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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六章裴行俭的助推

    更新时间:2012-12-02

    “儿臣参见父皇,见过母后。”

    太子李贤来得很快,前去传唤的小宦官去后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他便已匆匆行进了御书房中,满头满脸的汗水,显然走得很急,气sè也不甚好,原本英挺的脸上满是憔悴之sè,不过二十三岁的年龄而已,望将过去,竟已似中年,足见这些年来过得着实算不上舒心————自去岁武后主政以来,李贤已是rì渐边缘化,尽管不断努力,可离着政治核心却是越来越远,朝堂大事基本已无其置喙之余地,大小事宜没武后的点头,李贤便啥事儿都办不成,长久的苦闷之下,人自是老得快了些,心也就无从舒起了的。

    “嗯,河西的军报可是在你处?”

    高宗心里不爽得很,并没有因太子持礼甚恭而脸sè稍霁,连叫起都不曾,便即直奔了主题。

    “啊,哦,回父皇的话,确有份河西的军报在孩儿处,是母后前rì派人转给孩儿的。”

    一听高宗语气不善,李贤的身子不由地便是微微一颤,有些子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来,支吾了两声,方才紧赶着禀报道。

    “为何不报与朕知,嗯?”

    高宗并未因李贤的解释而释怀,脸sè反倒是更难看了几分,极之不悦地哼了一声道。

    “这……”

    这一听高宗死追着这份军报不放,李贤的脸sè不免便有些子发苦了起来——前rì武后紧巴巴地派人将河西军报送到了东宫,说是让其拟个方略出来,以备朝议之用,这军报李贤收倒是收下了,却并没放在心上,一者是不想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二来么,潜意识里也不愿见到李显继续建功立业,这便拖着没去理会,本打算过了中秋再做打理,却没想到高宗知道了军报之事,还喋喋不休地追问个没完,这令李贤不免怀疑今番被召来乃是武后在后头嚼舌根之故,心头气苦不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当真好胆,这等军国大事也是尔能儿戏的么?你,你,你真要气死朕不成?”

    高宗心里头本就憋着一把火,再一看李贤那畏畏缩缩的小样子,火气登时便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拍文案,叉指着李贤便毫不客气地喝斥了起来。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敢无礼非法,实是因此事太过重大,母后处又无特别之吩咐,儿臣自不敢怠慢了去,连rì来已与诸属官商议多回,却尚未能取得一致之意见,故不敢轻易惊扰了父皇。”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李贤的心里头已是认定自己是被武后坑了,自是十二万分的不甘心,趁着告罪的当口,反过来咬了武后一口。

    “狂悖,本宫移交军报之际,可是嘱咐过此事须得紧要办了去,尔自惰懒,却怨本宫不曾交待清楚,此是何道理,嗯?”

    武后可不是那么好咬的,不待高宗发话,她便已毫不客气地驳斥了李贤一番,声sè俱厉已极。

    “母后误会了,孩儿并不敢胡乱妄言,实是前来移送的奴才不曾有丝毫交待,然孩儿却是不敢耽搁了去,奈何孩儿对军伍之事并不熟稔,以致时至今rì尚未能有些个头绪出来,是孩儿的不是。”

    明知道被武后狠狠地坑了一把,可李贤除了心里头气苦之外,却是不敢强扛到底,也就只能是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一番。

    “够了,朕问你,那军报如今何在,嗯?”

    高宗心里头记挂着前线之军情,又哪有闲心去理会这对母子俩之间的争执,这便一挥手,不耐已极地喝问了一句道。

    “啊,在孩儿宫里。”

    李贤此番受召之际,那前去传旨的宦官并没说明高宗召见的用意何在,甚至不曾对其提起过河西军报的事儿,毫无疑问这是武后在其中做了手脚之故,摆明了就是要拉李贤来当这个替罪羊,到了此时,李贤也算是看出来了,只不过看出来归看出来,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面对着高宗的喝问,也就只能是尴尬万分地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那还不快去取了来,愣在这作甚,嫌朕气得不够么!”

