就此多事,各方相抗之下,朝争必烈,诸公不可大意了去,一切须以稳为主,若孤无特别交待,则尽由狄公专断,不得有误!”李显待下素来宽厚,可一旦说到正事上,那便一向是钉是钉铆是铆,容不得半点的含糊。

    “下官等遵命!”

    四名重臣各为一系,平日里实在谈不上有多和睦,然则李显既已发了话,却是无人敢有二话的,只能是各自应诺不迭。

    “嗯,诸公皆重然诺之人,孤自可放心得下,时候不早了,孤这一、两日便要动身,俗事缠身,就不多留诸公了,狄公且暂留,诸公都散了罢。”

    李显此番召集一众心腹手下,为的便是要确立狄仁杰的领导地位,以免一旦出事之际,群龙无首之下,被人各个击破,此际见众人都已明了己意,自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简短无比的聚会。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诸人自不敢怠慢了去,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只能是起身应了诺,各自散了去。

    “殿下,今日朝议可是出了甚乱子了么?”

    狄仁杰不愧是智者,尽管李显自回来后,始终无甚不妥的神色,可其却一眼便看出了李显有心思,待得众人散了去,这便笑着问了一句道,

    “嗯,是有些小波折,事情是这样的……”

    李显素来敬重狄仁杰,自不会对其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这一听其发问,也无甚犹豫,点了下头,详详细细地将今日朝议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番,末了,面色凛然地说道:“狄公,孤料定孤这前脚一走,后头必有人要妄动,若是孤所料不差,先行忍不住的必是太子那厮无疑,倘若其敢动,反击务求必烈,打到他怕为止,不必手软,孤将‘鸣镝’尽皆交由您掌握,另,若是有需要,‘邓记商号’所有资材皆可随意调动,务求能稳守阵脚,莫让孤在前线还得分心牵挂此处,凡事有劳狄公多多费心了。”

    “殿下放心,下官便是拼上一死,也要为殿下守住江山,死而后已!”

    狄仁杰自是知晓此项任务是何等的艰巨,但却并无一丝的畏难之色,面色一肃,对着李显深深一恭,慎重万分地做出了保证……

    掖庭宫,位于皇城的西侧,乃是无品阶的宫女、宦官们的住所,脏乱差自是不免之事,说是皇城的一部分,实则就是个大杂烩之所在,其中巷道深深不知深几许,七弯八拐地,跟座迷宫一般,寻常人若是乍然行了进去,十有**要晕头转向地迷了路,然则对于在此宫里长住过多年的程登高来说,却是无所谓的事儿,哪怕此际天黑夜深,哪怕身边并无人指引,可程登高的脚步却始终不曾见缓,三转两转地便到了位于宫墙附近的一栋小杂院前,于门前凝神站了片刻之后,这才慎重其事地伸手推开了院门,略微肥胖的身形一闪之下,人已如鬼魅般地窜进了院子中。

    “哼!”

    程登高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没等他站稳脚跟,一声冷哼已在其耳边响了起来,于此同时,一道寒光在夜色下一闪而没,程登高只觉得脖子间一凉,一把匕首已是森然地抵在了肉间,只须轻轻一抹,程登高便是有十条命,也得就此了了账。

    “别,别乱来,是我,是我!”

    被匕首一逼,程登高立马便慌了神,赶忙小声地唤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惶急之意。

    “哼,何事?”

    暗自出手之人显然早就知道来者是程登高,可却并未放下抵在其脖子间的匕首,而是从喉头里挤出了暗哑无比的寥寥数字。

    “娘娘有口谕,‘西风行动’可以开始了,孙公公,莫要开玩笑了。”

    程登高显然很是畏惧背后那人,声线压得极低,可语气里的讨饶之意味浓烈得很。

    “哼!”

    一听到“娘娘”二字,暗中之人不由地便冷哼了一声,手也不由地便是微微一颤,险险些便在程登高的脖子上拉住一道血口,直吓得程登高面白如纸,腿脚战栗间,险些就此失了禁,正待哀嚎,突觉脖子间的压力一松,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然不见了踪影,悬着的心总算是就此放了下来。

    “孙公公,娘娘可是交待过了,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望孙公公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程登高大喘了几口气,总算是从慌乱中醒过了神来,面色一肃,摆出了司礼宦官的架子,冷冰冰地交待道。

    “滚!”

    一听程登高如此说法,暗中之人显然是怒了,一个大步便从黑暗中行了出来,怒视着程登高,从喉头地挤出了一个字来。

    “你,你……,好,走着瞧!”

    程登高显然怕极了那人,虽恼火异常,却压根儿就不敢说甚硬话,一拂大袖子,气咻咻地便赶紧走了人。

    “废物!”

    暗中之人转过了头去,在月色下露出了张狰狞的面孔,赫然竟是本该已被杖毙了的孙全福,但见其冲着程登高狼狈而去的背影不屑地骂了一声,身形一闪间,人已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夜战八方(一)

    九月的天已是黑得早了,这才申时末牌,太阳已是将将落了山,只剩下小半个脸庞还从山尖处探出个头来,金灿灿阳光生生将天边的云霞渲染得通红如血,乍然一见,宛若天边着了火一般,风起处,枫林摇曳起阵阵的血浪,无数落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宿鸟投林,舞出阵阵喧嚣,肥硕的野兔在山道旁的草丛中窜来窜去,忙活着过冬的存粮,毫无疑问,关中的秋色无疑极美,美得令人心醉神迷,只是李显显然却是无心去欣赏这等美,只顾着挥鞭纵马狂冲,山道间尘土漫空,如雷的马蹄声震撼得百鸟噤声,走兽四逸。

    “驾,驾!”

    连赶了三天的路,纵使强如李显,也已是有些疲了,英挺的脸上倦意清晰可辨,大汗淋漓之下,浑身尽湿,犹如从水里捞出的一般,那样子显得颇有些子狼狈,然则李显却显然没有就此停下来歇脚的意思,哪怕此际的天时已是不早了,可李显依旧是纵马如飞,率部沿着先秦古道一路向陇关方向疾驰不已,眉宇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与焦躁之色。

    李显是真的急了,概因军情已是起了变化,就在高宗的圣旨正式下达的那一日,河西发来密报——吐蕃大军已完成集结,随时可能会发动攻势,军情已是万分紧急,自是由不得李显不急,这不,李显连家眷都顾不上带着走,率领着百余亲卫便一路向河西急赶而去。

    李显不能不急,只因河西乃是他所有规划中最为关键的一块地盘,万不容有所闪失,若真是被噶尔?钦陵打了个稀巴烂,李显怕是要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而今,大战将起,吐蕃军二十五万众来势汹汹,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话,哪怕李显早几年便已在河西布下些秘密的棋子,却也不敢说一准便能挡住吐蕃人的兵锋,急也就是自然之事了的,李显实恨不得插上双翅膀,即刻便飞到了河西之地。

    “殿下,离陇关还有百里之地,天黑前怕是到不了了,您看……”

    太阳终于是彻底地落到了山的后头,余晖渐弱,原本通红如血的晚霞也已是渐黑了起来,而李显却始终不曾下达宿营的命令,身为王府亲卫统领的林成斌实在是有些子吃不住劲了,这便纵马赶上前去,贴在李显身侧,谨慎地建言了一句道。

    “宿营!”

    李显原本正默默地在心中推演着河西的战略战术,被林成斌这么一禀报,思路瞬间便断了,然则李显却并未动怒,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边放缓了胯下的战马,一边有些子无奈地下了令。

    “诺!”

