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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绝对强势(一)

    大草原的春天很美,美得有如仙境一般,新生的草叶随风轻摇,苍翠欲滴,处处鲜花绽放,姹紫嫣红,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牛羊漫步,羌笛声响中,一群群孩童奔跑雀跃,嬉笑之声轻脆如铃,好一幅春之美景图,令人流连而忘返,然则拓跋山野却显然心不在此,尽管一双眼似乎也如族人般凝望着眼前的景致,可深邃的眼神里却满是浓浓的忧虑之色,眉宇间的阴霾隐约可见。

    “二弟,你这是怎地了?”

    或许是想得太投入了些,拓跋山野无心去控马,信马由缰之下,一不小心便与正在前头挥斥方遒的黑党项头人拓跋山雄的马匹挤挨在了一起,虽无甚紧要,却惹来了兄长拓跋山雄的惊诧。

    “啊,没啥,走了神了。”

    听得响动,拓跋山野从神游中惊醒了过来,一望见自家兄长那张满是关切的脸,拓跋山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口回应了一句道。

    “二弟,有心事?呵呵,这大草原上还有甚事儿能难得倒我家雄鹰的么?”

    拓跋山雄一见到其弟脸上的羞涩笑容,心里头不禁便滚过了一阵温暖,笑着打趣了其一句,话音里满是垂爱之意——拓跋一家兄弟三人自幼丧父,全靠着不满十六岁的拓跋山雄竭力维持,方才保住了部族的生存,其后十年,拓跋山野崛起,以军略之能闻名草原,历二十年之经营,吞并大小党项部落十数,而今已是河西数一数二的大部落,坐拥部族三万余众,大半皆有赖拓跋山野之能,然,拓跋山野却从不居功自傲,侍兄如父,兄爱弟敬,三人齐心之下,黑党项已隐隐然成为河西各部族的风向标,这其中最为能干的拓跋山野赢得了个美誉,号称“河西之鹰”。

    “大哥见笑了,小弟只是有些忧虑罢了,但愿此行能顺利进至湟水河畔便好。”

    面对着兄长的调侃,拓跋山野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可还是将心中的隐忧晦涩地点了出来。

    “嗯,二弟此言何意,为兄怎地听得有些糊涂了。”

    拓跋山雄虽是部落头人,可在军政两道上却远不及拓跋山野来得强,哪怕拓跋山野已点出了此行可能有变故,可拓跋山雄却愣是想不明白问题会出在何处,没奈何,也只好紧着出言追问道。

    “无甚,或许是小弟多虑了罢,唔,兄长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流言里提到的‘河州马场’么?”拓跋山野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心中的隐忧明白地道将出来。

    “‘河州马场’?那不过是汉人搞出的玩意儿,与我等何干?未见得便是冲着我等来的罢,二弟有甚话便直说好了,为兄实在是看不出这里头有甚不对处。”

    拓跋山雄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搞不懂这“河州马场”的蹊跷之所在,只能是将问题又推回给了其弟。

    “大哥,您看英王其人如何?”

    拓跋山野没急着回答其兄的疑问,而是转开了话题道。

    “这……,唔,此人雄霸之主,其能恐不在当年天可汗之下,二弟问此,莫非是担心英王为难我等?”

    拓跋山雄到底是当了多年头人的人物,才略虽不及其弟,可毕竟不是愚笨之辈,到了此际,总算是有些明白其弟的担心之所在了。

    “大哥所言甚是,英王雄才,于大唐固然是幸事,可于我河西各族怕就未必了,去岁那战……”

    拓跋山野长叹了口气,满是忧虑地说了半截子的话。

    “二弟多虑了罢,去岁那战我等并不曾出兵,纵使英王要问罪,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等罢。”

    一想起去年那场大战,拓跋山雄心里头便不免涌起一阵懊悔之意——当初吐蕃大相噶尔?钦陵统数十万大军而来,河西各部族皆以为唐军必无可抵御,河西沦陷在即,自是全都紧赶着与吐蕃暗通款曲,打算从此战中捞取些好处,却万万没想到李显一至,竟能以微弱之军挡住了吐蕃大军的强袭,河西各部族甚至连作出反应都来不及,吐蕃军便已败走了,尽管河西各部族大多不曾发兵叛乱,可与大唐离心离德的情形却已是表露无疑,自是不得不防英王秋后算账,是时,拓跋山野曾极力反对与吐蕃合谋,奈何拓跋山雄却是不听,固执地以为大唐必败,虽不曾真儿个地发兵攻打唐军,可却没少干监视唐军动向的勾当,这等事情做得虽尚算隐蔽,却未见得能瞒得过唐军的耳目,拓跋山雄自不能不担心来自大唐的报复。

    “但愿罢,唉,我黑党项一族若是小部落,或许能没事,可……”

    拓跋山野所思所想显然比其兄要深远得多,然则说到应对之策,他也同样是茫然得很,只因出招的主动权在英王的手上,要想做到见招拆招绝非轻而易举之事,面对着李显这等雄霸之主,拓跋山野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信心与把握。

    “大哥,二哥,不好了,前头出乱子了!”

    拓跋山野的话尚未说完,便见十数骑如旋风般从队伍前列冲了回来,当先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正是拓跋家的老三拓跋山重,但见其纵马如飞地冲到了近前,高声嚷嚷了起来。

    “慌个甚?有事快说!”

    这一见拓跋山重如此慌乱,拓跋山雄的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可再一见身边的部族皆受惊不小,脸色立马便耷拉了下来,板着脸训斥了一句道。

    “啊,是,大哥,宁古思都那个狗贼自称奉了河西大都督府之命,将河州牧场给霸了,还领着部族兵在黑山口外拦住了各部族的去路,慕容部、乞颜部、步刺部都已被拦,小弟所率的前部也被挡住,说甚子大都督府已将整个河州征用,不许各部族再进牧场半步,如今前头已是吵翻了天了,大哥,二哥,你们看咋办才好。”一见长兄发怒,拓跋山重自是不敢怠慢,忙大喘了几口粗气,紧赶着将所得之消息禀报了出来。

    “什么,宁古思都这条老狗,当真混帐,走,看看去!”

    拓跋山雄与宁古思都可是老对头了,彼此间的关系向来不睦,往年便没少因牧场之事起冲突,回回都是黑党项大胜而归,此时一听宁古思都居然敢作出独霸牧场之事,拓跋山雄登时便火了,黑着脸断喝了一声,拨马便要率部冲向前去。

    “大哥且慢!”

    一见自家兄长要负气行事,拓跋山野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一伸手,拉住了拓跋山雄的马缰,紧赶着出言阻拦道。

    “二弟放手,没了牧场,我部族何存?为兄倒要看看宁古思都这个老混帐有何能耐,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拓跋山雄的火气显然是大到了极点,一抖马缰绳,便要摆脱拓跋山野的阻拦,口中气咻咻地便骂开了。

    “大哥,小心有诈,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拓跋山野原本就对河西马场一事有所疑心,再一结合宁古思都的跋扈行事,更是断定此事的背后没那么简单,奈何牧场事关部族生死,在此事上绝无退让的可能性,尽管如此,他还是谨慎地劝谏了兄长一句道。

    “知道了,走!”

    拓跋山雄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思去想此事背后的蹊跷,一挥手,弹开其弟拉着马缰绳的手,断喝了一嗓子,领着一众部族亲卫便纵马向前方冲了去,拓跋山野见状,也只能是苦笑地摇了摇头,一个打马加速,紧追了上去……

    黑山口乃是河西走廊进入青海的要道之一,然,因位于大唐境内,原本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关城再配上一千士卒为守卫,可自去岁河州会战之后,这座不大的关城便已开始着手扩建,经一秋一冬的整肃,如今已是雄关一座,彻底掐死了河西北边数州各部族进入河州春夏季牧场的道路,而今,宁古思都所率的六千余部族杂兵便安营列阵在关前一里的平原上,强行挡住了大小部族的迁徙,双方对峙已有数日,陆续赶来的大小部族已多达二十个,其中河西北部最大的三个部族中慕容部、乞颜部都已抵达关前,各部族之民加起来已有近十万之众,偌大的关前平原上布满了各色营地,时值家畜的发/情期,牛羊马匹的喧嚣之声噪杂无比,再加上各部族与宁古思都所部的骂战之声日夜不绝,整个关前平原喧嚣得沸反盈天。

    “老慕容,乞颜老儿,尔等都在此哄闹个甚?”

    作为河西最大的部族,黑党项的威风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其大队部族兵方一赶到,原本正与宁古思都所部骂战的诸多部族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各部族头人更是紧赶着调头去迎接拓跋三兄弟,然则拓跋山雄却是无心跟这些大小头人们寒暄瞎扯,胯下的战马尚未完全停稳,拓跋山雄已是黑着脸呼喝了一声,丝毫没给慕容部的头人慕容文博以及回鹘乞颜部落头人乞颜直彦留半点脸面。

    “哈哈,方才说到拓跋老哥呢,您可就到了,这回好了,您老来了,这事儿怕也就能解决了。”

    慕容文博是个笑面虎般的人物,丝毫不因拓跋山雄的态度生硬而动怒,只是笑呵呵地打了个哈哈,似乎对拓跋三兄弟的到来极之欣慰状。

    “哟,我说是谁到了,如此大的威风,敢情是拓跋老大来了,嘿嘿,这回我等能不能进河州,可就得看您的了。”

    乞颜直彦自忖背后有突厥靠山,一向不怎么将黑党项看在眼里,加之彼此间为了牧场的事儿,也没少恶斗过,这一见拓跋山雄一至便摆出老大的架子,自是满心的恼火,这便阴测测地吐出了句酸话来。

    “哼,乞颜老儿……”

    拓跋山雄几次打败过乞颜部落,心里头本就瞧其不起,这一听乞颜直彦话说得如此难听,原本就大的火气登时便更旺了几分,张口便欲骂娘。

    “大哥,还是先看看宁古思都在搞甚名堂好了。”

    眼瞅着自家兄长要发飙,拓跋山野可就有些子急了,唯恐大事未定之前自家阵营先出了乱子,忙从旁插了一句道。

    “哼!”

    拓跋山雄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这一听其弟开了口,自是不好再发作,这便怒视了乞颜直彦一眼,冷哼了一声,一抖马缰绳,策马率众向阵前缓缓行了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绝对强势(二)

    “儿郎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丢了老子的脸,老子就扒了谁的皮!”

    黑党项人多势众,这一到来自是声势浩大得很,宁古思都一见之下,心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突跳,瞳孔猛缩之下,眼神复杂至极,既有紧张,又有激动,更多的则是恐惧——慕容、乞颜等部人数虽众,可宁古思都却压根儿就没放在眼中,不过十余万散兵游勇而已,可拓跋三兄弟却不是好惹的,往日里撒拉部族可是没少吃黑党项的大亏,屡战屡败之下,宁古思都对拓跋三兄弟已是畏惧到了骨子里,若是可能的话,宁古思都是打死也不愿再跟这三兄弟公然冲突的,奈何形势所迫,宁古思都连一丝一毫的选择余地都没有,事到如今,宁古思都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发出了声凶恶至极的断喝,以为自个儿壮上些胆气。

    “呼嗬,呼嗬!”

    宁古思都虽所部兵力虽仅有六千五百余众,可构成却极为复杂,真正出身撒拉族的兵员只有一半多一些,余众则来自二十余小部落,然则经过一冬的整合,勉强算得上初具战力,这一齐声嘶吼之下,倒也颇见雄浑。

    “宁古思都,给老子滚出来!”

    拓跋山雄原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又正值气头上,再一听对面喝威之声大起,心中登时便更烦了几分,哪会给宁古思都留甚脸面,纵马冲到场心处,铁青着脸,断喝了一嗓子。

    “啊哈,这不是拓跋老哥么,许久不见了,老哥还是这般精神抖擞,了不得,了不得啊。”

    宁古思都本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早几年便已是被黑党项打怕了的,这会儿一见拓跋山雄领着两位弟弟威风赫赫地在阵前断喝,心里头不免又是一阵发虚,可一想到自家背后的大靠山,心气立马又起了,壮着胆子策马行上了前去,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

    “宁古思都,少跟老子来这套,说,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独霸河州牧场,今天若是不给老子一个满意的交待,老子扒了你的皮!”

    拓跋山雄压根儿就瞧宁古思都不起,加之心挂牧场,哪有甚心思跟宁古思都瞎寒暄,眼一瞪,毫不客气地便出言训斥道。

    “拓跋老哥说笑了,某家可没那个本事,此乃大都督府之令,某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来人,宣!”

    宁古思都虽不是甚奢遮人物,可好歹算是一大部落头人,脸面还是要的,加之又自忖有大都督府在身后撑腰,哪肯平白忍受拓跋山雄的连番喝斥,这便耷拉下了脸来,一挥手,高呼了一声,自有一名手捧着公告的撒拉族兵从后阵策马奔了出来。

    “河西大都督府有令如下:去岁吐蕃为乱,征战甚烈,有赖我大都督府麾下诸军拼力死战,方得保一方平安,然,战马之损耗过巨,实难以为继,为保境安民故,特征用河州一地为军用马场,任何人等未得大都督府将令,不得私自入内,违令者,杀无赦!另,令宁古思都为河西马场之巡防使,护卫河西马场之绥靖,有敢违令进河西马场者,由其斟酌处置!河西大都督英王李显,咸亨四年元月初三。”

    那名纵马而出的撒拉族兵乃是名通译,但听其先是用汉语宣读了公告,而后又分别用鲜卑语、突厥语、回鹘语重复了一番,声音高亢而雄浑。

    “拓跋山雄,你可都听清楚了,这是英王殿下之令,有敢违背者,即是谋逆,当灭族!”