    高宗心情焦躁之下,越看李贤便越是不顺眼,火冒三丈地拍了下文案,气恼万分地斥骂了一嗓子。

    “啊,是,父皇息怒,孩儿这就去,这就去。”

    李贤被高宗骂得个面红耳赤,心中尽自委屈万分,却不敢有甚怨言,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向东宫赶了回去,不数刻,便已捧着本厚厚的奏折转了回来。

    “启禀父皇,孩儿已将河西军报带了来,还请父皇御览。”

    李贤紧走了数步,来到了文案前,恭敬万分地将军报双手捧着递到了高宗面前。

    “哼!”

    一见军报已至,高宗也懒得再跟李贤置气,这便冷哼了一声,一伸手,将军报抄了过来,搁在文案上,翻将开来,细细地翻阅着。

    “狂悖,区区吐蕃小寇,竟敢猖獗若此,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发大军剿灭了此獠!”

    高宗翻阅得很快,不多会便将整本奏折全都过了一遍,末了,将奏本往文案上重重一拍,恼怒异常地骂了一句道。

    “陛下息怒,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了去方好,妾身以为此时已是中秋时分,并非进兵之良机,待来chūn再做计议也不迟,至于河西一地,有显儿这般大才在,当不会有事的,陛下只管放宽心好了。”

    武后之所以将河西军报移交给太子去办,本意也是不想坐看李显风生水起,也就是借着太子的嫉妒心理来达成此目的罢了,此际见高宗起了征伐吐蕃之心,自是不愿见此,这便言语委婉无比地宽慰道。

    “陛下,天后娘娘所言甚是,严冬将至,与战不利,倘若深陷高原,难保大非川惨剧不再重演,当稳妥为上。”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确该从长计议方妥,恳请陛下圣裁。”

    “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也,非可轻为之,还请陛下三思。”

    ……

    在场的诸般臣工中,除了太子与裴行俭之外,全都是武后一党的中坚人物,这一听武后话虽说得委婉,可反对征伐的意思却是明了无比,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捧武后臭脚的机会,一个个尽皆站将出来,乱纷纷地进着言,说的话虽不同,可意思却全都是一个样,太子见状,似乎有些意动,嘴角嚅动了几下,似有yù言状,可到了底儿,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sè复杂无比地低下了头。

    “唔,此事,此事……”

    高宗倒是有心要支持李显的开战请求,可一见武后以及诸般大臣尽皆反对,自是不好太过独断专行了去,吭哧了几声,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能否容老臣一阅军报?”

    就在高宗左右为难之际,却见裴行俭从旁站了出来,一躬身,言语诚恳地请求道。

    “这个自然,裴爱卿军略过人,朕正要借鉴一二,拿去罢。”

    高宗素来信赖裴行俭的能力,这一听其要看军报,自不会有不允之理,很是爽快地一摆手,示意随侍在侧的小宦官上前将军报转递给了裴行俭。

    “谢陛下隆恩。”

    裴行俭持礼甚恭地谢了一声之后,这才慎重其事地接过了军报,微躬着身子,就在御前细细地研读起了这份军报,神情专注已极,似乎看得极为的投入,其实不然,他此际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这份军报上,只因内里的详情他早已知晓了,当然了,并不是从军报中得知的,而是从李显派人送来的副本中得知的,实际上,今rì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御书房里,也全是李显事先交代的结果,为的便是还李显一个人情。

    “裴爱卿对此战事可有甚高见么?”

    裴行俭看得很慢,而高宗却并无一丝的不耐之sè,静静地端坐在几子后头,直到裴行俭抬起了头来,这才含笑问了一句道。

    “可战!”