    三天的急赶之下,尽管是一人双马,马力不算太疲,可人却已是有些子吃不消了,不说普通亲卫了,便是林成斌本人也已是倦得很,这一听李显下了令,自不敢怠慢,高声应了诺之后,放缓了马速,回头对着一众亲卫们高声嘶吼了起来,一连串的命令过后,疾驰的马队终于在一处小溪旁缓缓地停了下来。

    “殿下,喝口水罢。”

    王府众亲卫们都是百战老兵,对于宿营之事自是熟稔得很,林成斌只需几道命令下去,一众人等自能按着要求去部署安营事宜,自无须其过多操心,只是一见到李显正沉闷闷地立于小山包上远眺河西方向之际,林成斌却是不免有些子忧心了起来,微叹了口气,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皮制水囊,亲手在小溪里灌满了,缓步走到李显身旁,低声进言道。

    “嗯。”

    李显有些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接过林成斌递过来的皮囊,仰头狂灌了一气,末了,将已空了近半的皮囊随手丢还给了林成斌,也无二话,蹲下了身子,顺手从边上的灌木丛上拗下一折树枝,扯去了枝叶,在地上画了起来,寥寥数笔间,一副河西地图已是草草将就了出来。

    “成斌,你看噶尔?钦陵那厮会先攻何处?”

    李显低头看着地图,手中的树枝连点几笔,已将敌我态势表明了出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之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道。

    “啊……”

    林成斌显然是没料到李显会就此事发问,登时便愣了一下,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了。

    “没事,孤只是随便问问,成斌有甚想法便说说好了,只当聊天便可。”

    关于噶尔?钦陵的动向问题,李显早就已不知推演了多少回了,自是已有了主张,此时发问还真就只是随口罢了,这一见林成斌紧张若此,不由地便笑了起来。

    “回殿下话,噶尔?钦陵素来狡诈,用兵甚诡,按其目下的阵势,看起来主攻的是鄯、廓、河、芳四州,然末将却以为此中恐将有诈。”林成斌虽说只是低级武官出生,可悟性一向不错,这几年跟着李显,自是没少精研兵书,论起战略来,倒也颇有些见地。

    “哦?为何如此说法?”

    林成斌此言一出,李显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更浓了几分,可也没直接点评,而是笑着追问道。

    “回殿下话,噶尔?钦陵此番出兵之用意在粮,鄯、廓、河、芳四州地虽光,粮却不丰,纵使打下四州,也未见能有太多所得,且此四州乃我大唐边关重镇,经营多年,工事完备,且皆有重兵把守,虽未见得是吐蕃大军之敌,可要拖延其进展却非难事,以吐蕃此时之境遇,强战之下,纵使能胜,也是得不偿失,倒是兰州一路兵力并不算雄厚,虽有金台扼守大通河之天险,却并非不可下之城,若是末将领兵,当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举击破兰州,掐断河东我军增援之道路,何愁河西不下,河西一丢,安西独木难支矣,偌大之西域恐将尽丧无疑。”

    林成斌这些日子也没少私下琢磨战局,心中也颇有所得,只是李显不问,他也不敢以己见去干扰李显的思路,此时李显既已发了问,林成斌自是不再保持沉默,这便潺潺而言地将所思所想一股脑地全都道了出来。

    “哦?哈哈哈……,成斌果然有用心了,好,此战过后,孤便将尔外放了去!”

    李显还是没有点评林成斌的战略分析,而是哈哈大笑地将手中的树枝往地上一扔,站将起来,给出了个承诺。

    “啊……,殿下,末将……”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林成斌可就急了,他可不想外放为官,在他看来,哪怕是当一州刺史,也远不及跟着李显来得强,别的不说,光是兵略一道,便可从李显处学得不少,这一旦离开,再要回来可就没甚希望了的。

    “此事战后再说好了,走罢,该用膳了!”

    林成斌的心意李显自是了若指掌,奈何李显也有着自己的苦衷,一者是河西各处要隘必须有着亲信去把控,再者,按大唐律制,王府属官,尤其是高级武将,三年一换乃是定制,李显可不想在这上头让人给参了去,此际见林成斌急着要推辞,李显立马一摆手,截住了林成斌的话头,也不给其多解释的机会,大步便向小山包下的军营行了过去,林成斌见状,自是无奈得很,摇了摇头,拖着脚跟在了李显的身后,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沮丧之色……

    “都看清楚了么?那厮便是英王,一头值万金,就看你沙老大拿得拿不得了。”

    就在李显远眺陇关方向之际,离其所在的小山包不过两里许的一处密林中,也有着数人正默默地观察着李显的一举一动,直到李显下了山,一名精壮的中年汉子这才轻笑了一声,朝着站在其身侧的一名络腮胡大汉调侃了一句道。

    沙老大不是旁人,正是横行陇东、陇右的大盗“黑风盗”的瓢把子沙万里,党项人,原本是一小部落头人之子,其所在之部落因投靠了吐蕃,在永徽年间的战事中,被唐军剿灭一空,沙万里遂率残部为盗匪,先是流窜各地为祸,后,势力渐涨,便在庆州落了地,占山为王,成为盘踞在陇东、陇右一带的巨寇,其手下坐拥数千之众,唐军屡次进剿,皆不利而归,其势遂坐大矣,此番受了重利之诱,率手下精锐数百人,从小路越过陇山,悄然潜伏于此处,目标正是李显一行人。

    “刁三,你个小兔崽子的,那可是一杀胚,能那么好取,你小子不会自己去弄,还找老子作甚?”

    沙万里往地上呸了口浓痰,斜了先前出言的那名汉子一眼,旋即便将目光滑向了刁三身边一名头戴黑色斗篷的蒙面汉子,语带试探之意地骂了一句道。

    “沙老大这话可就不仗义了,谁不知晓俺刁三是独行客,嘿,哪比得上您沙老大落地为王的主儿,若是俺也有您这么多人马,还等个毬毛的,老子自己早上了,还轮得到您老来吃这碗饭?”刁三不屑地撇了下嘴,不甘不愿地反骂了回去,似乎对没能吃了独食极其不甘一般。

    “嘿,奶奶的,早叫你小子入伙,你偏要走单帮,得,这回傻眼了罢,嘿嘿,咱也不跟你多玄乎,要咱出手也成,定金再加一倍,见了钱,咱便干,不给就散伙!”

    沙万里阴笑着回骂了一嗓子,只是眼光却是始终盯在了那名斗篷客的身上,眼神里满是忌惮之色——三日前,旧相识刁三便是带着此人来到了山寨,言及有票大生意要做,光是定金便给了两千贯的飞钞,足足是沙万里的一年劫掠之所得,可把沙万里给眼红得不行,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只是几番试探下来,发现这斗篷客为人机警不说,一身武功更是高得吓人不说,便是几名随从也尽皆是高手中的高手,且来头似乎极大,沙万里这才不敢妄动,不过么,该敲诈的时候,沙万里终归还是不会手软的。

    “哼!”

    斗篷客似乎怒了,极之不悦地冷哼了一声,可还是没开口说话,而是手一抖,一张折叠好的飞钞已如飞镖般地射向了沙万里。

    “哈,够意思,这票买卖咱干定了,走,伙计们,准备爽上一把去!”