    公告一经宣布,对面十数万人齐齐变了脸色,人人惊怒不已,这等情形落在宁古思都的眼中,登时便令其心中涌起了一阵自得之情,这便狞笑了一声,大刺刺地一挥手,反过来喝斥了拓跋山雄一番。

    “狗东西,老子杀了你!”

    拓跋山雄素来心高气傲,哪能受得了宁古思都的鸟气,一激之下,登时便要爆了,大吼了一声,“唰”地抽出腰间的弯刀,一抖马缰绳便要放马杀将过去。

    “大哥,不可如此,那贼子是故意激怒我等,切不可上了此等恶当!”

    拓跋山野心思缜密,一见宁古思都有恃无恐的样子,立马便知此事断没那么简单,这一见其兄冲动若此,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伸手强行拦住了拓跋山雄的去路,紧赶着出言劝谏道。

    “哼!走!”

    拓跋山雄虽在盛怒之中,可毕竟没失去头脑,自也明白杀了宁古思都容易,要想跟强大的唐军作对却绝对是死路一条,自不敢轻易为之,被其弟一拦,顺势便收了手,怒视了宁古思都一眼,一拧马首,头也不回地便纵马回了本阵。

    “哟,拓跋老哥怎么也被挡了回来,啧啧,稀罕啊,稀罕!”

    拓跋山雄等人方才回到本阵,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乞颜直彦便已阴测测地出言讥讽了一句道。

    “你……,乞颜老儿,想死么?老子成全你!”

    拓跋山雄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可发泄,一听乞颜直彦如此说法,立马便炸了,大吼了一声,纵马冲到了乞颜直彦的马前,大手一伸,一把便揪住了乞颜直彦的衣襟,双目通红地怒吼了起来。

    “他娘的,老子怕你啊,找死!”

    乞颜直彦与拓跋山雄的恩怨可是从年轻时便开始了的,二十年余来就没少相掐,此时见拓跋山雄要动粗,乞颜直彦自是不肯相让,同样是大吼了一声,反手便抓住了拓跋山雄手腕,两人相互拉拽之下,齐齐跌落了马下,瞬间便扭打成了一团。

    “别打了,快住手!”

    “啊哈,打起来了!”

    “打,接着打,好样的!”

    ……

    在场的大小部落头人们彼此间虽都识得,可关系却大多谈不上和睦,这一见两大部落头人打了起来,登时便全都闹腾开了,劝架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哄闹个不休,却无人真正上前去拉架,尽皆耍着嘴皮子功夫。

    “哈哈哈……,瞧见没,一帮子杂碎,也想着跟我大唐斗,还真不知‘死’字是咋写的!”

    这一见对面乱哄哄地打了起来,宁古思都登时便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指指点点地讥讽着,浑然忘了他自己原先比起对面那帮人等也好不到哪去。

    “哈哈哈……”

    “熊样!”

    “孬种!”

    ……

    宁古思都的手下来源虽杂,可毕竟被唐军狠狠地操练了一冬,又被灌输了不老少立功便可成为唐人的思想,潜意识里便大多以唐人自居了,此时见对面那等哄闹劲儿有趣得很,自是全都跟着宁古思都出言讥讽了起来。

    “三弟,拉开他们!”

    拓跋山野的名声虽远胜其兄,不过么,但凡有拓跋山雄在的地儿,拓跋山野总是习惯性地保持低调,竭力维护兄长的威信,然则此时见事情闹得实在是不成样子了,拓跋山野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的,大吼了一声,生生震住了在场众人的哄乱。

    “老子灭了你!”

    “狗东西,找死的货!”

    ……

    拓跋山野“河西之鹰”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他这么一吼,众人自是不敢再胡乱起哄,反倒是帮着拓跋山重一起将正扭打不休的两大头人拉了开来,不过么,架是拉开了,可两大头人的嘴却依旧停不住,依旧彼此咒骂个不休,就跟两只发/了情的小公牛一般。

    “够了!”

    一见两大头人依旧骂战不绝,拓跋山野实在是万般无奈,只能是运足中气,断喝了一嗓子,声如雷震一般,总算是让两大头人消停了下来。

    “大哥,慕容老哥,乞颜老哥,我等目下皆身处困境,实该同舟共济,再这么闹腾下去,岂不平白让宁古思都那老贼看了笑话去,如今繁殖季节在即,若进不得牧场,谁都没得活路!”

    眼瞅着两大头人虽已停了嘴战,可彼此间却依旧在怒目对视,拓跋山野心里头满是无奈之意,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主题直截了当地搬了出来。

    “是啊,山野老弟说的是,如今牧场被征,再要转场已是来不及了,须得早作打算才是。”

    慕容文博到底是老一辈的人物,先前虽也是瞧热闹中的一员,可一涉及到部落的生死存亡之际,却也不敢再有丝毫的轻忽之心,这便从旁出言附和了一句道。

    “慕容老哥说的是,宁古思都那混球着实该杀,我等有如此多人马在此,干脆杀将过去,砍了那老狗!”

    “对,杀过去,他娘的,独霸牧场,还让不让我等活了!”

    “没错,打,狠狠地打,我等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牧场,岂能就这么平白地被夺了去,反了!”

    ……

    一众大小头人们面对着的都是同一个难题,那便是没有春夏季牧场的话,全族老小都得玩完,加之这数日来都受够了宁古思都的鸟气,之所以不敢强抗,只是因着没人敢起那个头罢了,这会儿实力最强悍的黑党项一到,众人顿觉有了底气,一个个直着脖子喊打喊杀不已。

    “诸位,都静一静,听某一言。”

    打?若是能打的话,拓跋山野又岂会如此为难,别看宁古思都那点兵力不咋地,可其背后站着的却是英王李显,没个十足的把握,拓跋山野又怎敢跟强唐翻脸,这会儿一见诸头人群情激奋地要打要杀,拓跋山野的心里头苦得有若吃了黄连一般,却又不敢将之表露出来,只能是强作镇定地一压手,高声呼喝了一嗓子,总算是将众人的热血沸腾强行压制了下来。

    “山野老弟素来英雄,想来必有解决此事之妙策,还请说将出来,大家伙参详一下罢。”

    众人声浪方消,慕容文博已是抢先开了口,毫不客气地便将重担推到了拓跋山野的身上。

    “对啊,山野老弟乃我‘河西之鹰’,必有妙策无疑!”

    “没错,山野老哥有话便直说好了,我等都听着呢。”

    “山野老弟,甭卖关子了,有话就快说好了。”

    ……

    拓跋山野名声可是打出来的,在场的头人们自是服膺得很,此时见拓跋山野有话要说,自是一个个全都来了精神,人人目光迥然地盯在了拓跋山野的身上……

第四百二十三章绝对强势(三)

    “承蒙诸位头人看重,山野实是荣幸之至,今番牧场事大,山野实不敢擅自定夺,然,有一条却是先得说将清楚的。”事关生死,拓跋山野自不敢在此等时辰藏拙,这便对着一众头人们躬身行了个团团揖,客气了几句之后,面色突地一肃,眼中精光狂闪地环视了一下诸头人,语气阴狠地开口道:“应对之策我等可以公决,一旦有所定论,当一体行了去,若有违背者,当以公敌论处,某势必杀之!”

    “山野老弟这话说得在理,便如此定了!”

    拓跋山野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一众头人不免为之心惊不已,一时间竟都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了,倒是慕容文博这个向来甚少在人前表态的老狐狸第一个站了出来,握拳一挥,高声附和了拓跋山野一句道。

    “对,就这么定了!”

    “说的没错,公议之后还敢胡为者,就是各部之公敌,杀无赦!”

    “说得好,我麻刺部没意见,就这么办了!”

    ……

    慕容文博一表态,原本正在沉吟的诸头人们自是全都醒过了神来,一个个尽皆高呼了起来,即便是先前与拓跋山雄斗殴的乞颜直彦也没出言反对,不经意间,同仇敌忾之势已成。

    “诸位能作如此想,事必大有可为,此次大都督府突然下此蹊跷之令,依山野看来,其本意该不是要逼反我等,或许是在惩处我等去岁大战时之旧账,若如此,我等暂时受些委屈也罢,终归须得将牧场争回,至于该付出多少,诸部按大小均出也就是了,若此条可行,山野便去与宁古思都问个分明,若诸位有不同意见,当下便提出来好了。”

    诸部族人数虽多,可惜却是一盘散沙,不加以整合的话,那是半点战力都欠奉的,这一点,拓跋山野自是心中有数,趁着此际同仇之心方起,拓跋山野毫不客气地便打算就此将领导权牢牢地握在自个儿的手中,所提之议压根儿就不给诸头人留出半点反对的可能。

    “同意。”

    “我看可以!”

    “就这么办好了。”

    ……

    事情一旦涉及到各自利益时,所有的部落头人心里头都难免有些小算盘,都想着别人多付出些,而自己能少出甚至不出,然则被拓跋山野那凌厉如刀的眼光一扫,一众人等原本的小算计都不敢拿到桌面上来,彼此对视了一番之后,慕容文博、拓跋山雄等大头人先行表了态,其余头人见状,自不敢再多犹豫,乱哄哄地各自出言应允了此条件。

    “山野多谢诸位成全了,既如此,请诸位在此稍候,容山野去与宁古思都交涉一番再定其余。”

    大型家畜发/情的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是半个多月罢了,若是错过了,那今年所能得到的新增家畜势必少得可怜,今冬可就难熬了,拓跋山野自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眼瞅着一众头人们都已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自不敢稍有耽搁,这便出言逊谢了一句之后,独自策马向场心处行了过去。

    “宁古思都老哥何在?拓跋山野在此有礼了。”

    拓跋山野很谨慎,并未行过中线,而是在场心处便停了下来,抱拳行了个礼,很是客气地招呼了一声。

    “山野老弟,客气了,客气了,呵呵,不知老弟有何见教么?”

    宁古思都往日里甚是畏惧拓跋山野,可此时么,却恰恰相反,他怕的不是拓跋山野的出现,而是怕其不出现,只因李显对此早已有过交待,但消是拓跋山野亲自出马,他宁古思都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泰半,剩下的事儿自然有人会出面去接手,宁古思都眼下就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将该说的话交待个清楚,故此,对于拓跋山野的现身,宁古思都可是打心眼里欢迎的,这话回起来么,自也就分外的客气。

    “不敢,宁古老哥,您也是一族之首,自是知晓河州牧场于我等而言有多重要,多余的话某便不说了,还请老哥给个实话,要我等出多少牛羊马匹方可入得河州?”

    拓跋山野很清楚宁古思都是怎样的一个人,自是懒得跟其多费口舌,这便直截了当地奔向了主题,摆出了副情愿挨宰的架势。

    “哦?哈哈哈……”

    宁古思都往日里吃拓跋山野的亏实在是太多了些,这会儿一见拓跋山野当众对自个儿低声下气。心中自是爽得有如三伏天里吃了冰块一般,直乐得放声狂笑不已。

    “请宁古老哥指教。”

    拓跋山野极之冷静,丝毫不因宁古思都的放肆行径而动怒,静静地端坐在马背上,直到宁古思都笑够了,拓跋山野方才躬身行了个礼,诚恳万分地说了一句道。

    “嘿嘿,好说,好说。”能看到昔日强敌低头,宁古思都自是有着充足的兴奋理由,不过么,他也不敢高兴得忘了正事,这便干笑了两声道:“我家殿下早就料知此番出头者必是山野老弟无疑,特令某家在此等候,请山野老弟进关详议,山野老弟请罢。”

    “英王殿下竟在关上?”

    一听宁古思都如此说法,拓跋山野登时吓了一大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李显竟然已到了黑石关上,心神一凛之下,不由地便出了一身的冷汗,暗自庆幸没有恃强攻击宁古思都,否则的话,还真难逃大唐强军的剿杀。

    “不错,殿下有令,若是山野老弟出面主持大局,那便请上关去,若不然,嘿嘿,尔等就等着当刀下鬼好了。”

    宁古思都其实并不清楚唐军的具体部署,此番率部独拦二十余部落,看似猖獗,实则内心里无时不刻不在害怕,怕的便是这帮子桀骜不驯的部落头人们愤而围攻己部,纵使到了此时,宁古思都心里头的惧意依旧没多少的消减,这便出言恐吓了拓跋山野一番。

    “多谢宁古老哥相告,此事重大,且容山野与诸头人商议一、二可成?”

    拓跋山野没再理会宁古思都的恐吓之言,面色一肃,对着宁古思都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问了一句道。

    “唔,还请山野老弟赶紧,若是拖久了,我家殿下怪罪下来,尔等怕是吃罪不起。”

    宁古思都摆出了副巡防使的架势,浑然已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大唐的将军,挥了下手,大刺刺地应了一声。

    “正该如此,山野去去便来。”

    拓跋山野实在是看不惯宁古思都的摆谱行径,可也懒得跟其一般见识,只是微微地一皱眉头,应答了一句之后,便即纵马赶回了本阵。

    “山野老弟,情形如何?”

    “汉人都提了甚条件?”

    “山野老哥,宁古老儿是如何说的?”

    ……

    事关部落之生死,一众头人们都心急得很,一见拓跋山野策马而回,全都呼啦啦地拥了过去,围在其身边,七嘴八舌地乱问着。

    “诸位,诸位。”拓跋山野被吵得头都大了,可又不好发作,只能是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着声道:“英王殿下就在关上,说是要请某上关一会。”

    “什么,英王竟在关上?”

    “这如何可能?”

    “不会罢?”

    ……

    李显去岁以弱胜强,前番更是血屠吐谷浑数千里之地,杀人盈野,在河西部落民中素来便有着杀神之名,大体上是止小儿夜哭一级的人物,一众部落头人们虽都不曾真儿个地接触过李显本人,可关于李显的传闻却是没少听说,这一听李显居然便在关城上,立马全都被吓了一大跳。

    “宁古思都亲口所言,应该不假,而今英王有请,该是要亲自与山野商议个代价出来,诸位老哥对此可有甚疑议否?”