    裴行俭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个判断。

    “可战?这……,裴爱卿之意是……”

    高宗虽是想战,可到底心中不托底,也真怕当年大非川的惨剧再次上演,这一听裴行俭如此说法,心中虽是一喜,但却不敢轻易下了决断,而是犹豫地追问道。

    “陛下明鉴,您咸亨三年曾问臣能征吐蕃否,臣对曰:不能,只因是时吐蕃君相相合,非可一战遂下,而今时吐蕃老王已丧,新君年幼,难以掌控全局,纵使噶尔?钦陵再能,必多掣肘者,其一败,则吐蕃无能为也,以英王殿下之能,一战必可定焉,故此,臣以为此时当战,战则必胜无疑!”

    裴行俭先前虽不时地翻动着奏本,可心思却不在其上,而是在最后定夺一下是否要真的帮李显这个大忙,待得抬起头来时,心中已是坚定了原先的想法,此时听得高宗见问,自是不会再有丝毫的犹豫,斩钉截铁地便给出了肯定无比的判断。

    “说得好,朕也是如此看,这一仗该打!来人,拟诏!”

    一听裴行俭说得如此之肯定,高宗心里头最后的一丝担忧也没了,竟不问过武后,独断乾坤地便下了决断,此言一出,不止是诸臣工们,便是武后与李贤都为之脸sè狂变不已……

第五百二十七章乾字计划(一)

    更新时间:2012-12-03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黑沉沉的天空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的鱼肚白,难熬至极的一夜总算是要过去了,被生生折腾了一夜的吐蕃守军头晕脑胀之余,也不禁为之庆幸不已,好歹总算是强大的唐军面前保住了关城不是?然则待得天更亮一些时,这等庆幸之心可就转变成羞恼之意了,不为别的,只因折磨了守军一整夜的唐军居然只有千余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列队于城下,丝毫没将关城上数千守军看在眼中。

    “哈哈哈……,弟兄们,钦陵老儿如此盛情款待,还不赶紧谢过了去!”

    望着关城上那些满脸晦sè的吐蕃守军们,张琛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运足了中气,高声呼喝了一嗓子。

    “多谢钦陵老儿盛情,后会有期!”

    张琛话音一落,千余唐军将士便齐声嘶吼了起来,声浪如雷中,登时便令城头的守军尽皆变了脸sè。

    “撤!”

    天已将亮,奚落了噶尔?钦陵一番之后,张琛也不敢在此地多做耽搁,毕竟昨夜这么一闹,分散四周的吐蕃军只怕都已向伏牛川聚集了过来,再不走,那就只能等着被人包饺子了,张琛可没自大到以为力敌千军之地步,实际上,便是此时离开,也已是有些晚了,接下来注定要遇到无穷的围追堵截,逃出生天的机会不能说没有,可最多只有一线,而这,早在张琛领受此项命令之际,便已是知晓了的,然则,为了乾字计划能得以实施,张琛并不惜一死!

    “大相,唐寇猖獗,末将请求率部追击,不灭唐寇誓不回营!”

    “大相,不能就这么放了唐贼,末将愿率部杀之!”

    “大相,您就下令罢,末将愿拼死杀贼!”

    ……

    被唐军如此这般地羞辱了一番,一众吐蕃将领们可是全都气炸了肺,全都冲到了噶尔?钦陵的面前,七嘴八舌地便嘶吼成了一片,浑然没见噶尔?钦陵的脸sè已是铁青无比——噶尔?钦陵担心的不是关下这支正逃窜中的唐军,担心的是不见了踪影的河湟军主力,道理很简单,聚兵令已经发出,各处兵马正急速向伏牛川赶来,此时再想要做调整,已是很难,在这等混乱之中,河湟军主力极有可能会趁机远遁,一旦河湟军主力逃回了唐境,那就意味着噶尔?钦陵原先预定的围点打援之计划彻底破了产,这倒也就罢了,更深层次的担忧在于此番伏牛川之战的破产势必会引来李显这只猛虎,倘若大唐真发大军前来攻伐,政权尚未稳固的吐蕃国能否守得住吐谷浑可就难说了,而没了吐谷浑这么个缓冲之地,吐蕃又能支撑得了多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噶尔?钦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河湟军逃出生天的。

    “仁次松,尔率本部兵马即刻出击,无比咬住这支逃走的唐寇,再,传令德蒙尽起乌海之军横断布哈河,不得放唐寇过河!”