    飞钞来势虽速,可沙万里却只是一伸手,便已轻松接到了手中,摊开一看,见是张千贯的飞钞,登时便乐得眉开眼笑,也不管斗篷客与刁三神色究竟如何,大笑着便领着一众手下走进了密林的深处……

第三百五十六章夜战八方(二)

    “大人,那厮就是个蛮子,向来无礼得很,还请您老多多担待则个。”

    沙万里那等旁若无人的举动一出,刁三可就尴尬了,旁人不清楚斗篷客的来历,可身为局中人,刁三却是深知那斗篷客有多狠戾,唯恐其迁怒于己,忙不迭地凑到斗篷客的身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拱手作揖地道着歉意。

    “无妨,待死之人耳,有甚可计较的,去,看好那厮,莫让其坏了大事!”

    斗篷客显然并未在意沙万里的无礼举动,只是阴冷地从面纱后头扫了刁三一眼,阴测测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属下遵命!”

    斗篷客既已发了话,刁三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躬身应了诺,紧赶着行进了密林之中去了。

    “青龙,发信号!”

    斗篷客死盯着刁三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见其确实已行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瞟了眼远处的英王府营地,寒着声下令道。

    “诺!”

    斗篷客身后站着四名精干至极的中年人,一个个精气内敛,乍一看与寻常人无异,可身上隐隐透着的血腥之气却令人不敢小觑,尤其是为首的一名长须大汉更是有着不怒自威的风仪,光是站着不动,便有种令人心折的气度,然则此时一听斗篷客发了话,那为首的大汉却没有丝毫的不愉之色,恭敬万分地躬身行了个礼,而后伸手从背后背着的一个竹筐中取出一个蒙着布的鸟笼子,手一抬,蒙布已是掀了开来,露出了内里,赫然竟是只关在笼中的苍鹰,但见其一扬手,整个鸟笼已被震成了碎片,扑簌扑簌地落了一地,笼中的苍鹰却是丝毫无损,受惊之下,乍然展翅,瞬间便飞上了高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便即如箭矢一般地向着陇关方向飞了去,不数息,便已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夜渐渐地有些深了,一轮圆月高挂天际,将皎洁的光辉撒遍大地,宛若为万物镀上了层亮银色,万籁寂静,唯有不知名的小虫尚在草间幽幽地鸣唱着,天地间一派宁静的祥和,连续奔波了数日的王府亲卫们除了轮值的十数名明暗哨之外,大多已沉进了梦乡之中,然则李显却依旧没有一丝的睡意,独自端坐在几子后头,对着几子上摊开着的大幅地图,默默地推演着,神色虽平静如常,可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一丝的忧虑之色。

    李显不能不忧虑,毕竟那噶尔?钦陵可不是个易与之辈,尽管其大部分动作李显都已通过“鸣镝”的人手知晓得一清二楚,问题是吐蕃军多骑兵,调动起来远比唐军来得迅速了许多,而“鸣镝”暗桩子限于地位,压根儿就无法接触到真正的战略核心,换句话说,吐蕃军眼下这等明火执仗的架势难保不是种迷惑战术,其兵锋所向何处李显实不敢轻率地作出个论断来,万一要是判断失误,那丢掉的可就不止是一州两州之地了,很有可能整个黄河以西都将尽丧敌手,若真是如此,李显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民族之罪人来着。

    河西不好守乃是公认的事实,不但因河西之地狭长,缺乏纵深,要点过多,极易被人拦腰分成互补相连的数截等弱点,更因着河西之地民族众多,大小部落盘踞其中,汉人在此处并不占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少数民族,要想巩固民心可谓是难上加难,没个三年五载的教化,压根儿就无法瓦解各部族对大唐的戒心,至少在开战之前,这个任务是断无实现之可能,唐军不单无法从这些大小部族处取得支持,反倒得分出很大的一部兵力来压制各部族的蠢蠢欲动,偏生此际因着国库空虚的缘故,国中的援兵又完全指望不上——按李显的估计,援军最快也得明春才能派得出来,而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李显能依靠的也就只有河西四万常备兵与各州加起来不足三万的地方守备部队,这么点兵力比起吐蕃的二十五万大军来说,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些,正因着有如此多的不利因素在,李显的心又岂能真正放松得下来。

    不好守也得守,此战没有丝毫的退让之余地,一切走着瞧便是了!李显反复地推演了良久,心不单没因此安稳下来,反倒因之更烦上了几分,索性懒得再多想,吹熄了几子上点亮着的烛台,走到行军床边,重重地倒了下去,打了个哈欠之后,连日赶路的疲倦立马便涌了上来,眼一闭,便来了睡意,正打算就此沉进梦乡之际,一股子心悸感突然没来由地从心底里迸发了出来,而且其势愈来愈烈。

    嗯,怎么回事?李显精神一紧张之下,睡意登时便就此消退了个干净,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狐疑地皱了皱眉头,实是想不明白那股子心悸之感是从何而来的,这便披上了件单衣,大步向帐门处行了过去,将将要伸手掀开帐门上的帘子之际,突地又站住了脚,沉吟了一下之后,走到了左近悬挂横刀处,一伸手,将刀连鞘摘了下来,挂在了腰间,而后,大步便走出了中军帐。

    “殿下,您还没歇息?”

    百余人的营地本就不大,李显这一出帐,原本在四周巡哨的亲卫们立马便察觉到了,只是无人敢擅离职守罢了,倒是轮值的亲卫副统领刘子明没这个顾忌,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李显的身旁,恭敬万分地行了个礼,憨厚地问了一句道。

    “嗯,子明啊,去忙罢,孤随便走走,待会便歇了。”

    对于刘子明这个心腹爱将,李显一向是喜欢得很,这一见其过来问安,便即笑着摆了下手,和煦地吩咐了一句,而后,也没管刘子明是怎个想法,低着头便向营后的小山坡行了过去。

    走走还带着刀?刘子明茫然不知所谓地看了看李显的背影,可又不敢多问,挠了挠头之后,也只能是强自按捺住满腹的疑问,自去忙乎着巡哨事宜不提。

    好奇怪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个说法来着,心血来潮么?没那么神奇罢?小山包不高,也就是个十余丈上下的缓坡罢了,李显虽走得缓,可也就是数十步的功夫而已,便已是行上了坡顶,望着天上的明月,李显不禁有些子纳闷与疑惑,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有甚不对的地方来,索性懒得再去多想,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盘腿坐了下来,有些子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营地周边的景致。

    不对,有杀气!李显打量四周的举动本是出自无心,可当视线落到西面里许外的一处密林之际,心中猛然打了个突,已然知晓了自个儿心神不宁的根由之所在,眼神瞬间便是一厉,一股子血煞之气就此勃然而起了……

    寅时正牌,夜已是无比地深了,月亮早已落下,而太阳却远未到升起之际,满天的星辰中,除了启明星还隐约地闪耀着之外,其余的尽皆隐入了夜幕之中,大地一片漆黑,不知何时,淡淡的薄雾悄然地从小溪里、山林间漂浮了起来,先是薄如轻纱的一层,可转眼间便已成了弥天大雾,便是火把的亮光也无法驱散这等浓烈的朦胧之感,视线所及,超不过三尺之地,原本尚在营地外巡哨的王府亲卫们到了此时,也不得不收紧了队形,退回到了营地之中,无助地望着外头那无边无际的雾海,很显然,这雾既然起了,要散去可就没那么快了,非得到太阳高升之际,方有消散的可能性,值此时分,轮值的王府亲卫们除了静待太阳升起之外,却也没旁的事好做了的。

    等待复等待,太阳没见升起,倒是等来了无数的火箭之出现——就在巡哨的王府亲卫们退回营地后不到半个时辰,一阵密集的火箭突然从东、西、北三面暴射而起,带着强烈的呼啸划破浓雾,如雨点般地落尽了不大的营地之中,只一瞬间,十余座帐篷几乎同时着了火,便是连李显所在的中军帐也不例外。

    “敌袭,敌袭!”