    拓跋山野实在是无心跟一众头人们多啰嗦,这便将事情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

    “二弟只管去,无论甚事,为兄断无不允之理!”

    一听拓跋山野要代表众人去与李显谈判,所有的头人们全都就此沉默了下来,既指望着拓跋山野能为大家伙争取到进牧场的机会,又担心拓跋山野趁机出卖自个儿的利益,一时间都不敢胡乱吭气,唯有拓跋山雄却是丝毫都不介意其弟抢了自个儿的风头,第一个站了出来。

    “慕容老哥,乞颜老哥,您们看这……”

    尽管有了拓跋山雄的带头,可一众头人们却依旧不肯轻易点头,好一阵子面面相觑之后,大多数头人们都将目光聚焦在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的身上。

    “是福便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事已至此,就由着山野老弟做主好了,乞颜老弟意下如何?”

    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只是事到如今,却也无它路可走了,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还是慕容文博率先开了口。

    “嗯,走着瞧好了,左右要死要活鸟朝上!”

    乞颜直彦虽对拓跋山野不甚放心,可眼瞅着事情已到了这般田地,不同意也不成了,只能是恨恨地一跺脚,算是应承了下来。

    “那好,请诸位在此稍候,山野这便上关去!”

    拓跋山野真正要征询的其实就是慕容文博与乞颜直彦二人,这一听二者皆已无异议,自也懒得再征求其余人等之意见,丢下句交待的话语,一拧马首,策马便行向了宁古思都所部……

第四百二十四章绝对强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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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绝对强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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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绝对强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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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绝对强势(七)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按拓跋山野十四倍于李显的总兵力而论,自当是以围堵李显所部为上上策,然则拓跋山野却并未如此去做,压根儿就不去寻求与李显决战的机会,而是七万三千大军尽皆严守本阵,将部族老幼牢牢地护卫在当中,浑然一派严守死防之架势,给李显来了个以不变应万变,左右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守为胜,这等布阵情形一出,登时便令李显颇有些个犯踌躇的——强攻?五千唐军jīng骑固然jīng锐,却也没jīng锐到能以以一当十之地步,真要是一个不小心被拓跋山野抓住了战机,闹不好就得全军覆没,毕竟这是沙盘推演,而不是实战,有太多影响胜负的细节无法在沙盘上体现出来;诱敌出击?显然也不成,就拓跋山野的阵势,摆明了就是要与李显和为贵,能不战,便不战,拖为上策。

    咋办?凉拌呗,活人又岂会被尿憋死,拓跋山野的铁桶阵虽令李显微微感到有些子棘手,却远远不到令李显束手无策之地步,实际上,林成斌等心腹大将往rì里与李显沙盘交手时,可没少试过跟李显来这招不求胜只求和的战术,不过么,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谁能以这等赖皮招数胜了李显的,你不攻,那我就打好了,左右战机是打出来的,而不是等出来的。

    铁桶阵利于防守,却弱于进攻,百密终有一疏,这一疏便在粮秣上,此时亦然如此,尽管拓跋山野是自带了不老少的家畜,不需要后方运粮之粮道,看似几无破绽,实则不然,只因家畜是需要放牧的,几十万大型牲口的饲养压根儿就无法靠割草来应付,三五rì还能勉强支撑,长此以往,不说家畜要因缺乏运动而大规模死亡,便是割草的活计便足以令拓跋山野全军累趴下,不用李显打,自个儿都得玩完,而这放牧的空挡便是李显的战机之所在!

    盘面五rì已过,双方殊无交兵,各自按兵不动,所不同的是拓跋山野阵势一无改变,始终是龟缩不动,而李显的大军则分散成五个千人队,在外围游曳往来,调动频繁,一派伺机而动之架势,令拓跋山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到了第六rì,作为裁判的刘子明下了定论,认定拓跋山野大营附近的青草已尽,势不能再供应大军之所需,到得此时,拓跋山野已是无法再全面龟缩了,不动也得动了。

    拓跋山野也是个狠人,既然已是不得不动,他便索xìng大动特动,还是不求与李显正面决战,而是全军出动,护卫着族中老幼放牧家畜,十数万人始终抱成一团,不给李显分而击之的机会,这主意倒也算是稳妥得很,奈何却不是没有弊端,这弊端便是数十万家畜所需要的牧草不是个小数,一、两rì内核心位置的牧草便已告馨,再无力支撑所有家畜之所需,大军到了此时,不分也得分了,万般无奈之下,拓跋山野不得不分兵了,但见其一番调度之后,十数万人分成三个军团,彼此呈品字形排列,遥相呼应,一处受攻则两处呼应,看似严丝合缝,实则漏洞百出,至少在李显眼中是如此,到了此时,胜利的天平便已是悄然地倾斜到了李显一侧!

    骑兵的威力便在于其机动xìng上,尽管双方都是骑军,可素质以及训练上的差距却是个不容忽视的关键因素,深韵骑战之道的李显自不会放过这等调动敌军,从而各个击破的战机,拓跋山野方才一分兵,李显便已发动了突然袭击,但见原本分散各处的五支唐军小分队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调动之后,突然向右侧的拓跋山野军团发动了强袭,以jīng锐之战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打得右侧军团落花流水,招架无力之下,不得不固守大营以待援军。

    出击!右侧军团一受攻,拓跋山野可就坐不住了,不得不调动另两支军团大举出援,各军团分兵一半,以强行军之速度赶往被攻击的右翼,试图依靠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反过来围歼李显所部,行动倒是迅速得很,奈何没等其两路大军赶到战场,李显所部已毫不犹豫地撤离了战场,按刘子明裁决,唐军伤亡五百余,骤然遇袭的拓跋山野右侧军团则伤亡四千之众,双方的损失虽都不至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可到了此时,战争的主动权却已是被唐军牢牢把控在手。

    攻击,再攻击,目标还是拓跋山野的右侧军团,两路援军方才撤离,李显所部却又杀了个回马枪,一击便走,这一战下来,又杀伤了拓跋山野两千余众,迫使拓跋山野不得不调出另两支军团的部分兵力,以弥补右侧军团的损失,如此一来,便成了添油之势,被李显抓住战机,再次狂袭其右侧军团,每每于拓跋山野援兵出动前撤离战圈,几番下来,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生生割得拓跋山野哀痛不已。

    守不住了,在李显连番的打击下,拓跋山野已是无法再坚持原先的稳守战术,只因他已看出此等战略只能成为唐军蚕食战术的牺牲品,再多上几个回合,便是连主动出击的资本都没有了,到了此时,拓跋山野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倾巢而出,死追李显所部,试图以十倍之兵围歼李显于草原之上。

    正面决战?李显才没那么蠢,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拓跋山野大军,李显压根儿就不肯应战,率部在茫茫大草原上兜圈子,几番兜转下来,拓跋山野的大军已被各处疑兵牵扯得四分五裂,却始终难以抓住李显的主力,正自万般无奈之际,李显的主力却突然出现在了拓跋山野的老营前,只一战,便已将兵力空虚的老营彻底拔除,没等拓跋山野大军回防,李显所部又已是神秘消失在了大草原深处,战至此时,按刘子明的裁断,拓跋山野所部扣除老弱,只剩下五万大军,而李显所部尚有四千余人马,彼此间的兵力差距已是缩小到了十一倍,再扣除彼此兵员上的差距,实际差距只有四倍左右,拓跋山野虽尚有兵力之优势,可主动权的丧失却成了拓跋山野致命的关键之所在。

    急了,拓跋山野是真的急了,没奈何,只能是再次聚兵一处,以求自保,可就在其调动全军之时,神出鬼没的唐军突然又从茫茫大草原上杀出,来了个各个击破,将原本就残败的拓跋山野右侧军团彻底击成了残废,而后抢在拓跋山野大军赶至前躲进了大草原中,一番调度之后,又趁虚袭击了拓跋山野的左翼大营,还是一战即走,两回接连的偷袭下来,拓跋山野再次损失了近万的兵力,而李显所部却尚有三千五百余众,双方总体兵力的对比只剩下十倍,再扣除士气、兵员素质上的差距,双方整体实力的差距仅仅只有两倍半,到了此时,拓跋山野一方的优势已是少得可怜了。

    打又打不着,抓也抓不住,面对着行军诡异的唐军,拓跋山野实在是无奈得紧,不过么,其能成为“河西之鹰”,自不会是无能之辈,在这等不利的局面下,拓跋山野依旧不肯就此认输,调动全军开始向白驼岭方向撤退,似乎是打算依托白驼岭的复杂地形限制住唐军骑兵的纵横往来之速度,迫使李显率部与其正面对决。

    白驼岭一带有山有水,牧草虽不算太丰盛,可对于仅仅只剩下七万余众的拓跋山野所部来说,却足以供应全军家畜之需要,一旦真让其撤到了白驼岭,大可据险而守,从容应对唐军的可能之袭击,若真如此行了去,李显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战争主动权势必将再次易手,而这显然不是李显所乐意看到的局面,对此作出反应自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对于撤退中的敌人,追击与拦截乃是正常的用兵之道,这一点李显懂,拓跋山野也同样知晓,针对于此,拓跋山野在撤军的一路上严密布防不说,还安排了一系列的陷阱与埋伏,试图诱使唐军来攻,从而对唐军来个聚而歼之,各种小手段耍得极为的隐蔽与狠辣,倘若李显真敢来,拓跋山野自有着痛击唐军的绝对之把握。

    要破敌便须攻击,这一点乃毋庸置疑之事实,可该如何攻却是极有讲究之事,拓跋山野的撤军之势刚显,李显便已判断出了拓跋山野的用心之所在,立马毫不犹豫地分了兵,以五百人为一队,全军分成七个小队,沿途只袭扰却绝不强攻,各小队且战且走,不时交错纵横,往来换位,一系列调度令人眼花缭乱不已,纵使以拓跋山野的jīng明,也看不透李显这一看似无甚大用场的手段背后的真实意义所在,没奈何,也只能是小心戒备,加强提防,不对唐军的sāo扰行径进行追击,只求能安然撤退到白驼岭一带。

    撤退,再撤退,尽管一路上被唐军的小分队sāo扰得头疼无比,可依仗着远比唐军来得雄厚的兵力,拓跋山野以付出了两千余将士xìng命为代价,总算是撤到了白驼岭的附近,只要能渡过湟水,便可进入白驼岭,从而彻底扭转被动之战局,真到那时,纵使李显已算是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平局的结果,到了此际,拓跋山野终于能稍稍地喘上口大气了,不过么,这口气显然喘得稍早了一些,就在拓跋山野刚稍有松懈的当口,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铁血无情(上)

    “唐军决堤放水,部族联军河中兵力一万人尽数被淹,断定失去战力!”

    就在拓跋山野大军半渡之际,身为裁判的刘子明已是拿出了先前李显所提交的一张纸条,面无表情地宣布道。

    “啊……”

    一听这个判定,拓跋山野整个人都不由地哆嗦了一下,满脸子难以置信状地望着刘子明,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突袭!没等拓跋山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李显双手连扬,原本已四散的唐军突然合兵两处,分头向正处于慌乱中的部族联军展开了狂野的向心突击。

    “唐军趁乱突袭,部落联军战败!”

    唐军突袭一出,刘子明便已毫不客气地宣判了部落联军的失败,大战至此,以拓跋山野大败亏输而告了终了,尽管李显所部的兵力也被判定为折损过半,可胜利属于李显却已是不争之事实。

    “殿下高明,草民输了!”

    拓跋山野满脸苦涩地看了看沙盘上的残局,痛苦地闭上了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虽犹有不甘,却也只能是出言认了负。

    “尔能与孤战至此处,亦属难得,论及军略之道,当已不在噶尔?钦陵之下,拓跋老哥的‘河西之鹰’名符其实,孤没看错尔。”

    尽管只是场沙盘推演,可李显却能从中看得出拓跋山野的军略之才,心里头对其的惜才之意自是更盛了几分,这便笑着夸奖了其一句道。

    “殿下谬奖了,草民实担当不起,败军之将不敢言勇,殿下有何吩咐,还请明言。”

    事到如今,拓跋山野已是完全丧失了与李显讨价还价的信心,也就只是指望着李显莫要对各部族赶尽杀绝罢了,至于起兵抵抗的心么,却早已是彻底熄了的,他可不相信凭着一帮子部族杂兵真能跟手握重兵的李显相抗衡的。

    “孤的要求很简单,各部族之所有家畜作价并入河西马场,要现钱亦可,算股子也成,孤无有不允之处,另,所有各部族之民依孤之指令行事,愿投军者,参与军伍之选拔,不愿投军者,孤可划分田亩,指派专人辅导开荒耕田,至于尔等头人么,孤可提供经营工坊之项目,并委专人加以指导,所生产之合格产品可由‘邓记商号’统购,资本不足者,亦可入股‘邓记商号’之工坊,按股分红,依孤之言行事者,保其一场大富贵自是不难!”

    李显没多废话,直接将所要求之事道了出来,千言万语其实就一句话——彻底兼并各部族之人马!