    噶尔?钦陵没理会诸将们的喧哗,静静地思索了一阵之后,便已有了决断,一摆手,止住了诸将们的话头,面sè坚毅无比地下了令。

    “诺,末将遵命!”

    万夫长仁次松一听点到了自己的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躬身应了诺,急匆匆地便奔下了关城,自去调兵遣将不提。

    “传令赞婆并摩索多两部即刻散开队形,务必找到唐寇主力之所在,另,传令悉多所部紧守大通河谷,不得某之将令,不可擅自出击……”

    噶尔?钦陵没去管仁次松的调兵行动,平板着脸,飞快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须臾之后,便见数只苍鹰从关城上冲天而起,分别向东、南、北三个方向展翅飞了去……

    “末将萧三郎参见殿下!”

    接到聚集将之令的萧三郎方才赶到大都督府,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被传到了书房,这才一进门,入眼便见一身整齐王服的李显正面sè肃然地端坐在几子后头,自不敢稍有怠慢,忙紧走几步,抢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礼参见道。

    “不必多礼,孤此番叫尔来,是有件重任要尔承担,生死各半,尔可敢为否?”

    李显没多客套,只是摆了下手,示意萧三郎平身,而后脸上的笑容一收,面sè肃然地发问道。

    “请殿下下令,末将万死不辞!”

    萧三郎乃血勇之将,自打鄯州战事起后,便没少上书请战,可惜都没得到李显的允许,自是早就憋足了劲,此时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却是丝毫不惧,面sè坚毅地一躬身,慨然地回答道。

    “好,养兵千rì,用兵一时,是该到第一旅扬威的时候了,随孤来!”一听萧三郎如此表态,李显欣慰地笑了起来,一挺身,站直了身子,招了下手,将萧三郎领到了墙角边摆放的巨幅沙盘前,指点着沙盘上的某处,神情凛然地开口道:“孤要尔五rì内赶到此处,并在十数万吐蕃大军强攻下坚守十rì,以待孤之大军赶到,尔可能办得到?”

    “殿下,请恕末将直言,守御不是问题,以我第一旅之实力,便是二十万来敌也能力拒之,只是此去路途遥远,纵使乘快马,也断无法在五rì内赶到,再者,一路敌军阻隔不断,我部虽能,却也无法层层破击,非是末将不敢应命,实是不能也。”

    萧三郎只一看李显指点的方位,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微微一算,便已断明此事绝非他第一旅能达成的,自不敢胡乱应承下来,而是直言不讳地拒绝道。

    “呵呵,三郎倒是老实,不错,若是正常行了去,确无法及时赶到地头,然,孤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有把握让三郎及时出现在此,唔,只是道路艰险,所携之辎重却是无法充足,后继补给也实难接应上,要守十rì确非易事,三郎可能办到否?”

    李显并未因萧三郎的拒绝领命而动怒,只是微微一笑地换了个说法。

    “这……,殿下明鉴,我部战力虽强,可靠的便是辎重,若不能明了所携辎重之多少,末将还是不敢胡乱应承。”

    萧三郎狐疑地看了看沙盘上的位置,又偷眼看了看李显,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到了末了,还是出言谨慎地回了一句道。

    “嗯,是这个理儿,孤此处有一地图,按此行了去,当可及时抵达,至于所携带之辎重么,三郎可自算了去。”

    对于萧三郎的谨慎与小心,李显显然甚是欣赏,只因李显很清楚火器部队的优劣势之所在,真要是萧三郎不问缘由地胡乱领命,那李显还真不敢将此重担交到其手上,这会儿见萧三郎慎重如此,李显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也没再多卖关子,这便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卷着的绢帛,递到了萧三郎手中。

    “原来如此,末将明白了,此事纵难,末将拼死也要达成!”