    营地里登时便乱了起来,不少噪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吼着,旋即,号角之声便即凄厉地响了起来,浑然一派中了埋伏之后的慌乱景象。

    “儿郎们,杀啊,杀死李显者,赏钱千贯,冲,都给老子冲进去,杀个精光,杀啊!”

    率部趁着浓雾从西侧潜伏到了离英王府营地不过百余步上下的沙万里一见到营地里哄乱一片,登时便兴奋了起来,大吼了一声,驱赶着一众手下便有如潮水般地向着不大的营地席卷了过去,喊杀声瞬间便响成了一片。

    “儿郎们,杀啊!”

    沙万里这么一发动,率人潜到了营地东面的刁三自是不敢怠慢,也嘶吼着驱众奔袭向前,只是他自己却留了个心眼,冲着冲着,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最后。

    “青龙,上,杀不了也得缠住了!”

    埋伏在东面的斗篷客见两个方向上都已是大举出击了,自不敢稍有耽搁,这便下达了出击令,只是他自己却站在原地不曾动弹,只是目睹着手下群盗如浪潮般涌过了小溪,扑向了火光冲天的英王府营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夜战八方(三)

    他娘的,还真的是来了!望着下头雾海里一片的闹腾,猫在小山坡上的李显心里头的火气“噌”地便涌了起来,虽不曾破口大骂,可绷得铁青无比的脸色就足以说明一切,当然了,伴随而来的还有着阵阵后怕——若不是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的话,此时骤然遇袭之下,纵使他李显能凭着绝强的武艺杀出重围,手下这百多号人只怕就得全都交待在此处了的。

    “杀啊,冲进去,冲啊!”

    从三个方向冲击英王府营地的盗匪几乎同时闯进了营中,叫嚣得倒是欢腾无比,可冲来冲去,却浑然没见到一个英王府亲卫,不大的营地中除了熊熊燃着的大火之外,只有一些惊逸的战马在营地中奔驰来去,原本气势如虹而来的盗匪们见状,自不免都有些个心慌意乱,愣是搞不懂先前还在营地里呼号奔走着的英王府亲卫们怎会就此都不见了踪影。

    “出击!”

    眼瞅着众盗匪的冲击势头已尽,李显自是不会放过这等一举击溃来犯之敌的大好机会,这便一跃而起,手一抖,刀已出了鞘,怒吼一声,一马当先地便顺着山坡直冲而下,林成斌等一众侍卫们见状,自是不敢怠慢,纷纷嘶吼着跟在了李显的身后,如怒涛般杀向了正乱成一团的众盗匪。

    “他们在山上,杀,杀上去!”

    李显等人这么一冲锋,动静自是不小,一众盗匪们也不是傻子,自是全都反应了过来,不单不逃,反倒乱哄哄地便向营地南面的小山处冲了过去,试图依靠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举歼灭李显所部。

    “杀!”

    李显向来就不是啥善男信女,面对着要取自己性命的盗匪们,自不可能有甚留情之心,也懒得去知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身形展动之下,人已如奔雷一般地撞进了乱哄哄迎上前来的盗匪丛中,手一抖间,一招“八面风雨会中州”已是劈杀了出去,但见无数道刀光狂涌而出,如怒涛狂飙般将身周所有盗匪全都卷了进去。

    一招方尽,李显已冲过了近十丈的距离,其所过之处,原本正放声嘶吼的盗匪瞬间便全都没了声息,一个个如木雕泥塑般地站着不动了,姿态各异,神情迥然,有的举刀欲劈,有的伸脚欲向前冲,有的大嘴狂张,还有的双眼怒瞪,不一而足,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二十余人尽皆呆若木鸡一般,那等场景要说多诡异便有多诡异,不说冲将过来的盗匪们看傻了眼,便是连跟在李显身后冲下山坡的王府亲卫们也有些子莫名其妙,愣是谁也没搞懂那近三十名的盗匪先锋究竟是怎地了。

    “噗、噗、噗……”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但听一连串的闷响乍然而起,一团团硕大的血花从哪些个呆立不动的盗匪身上炸了起来,只一息之间,血花连成了血雾,一个个开始好端端的身体顷刻间便已成了一块块碎尸,如天女散花一般地洒落了一地,那等血腥之场景一出,无论是盗匪还是王府亲卫,全都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不已。

    “杀……”

    自打“天星功”突破到第九层之后,李显这还是第一次全力出手,取得的战果连他自己都有些子诧异与惊奇,不过么,再怎么惊诧,李显也不会因此忘了杀敌的要务,趁着一众盗匪们惊恐万状之际,李显仰天一声长啸,人已如猎豹出击一般地撞进了惊慌失措的盗匪群中,手中的横刀毫不客气地泼洒出无数的致命刀光,杀得群盗人仰马翻,所过之处,如利刃切豆腐一般,手下绝无一合之敌。

    “杀贼!杀,杀,杀!”

    眼瞅着李显如此神勇,原本就士气极高的王府亲卫们登时便彻底地疯狂了,在林成斌的带领下,嘶吼着冲进了乱成了一团的盗匪群中,只一个照面的突击,便已砍杀了数十名不知所措的匪徒,双方士气此涨彼落之下,这战方才开打,便已是一面倒的杀戮之情形。

    “杀贼!”

    就在群盗慌乱无措之时,原本躲藏在营中地坑里的刘子明突然率部冲出,给盗匪们来上了个中心开花,人数虽仅有二十人不到,可在这等混乱之际,无论是对盗匪们的实际杀伤还是对其士气的打击,无疑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部英王府亲卫们这么一内外夹击,原本就吃不住劲的盗匪们顷刻间便有如被海浪冲击的沙堡一般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被英王府亲卫们杀得四散而逃,死伤者不计其数。

    “杀上去,后退者,死!”

    眼瞅着手下盗匪如潮般地退了回来,率后续部众冲进了营地的沙万里可就急了,连出数刀,劈死了几名逃兵,嘶吼着下达了死命令,原本溃逃中的盗匪们见状,自不敢再退,乱纷纷地转回了身去,乱嚷乱叫地发动了反冲锋,双方瞬间便绞杀成了一团,战况如火如荼一般惨烈。

    若说群盗们是狼的话,那李显便是高高在上的神龙,这一发威之下,当真是所过之处无不披靡,一通子好杀下来,伏尸无算,没有谁能挡得住李显随意的一刀,也没有谁能阻挡住李显向前飚进的脚步,甚至连稍稍拖延一下都办不到,仅仅只是一个冲击,倒在李显刀下的盗匪少说也有四十余人之多,杀得兴起中,李显忍不住长啸连连,浑然一派忘我之状,实则不然,李显可不相信此番暗算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更不信这群盗匪的出现是偶然之事——英王府一行人的行程乃是军事秘密,没有内线指引,这帮子盗匪如何可能在此设下埋伏,很显然,这其中必定另有蹊跷,李显不得不多留上一个心眼,哪怕于长啸酣斗之际,李显的心却依旧留出了足够的警醒!