    “这……”

    拓跋山野一听便明了了李显的用心何在,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要知道河西各部族之间虽也时常攻伐乃至兼并,却从来没人敢豪言兼并所有部族的,毕竟各族人等生xìng散漫,并不喜被约束,纵使是当初东/突厥极盛之时,也只是明义上将各族纳入突厥国,却并不敢真儿个地将各族彻底兼并进突厥族中,可如今李显竟是要强行兼并各族,不仅如此,还要强行改变各族游牧的生活习xìng,这可就超出了拓跋山野等人的底线。

    “孤说过的话向不更改,尔等若是不服,大可与孤兵戎相见,只是到了那时,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所有战败者,尽皆发配为奴,何去何从,拓跋老哥只管自择好了,孤绝不勉强!”拓跋山野还在那儿愣着神,李显已是面sè一肃,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兹体事大,草民不敢擅决,恳请殿下给草民些时间,容草民回去与众头人商议一二。”

    面对着李显的强势,拓跋山野心头发苦不已,却又实在不敢在李显面前说甚硬话,只能是含糊地应对道。

    “可以,孤给尔等半rì的时间,半rì之后,若无答复,那就休怪孤不讲情面了。”李显强硬无比,甚至可以说是蛮横地给出了最后的期限,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

    “谢殿下恩典,且容草民暂且告退。”

    李显的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拓跋山野自是知晓再无跟李显讨价还价之可能,只能是万般无奈地起了身,出言请辞道。

    “这个自然,孤是真心不愿有与拓跋老哥对决沙场的一rì,若事不可为,拓跋老哥不妨作壁上观好了,孤将虚席以待,它rì孤灭吐蕃之rì,老哥当可为孤之帐下先锋!”

    李显对拓跋山野的军略颇为欣赏,有心栽培于其,这便给出了个极重的承诺。

    “殿下……,草民告退了。”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拓跋山野的心情自是颇为激动,可到了末了还是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即告辞而去了。

    “子明,发信号!”

    李显并未起身去送拓跋山野,而是一挺身,从沙盘前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出言吩咐道。

    “诺!”

    李显将令一下,刘子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大步行出了城门楼,不数刻,数只飞鹰便从城头飞起,展翅向四方飞了去……

    “快看,是拓跋老哥来了!”

    “没错,是他,这可算是出来了。”

    “来了,来了,快,问问去!”

    ……

    拓跋山野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在关前等候着的一众头人们早就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这一见拓跋山野单人独骑从宁古思都的阵中行出,所有人等自是全都就此激动了起来,不等拓跋山野行回本阵,尽皆乱嚷嚷着纵马冲上了前去。

    “拓跋老弟,情形如何?”

    “拓跋老哥,殿下怎么说?”

    “二弟,殿下没为难你罢?”

    ……

    事涉全部族老少,一众头人们自是全都心急如焚,也不等拓跋山野喘上口大气,一个个便全都乱纷纷地嚷嚷了开来。

    “诸位都请静一静,静一静!”

    拓跋山野被众人吵得头都晕了,可还不好发脾气,只能是压了压手,提高声调地呼喝了一嗓子,总算是止住了众人的瞎嚷嚷。

    “二弟,情形究竟如何,你就给大家伙都说说罢。”

    身为长兄,拓跋山雄自是比别人要少了些顾忌,这便率先开口发问了一句道。

    “大哥,诸位头人,殿下有令:……”

    面对着众人期盼的目光,拓跋山野心里头滚过一阵深深的内疚,可也没多说些旁的,直截了当地将李显的要求复述了出来。

    “什么?这如何使得,这不是要我等为奴么?”

    “不成,我等祖祖辈辈皆是马背上之民,岂可转而地里刨食!”

    “就是,我等自在惯了,为甚平白要听凭他李显调派,此事万万不可!”

    “他娘的,这是要官逼/民反啊,nǎinǎi的,反了,反了!”

    ……

    拓跋山野话音一落,一众头人们尽皆高声咆哮了起来,骂声、呵斥声响成了一片,众口一词,尽皆不愿接受被李显收编的局面。

    反了?一听有人当众呼出造反的话来,拓跋山野立马很有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在未与李显一较高下之前,拓跋山野未必便没有谈不拢便举反旗的想头,可一番较量下来,拓跋山野已是彻底不敢有这等想法了,所谓的造反,在其看来,跟找死也没啥区别了的,别人敢反,那是出于无知,他拓跋山野可不想跟着去殉葬,只是这话他却是不愿说将出来,只因他很清楚这帮头人狂妄的xìng子,便是说了也无甚大用,索xìng闭紧了嘴,任由一众头人们在那儿穷叫唤着。

    “够了,都他娘的给老子住嘴!”

    眼瞅着众人骂着骂着便将矛头对准了拓跋山野,拓跋山雄可就听不下去了,大吼了一声,止住了众人无意义的宣泄,面sè凝重无比地看着其弟,慎重地出言问道:“二弟,尔有何打算,且说来听听。”

    “大哥,小弟远不是英王殿下的对手,就算再加上诸位,也是枉然,若不从命,便是灭族之祸,若是小弟料得不差,此时此刻唐军已是大举合围了我等,稍有差池,我等难逃全军覆没之下场,而今之计,依小弟看来,唯有听从殿下调遣,方可保得我等之安全,至于后头的富贵么,纵或有之也说不定……”

    兄长有问,拓跋山野自是不敢稍有隐瞒,这便沉吟了一下,将自个儿的判断说了出来。

    “放屁,拓跋山野你个小人,竟敢拿我等去换富贵,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就不信他李显敢公然灭了我等之族,走!”

    拓跋山野说的是大实话,可惜却入不得众头人之耳,尤其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回鹘部头人乞颜直彦更是听不得甚举族皆降之言,不等拓跋山野将话说完,他已是勃然大怒,毫不客气地断喝了一嗓子,打断了拓跋山野的话头,骂了几声之后,策马便径自向本部冲了去,在场的一众头人们见状,尽皆面面相觑不已。

    “拓跋老弟,事情该不致到这般田地罢,我等在此可是十余万人啊,殿下难不成真敢将我等赶尽杀绝?”

    一片死寂中,始终不曾开过口的慕容文博终于是无法再保持观望态度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谨慎地出言探问道。

    “慕容老哥,小弟向不打诳语,是真是假,且看乞颜直彦如何覆灭便可知根底。”

    拓跋山野苦笑了一下,嘴角一撇,朝着正在调头准备走人的回鹘部落示意了一下,语带讥讽地回答道。

    “啊,这……”

    一听拓跋山野说得如此肯定,慕容文博不由地便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说啥才是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铁血无情(中)

    [正文]第四百二十九章铁血无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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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郎们,唐人要我等尽皆为奴,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能忍,而今河西已是呆不得了,我等出关去,走!”

    乞颜直彦虽是个暴脾气,可身为河西北部排名第二的大部落首领,着实有着几分的真本事,似举族迁徙这等繁杂之事,做起来还真利落得很,不过数刻功夫,便已将散落在各处的族人尽皆整合了起来,以族中八千jīng锐护卫着近两万族人,迅捷地排好了出发阵型,倒也颇具森严之势,一番演说话虽不多,却足以鼓起手下诸多族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反出关去!呼嗬,呼嗬,呼嗬……”

    回鹘一族的根基本就在yùmén关外,乞颜部落不过是迁徙到河西的一个小部落罢了,在河西的时间并不算多长,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儿,对河西之地原本就无太多的归属感,这会儿一听自家头人如此说法,所有部落人等全都沸反盈天了起来,数万人的呼喝声hún杂在一起,声làng奇大,直震得人耳膜生疼不已。

    “出发!”

    乞颜直彦显然很满意手下人等的反应,只是唯恐招来唐军的打击,自不敢在黑石关前多呆,一待手下人等呼声渐消,立马毫不犹豫地一挥手,高声下了令,但听号角连响中,总人数多达两万七千人的乞颜部落驱赶着十数万家畜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大迁徙。

    “拓跋老哥,乞颜部落已走,我等胡不从之?”

    “是啊,出关虽稍有些远,总好过困死于此罢。”

    “这般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就都一起走了也好。”

    ……

    乞颜部落的行动速度很快,前后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走得只剩下个尾巴了,却始终没见唐军出面阻扰,甚至连列阵于关前的宁古思都所部都不曾有所动作,这等情形一出,一众旁观着的头人们便都有些子沉不住气了,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一个个都打算步乞颜部落的后尘了,毕竟谁都不想自个儿的部落被唐军彻底兼并了去,“宁为jī头,不为牛尾”,这句话放哪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大哥,二哥,走罢,我等大好男儿,何处去不得,凭甚要由着那李显胡luàn差使!”

    拓跋山重毕竟年轻,气盛已极,这会儿见众人皆言要走,他也忍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

    “住嘴,想死就自己去抹刀子,在这胡诌个甚!”

    旁人要死要活拓跋山野也懒得去理会,但他却绝不能坐看自家三弟惹祸上身,这一听拓跋山重不识轻重地将李显的名讳当众叫了出来,登时便急了,眼一瞪,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其弟一声。

    “二哥,小弟……”

    拓跋山重显然没想到一向爱护自己的二哥会发如此大的脾气,登时便傻了眼,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拓跋山野,一时间委屈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山野老弟息怒,山重老弟所言也未必无理,我等十数万人一起走,想来唐人再强横,也未必敢冒bī反天下之大不讳罢,要不……”

    众人都是一部落之头人,皆是使惯了权威之辈,自都不想失去手中的权柄,慕容文博自也不例外,只不过其一向行事谨慎,并不似乞颜直彦那般莽撞,即便要走,他想的也是携裹在场所有人等一起走,这便从旁chā了一句,试图挑唆拓跋山野出面带这个头。

    “慕容老哥要走请自便,我黑党项是不打算走了,诸位若是信不过山野的话,那也都请自去好了。”

    别人不清楚李显的狠辣,拓跋山野却是领教过了的,他可不相信李显会是个虚张声势之辈,自不想被慕容文博当枪使,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硬生生地顶了一句道。

    拓跋山野此言一出,一众头人们尽皆默然了,谁也不敢再言要走,可又都不愿就此听凭唐军发落,矛盾心情jiāo织之下,人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方好,正自踌躇间,却见一骑唐骑从关城方向飞驰到了宁古思都所部,似乎是在传达李显的将令,只是隔得远了些,一众头人们都无法听得分明,正自疑huò万分之际,就见宁古思都率着几名亲卫纵马奔带了近前。

    “英王殿下有令:乞颜部落逆天行事,当尽灭其族,尔等若不让开道路,当以附逆之罪并处!”

    眼瞅着一众即将倒霉的头人们那惊惶的神sè,宁古思都心里头的幸灾乐祸之意大起,脸上的狞笑也就格外地狰狞了起来,假咳了一声,提高声调,高声呼喝了一句,而后,也没管众人是如何个反应,拧转马头便纵回了本阵,一连串的军令下达之后,原本静静列阵的撒拉部族兵就地开始集结,一派紧张备战之情形。

    “小人,宁古思都,你个hún账东西!”

    “狗贼!无耻之徒!”

    “***,这狗仗人势的hún球!”

    ……

    一众头人们往rì里都不怎么瞧得起宁古思都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这一见其摆出居高临下的态度,自是全都被jī得大怒,luàn纷纷地冲着宁古思都的背影便骂开了。

    “大哥请下令,我等即刻撤到边上!”

    拓跋山野心思敏锐得很,自是知晓李显动手在即,他可没功夫跟着众人胡luàn发泄,忙不迭地对其长兄进谏了一句道。

    “这……,那好,全部族听令:即刻让开通道!”

    拓跋山雄素来知晓其弟的能耐,这一见拓跋山野面sè惶急,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管心中尤有不甘,却也不敢多加耽搁,稍一犹豫,便即下达了将令,此令一下,原本麋集在正中的黑党项所部立马便行动了起来,赶着牛羊马匹等家畜撤到了边上,其余正骂得起劲的各部头人见状,自不敢再多啰噪,全都纵马回归了本阵,luàn纷纷地喝斥着手下人等收缩阵型,退到了平原的两边,让出了关前平原的正面地带。

    “呜呜,呜呜呜……”

    乞颜直彦所部撤退的速度很快,可再快也快不过早已埋伏待命多时的大唐强军,就在回鹘部落的前锋即将冲出平原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响起中,三支唐军从平原边的丘陵地带中冲了出来,左边是右骁卫中郎将李温所率的五千jīng锐骑兵,右边则是左骁卫将军林成斌所率的四千铁骑,更有左监mén卫大将军高偘亲率八千步兵为中军,压住了阵脚,三箭齐发,彻底掐死了回鹘大军的撤退道路。

    “儿郎们,唐贼猖獗,yù灭我族,拼了,直明,挡住左边,其余人等跟我来,杀啊!”

    一见唐军伏兵大起,乞颜直彦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便是一阵狂怒,也不管己方所部兵力远不是唐军的对手,大呼小叫地便率部悍然发动了反冲锋,目标直指兵力较少的林成斌所部,试图从唐军右翼杀出条逃命的通路。

    “不知死活!”

    这一见乞颜直彦率部向己部扑击而来,林成斌不屑地撇了下嘴,低声咒骂了一句,旋即,一挥手中的长马槊,高呼着下令道:“全军听令,锥形阵,冲!”

    河西之地盛产良马,所出之骑军本就jīng良,再加上林成斌huā了整整一冬的时间加以cào练,所部骑兵之jīng锐程度已属大唐强兵之列,较之李贺所部虽尚有差距,可战斗力之强却远不是回鹘部族兵可比拟得了的,但听林成斌一声令下,正纵马奔驰中的诸军立时闻令而动,如臂使指般地便在高速行进间列好了以林成斌为箭头的锥形突击阵,反观乞颜直彦所部,人数虽众,阵型却húnluàn不堪,冲起来看似狂野,实则破绽百出,双方尚未正式较量,高下便已是一目了然。

    “杀!”

    两支对冲的骑军速度皆快,数息间便迎面撞上,但听林成斌一声大吼,手中的长马槊运转如飞,左挑右抹之下,接连将数名迎面扑来的回鹘骑兵挑落马下,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整支骑兵军如刀切牛油般地便杀进了回鹘军阵之中,无数的横刀挥劈luàn砍间,回鹘骑兵纷纷落马,只一个照面的冲击,看似气势如虹的回鹘军便已被冲得七零八落。

    “儿郎们,不战则死,杀,杀啊!”