    萧三郎的谨慎可不是表面功夫,哪怕李显已是作出了保证,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将地图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比照着沙盘推演了一回,直到心中有数了,这才躬身领了命。

    “那好,今rì的议事三郎就不必参与了,即刻赶回营地,明rì一早便出发,孤等着三郎的好消息。”

    一听萧三郎作出了承诺,李显也没再多废话,一摆手,示意萧三郎自便。

    “诺,末将遵命!”

    李显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萧三郎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躬身行了个礼,一转身,匆匆出了书房,自行赶回靠山镇驻地不提。

    “禀殿下,刘子明将军来了。”

    萧三郎刚走,张明武便即大步行进了房中,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传罢。”

    李显扫了张明武一眼,见其脸皮虽绷得紧紧的,可嘴角边分明挂着丝窃笑,不由地也乐了起来,只因李显已是猜出张明武究竟在笑些甚子,可也没多废话,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声。

    “殿下,末将,末将……”

    张明武应诺而去之后不久,一身风尘的刘子明便已是疾步抢进了房中,一见到李显的面,登时便有若委屈的孩子遇到了爹娘一般,眼圈一红,竟自哽咽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子明,这是怎地了?”

    李显有心要逗一下刘子明,这便故意装作不知地惊疑了一声。

    “殿下,末将,唉,末将惭愧,军中弟兄如今正在敌重围中厮杀,可末将却……”

    刘子明心里头着实是委屈得不行,跟着李显都已是七年之久了,好不容易才得了外放河湟军的机会,正想着能放手大干上一番,可没想到急赶慢赶地到了鄯州前线,却就差了小半rì的功夫,愣是没能赶上战事爆发,头上顶着河湟军副将的大帽子,却只能在后方发着呆,这等滋味本就不好受了,偏生还被张明武等人大肆取乐了一番,当真令刘子明委屈得想放声大哭上一回的。

    “罢了,孤就再给你个机会,去靠山镇寻萧三郎,就说孤交待的,你与其一道出征好了,这回要是再错过了,孤可就不管了。”

    李显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刘子明一番,直到看得其面红耳赤之际,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啊,多谢殿下,末将告辞了。”

    刘子明最怕的便是赶不上此番大战,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哪还按捺得住,紧赶着谢了一声,一溜烟便跑出了房去。

    “这傻小子!”

    李显摇头笑骂了一声,也没去责怪刘子明的失礼,缓步踱到了沙盘前,蹲将下去,再次细细地推演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乾字计划(二)

    更新时间:2012-12-03

    “报,大相,赞婆将军急件!”

    伏牛川关城的城门楼里,仅着一身单衣的噶尔?钦陵正面sè凝重地俯身在大幅地图上,却见其亲卫队长急匆匆地从外头冲了进来,手捧着枚竹筒,语气急促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听得响动,噶尔?钦陵猛然抬起了头来,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那枚竹筒,拔开盖子,从内里倒出了张纸条,摊将开来,只一看,眉头不由地便皱紧了起来,却也没多说些甚子,随手将纸条往文案上一搁,伸手便在大幅地图上比划了起来,越是比划,眉头便锁得越是紧了几分。

    “大相,出甚事了?”

    眼瞅着噶尔?钦陵脸sè不对劲,亲卫队长不由地便有些子沉不住气了,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嗯,找到唐军主力了。”

    噶尔?钦陵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哦?太好了,这回看唐寇往哪逃去!”

    亲卫队长先是一愣,接着便兴奋了起来,握拳用力一挥,从牙缝里挤出了句狠话。

    “东南,唔,莫愁山?落鹰岭?阿难山?”

    噶尔?钦陵没去理会亲卫队长的瞎兴奋,皱着眉头用指甲在地图上划出了三道线条,口中呢喃地念叨着,显然对河湟军主力的去向颇为的不解。

    “大相,您这是……”

    亲卫队长原本正因发现了唐军主力而兴奋不已,可一见噶尔?钦陵不单不兴奋,反倒面sè凝重无比,自不免好奇心起,这便试探地问了半截子的话。

    “没事,去,传某之令,着各部落头人即刻遍询部落之民,务必探清莫愁山、落鹰岭、阿难山三处可有小道通往河西!”