    “呜……”

    李显的小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在其于乱匪中大杀四方之际,四道刀光陡然亮起,如四道闪电一般瞬间便封死了李显所有的退路,刀光霍霍,刀芒如虹,杀气凝而不散,毫无疑问,出手的四人尽皆是高手中的高手,任何一人拿到江湖上,都是顶而尖的人物,寻常间难得见到一个,可此际赫然竟是四人齐现,更可怕的是四道刀芒配合得极为默契,竟不曾给李显留出丝毫的躲闪之余地。

    高手!刀芒方一在乱军丛中亮起,李显便已察觉到了来者的不善,心陡然间便是一沉,但却丝毫不乱,先是一刀劈杀了面前的一名盗匪,而后顺势一转身,右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高速地旋转了起来,手中的横刀一振之间,幻化出无数的刀芒,如同刺猬一般地将身周遮掩得水泼不进。

    “锵锵……”

    四道刀芒丝毫不因李显的守御而变化,如雷霆霹雳般直撞进了刀之幕墙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闷响声,劲气四溢,破碎的刀芒如乱箭攒射,瞬间便将周边三丈之内的乱匪全都射倒于地,惨嚎之声凄厉无比,巨大的冲击力反震之下,四名攻击而至的刀客全都被震得倒飞了开去,而李显显然也没能占到太大的便宜,旋转之势骤然停了下来不说,脸色也为之一白,胸口一闷,经络险些就此受损。

    五大高手只这么一击,周边数丈之内已是再无活人,十数名原本正跟李显缠斗的盗匪全都成了满地的伏尸,残肢断臂处处可见,鲜血流淌得如溪水一般,周边所有盗匪全都惊惶无比地避开了此处战圈,混乱无比的战场上竟因此空出了一大片。

    “好刀法,久闻英王殿下刀法天下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五大高手默默对峙了数息,北面一名长须飘飘的刀客率先开了口,一派极为感慨状地赞了李显一句道。

    “尔等何人?说!”

    李显刀横于胸前,漠然地扫了那名开口的刀客一眼,寒着声喝问道。

    “在下青龙!”

    为首的那名刀客倒是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横刀在手,很是恭敬地对着李显一拱手,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白虎!”

    “朱雀!”

    “玄武!”

    ……

    青龙话音一落,东、西、南三个方位上的刀客也依次开了口,似乎浑然不担心李显知道底细之后,会有甚报复的可能,很显然,这四人已是打定主意要将李显留在此处了的。

    “河北四俊居然下作到当杀手的地步,倒真是出乎本王的预料之外,呵呵,天底下能收买得了四位的,怕只有孤那位母后了罢,也罢,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好了。”

    李显虽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可有着“鸣镝”在,李显对于江湖上那些顶而尖的高手还是知晓不少的,这一听四人报了名,李显立马便知此四人的来历——河北四俊不是亲兄弟,但却意气相投,彼此武功相当,义结金兰,四家住在了一起,号称四贤庄,属北方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近十年来,纵横北方,鲜逢敌手,李显虽不惧,可也不想打上一场糊涂仗,这便在言语中暗藏了试探之言。

    “区区贱名,能得入殿下之耳,我等四人也算是没白在江湖上厮混上一场了,也罢,殿下既一心求死,我兄弟四人说不得,也只好成全殿下之志了的,请!”

    青龙并没有上李显的当,压根儿就不去讨论谁是雇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旋即,大刀一横,摆出了个进手的架势,一股子血煞之气暴然而起,与其同时,另三个方向上的刀客也尽皆放出了气势,齐刷刷地逼向了李显,一场恶战已在眼前……

第三百五十八章夜战八方(四)

    河北四俊的武功确实很高,气势也极为的雄浑,单一个人的武功都足以跟玉矶子相提并论,纵使有差,也就是一线之隔而已,四人联手之下,其威更是难挡,尤其是四人显然练有合击之道,哪怕是有四个玉矶子在此,与河北四俊正面相比拼的话,也断然是败亡之结局,倘若李显不是经与明崇俨一战时有所突破的话,面对着这四人合击之局,虽有一战之力,可结局只怕不是太妙,最多只能重创其中两人,而李显自己却得付出生命为代价,可现如今么,李显却已并不在意这四人所谓的合击之道,也没急着出手,而是好整以暇地站着不动,任由四人不停地提升着气势。//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看最新章节//

    “上,快上,他娘的,后退者,死!杀上去!”

    沙万里不愧是积年老贼,滑头得很,这一见李显已被河北四俊包围住了,哪肯放过这等趁机剿灭英王府亲卫们的大好机会,呼喝个不停地驱赶群匪迎击林成斌等一众亲卫的突击,可他自己却是绝不肯轻易上前一步,只是躲在后头调动着人马,身边更是留下了一支百余人的心腹队伍,很显然,这不仅仅是防备英王府一方,隐约也有着防备斗篷客的意思在内。

    “黑风盗”此来足足有六百余人之多,尽皆是积年老贼,战斗力虽不及英王府亲卫们,却也算得上强悍,加之胜在人多,哪怕先前被突袭之下已是损失了百余人手,可眼下与英王府亲卫们缠斗的悍匪依旧有三百余众,兵力足足是英王府一边的三倍,死缠烂打之下,林成斌这一头的百余人尚能稳稳占据上风,可奋战在盗匪核心处的刘子明所部就有些被动了,不得不结圆阵以守,好在众亲卫们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尽管被动,可众盗匪们要想攻破圆阵也非短时间里能办得到的,战况竟就此有些子僵持住了。

    “全军听令,突击,突击,突击!”

    夜战之际,以少站多的关键便是气势,一旦气势衰减,形势必殆,这一点林成斌自是心中有数得很,这一见众盗匪鼓勇反击之后,战局已有被翻盘之危险,再一看李显又被人围困着,显然已无法再支援己方之战事,登时便有些子急了,只因他很清楚此时若是不拼命,一旦被群盗缓过了气来,那便是己方败亡无地之结局,值此时分,林成斌不得不拼命了,这便大吼了一声,率部拼死向前突击,目标很明确,那便是擒贼先擒王!

    “挡住,挡住,不许退,上,快上!”

    这一拨王府亲卫尽是从一千五百余王府卫队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个个都是沙场里滚打出来的好手,这一发力突击之下,群盗们登时便抵挡不住了,刚刚挽回的一点士气瞬间又丧了个干净,被打得节节后退不已,若不是沙万里亲率督战队在后头压着阵的话,只怕群盗们早已就此彻底溃散了开去,纵使如此,战线还是不可遏止地向着己方后阵推移个不休,可把沙万里给急坏了,挥舞着弯刀,拼命地嘶吼着,不惜以斩杀溃兵来激励士气。

    “弟兄们,跟俺来,杀贼,杀贼,杀贼!”

    林成斌这头一发力,群盗们的注意力登时便全都吸引了过去,原本处于苦苦支撑的刘子明所部自是就此缓过了一口气来,眼瞅着群盗士气已是低落不已,刘子明可就不想再坚守了,大吼了一声,一刀将一名挡在道上的盗贼小头目斩于刀下,率部由守转攻,同样是全力向着策马立于后阵的沙万里冲杀了过去。

    “儿郎们,杀,杀啊!”

    眼瞅着两部英王府亲卫分进合击之下,前阵已被杀得丢盔卸甲,再不反击的话,只怕就要彻底溃败无疑了的,沙万里自是再也坐不住了,哪还顾得上留甚子预备队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领着身边百余悍匪呐喊着发动了决死的反冲锋,与滚滚而来的林成斌所部猛然撞在了一起。

    “杀!”

    “看刀!”

    沙万里刚一冲到阵中,瞄着林成斌便是一刀劈了过去,而林成斌自不敢怠慢,同样高呼一声,手中的刀一扬,不避不让地与沙万里来了个以硬碰硬。

    “嘭!”