    乞颜直彦压根儿就没想到兵力不多的林成斌所部如此凶悍,眼瞅着己方阵型已是散luàn不堪,心中登时大急,不管不顾地率亲兵队杀上了前去,试图拼死杀退林成斌所部的凶悍冲击。

    “众军听令,给老子杀,杀光逆贼,杀,杀,杀!”

    就在林成斌所部与乞颜直彦的主力缠斗之际,李温也气势汹汹地率部发动了冲击,此番可是其从军以来的处子之战,李温jī动之余,自是不想坠了越王府的脸面,拼着老命地驱策着手下众军向前狂奔,打算一战立下赫赫之名声,却是没功夫去考虑李显安排其出战的用心何在。

    “儿郎们,跟我来,挡住唐贼,卫我部众!”

    一见李温率部杀来,受命阻挡李温所部的乞颜直明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大呼一声,率手下两千jīng锐骑兵发动了凶悍的反冲锋,一场恶战便在黑石关前的平原上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第四百三十章铁血无情(下)

    “冲,冲,快,冲上去,杀光他们,杀,杀啊!”

    李温初经阵仗,倒真颇有些血气之勇,大呼小叫地催促着一众军卒奋勇向前狂奔,气势倒是很足,只是这阵型么,可就不敢恭维了的,只因这厮光顾着高呼冲锋,浑然忘却了要整顿队形,好在手下五千骑兵都是jīng锐之师,尽管没有将令,阵型依旧保持得不错,只是并非冲锋陷阵所应有的突击阵型,而是平推式的方形阵,气势看起来波澜壮阔,至于突击效果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跟我来,突击,突击!”

    乞颜直明虽不算甚名将,可好歹在大草原上厮混了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阵仗的人物,战略能力谈不上有多高明,可战术能力却还是有的,这一见李温所部平推而来,立马便看出了这等方形阵的问题之所在,高呼了一声,将手下两千余骑兵集结成紧密阵型,冲着李温便杀了过去,摆明了就是要从李温本人身上撕开唐军的阵势。

    “杀!”

    “看枪!”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里许,这一放马对冲之下,自是瞬息间便迎面撞在了一起,冲在两支骑军最前端的乞颜直明与李温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的怒吼,各自挺起手中的长马槊,拼尽全力地向对方刺出了绝杀的一枪。

    “嘭!”

    李温虽说是温室里的花朵,可好歹自幼得名师指点,于枪马之道上并不算庸手,这一全力发枪之下,速度倒也颇有客观之处,比起乞颜直明来,要快上了一筹,枪方出,便已如闪电般直奔乞颜直明的胸膛而去,登时便将乞颜直明吓了一大跳,顾不得伤敌,忙不迭地将已刺出的长枪一斜,猛地磕向了李温刺杀过来的枪柄,但听一声闷响之后,双枪已是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哎呀!”

    乞颜直明这一枪虽是仓促变向,力道并未使足,可其本力便大,远比李温要强上了不止一筹,这一对撞之下,李温登时便吃了个闷亏,但觉一股大力袭来,手腕麻木得几乎握不住枪柄,心立马便慌了,不敢再战,惊呼一声,一踢马腹,斜刺里便逃窜了开去。

    “休走!”

    乞颜直明先前被李温的枪速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可一个对撞之下,却猛然发现李温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罢了,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一见李温要逃,又如何肯放,手中长马槊一丢,一个扭胯,生生将奔驰中的战马强行变了向,顺势一抄手,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纵马便向李温追袭了过去,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杀!”

    “死罢!”

    乞颜直明的算计虽好,可惜却压根儿就实现不了,只因李温不过是名义上的领军大将罢了,就他那点本事,李显又如何可能真将五千大军交给其来统领,真正掌控军伍的其实另有其人,就在乞颜直明转向要去追杀李温之际,两名骑将突然一左一右地从方阵中加速杀了出来,左边秦飞龙,右边李万胜,二者皆是刚从英王府卫队选调出来的阵仗好手,这一双枪齐发之下,只一瞬便将措不及防的乞颜直明生生挑下了马去,双方数千人对冲之下,无数的马蹄硬生生将乞颜直明踩成了肉泥,没了指挥的回鹘军左翼瞬间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加之兵力又不及唐军的一半,就仅仅一个冲锋而已,便已被唐军杀得丢盔卸甲。

    “逆贼,哪里走!”

    林成斌率部击穿了回鹘军右翼之后,见乞颜直彦正在不远处拼力地收拢残部,自是不肯让其逍遥了去,大吼了一声,率部在平原上绕了个急弯,气势如虹般地向乞颜直彦袭杀了过去。

    “撤,快撤!”

    乞颜直彦于乱军丛中见己方左翼已败,哪敢再跟林成斌硬扛到底,这一瞅见林成斌挥军杀来,再也顾不得去掩护族中老幼了,一勒马首,高呼一声,率领着残部便向关前奔了回去,试图呼唤关前各部救援己方之败局。

    “出击,出击!”

    没等乞颜直彦率残部奔回关前诸部族的集结地,却见原本列阵于关前的宁古思都已是大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部族兵发起了狂野的冲锋,呼啸着向败退而来的回鹘军发动了狂袭。

    乱了,全乱了,回鹘军万万没想到各部族会让开正面,被宁古思都这么一冲之下,全军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竟被战力不算太高的宁古思都所部杀得个七零八落,与此同时,自感丢了颜面的李温羞恼之余,恶狠狠地下令全军向惊慌失措的回鹘老幼发动了屠杀一般的冲击,兵锋过处,人畜俱丧,可怜回鹘部众尽是些老幼之辈,又哪能经得起这般蹂躏,除了跪地求饶之外,再无丝毫的反抗余地,反倒是最先击溃了回鹘主力的林成斌所部在战场外头停了下来,并未参与到这场血腥的大屠杀中去,只是分为数十小队,将四散逃出来的乱兵驱赶回屠戮场中。

    “呜呜,呜呜呜……”

    血腥的大屠杀进行了足足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关前平原上尸首横陈,人畜伏尸遍野,血流漂杵,其状可谓是惨不忍睹,生生令旁观的诸部族头人们尽皆战栗不已,好在一阵收兵的号角声及时地响了起来,这才让回鹘残部逃过了这场杀劫,饶是如此,原本二万七千余众的回鹘部落就仅仅只剩下了不足两万之数,八千人的死亡之血令人怵目惊心不已。

    “放开老子,放开,宁古思都,你个狗东西,放开老子……”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原本威风不可一世的回鹘部落全军覆没,便是乞颜直彦这个头人也没能逃出生天,竟被宁古思都手下那帮子杂兵给生擒了,被生生当猪仔一般地捆了起来,四肢和在一起,串在了长枪柄上,这令素来瞧不起宁古思都的乞颜直彦情何以堪,羞恼之下,不单不求饶,反倒是不听地破口大骂着。

    “抬上来!”

    宁古思都才懒得去听乞颜直彦的胡骂,大摇大摆地策马到了一众惊恐交加的部落头人面前,狞笑着扫了众人一眼,一挥手,甚是得意地吩咐了一声,自有数名杂兵将乞颜直彦抬死猪般地提溜到了近前,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尔等都看好了,这就是叛唐之人的下场,殿下有令:叛乱者,杀无赦!来人,开刀问斩!”

    眼瞅着众人都不敢跟自个儿对眼,宁古思都心里头自是得意得无以复加,摆足了架势,一指躺在地上胡乱挣扎的乞颜直彦,得意洋洋地高呼道。

    “诺!”

    宁古思都这么一下令,自有数名杂兵冲上前去,将乞颜直彦从枪柄上解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摁倒在地,便要当场开斩。

    “饶命,饶命啊,慕容老哥,拓跋老弟,救命啊,救命啊……”

    一见宁古思都要将自个儿毙杀当场,原本正骂得起劲的乞颜直彦登时便软蛋了,顾不得甚颜面不颜面的,焦急万分地便告起了饶。

    “宁古老弟,且慢动手。”

    一众头人们虽尽皆有着兔死狐悲的心思,可已被唐军先前的血腥杀戮所震慑,全都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在这等时分站出来为乞颜直彦求情,眼瞅着侩子手已举起了屠刀,生xìng刚直的拓跋山雄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高呼了一声。

    “嗯?”一见是拓跋山雄站将出来,宁古思都倒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一扬手,冷哼了一声,暂时止住了侩子手的行刑,yīn笑了一声道:“拓跋老哥可是有甚要说的么,须知殿下有令,敢附逆者,一律杀无赦!”

    “宁古老弟,大家伙都是草原汉子,何必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一听宁古思都将李显抬了出来,拓跋山雄的气势不由地便是一窒,可却又不想就此服了软,这便强撑着说了一句道。

    “是啊,宁古老弟,乞颜老弟虽是有大错,可看在都是草原汉子的份上,就饶其一命也罢。”

    有了拓跋山雄带头,慕容文博自也就壮着胆子从旁插了一句。

    “是啊,宁古老哥,您如今可是殿下面前的红人,就帮着乞颜老哥缓缓颊,说上个情罢。”

    “宁古老弟,乞颜老弟虽有错处,可也已是受了惩处,也算是受了教训,便饶其一回罢。”

    “山不转水转,谁没个落难之时,宁古老哥就大人大量,饶了乞颜老哥一命好了,来rì也好相见不是?”

    ……

    有了两大部落头人的出头,其余部落头人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出言为乞颜直彦求起了情来,一个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倒也说得天花乱坠不已,唯独只有拓跋山野保持着缄默,只是面带愁容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呵呵,诸位所言皆是有理,嗯,是有理,可惜啊,某家有将令在身,做不得主哦,开斩!”

    宁古思都显然很是享受众人的讨饶,直笑得一双小眼睛都快看不到缝了,不过么,他可是没胆子违背李显的将令的,待得一众人等声音稍弱,宁古思都便即狞笑了起来,装出一副遗憾状地耸了下肩头,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悍然下达了斩杀令。

    “啊……”

    宁古思都话音一落,早已待命多时的侩子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横刀一挥,乞颜直彦那颗斗大的头颅便已滚落在地,一腔热血从断头处狂喷了出来,将绿油油的草地渲染成了斑斑点点的猩红,此情此景一出,登时便令一众大小头人们尽皆陷入了石化状态……

第四百三十一章尽皆归降

    “殿下有令在先,给尔等半rì时间自决,末时末牌前若是没有答复,尔等就不必答复了,想与乞颜部落同命运者,大可自便!儿郎们,撤!”

    宁古思都没理会一众头人们的呆滞神情,大手一挥,咋咋呼呼将李显的命令转述了一番,满脸子的得sè,将其狗腿子的本sè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已。

    “宁古思都,你个狗东西,老子……”

    拓跋山雄生xìng强硬,虽慑于唐军的强大,可却实在是忍不下宁古思都的猖獗,加之先前出面求情被拒,面子上早已是有些子挂不住了,再一听宁古思都说出如此这般的威胁话语,登时便炸了,面红耳赤地骂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刀子。

    “大哥!”

    拓跋山野虽始终默默无语,但却并未走神,这一见自家兄长要冲动,立马手疾眼快地按住了拓跋山雄抽刀的手,坚决而又缓慢地摇了摇头,示意其兄不可鲁莽行事。

    “嗯?哼!”

    拓跋山雄虽正在气头上,可一见拓跋山野出面阻拦,却也没敢强行坚持,这便冷哼了一声,恨恨地跺了下脚,强行压住了心头的动手之冲动。

    “唉,这是啥世道啊,我等不过只求一安稳都不可得,莫非天yù亡我各族么?”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这都造的是啥孽啊,唉。”

    “我等生而zì yóu,而今竟要为人之奴了,苍天可有眼么?”

    ……

    望着一队队垂头丧气的乞颜部落俘虏被宁古思都所部押解进了黑石关,一众大小头人们心全都拔凉拔凉地,一个个尽皆苦着脸哀叹了起来。

    “山野老弟,我等中唯有老弟见过那英王殿下,详情想来也只有老弟最是清楚,此事莫非真无通融之处了么?”

    慕容文博并没有跟着一众头人们一道感慨万千,而是缓步凑到了拓跋三兄弟身旁,出言试探了一句道。

    “大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今我等身处屠刀之下,若不早做选择,莫说富贵,便是xìng命怕也难保,汉人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我等兄弟三人之能,未必便不能在军中建一番功业,还请大哥早做决断。”拓跋山野没理会慕容文博的试探,而是目光迥然地看着其兄长,语气诚恳地劝说道。

    “山野老弟,我等此处尚能凑出七万大军,未必便不能一战,若是山野老弟肯出面主持,老哥哥愿鼎力相助。”

    眼瞅着拓跋山野不回应自个儿的试探,慕容文博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索xìng进一步挑唆道。

    “慕容老哥,非是小弟灭自家威风,凭英王殿下之手段,有五千兵力便可全歼我等,小弟曾就此与英王殿下论过兵,唉,一败涂地啊,今,四周唐军远不止明面上这两万余众,小弟实不敢行以卵击石之事,慕容老哥若是不信,大可自去尝试好了,请恕小弟不敢奉陪。”

    拓跋山野可不是愣头青,哪会被慕容文博所忽悠了去,这便一摊手,干脆无比地将事情挑开了来说。

    “二弟,此言当真?”