    噶尔?钦陵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霍然站起了身来,眼神凌厉地下令道。

    “诺,末将这就去办!”

    亲卫队长尽管并不明白噶尔?钦陵此令的意义何在,却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了诺,转身便要向外行去。

    “慢,传令各部,即刻围堵唐寇,拼力拖延其行进速度,另,着悉多将军派出五千jīng锐沿祁连山北上,随时机动待命,去罢!”

    没等亲卫队长抬脚,噶尔?钦陵已是叫了声停,又接连下了两道命令。

    “诺!”

    亲卫队长用心记住了这如许多的命令,紧赶着一躬身,转身大步便冲出了城门楼。

    “李显小儿在弄甚玄虚?难不成是要……”

    噶尔?钦陵虽已是接连下了数道的命令,自忖在应对上已是再无甚可挑剔之处,可心里头的不安却并未因之而消减下去,反倒是更浓了几分,心情焦躁之下,自是再也坐不住了,疾步在城门楼里来回踱着步,口中呢喃地念叨个不停,可一时半会却猜不出李显的战略意图之所在。

    “来人!”

    噶尔?钦陵反复思量了良久,还是不得其要,心里头的不安却是愈发浓厚了许多,自不敢轻忽了去,这便大步走到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取出一张宣纸,拿起搁在文案一角的笔墨,挥笔速书不已,不旋踵,一份奏表已是草就了出来,细细地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亲卫队长早已传完了令,此时正在楼外候着,这一听噶尔?钦陵呼唤,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抢进了楼中,恭敬地应诺道。

    “杰松,本相此处有份奏表,尔即刻出发,亲自送往逻些,务必在朝议时交到赞普手中,另,在朝议前先行去知会旺松旺赞一声,请其伸出援手,切切不可事先走漏了风声,好自小心,去罢。”

    噶尔?钦陵沉吟着拍了拍手中的奏本,皱着眉头又好生想了想,这才慎重无比地出言交待了一番。

    “大相放心,末将便是死也断不敢误了大相之重托。”

    亲卫队长杰松跟随噶尔?钦陵已是十多年了,却从来不曾见过自家主将有如此慎重对待朝议的时候,心中虽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一躬身,慨然地应答道。

    “嗯,如此甚好,一路小心。”

    噶尔?钦陵没再多废话,将奏本递交给了杰松,一挥手,示意其自便。

    “大相保重,末将去了。”

    杰松谨慎万分地将奏本收入了怀中,用手按实了,而后朝着噶尔?钦陵一躬身,行了个大礼,也没再多耽搁,大步便行出了城门楼。

    “但愿能成罢,唉……”

    事情虽已是交待了下去,可噶尔?钦陵的心却始终难以真的平静下来,默然呆立了良久之后,呢喃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内里不知几许的心酸,几许的无奈与惆怅……

    “殿下,李贺将军急报!”

    大战在即,李显自也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尽管一切都已是安排停当,可李显还是不敢完全放心,蹲坐在沙盘前,一遍又一遍地将整个“乾字计划”反复推演个不休,正自入神间,却见张明武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手捧着一枚小铜管,疾步抢到李显身旁,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第一旅到了甚位置了?”

    一听是李贺的急信,李显二话不说便将小铜管抄到了手中,熟稔已极地从其内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密信,只扫了一眼,眉头不禁便微皱了起来,却并未多言,而是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出言问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话,前锋已至青石岭,预计后rì一早进山。”

    张明武相貌粗豪,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发之人,此番出任李显的中军官,自是分外用心得很,各路兵马的调动情况尽皆了然于心,李显话音一落,他便已随口应答了出来。

    “太慢了,传孤之令,先锋营即刻出发,务必在三rì内赶到落鹰岭!”