    两把横刀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暴发出一声如雷般的闷响,火花四溅中,吃力不轻的二人几乎同时被震得立足不住地倒退不已,所不同的是林成斌仅退了一步便站稳了身子,而沙万里跌跌撞撞地连退了三步,尚无法站稳脚跟,彼此间的高下一目了然。

    “拿命来!”

    林成斌向来就是个狠人,这一见沙万里身形不稳,哪肯放过这等杀敌的良机,大吼了一声,脚下一用力,几个大步便追上了倒退中的沙万里,手中的横刀一劈,一记雪亮的刀光直取沙万里的胸膛。

    “啊……”

    沙万里完全没想到林成斌会来得如此之快,此时身形不稳之下,便是要挡都已无力可挡,眼瞅着已难逃成为刀下亡魂,沙万里绝望地嘶吼了起来。

    “大哥小心!”

    就在沙万里坐以待毙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其背后闪了出来,一枪挑向林成斌劈杀过来的刀光,但听一声脆响之后,铁枪固然被震得高高蹦起,可林成斌这绝杀的一刀却已是去势陡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万里逃出了生天。

    “二弟,来得正好,并肩子上,杀!”

    沙万里惊魂一定,见出手救了自己一命的是二当家呼延铁心,登时便是一喜,一摆手中的横刀,大吼着便向林成斌扑击了过去。

    “找死!”

    林成斌虽听不懂沙万里所说的党项语,可一见其冲将过来,不怒反喜,大吼了一声,一扬刀便迎击了上去,手腕一振,“刷刷”数刀便接连劈了出去,直杀得沙万里哇哇乱叫地倒退不已,好在呼延铁心及时赶到,两人合力之下,这才算是勉强缠住了势若疯虎的林成斌,饶是如此,也是守多攻少,硬是被林成斌一人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杀贼!兄弟们跟上,冲,冲啊!”

    这一头沙万里与呼延铁心被林成斌一人缠住了,那一头无人可挡的刘子明可就发了威,嘶吼连连地率部冲破了群盗们稀稀落落的阻击,很快便与林成斌所部汇集在了一起,一百二十余名王府亲卫便有如一百二十余只下山猛虎一般,冲得群盗们一片大乱,杀死杀伤者不计其数,于群龙无首之际,饶是一众“黑风盗”群匪再凶悍,却也吃不住劲了,溃散而去的逃兵越来越多,几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四象合击,杀!”

    就在群盗已被杀得大乱之际,正与李显对峙着的河北四俊也已是有些子吃不住劲了,不为别的,只因四人气势都已提到了将将接近顶峰,却猛然发现四人气势相连之下,居然不能令李显有丝毫的动摇,无论四人如何催逼,所有压向李显的气机全都无法接近李显身周三尺之内,哪怕李显始终仅仅只是站着不动,可那等巍峨如泰山般的气势却令河北四俊再也无法稳住不动了,但听青龙一声大吼,四俊齐动,各自劈出一刀,四道巨大的刀芒纵横交错,瞬间便已侵入李显身周丈余之地。

    “好刀法!”

    身为刀道宗师,李显的眼光自然是极高的,这一见四俊刀势如虹,刚柔并济之间,气象万千,不由地便开口赞了声好,不过么,手底下却是半点都不慢,也没见李显如何作势,只是不紧不慢的地挥刀划出了个圆弧,没见甚刀芒,也没听到甚破空之声,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刀而已,可四俊攻杀而来的四道凌厉刀芒一遇到李显的圆弧,瞬间便化解成了无形,别说撞击声了,便是连个泡沫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得无隐无踪。

    “人刀合一,该死,是人刀合一!”

    河北四俊万万没想到自己四人如何猛烈的一击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玩完了,一时间全都愣在了当场,末了,还是武功最高的青龙认出了李显这一刀的根底,不由地便失惊叫了起来,此言一出,其余三俊的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

    “好见识,尔等四人皆是当世之豪杰,为何要行此等不义之事,本王自信有微功于天下,此番又是奉旨镇边,以御吐蕃之入寇,尔等行刺本王事小,倘若因之误了军国大事,就不怕列祖列宗蒙羞于地下么?”

    李显虽一招击溃了河北四俊的合击,可却并未乘胜追击,只因李显已是起了爱才之心,有心将这四名高手收入门下,这便温和地说了一句道。

    “殿下好意,我等心领了,奈何我等沦陷已深,再要回头已是不能,今,既奉命前来,便没打算活着回去,此战无论胜败,唯死而已!”

    河北四俊都是明白人,自是听得懂李显话里的延揽之意,脸色瞬间便黯淡了下来,各自互视了一番之后,由着青龙开口表了态。

    “本王知晓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奈何,奈何,尔等既然一心求死,孤也只得成全了。”

    李显虽有心延揽四俊,可也并不强求,此际见青龙如此回答法,这等心思立马便淡了去,叹息了一声之后,也不再多废话,手腕一抬,刀已平举到了胸前,一股子庞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的气势瞬间便暴发了出来,如滔天巨浪般席卷四方……

第三百五十九章夜战八方(五)

    武学一道博大精深,宗师以下的高手,不经交手的话,很难说得清谁高谁低,毕竟刀法不足,可以力量取胜,力量不足,技巧能补,再不行,还有身法上的高下之分,可到了宗师之境,那可就不同了,层次上的差距并非简单的人数优势能填得平的,概因彼此间的差距已是过大,正如此际,李显的气势一旦放将开来,河北四俊的联手之势便已是荡然无存,虽说四人兀自保持着四象阵的合击之阵型,可在李显的气势冲击之下,彼此间的气机感应早已被冲得个混乱不堪,人虽还是四人,可却都只能是单独面对李显那霸道无比的气势之冲击,可怜四俊往日里也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此际在李显面前,却跟四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无助。

    “天道轮回,杀!”

    河北四俊已生生被李显的气势逼迫得快要立足不住了,再这么持续下去,不用李显出刀,四人都已是必败无疑,眼瞅着情形不对,青龙自不敢再任由李显无节制地提升气势了,这便大吼了一声,展开身形,全力向李显扑击了过去,其余三俊见状,自不敢怠慢,纷纷出刀配合,奈何彼此间的气机感应已被李显的气势冲断,这等出刀合击看似配合默契,其实不过是常年配合之下的条件反射罢了,其中的破绽虽不算太多,可落在李显这等宗师高手眼中,却无疑是致命的。

    “霸绝天下!”

    面对着河北四俊的出击,李显此番没有再留手,长啸一声,手臂一振,一道弧形的刀芒已是劈了出去,看似慢悠悠,如溪水流淌一般无声,然则时间却宛若因此刀而停滞了一般,任凭河北四俊如何挣扎,都躲不过这一刀的侵袭,只一瞬,刀芒已消,四俊停滞在了原地,而李显则却已是持刀垂地,一脸轻松地望着表情各异的四俊。

    “噗、噗、噗!”