    拓跋山野先前只说自己不是英王的对手,却没细说其中之根由,此际将实情一道出,原本正气咻咻的拓跋山雄登时便愣住了,狐疑万分地追问了一句道。

    “大哥,小弟素无虚言,英王殿下之能实是远高出小弟不止一筹,与之对敌,小弟实无半分之信心。”

    拓跋山野很有自知之名,虽与李显仅仅只是略微较量了几下,便已深知自己与李显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一些,压根儿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值此事关全族生死存亡之时,他自是不敢有所隐瞒,这便苦笑着回答道。

    “唉,罢了,罢了,一切由二弟做主好了。”

    兄弟三人自幼相依为命,拓跋山雄自是很清楚其二弟之大才,这一听其自言远不及李显,心立马便沉到了谷底,再无一丝的顽抗之心,苦恼万分地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索xìng将决定权交到了拓跋山野的手中。

    “大哥,此事于我黑党项而言,虽是一大劫,却也未必不是新生之开始,若能彻底融入大唐,我拓跋一家因缘际会之下,未见得便不能直上青云,一切终归须得靠本事说话。”

    黑党项一族能发展到如今之规模,其中所花费的心血与代价自是惊人得很,身为黑党项的实际领军人物,拓跋山野自也同样舍不得将全族交了出去,然则他更不想坐看全族尽灭之下场,这便强笑着出言安慰了其兄一句道。

    “嗯,二弟看着办好了。”

    拓跋山雄心灰意冷之下,实在是不愿再多言,闷闷地应了一声之后,也没管一众大小头人们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回到了族人中间,盘腿端坐了下来,艰难无比地闭上了眼,对身周的一切来了个不闻不问。

    “诸位老哥,小弟之意已决,这便去关上见英王,诸位愿同往便一道走,若不愿,也请自便好了。”

    拓跋山野眼带哀伤地看了看其兄落拓的身影,而后强自扭回了头来,对着面面相觑的一众头人们做了个团团揖,丢下了句交待之后,便即自顾自地策马向宁古思都所部行了过去。

    “慕容老哥,这该如何是好?您老便领个头罢。”

    “是啊,山野老弟此举实在是太孟浪了些,我等若是就这么降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岂不得葬送在我等手中?”

    “他拓跋家不过是暴发户罢了,家败了便败了,自不会心疼,我等却是祖辈的传承,又怎能平白拱手让了人去,慕容老哥,您老便放个话好了,是战是走,我等绝不皱一下眉头!”

    ……

    一众大小头人们这一见拓跋山野说降便降,心中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的了,只是大家伙还都心存侥幸,并不想跟着拓跋山野一道行事,这便将慕容文博围在了zhōng yāng,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来。

    走?走得了才是怪事了,没见回鹘部落想走却落得个全军覆没之下场么?至于战,那就更别提了,连拓跋山野这个“河西之鹰”都没勇气去战,慕容文博自是更不会做此想法,这一见一众头人们要捧杀自己,慕容文博可就不干了,眼珠子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道:“诸位好意老朽实在是担当不起,老朽老了,只想过过太平生活,尔等要战要走,自己去定好了,就恕老朽不奉陪了。”话音一落,也不给一众头人们出言劝进的机会,一纵马便向着拓跋山野追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将首先归顺英王的大功平白让给拓跋山野。

    “啊,这……”

    “唉,该死的!”

    “罢了,罢了!”

    ……

    河西北部草原三大部落到了如今已是一灭二归降,剩下的一众小部落头人们纵使再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犹豫,只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即乱纷纷地全都纵马跟上了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的脚步……

    呼,总算是搞定了!先前那一战李显虽是放手交由高偘去具体指挥,可他本人却并未就此松懈了去,始终在城头上关注着战局的变化,哪怕是到了乞颜部落被全灭之时,李显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可待得见到一众大小头人们蜂拥着向关城而来之际,李显却是极之明显地长出了口大气——别看李显在拓跋山野面前强硬无比,血洗乞颜部落时更是眼都不带眨上一下,可要说将十几万游牧部落尽皆斩尽杀绝,李显还真未必敢下那个决心,要知道这可是十几万人命,不是说着好玩的,万一被人狠参上一把,纵使李显有充足的准备,并不担心会在朝堂上出多大的岔子,可千古骂名只怕是逃不掉了的,而今势态总算是没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李显自是有理由暗自庆幸上一把的。

    “殿下妙策平内患,属下佩服之至,不敢不为殿下贺。”

    李显一口大气呼得明显了些,侍候在其身侧的“邓记商号河西分号”的大掌柜陆士章自是能感觉得到,立马毫不犹豫地便是一顶高帽子甩了过去。

    “呵呵,老陆就休要在孤面前耍这些了,孤向来不喜虚言,你是知道的,罢了,不说这个了,那帮子杂碎孤懒得去见,就由尔去打理好了,能满足的便尽量满足,不必为孤省钱,只要他们肯交出部众,经济上多做些补偿也未尝不可。”

    陆士章乃是英王府账房管事出身,自打“邓记商号”成立伊始,他便已投身其中,乃是李显嫡系中的元老之臣,对于这等老臣子,李显一向随和得很,虽说李显素来不喜阿谀奉承之言,却也没见怪陆士章的马屁之言,只是笑着吩咐了一番,便打算就此进关休息去了。

    “殿下放心,属下知晓该如何做了。”

    陆士章乃是此番河西马场之事宜的核心参与者之一,自是清楚李显的全盘部署,这一听李显如此吩咐,却也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躬身应了诺。

    “嗯,那便好,孤……”

    对于陆士章的办事能力,李显自是信得过的,自也就懒得再多交待,微笑着应了一声,抬脚便要走人,只是人尚未动,便见刘子明急匆匆地从楼梯口冒了出来,不由地便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一皱,一股子麻烦将至的预感没来由地便涌上了心头……

第四百三十二章钦差驾到

    “殿下,陇州急件。”

    一见到李显的视线扫了过来,刘子明自不敢多有怠慢,紧赶着大步行上前去,将手中紧握着的小铜管递到了李显的面前。

    “嗯。”

    一听是陇州的急件,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想,只是眉头一扬,轻吭了一声,手一伸,已将小铜管接了过来,熟门熟路地旋开小铜管上的暗扣,取出了内里的一张纸条,摊将开来,只一看,眉头便已皱了起来——纸条上的字并不多,所言的就只有一件事——刑部员外郎裴守德已到了陇州!

    来得好快啊,这厮到底想作甚?

    裴守德被任命为彻查丘神勣遇刺案的主审官是去岁的事情,这消息李显自是早就知晓了的,甚至其离开洛阳的事儿李显也已得了线报,可却没想到裴守德来得如此之快,这才刚过去六天而已,裴守德一行便已赶到了陇州,一渡过黄河便可进抵兰州地面,如此快的行进速度显然不是来虚应差事的,这里头必有蹊跷,只是李显一时半会也想不透裴守德的真实来意,心里头难免因此犯起了叨咕。

    “报,殿下,诸部落头人皆已至关下求见,请殿下明示。”

    就在李显低头沉吟之际,却见萧队正从楼梯上冒出了头来,这一见李显正在沉思,不由地便愣了一下,但却不敢因之误了正事,微一犹豫,还是大步走到了李显身前,恭敬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李显有些子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之后,心里头已是有了决断,这便不动声sè地吩咐道:“子明,尔与士章一道去跟那帮子头人们谈谈,孤就不出面了,另,去将拓跋山野唤了来。”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刘子明与陆士章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应了诺,匆匆便下了城墙,自去忙乎收购谈判事宜不提。

    “草民参见殿下!”

    城门楼还是那个城门楼,面对着的也依旧是笑意盈然的李显,可拓跋山野却已是浑然没了早先觐见时的自信之神采,尽管进退行礼沉稳依旧,可低垂着的目光里却隐隐透着忧虑之sè,一股子伴君如伴虎的恶寒感不自觉地便从心底里狂涌了出来。

    “平身罢,孤一向不喜虚礼,相处久了,尔便可知根底,唔,此番孤能慑服北部诸族,尔之功大矣,孤向来是赏罚分明,今尔既立下大功,孤自不吝赏赐,尔拓跋一家所议定之赎买之数上浮三成,以为安家之费用,另,孤前番所言依旧不变,只是朝堂自有法度,孤却是不好一上来便给尔高官厚爵,就先在孤的卫队中屈就一骑曹,但消尔能忠心用事,一个万户侯是断然跑不了的,不知尔可愿随孤沙场见功否?”

    对于拓跋山野的才干,李显甚是欣赏,也有心加以栽培,这便微笑着将所应给的赏赐一一道了出来。

    “殿下厚爱,草民深感荣幸,只是草民却有一要求,不知当提不当提。”

    拓跋山野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站将起来,躬着身子,抱拳应答了一句道。

    “嗯,有甚要求便直管说好了,但凡孤能办得到的,断不会令尔失望便是了。”

    李显所给出的赏赐已算是相当丰厚了的,别看赎买之数只上浮了三成,可整个黑党项所拥有的牛羊马匹着实不是个小数字,这一上浮拓跋兄弟几个最少也能多拿到数万贯的财货,再者,骑曹之位虽谈不上显赫,可李显的亲卫队却不是那么好进的,那可是全河西高级军官之摇篮,内里便是一个伙长,外放到地方,都能混上个校尉军职,更别说骑曹这个等级的军官,一旦外放,那至少也是中郎将之高位,换句话说,李显已是将赏格开得极高了的,这一听拓跋山野还有旁的要求,心里头不免有些微微的不悦,只是李显城府深,却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颔首回答道。

    “谢殿下,草民不求财货之上浮,但想请殿下恩准我兄弟三人一并从军,我等愿为殿下征战四方,虽死无悔!”拓跋山野一抱拳,言语诚恳地道出了所求之事。

    “好,孤准了,山野能有此心,孤心甚慰,这河西不过区区一隅之地罢了,至于吐蕃,在孤眼中,也不过一草寇耳,孤并未放在心上,朗朗乾坤方是孤之舞台,山野既愿随孤,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得!”

    能于顺利解决河西北部诸族的同时,收得拓跋山野这等良将之才,李显自是兴奋得很,这便猛地一拍几子,豪迈无比地说了一句,雄霸天下之心已是表露无疑……

    河西的二月极美,草绿花红,阳光明媚,既无一月的寒冷,又无三月的yīn雨之绵绵,纵使是天将午时,那rì光却依旧不算炽热,照在人身上,有种暖烘烘的温馨,再有阵阵微风带来花草的清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不已,哪怕新上任的兰州刺史王庚已是在河西之地呆了有些年头了,可还是不禁陶醉在这等景致之中,微微走神之下,竟不曾注意到一骑报马已疾驰到了近前。

    “报,王大人,钦差一行已到虎头山下,离此已不到三里。”

    报马的职责便是报信,自是不会去注意王庚是否走了神,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单膝一点地,紧赶着便高声禀报道。

    “啊,哦,再探!”

    听得响动,王庚总算是醒过了神来,这便一拂大袖子,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将报马打发了去,他自己却是抬起了头来,远眺着里许外的山梁,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的封疆大吏,谁都不会喜欢钦差的到来,为的便是不想钦差在自个儿的疆域里胡乱指挥,倘若这钦差是带着不明之意图前来的,那就更讨人厌了的,很不幸,王庚遇到的便是这等最令人烦心的局面——丘神勣遇刺的事儿王庚听人说起过,只是却并不甚清楚详细之情形,可却能猜到此事的内幕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王庚实在是不想被搅入其中,自打上任以来,他便对此案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将其束之高阁,却没想到这才刚过了两个月不到,彻查此案的钦差便来了,偏生河西大都督李显又不在兰州,王庚便是想躲都没处躲去,心里头的歪腻感就别提多郁闷了的。

    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就算李显在兰州,身为刺史,王庚也须得配合此案的调查,这一条乃毋庸置疑之事,自不会是王庚心烦的根本之所在,真正令王庚头疼的是自身的立场问题,或者说是该不该配合裴守德查案,以及配合到何种程度的问题——河西诸多官吏中有大半是李显的嫡系,就算不是李显的心腹,那也是亲近李显之人,这一点王庚自是清楚得很,只是他自个儿却并不在其中,哪怕其甚是钦佩李显的才干,可却并没打算投入李显的麾下,只因王庚不想也不愿参与到血腥而又惨烈的夺嫡闹剧中去,他只是想当一个纯臣罢了,可随着裴守德的到来,站队的现实问题便已摆在了王庚的面前,该如何抉择zì yóu不得王庚不头疼万分的。

    “钦差大人到!”

    不管王庚头疼不头疼的,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不数刻,一大队兵马簇拥着数辆马车从山梁处转了出来,径直驶到了一众迎接人群的面前,一声唱礼之后,便见身穿大红官袍的裴守德哈腰下了马车,但却并未急着上前与王庚寒暄,而是矜持地在原地抖了抖宽大的袖子。

    “下官兰州刺史王庚见过钦差大人。”

    王庚乃是中州刺史,正四品的官衔,比裴守德要高出了两阶,不过么,裴守德如今是钦差的身份,见官大一级,他要摆钦差的谱,王庚自也没得奈何,只能是肃容迎上了前去,持礼甚恭地见了礼。

    “王大人客气了,客气了,本官奉旨查案,恐多有惊扰处,还请王大人多多包涵则个。”裴守德本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之所以摆谱,那是身份所限,不得不尔,这一见王庚给足了礼,自不会再拿架子,忙不迭地拱手还了个礼,笑呵呵地寒暄道。

    “不敢,不敢,此乃陛下圣谕,下官自当奉旨行事,裴大人远来一路辛苦了,下官略备了些薄酒,还请裴大人屈尊指教。”

    王庚尽管尚未决定好站队问题,可不管怎么说,该有的迎接礼仪却是万万少不得的,这便微笑着一摆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王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案情紧急,这接风宴就免了罢,且容本官在驿站安顿好后,再与王大人及诸位大人详谈可好?”

    裴守德如此急地赶来兰州,可不是来吃吃喝喝的,在没十足把握前,他并不打算跟兰州官员们都做纠缠,对于王庚的邀请,自是不愿接受,这便笑着婉拒道。

    “如此也好,裴大人,请!”