    三声闷响过后,三朵巨大的血花在白虎、朱雀、玄武三大高手身上炸了开来,旋即,三大高手挺立的身形如同散沙一般地碎了一地,死状可谓是奇惨无比。

    “好刀法,某等输得不怨,殿下要小心嘶嘶……”

    唯一不曾倒下的青龙默默地望着李显,口角抽搐了几下,嗓音黯淡无比地开了口,只是话尚未说完,一朵血花突然在其腰间炸开,失去了力量支撑的身体就此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小心谁来着?该死的,这厮要死不能将话说完再死么!李显本并未指望青龙能说出背后的指使者,可既然他要说,李显倒是很想听上一听的,但却没想到这厮居然没将话说完便死绝了,当真令李显气恼不已的,不过么,此时大战方酣,李显也顾不得去细想,瞟了眼青龙的尸体,旋即便一闪身向着乱战之处冲杀了过去,他这一冲之下,登时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已被王府亲卫们杀得丢盔卸甲的盗匪们一个照面便被李显杀倒了十数人,余者尽皆胆丧,哪还有半点拼命的勇气,顾不上理会自家两位头领还在苦战之中,发一声喊,尽皆抱头鼠窜了去。

    “成斌,退下罢!”

    盗匪既已逃散,李显也没有穷追的打算,毕竟外头雾气尚大,真要是追得过狠,万一中了埋伏,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这便收拢了一众亲卫们,将兀自缠战不休的沙万里与呼延铁心遥遥围在了核心,这一见林成斌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却始终拿二贼不下,李显登时便有些子不耐了,挥手下了令。

    “诺!”

    林成斌虽不甘心就此罢手,可李显既然已开了口,他自是不敢强抗,这便连出数刀,逼开二贼,收刀跳出了战圈,几个大步便窜回到了李显身边。

    “我投降,投降了。”

    沙万里先前是被林成斌压着打,光顾着防守,压根儿就没去注意周边的战局,直到林成斌收了手,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下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了,再一看四周围着的都是英王府亲卫,哪还有半点的作战勇气,非常干脆地将手中的横刀一丢,极之光棍地认了栽。

    “大哥,你……”

    呼延铁心倒是较为硬气,尽管明知道战必死,却始终不肯丢下手中的枪,这一听沙万里就这么降了,登时便急了起来,悲呼了一声,似欲劝说一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说啥才好了。

    “投降?嘿,说出幕后主使者,本王便准了,若不然……”

    李显并不知晓沙万里是何方神圣,也懒得去了解,但对主使之人却是不想放过,此时一听沙万里投降得如此干脆,更是瞧其不起,这便寒着声放出了句威胁之语。

    “我‘黑风盗’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规矩还是得讲的……”

    一见李显这么架势,沙万里自不免担心李显知晓了实情后会斩了自己二人,这便摆出一副强硬的样子,显然是打算跟李显来个讨价还价了的。

    “黑风盗”?哈,还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显布局河西已久,自是对河西的局势了若指掌,又怎会不知晓“黑风盗”便是陇东、陇右一带最大的盗贼团伙,李显早就有着剿灭此股盗匪之打算,这一听沙万里自称“黑风盗”,登时就乐了,一摆手,打断了沙万里的废话,浅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沙万里、沙老大喽?”

    “啊,是,在下正是沙万里,殿下也知晓区区贱名,某家不胜荣幸。”

    这一听李显一口便道破了自己的名字,沙万里不单不慌,反倒引以为豪,对着李显一拱手,自得地回了一句道。

    “沙万里,党项祈延部落头人沙千河之次子,永徽三年随其父叛唐,该部落为我大军剿灭之后,流窜陇右为祸地方,显庆三年,血洗庆阳县,劫掠全城,杀死杀伤官吏多人;显庆四年,劫掠‘邓记商号’商队,虽被击溃,却致护卫数十伤亡;龙朔元年,劫掠西河乡,杀光全乡三百余口;龙朔二年……”李显冷冷地一笑,随口便将沙万里诸般恶迹一一道了出来,详尽无比,甚至连很多沙万里自己都已忘记的案子,李显也一一点了出来,直听得沙万里浑身冷汗狂冒不已。

    “尔这厮做下了如此多之罪孽,还真指望本王能饶尔性命不成?说出幕后主使,本王给你个好死,若不然,孤只好活剐了你!”李显将沙万里的罪行述说完之后,冷笑了一声,开出了最后的条件。

    “某家,某家……”

    李显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大了些,沙万里有心想要强撑,却又不知该如何个硬法,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大哥,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个鸟,死就死,怕个毬,老子与你拼了!”

    呼延铁心比起沙万里硬气了许多,这一见沙万里软了蛋,登时便怒了,怒叱了一嗓子,也不管沙万里是怎个想法,大吼一声,持枪向李显扑击了过去,竟似欲与李显性命相搏了。

    “找死!”

    李显在一众侍卫们心目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一见呼延铁心居然敢如此放肆,刘子明与林成斌皆怒了,各自骂了一嗓子,抄刀便要将呼延铁心斩杀当场。

    “退下!”

    李显瞧不起沙万里的软骨头,可对于呼延铁心的硬气倒是有着几分的欣赏之意,这便一摆手,拦住了刘、林二人的冲击之势,身形一闪,人已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呼延铁心的面前,左手并指如刀,轻轻地一格,已将呼延铁心的长枪格在了外门,右手一捞,已将其夹脖子拎了起来,使出巧劲,往众亲卫们身前一丢,轻喝了一声道:“捆了!”

    “放开老子,混蛋,放开……”

    李显既已发了话,一众亲卫们自是不敢怠慢,拥上前去,七手八脚地便将呼延铁心捆成了个粽子,可怜呼延铁心被李显那么一摔,虽不曾受伤,却已被劲道震得手足酸软无比,哪能挣得脱一众如狼似虎的亲卫们,直急得破口大骂不已,这可将亲卫们惹恼了,一把扯下其身上的衣裳碎片,只一塞,便将呼延铁心的嘴给堵得个严实。

    “沙老大,考虑好了么?孤的耐性可不太好来着。”

    李显没去理会呼延铁心的挣扎,只是面带冷笑地盯着沙万里,冷笑地嘲弄了其一句道。

    “某家,某家……”沙万里本性虽凶残,可却远谈不上是个硬气之辈,这一见李显面色不善,登时便吓坏了,哆嗦着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嚷嚷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饶你一命也成,说罢,是何人主使尔伏击本王的?”

    对于沙万里这等样人,是死是活李显自是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当然了,就算沙万里说了实话,李显也一样不会轻饶了其,活命可以,砍成人棍,丢于此处,是死是活,那便看其运气如何了,不过么,在此之前,还须得先审出幕后主使人方可。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说,我说……”

    沙万里目下只求活命,哪还敢再奢言甚规矩不规矩的,这便连磕了几个头,一迭声地告着饶,可却迟迟没有说出幕后之人是谁,李显见状,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正打算给其一点颜色瞧瞧之际,突然间心头一震,目光如电般地便望向了西面……

第三百六十章北原追逐战(上)

    震动,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微,寻常人断然发现不了这等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地步的震动,就算是发现了,也未必能明了其中的蹊跷,可李显却不是常人,身为一代刀道宗师,李显的五感远超常人之上,故此,哪怕这等震动是如此的轻微,但却依旧瞒不过李显的感应,然,关键还不在于这震动的大小,而是其内涵——这等震动的节奏感极强,只有一种可行性,那便是有大批的骑军正在边奔驰边调整着步点,随时可能发起最后的冲刺!