    一听裴守德说出“案情紧急”四个字,王庚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颤,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僵,可在这等场合下,却又不好随便发问,只能是点头附和了一句,心中却暗自jǐng醒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以打逼和

    “大人,陈先生到了。”

    尽管谢绝了洗尘之宴请,可却避不开兰州地面官员们的请见,再加上安顿随行人员的繁杂,这一忙乎下来,天都已是黑透了,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位访客打发了去,裴守德已是困得不行了,正打算去梳洗一番,却见一名亲卫急匆匆地行了过来,凑到近前,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快请!”

    裴守德先前之所以不与王庚等人多套近乎,为的便是等候陈无霜的到来,这一听其已至,睡意顿时便消减了大半,这便一挥手,紧赶着吩咐道。

    “诺!”

    裴守德既已下了令,前来报信的那名亲卫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敬地应了诺,一转身,大步行下了堂去,不旋踵,已领着一身青衣小帽的陈无霜从屏风处转了回来。

    “裴大人,小的给您老见礼了。”

    一见到陈无霜行了进来,本就已是站在堂中的裴守德立马便迎了上去,可还不等其开口招呼,却见陈无霜突地便是一躬,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道。

    “嗯,这个礼行得倒是规矩,就是腰弯得不够,陈兄要不再重来一次?”

    裴守德与陈无霜乃是越王李贞的左膀右臂,当初在相州时便是分主内外之智囊,“业务”上的瓜葛不多,交情自是甚佳,彼此间调侃乃寻常事儿,此际,陈无霜既出了招,裴守德自也不敢示弱,同样笑呵呵地回敬了一把。

    “哈哈哈……”

    裴守德话音一落,两人便即相视大笑了起来,大堂上的气氛自是因之爽利了许多。

    “裴兄,朝中局势可是起了变化?”

    一阵大笑之后,二人相互谦让地入了座,在屏退了侍候在旁的下人们之后,陈无霜脸sè的笑容立马便收敛了起来,肃然地开口问道。

    “陈兄高明,当真一语中的,朝局如今确有些不稳之迹象。”

    双方都知根知底,裴守德自不会对陈无霜有所隐瞒,这便面sè凝重地点了下头道。

    “哦?太子竟如此沉不住气,可叹,可叹!”

    陈无霜不愧是越王所倚重的智谋之士,尽管裴守德尚未说出朝局不稳的根源所在,可陈无霜却是一眼看破了其中的蹊跷。

    “呵呵,一朝权在手,便将令来使,人之常情耳,却也无甚可奇怪的,如今太子朝堂权柄在握,不趁机排除异己,又更待何时?也就苦了我等做臣下的。”

    一说起太子李贤,裴守德的脸上立马便露出了丝苦笑,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评述道。

    “啧啧,当真是猴急到家了,英王那头可有甚反应么?”

    身为智谋之士,陈无霜实在是很不看好李贤的能耐,嘴一撇,不屑地点评了一句,可也没多啰嗦,径直问起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

    “毫无动静,左右受倾轧的又不是他,以李显那厮的xìng子,又怎可能在此时出头揽事,便是宫里那位也玩起了沉默,任由太子在朝中胡乱行事,王爷肩上的压力骤增,虽尚无大碍,却终归是件烦心事儿。”

    裴守德没有详细说明太子针对越王的诸般举措,可言语间却明白无误地点出了越王如今在朝中的艰辛。

    “唔,这么说,裴兄此番前来,是打算请英王出山的了,这怕没那么容易罢?”

    陈无霜心思灵动得很,略一沉吟之下,便已猜出了裴守德急赶至兰州的隐蔽用心之所在。

    “是不容易,可不试试又怎知行还是不行,此事还得陈兄大力配合,哦,对了,怎地不见小王爷?”

    李显之能天下闻名,要想对付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裴守德对此也没甚把握可言,这便坦诚无比地回了一句,旋即突然想起一向喜欢凑热闹的李温居然到此时尚未露面,立马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他?嘿,被英王叫去平乱了,如今都已是英王手中的一把染血的刀喽。”

    一说起李温,陈无霜便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道。

    “嗯?此话怎讲?”

    这一听陈无霜话里有话,裴守德不由地便是一愣,忙出言追问了起来。

    “英王搞了个河西马场,将偌大的河州尽皆划归其中,一举掐死了河西北部各部族的咽喉,打算趁此机会将各部族尽皆收入囊中,气魄非凡啊,至于小王爷么,前rì刚领着兵将不肯归顺的回鹘人杀了无数,说甚子立下了赫赫战功,不外乎是在帮英王那厮扛滥杀之恶名罢了!”

    陈无霜没好气地解释了几句,话里明摆着是在宣泄对李温的极度不满。

    “唉,糊涂,糊涂啊,这劳么子战功要来何用!陈兄为何不强行制止小王爷的胡为?”

    一听陈无霜如此说法,裴守德的面sè不由地便黑沉了下来,皱着眉头,不悦地叱问了一句道。

    “嘿,制止?裴兄说的倒是轻巧,换成是你,又能制止得住么?某倒是劝了数次,让他装病不去,可他倒好,大骂陈某一通不说,去得倒是更积极了几分,这事儿一出,我越王府一系在河西已是无法再超然喽。”

    陈无霜虽是白身,可在越王府一系的地位却超然得很,并不在裴守德之下,此时一听裴守德出言责问自个儿,陈无霜的脸立马便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

    “陈兄误会了,裴某并无相责之意,只是此事一出,于王爷的大计却是大有不妥,裴某不得不担心啊。”

    陈无霜这么一翻脸,裴守德这才惊觉自个儿先前的话语有些不妥,自不想就此与陈无霜闹了生分,这便缓下了脸,温言解释了一番。

    “无妨,都是为王爷办差,些许小误会不提也罢,事已至此,该如何应对还须裴兄拿个准主意出来方好。”

    陈无霜同样也不希望与裴守德扯破脸,这便一挥手,一派大度状地将不快揭了过去,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王爷的意思是以打逼和,至不济也要让英王动起来,朝中之事有王爷在安排,只是河西这头却得靠陈兄与某多加筹谋了。”

    一谈起正事,裴守德脸上的凝重之sè登时便更浓上了几分,略一沉吟之后,语气深沉地开了口。

    “以打逼和?可行倒是可行,只是这风险却是不小,就英王那厮的谋算,此目的恐难瞒得住其,须得小心再小心方妥。”

    领教过李显的狠辣手腕之后,陈无霜对李显已是有了深深的忌惮之心,对于裴守德此行实在不太看好,只是此事乃是越王亲自下的命令,他也不好明着反对,只能是出言谨慎地劝了一句道。

    “是很难,可再难也得办了去,唔,说起来此事本该是两利之事罢,就英王在河西的诸般举措论,其之着眼点当是在东宫无疑,若能痛击太子一回,想来该是符合英王之本心的,就看该如何妥善行了去了。”

    相比于陈无霜的谨慎,裴守德明显要乐观了许多,眉头一扬,一派胸有成竹状地分析了一番。

    “或许罢,试试也好。”

    陈无霜细细地想了想李显一向以来的表现,也觉得李显之行事乃是意在东宫,可心里头到底不太踏实,隐隐觉得李显的真正目的怕是没那么简单,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甚反驳的理由,只能是有所保留地表态道。

    “嗯,那好,裴某初来乍到,对河西官场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就烦劳陈兄详述一番了。”

    李显随时可能回到兰州,裴守德自不敢多有耽搁,这便面容一正,将话题挑开了来说。

    “河西官场?呵呵,如今大体上都已是英王的后花园了,就算不是英王的人,那也都是持中之辈,又有何人敢跟其过不去的,便是那向来自命不凡的刘祎之如今也乖得有如小猫一般,别说有所违逆了,便是连个抱怨的话都不敢有半句,裴兄若是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十有仈jiǔ要落到空处去,倒是现任刺史王庚与英王府若即若离,或许能从其身上使些力,只是这效果么,却也不见得能有多大,实情如此,甚难为力啊,裴兄须得做好承受英王怒火的准备。”

    陈无霜对此番行动实在是不太看好,只是尽着本职地介绍了番河西官场的动态,言语间不时地提醒裴守德小心行事。

    “陈兄,颓丧之心态要不得啊,王爷还在朝中盼着我等的好消息,若不尽力而为,万一误了王爷大事,你我皆是罪人矣!”

    裴守德尽管百般不愿与陈无霜闹生分,可对陈无霜的颓废情绪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将越王李贞抬了出来。

    “裴兄放心,陈某也不是个怕事之人,王爷之意既是已决,陈某自当无条件配合,除死无大事,裴兄有何吩咐便直管道来好了,该陈某做的,断不敢辞!”

    陈无霜对越王是打心眼里崇敬的,此时见裴守德将越王搬了出来,神情立马便肃然了起来,语气坚决地表明了态度。

    “好,要的便是陈兄此言,唔,此事当……”

    这一见成功地激起了陈无霜的斗志,裴守德的jīng神亦是一振,探过头去,贴着陈无霜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陈无霜脸sè因之变幻个不停……

第四百三十四章暗算(上)

    chūn暖花开,于兰州而言,不仅仅意味着美景的呈现,更意味着商路的解冻,无数憋了一冬的商队蜂拥着挤到了兰州城中,带给兰州城以别样的繁华,街头巷尾熙熙攘攘,大小商铺挤挤挨挨,哟喝声,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又怎个喧嚣了得,当然了,同样的声响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感觉却是绝然不同的,旁人或许嫌吵,可王通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他此时的心情极好,自是听啥都觉得顺耳得紧——三个月了,自打受命去外地公干到如今,已是三个多月过去了,好不容易才得空回了趟兰州,王通自是不想错过与心上人的幽会。

    绣娘,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人也很普通,左右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至于样貌么,说起来也算不得出众,顶多只能算是中等水准,不说与英王府里国sè天香的两位王妃比,便是与王府里的一般丫头相比,也要稍差上一些,可王通就是喜欢,没旁的道理可言,若硬要说有的话,那便是当初枹罕城血战负伤之际,正是绣娘为王通包扎的伤口,那柔柔的小手、yù语还休的羞涩以及柔柔的语调,令素来不解风情的王通一头便醉倒在了无尽的温柔之中,本想着早rì将其娶过门来,奈何还没等王通禀明英王殿下,却又遇上了丘神勣一案,以致蹉跎至今,尚不能给绣娘一个正式的名份,这令王通颇感内疚在心的,也正因为此,他才更想早点见到心上人,以籍慰心中的无尽之思念。

    一想起心上人那脆生生的娇笑声,哪怕是一秒钟王通都不想耽搁,行走于人海里的脚步不由地便快上了几分,依仗着魁梧至极的身板,硬生生地在人海里挤出一条大道,所过之处,无有不退让三尺者,好一阵子的急行之下,王通三转两转地拐进了一条稍显僻静的小巷子,入眼便见一身红衫绣娘恰巧正端着盆水款款地行出了小院的门,王通心登时便是一暖,可脚步却不由地便是一顿。

    “啊,你……”

    或许是心灵感应的缘故,就在王通顿住脚之际,绣娘原本低垂着的头霍然抬了起来,猛然间望见rì思夜想的王通就在面前,不由地便惊呼了一声,手一颤,端着的水盆险些就此脱了手。

    “绣娘,俺回来了。”

    一见到绣娘脸上绽放出又惊又喜的神sè,王通心情立马便激荡了起来,只是他并不擅表达感情,也就只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憨态可掬地挠着后脑勺,半晌就憋出了句不咸不淡的废话来。

    “傻样,回来了就……”

    乍然见到情郎,绣娘自也同样心头撞鹿不止,可一见到王通那傻憨憨的样子,绣娘不由地便是一乐,红着脸,笑啐了一句,只是话尚未说完,脸sè却突然狂变不已。

    不好!

    王通到底是江湖豪杰,尽管此时心情激荡之下,对周遭情形不甚注意,可多年生死征战的经历所积累下来的超敏锐底子却依旧还在,这一见绣娘面sè狂变,心神不由地便是一凛,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全身的肌肉立马便紧绷了起来。

    “呼……”

    王通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奈何对于有准备的突袭而言,却还是迟了一些,还没等王通作出躲闪的动作,就见一名先前挑着货担慢悠悠地走在王通身后的货郎突然一耸肩,将担子两头的货箱振落,一旋身,顺势一挥,手中紧握着的黑沉之铁棍已呼啸着砸向了王通的后背,紧接着,两名原本正袖手蹲在巷子两旁的闲汉突然窜起,各自一挥手间,两条粗大的铁链已如灵蛇般卷向王通的双腿,更有两名刺客从房顶上冒出了头来,举着弩弓瞄着王通的双肩便shè,五名刺客之间的配合极之默契,攻势一发之下,便已成了绝杀之局,不给王通留下丝毫的躲闪之机会。

    “绣娘快走!”

    王通素以力大著称,在身法方面却是弱项,这一见五名刺客出手如电,便已知自个儿怕是万难逃脱了去,心中不禁大急,唯恐绣娘也因之遭了劫,口中发出一声狂吼,身形猛地一沉,一个马步下蹲,险而又险地避过了激shè而来的两支钢箭,可却躲不过背后挥击而来的一棍,但听“嘭”的一声闷响过后,王通魁梧的身子竟生生被击得向前飞跌了出去,可还没等其落地,两条铁链已闪电般地卷住了其双脚的脚踝,只一扯,王通整个人便重重地撞倒在了地面上,溅起一大片灰蒙蒙的尘埃。

    “噗……”

    这接连两下的打击实在是太重了,饶是王通身体强健已极,却也无法硬扛下来,一口血没憋住,竟狂喷了出来,显然受伤已是不轻,然则王通却不肯就此认了命,双脚猛地一缩,巨大的力道迸发之下,竟拉得两名手持铁链的闲汉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在地。

    “哈!”

    手持黑铁棍的货郎没想到王通连番受重击之下,竟然还有如此之力道,心头不由地便是一紧,再一看左右两名同伴已无力控制住王通的身形,自不敢怠慢了去,这便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铁棍猛地一抡,全力一棍砸向了王通的腰部,与此同时,shè空了弩箭的两名刺客也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人尚在空中,腰间的横刀已是出了鞘,双刀一左一右如链般地斩向了王通的双臂。

    “呀……”

    王通一身的本事都在流星锤上,奈何此番乃是来会心上人,自不可能将沉重无比的流星锤带在身边,也就只是在腰间暗缠了根不甚粗的铁链作为防身之刃,此际一见两刀一棍尽皆冲着自个儿的要害来了,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嘶吼了一声,身子猛地一侧,整个人如同葫芦般地滚了开去,顺势一抄手,将腰间的铁链抽了出来,猛地一抖,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暴然而起中,铁链如同活过来一般地窜了出去,准确无比地击在了右侧刀客的刀面上,一声“叮当”的脆响过后,那名刀客的横刀便已被振到了一旁,而王通并未就此收手,手腕猛地一振,铁链已借助着反震之力,猛地回旋缠向了左侧刀客的手臂。

    左侧那名刀客显然没想到王通在此绝境之下,居然还能有此战力,这一见铁链如龙而至,不禁便有些子慌了神,顾不得伤敌,忙不迭地收刀一立,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铁链的绞缠,可还没等其缓过一口气来,却见王通手臂又是一振,原本回旋不已的铁链突然抖得笔直,如铁枪一般地刺向了空门大开的刀客之胸口,直惊得那名刀客冷汗狂冒不已,有心要躲,奈何人在半空,浑然无处可以借力,不得不仓促劈出一刀,试图震开急袭而来的铁链。

    “呛啷!”

    左侧刀客的反应着实迅捷得很,这一刀虽是仓促出手,力道有所不足,可准头却是极好,正正地劈中的铁链的尖端,只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王通的力量,硬撼之下,整个人被生生震得倒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地撞在了巷子的墙上,一时间竟疼得爬不起身来。

    “嘭!”

    说时迟,那时快,王通铁链出手击退两名刀客的过程虽复杂,可时间却不过就一息而已,此时货郎的棍也已挥击到了王通的身前,只是因着王通的翻滚及时,这势大力沉的一棍竟落到了空处,擦着王通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巨大的力道生生将青石地面砸出了个大坑,碎石四溅之下,声势惊人至极,可却连王通的毛都不曾伤到一根。

    “死罢!”

    王通没理会重击在身边的铁棍,大吼一声,双脚用力一个卷缩,已生生将本就立足不稳的两名闲汉硬扯到了身边,手中的铁链一荡之下,振出数个大小不一的圈子,只一旋转,便已将两名闲汉套入其中,手一紧,再一拽,已将两名惊恐万状的闲汉拉到了身前。

    “住手!”

    就在王通将将发力将两名闲汉毙杀之际,却听一声暴吼突然响起,王通微一愣神,入眼便见原先被振飞的右侧刀客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惶急无比的绣娘身边,手一抬,寒光闪闪的横刀已架在了绣娘的脖颈之间。

    “放开她,若不然老子宰了这两混球!”

    一见到绣娘被擒,王通的心不由地便抽紧了起来,腰一挺,人已跃起,双臂一圈,已将两名被铁链捆得结实无比的闲汉扼在了身前,怒视着那名刀客,暴吼了一声道。

    “老子手滑,数到三,你若是不缴械投降,老子的刀怕是要握不住了,如此俏生生的小丫头只好去跟阎王爷当小妾了。”

    那名劫持了绣娘的刀客压根儿就不受王通的威胁,狞笑了一声,手微微一紧,锋利无比的刀锋便已切破了绣娘的脖子,一道刺目的血线瞬间便在白皙的脖颈间涌了出来。

    “不要!”

    王通宁可自己身死,也绝不想看到绣娘受伤害,这一见那名刀客如此狠手,心中大疼不已,紧赶着便高呼了起来。

    “一,二……”

    刀客冰冷地一笑,丝毫没在意王通的焦躁,不紧不慢地数起了数来。

    “且慢,尔等若是肯放过绣娘,老子由得尔等杀剐便是了!”

    这一听那名刀客即将数到三,王通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一咬牙,开出了个条件。

    “可以,只要尔肯乖乖受擒,这小娘皮老子还舍不得杀。”

    刀客得意地一笑,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拍绣娘的脸蛋,yīn森森地说了一句道。

    “休想,放了绣娘,老子就跟你们走,否则免谈!”

    王通乃是走老了江湖的人物,压根儿就不信这群刺客会讲甚信用,这便眼一瞪,语气决然地回答道。

    “啧啧,这可就难办了,放了人,你若是反了悔,那老子不是得抓瞎,嘿嘿,要老子先放人也可以,就请阁下自己先废了双臂好了,若不然,老子便杀了这个小娘皮,何去何从,阁下大可自己去选!”

    刀客显然也不是江湖菜鸟,自不肯按王通的意见办,而是提出了个不容王通拒绝的交换条件,此言一出,王通的脸sè立马便难看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暗算(下)

    抉择,艰难无比的抉择!从本心来说,王通并不怕死,这些年来尸山血海早见识多了,对生死之事,王通早已看淡了去,可他却不能不在乎绣娘的安危,若是可能,他宁愿替代绣娘去死,他原本就打算等绣娘逃走之后,再与刺客们决死一战,宁可死,也不能被生擒了去,只因他很清楚这群刺客要生擒自己的目的绝不单纯,十有仈jiǔ是冲着“鸣镝”乃至英王殿下来的,就这点而论,王通绝不能容忍,哪怕是拼着自己的xìng命不要,他也不想自己成为旁人对付英王的质押品,若是独身一人的话,王通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死便死了,大不了再投胎做人好了,可惜此处还有个绣娘在,而这是王通绝难割舍的心头之肉!

    “阁下还没想好么?老子的耐心可是不太好啊,这小娘皮水嫩嫩地,杀了怪可惜的,阁下要是死了,老子们便替阁下享受一把好了。”

    眼瞅着王通半晌没回应,刀客脸上的笑容立马便yīn冷了起来,yín笑了一声,再次出言逼迫了王通一把。

    “通郎快走,别管妾身!”

    没等王通开口,已从最初的震惊与慌乱中醒过了神来的绣娘便已焦急地呼喝了起来。

    “小娘皮还挺辣得么,嘿嘿,到了榻上想来也有劲,不错,不错!”

    这一见绣娘要挣扎,刀客可就不客气了,空着的左手一圈,便已掐死了绣娘的细柳腰,yín邪地嬉笑了起来。

    “住手!放开她,老子就跟你们走!”

    眼瞅着绣娘受辱,王通自是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大吼了一声,将怀中那两名已被扼得快断气的闲汉往边上一抛,顺势丢下手中的铁链,双手背在了身后。

    “嘿嘿,算阁下识相,放心,只要阁下乖乖配合,不止这小娘皮没事,阁下也是一样!”

    一见王通丢下了铁链,刀客满意地笑了起来,手一收,已松开了绣娘的腰。

    “通郎,你没事罢,伤着哪了?”

    绣娘牵挂王通的安危,一得zì yóu便惊呼着向王通跑了过去,可不等其跑到位,就见那名刀客身形一闪,已是拦住了绣娘的去路,刀光一闪,横刀再次架在了绣娘的脖子上。

    “混帐!”

    一见绣娘再次被制,王通登时便急了,脚一抬,便打算上前拼命。

    “阁下别激动,老子手可不太稳,要想这小娘皮无事,阁下还是老实些好。”

    刀客灵醒得很,不待王通有所动作,已是yīn测测地威胁道。

    “绣娘走,去英王府,找我大哥!”

    王通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因绣娘被擒之故,半点都发挥不出来,眼瞅着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多拖延下去了,这便深吸了口气,沉声吩咐了一句,而后,伸出了双手,示意那几名围在四周的刺客上前拿人。

    “嘿嘿,这就对了,老子们并无恶意,阁下只要乖乖听话便一切都好说!”

    刀客见几名同伴已将王通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倒也没再为难绣娘,贼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之后,也没再多理会绣娘,数人拥着王通便行出了小巷子,转进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不数息便已走得没了影。

    “啊……”

    连番受惊的绣娘直到已看不到王通等人的身影之际,方才回过了神来,惊呼了一声之后,连院子的门都顾不上关,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巷子,左顾右盼了几下,见已失去了王通的踪影,心急如焚,这便发足狂奔着向英王府方向冲了去,那等惶急状自是引来了街上无数行人的诧异之目光,只是绣娘此时已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满心眼里只有求救这么个念头……

    河西地域不算大,可也有着十四个州之地,诸般rì常事宜本就缠杂得很,再算上李显重整河州的大计划,每rì里要处理的公务可就海了去了,如今李显不在府上,所有的事情自是全都压在了张柬之的身上,饶是其jīng力过人,却也有些子应付为艰之窘,这不,天都已过了午时了,张柬之还在书房里忙着批阅公文,连午膳都没时间用上一口。

    “张先生,出大事了,府里的王通遭人暗算,已被人拿了去!”

    就在张柬之埋首公文堆中之际,却见高邈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冒了出来,面sè惶急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怎么回事?说!”

    张柬之乃是英王府的实际大总管,除了内院之外,府里的大小事情无所不管,对于人数不多的“鸣镝”最jīng锐之行动组成员自是熟悉得很,这一听王通遭了人暗算,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语气里也不禁带上了丝煞气。

    “回先生的话,实际情形奴婢也不甚清楚,是王通的相好前来找王宽报信,奴婢也是听了王宽的转述,实不敢胡乱言之。”

    高邈乃是李显打小了起的伴当,自是清楚张柬之在李显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对于张柬之的询问,他又哪敢胡乱应答,这便紧赶着将得知消息的详情说了出来,并不敢随意谈及自个儿的看法。

    “嗯,去,将王宽还有那女子一并请了来。”

    张柬之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心中已是有了些想头,但却并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面sè平静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奴婢这就去!”

    张柬之既已开了口,高邈自不敢有所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行出了书房,不数刻,已领着王宽、绣娘二人转了回来。

    “属下参见张先生。”

    一见到张柬之面sè冷峻地高坐在上首,王宽忙不迭地便抢上前去,抱拳行了个礼,而绣娘则是默不作声地福了福,好奇地打量着张柬之,心里头满是疑惑,实是闹不清这中年文士究竟是何许人物,居然能在如此戒备森严的书房里高坐主位,然则一想到生死不知的情郎,绣娘的好奇心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去,只剩下满心的惶急,可又不敢随意开口,直急得额头上都沁满了汗珠子。

    “嗯,免了。”

    张柬之人虽端坐着不动,可眼光的余角却始终在观察着绣娘的反应,这一见其面sè惶急不像有假,心中的想头登时更笃定了几分,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一挥手,示意王宽站到一旁,而后手捋着胸前的长须,面sè淡然地转头看向了绣娘,语气平静地开口道:“这位姑娘,王通的遭遇究竟如何,且说来与某听听可好?”

    “奴家绣娘见过张先生,通郎危在旦夕,还请张先生救救他罢,奴家给您磕头了。”

    一听张柬之开了口,早已惶急无比的绣娘可就有些子支撑不住了,一头跪倒在地,磕头连连地哀求道。

    “姑娘莫急,人自然是要救的,我英王府的人又岂能容宵小之辈欺凌了去,只是要救人,就得先摸清敌情,姑娘且先将实情述说分明,张某自会为你做主!”张柬之本就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其杀xìng一点都不比李显来得小,这一出言便是杀气腾腾不已。

    “多谢张先生援手,事情是这样的……”

    得了张柬之的保证,绣娘的心自是稍安定了些,又磕了几个头之后,跪直了身子,款款地将王通遇袭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尽管因其不懂武功,对双方交手的经过言述得不甚分明,可大体上的事情却是交待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张某心中有数了,姑娘且先请下去休息,张某自会料理一切。”

    听完了绣娘的陈述,张柬之的脸sè虽不变,可眼神里的凌厉气息却是更盛了几分,但并未对绣娘多言,只是温和地安抚了一句道。

    “这……”

    尽管张柬之已作出了保证,可绣娘却并不敢全信,犹豫了一下之后,将目光投到了王宽的身上。

    “绣娘放心,张大人说没事,那就一准没事,去罢,毋庸担心,二弟定会完好归来的。”

    对于王通与绣娘之间的事儿,王宽自是早就清楚了的,也知道王通将绣娘一家接到兰州之事,虽不甚赞同,可也没有反对,甚至还帮着打打掩护——“鸣镝”有着明确的规定在,行动组的核心成员之婚嫁大事必须严格审批,以防jiān细混入组织,似王通这般未曾请示便私下将人接了来,其实已有了擦边球的嫌疑,只是因着王宽兄弟感情深,加之又清楚绣娘一家的实际情形,这才会帮着按下此事,此番见绣娘为了王通之事如此惶急,王宽心里头的一点小疙瘩自是早就消散了去,这一瞅见绣娘的探询目光看了过来,也就温和地劝解了一句道。

    “是,奴家告退了。”

    一听大伯如此说法,绣娘自不敢再坚持,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由着书房里侍候着的下人陪着出了书房,径自去安顿不提。

    “张先生,此事恐另有蹊跷,还请您老明示。”

    高邈跟随李显rì久,见多了yīn暗,阅历上自是不差,倒是看出了些不妥之处,只是并不敢自作主张,而是向张柬之请示了一句道。

    “嗯,高公公即刻亲自到刺史府报案,严令王刺史侦办此案;王宽,你率人即刻赶到现场,细细察看一番,找找线索,某这就将此事禀报殿下,请殿下回来主持大局!”

    张柬之并未将自个儿的判断说将出来,而是面sè肃然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眼神里的肃杀之气愈发浓烈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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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