    “瞿……”

    来着不善,善者不来!李显虽不敢肯定来者是哪路人马,可却知晓这拨骑军必定是冲着己方而来的,此时距此虽尚远,可对于冲刺中的骑军来说,却用不了多长的时间,真要是被这拨骑军掩杀了过来,纵使李显再强,也未见得能从骑军集体冲锋中逃出生天,一念及此,李显自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一抬手,双指并于唇上,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口哨之声,须臾,便听一阵马蹄声暴响中,鞍马齐整的照夜狮子马已兴奋奋地率领着两百余匹战马从雾气里闯了出来,滴溜溜地跑到了李显的面前,伸出马嘴,讨好地拱了拱李显的身子——早在知晓有人要趁夜袭营之际,李显便暗中下令将原本栓在后营的马匹尽皆松开,怕的便是这些马匹在战乱中受损过重,但却不担心马匹会因此而逃散了去,只因照夜狮子马正是这群战马中的马王,灵性十足,自会率群马躲避战火,果不其然,值得“黑风盗”发动突袭之际,照夜狮子马乖巧无比地率着群马自行突围了出去,却并未走远,只是在远处溜达着,直到李显发出了信号,立马便赶回了军营。

    “子明,将这沙万里抓好了,其余人等全部上马!”

    李显爱怜地伸手拍了拍照夜狮子马的大脑门,而后一翻身便上了马背,指着兀自跪在地上的沙万里,面色肃然地下了将令。

    “诺!”

    一众王府侍卫们虽不明白李显这道命令的用意何在,然,却无人敢有丝毫的怨言,各自高声应了诺,纷纷跃上了马背,而刘子明则是一把抓起沙万里,横着便搁在了马鞍上,刀一反,丝毫不理会沙万里的挣扎,一刀背便将其敲晕了过去。

    “哒哒、哒哒哒……”

    还没等英王府众人整顿好队形,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便在西面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大地因之震撼不已,虽隔着浓雾,无法看清来敌的真面目,可在场诸人皆百战之士,一听便知来者势大难挡,不禁都有些子慌了神。

    “全军听令,跟本王来,过溪,向北走!”

    李显一听那马蹄声势之浩大,立马便判断出来敌最少有着两千骑之多,还尽是精锐之士,光听那马蹄声整齐得有如鼓点一般,李显便知晓己方这支小部队绝不可能是对方的敌手,一旦被追上,绝对是全军覆没之结局,值此危难时刻,李淳风当年的一句临别赠言突然在李显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他日若有大碍难,记得向北走!李显自不再多想,一勒马首,高呼一声,便即率部向北面的小溪冲了过去。

    “该死,该死,这该死的小贼!”

    李显手下尽皆是骑兵,速度自然是快得惊人,只一发动间,便如旋风般地冲过了小溪,沿着林间的大道一路向北部荒原冲了去,这等情形一出,原本躲在小溪对岸的丛林中察看动静的黑衣斗篷客登时便气得连连跺脚,不管不顾地便骂出了声来。

    “大人,英王已逃,我等可要去见赵将军?”

    早已在乱战中溜了号的刁三此时正规规矩矩地站在斗篷客的身后,一听斗篷客如此恼羞成怒,嘴角边不由地便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不过很快便掩饰住了,腆着脸凑到斗篷客的身旁,低声地请示了一句道。

    “不必了,赵将军会知道如何做的,撤!”

    斗篷客恨恨地死盯着李显所部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这才跺了下脚,头也不回地窜进了丛林之中,刁三见状,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跟在了其后,瞬息之间,便已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李显所部刚才过溪不久,一支规模不小的铁骑军已势若奔雷般地扑进了战后的营地之中,瞬息间便已散成三路,绕着不大的军营巡视了一番,丝毫不因满地狼藉的尸体而有甚小心举措,马蹄乱踏之下,满地的尸体尽皆成了肉糜之状。

    “报,赵将军,贼子已越溪向北原逃窜!”

    一阵纷乱之后,一骑报马冲到了一名络腮胡将领的马前,高声禀报道。

    “传令,将此处战况通知王、张二位将军,其余人等跟本将来,莫要走了贼人,追上去,杀无赦!”

    赵将军,陇州副都督赵昭,本是羽林军骑曹参军,咸亨元年九月调任陇州都尉,为凌重之副手,其人乃是武后安插于陇州之暗子,目的便是为了监督凌重这个英王府出身的大将,双方道不同,自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彼此暗斗连连之下,已是彻底扯破了脸,凌重位高,居于陇州城中,赵昭负气率部驻扎陇县,此番接密令暗自调兵,以剿灭“黑风盗”为由,率两千三百铁骑前来绞杀李显,顺便将“黑风盗”一并灭了口,却没想到“黑风盗”如此不经打,没等其赶到战场,“黑风盗”竟已战败溃散,生生令赵昭气得牙根发痒,但却绝不想李显就此逃出了生天,这便一咬牙,连下了两道命令,而后,一拨马首,率部便冲过了小溪,向前紧追刚走不远的李显所部。

    “报,殿下,后头贼子追上来了!”

    李显率部刚从林间道上冲上了北部荒原,还没来得及喘上口大气,留下察看动静的哨马已冲到了近前,紧赶着禀明了敌情。

    呵,还不死心,看样子这拨军马必定是来自陇州无疑了,老贼婆子还真是狠毒,为了除掉自己,居然置军国大事于不顾,狗东西,走着瞧好了!李显本就精明过人,一联想起先前那拨骑兵的冲锋之能,立马便猜出了这路军马的来历,又怎会不知这一切必定是出自武后的密令,心里头对武后的憎恶之意登时便更深了几分,除掉武后的心自也就此更盛了不老少,只是这当口上,也容不得李显轻忽了去,毕竟己方就只有这么区区百余人马,一旦被追上,那后果可就有些子不堪了的,有鉴于此,李显自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这便一挥手,高呼了一声“加快速度,跟上!”率部冲进了雾海茫茫的北部荒原。

    天色已是微亮了,可雾却依旧没见消散,浓稠得犹若牛奶一般,视力所及,不过数丈之地,北部荒原本就人迹罕见,自也就无甚道路可言,处处杂草丛生,怪石嶙峋,饶是李显一行人艺高胆大,却也无法放开马速狂奔,只能是中速向前摸索着赶路,这便给了从后追赶的赵昭所部一个衔尾追击的机会,当然了,限于地形,赵昭所部同样无法全力驰骋,只能是远远地吊住李显所部,不令李显所部有逃脱的机会,两支骑军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雾海里穿梭着,追逐着,彼此间的距离时远时近,马蹄声相闻,却无缘面见。

    “殿下,这般走下去,断难摆脱开贼子,一旦大雾消散,我军必危矣,末将请命率部引开贼军,殿下自可趁机离开此地!”眼瞅着无法摆脱追兵,林成斌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纵马赶到李显身旁,焦急地请命道。

    “殿下,此事便交给俺好了,就那帮混球,俺自可打发了去!”

    刘子明显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也从一边凑到李显的身旁,紧赶着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分散而逃固然是最佳的走脱方案,如此行了去,确有几分的把握能躲开追兵,然则负责引开追兵的那一路必是凶多吉少的结局,这一点李显心里头同样有数,不过么,李显却并不打算如此去做,概因身边这些亲卫都是李显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是将来扩军的根本,每一个都是种子级的中级将领之才,李显在这些手下身上花了不少的精力,又怎可能轻易拿去当了牺牲品,那也未免死得太无价值了些,再者,李显对于如何击破背后的追兵,也有了些想法,却也不担心己方会落得个全军覆没之下场,此际见二将纷纷请命,李显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不必多言,跟上,本王自有破敌之策!”

    “这……”

    “殿下……”

    二将都非寻常之辈,自是清楚眼下的局势有多危险,这一听李显不肯纳谏,登时都有些子急了,各自张口欲劝,可一见李显的脸已是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再强求,只能是不甘地闭紧了嘴,有些个心神不宁地策马跟在了李显的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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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