    第一旅的行动完全按照李显事先制定的进度表在运作着,行进速度并不算慢,然则李显却不甚满意,只因敌情已是出现了变化——按预定计划,李贺所部所担负的是引敌之责,也即吸引敌军主力向落鹰岭麋集,而由秘密小道潜到落鹰岭的第一旅负责接应,利用火器部队的杀伤力以及落鹰岭利守不利攻的地利优势,大量消耗吐蕃军有生力量,并借此拖住吐蕃军之主力,从而为李显集结河西大军横扫吐谷浑创造出有利之战机,至于张琛那一路兵马么,也有着另外的妙用,利用的便是噶尔?钦陵急yù围堵河湟军的心理,整个战略计划构思不可谓不巧妙,可也正因为巧妙,其中所涉及的变化因素便多,稍有点变动,便可能牵扯到全局,而这其中的关键的关键便在于时间的衔接上,而今吐蕃军突然加大了对李贺部的围剿之力度,这令河湟军自不敢再在草原上多做逗留,只能是全力杀向落鹰岭,如此一来,原本预定的作战计划也就不得不作出相应的改变了的。

    “诺!”

    这一见李显神情凝重无比,张明武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离开了书房,自去传令不提。

    “这老小子想作甚?不对,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命令虽已是下了,可李显却是无法安下心来,这便踱到了大幅沙盘前,蹲将下去,从边上取出一把小旗子,手腕一抖间,便已将旗子插上了沙盘,赫然竟是综合了李贺以及“鸣镝”报将过来的敌我态势图,李显只是粗粗一看,便觉得其中似乎另有机枢,可细细一想,却又没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之所在,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口中碎碎地念叨了几声。

    “应该是这,落鹰岭!嘿,好个钦陵老儿,如此快便反应过来了,不错,不错,看样子又想跟老子来个将计就计了?也罢,想玩那就玩个大的好了!”

    李显正自心烦间,手无意识地挥了一下,一不小心将一面插在大通河谷的小旗子给碰倒了,正要伸手去扶之际,眼睛突然一亮,随手拿起那面小旗子,往落鹰岭方向一动,心中已然推断出了噶尔?钦陵的算路之所在,嘴角一挑,不由地便笑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了几句,一挺身,站直了身子,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也不再去管沙盘上的战局推演,大步便向房门外行了去。

    大都督府的正堂中,人头济济,数十位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汇聚一堂,副都督黑齿常之、左监门卫大将军高偘、右骁卫将军林成斌等尽皆在列,一众人等或站或坐,不一而同,唯有相同的是人人尽皆面sè肃然,虽济济一堂,却别无一丝杂音,全都静静地等待着主帅李显的到来。

    “参见殿下!”

    一见到李显从后堂转了出来,众将自是不敢怠慢,全都一挺身,各自躬身行礼问安道。

    “免了!”李显目不斜视地行到了正中的大位上,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虚抬了下手,吩咐了一声。

    “谢殿下!”

    诸将按着应有的礼节逊谢了一声,各自回归了原位,面sè肃然地等待着李显的命令。

    “诸公,孤意已决,乾字计划即刻开始!”

    李显没多废话,直截了当地宣布了征伐吐蕃之役的开始,言语虽平淡,却令诸将们尽皆为之jīng神一振,望向李显的目光里满满当当地都是炽热之渴望……

第五百二十九章 乾字计划(三)

    更新时间:2012-12-04

    申时三刻,rì头早已西斜,难耐的炽热已渐消减,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半尺来高的牧草随风荡漾出层层浪涛,随处可见的野菊花开得璀璨无比,引得蜂飞蝶舞,分外妖娆,然则李贺却是无心去欣赏这等美景,独自一人屹立在小山岗上,手按刀柄,双目迥然地远眺着东南方,任凭风将其一身已是残破的战袍吹得猎猎直响。

    三天,仅仅只是三天而已,自打“乾字计划”开始以来,拢共也不过方才三天,可部队的损失却已是惊人至极,战事爆发前的六千虎贲之师,而今只剩山岗下那不足两千五百人,再算上张琛那头的损失,真能回归大唐的将士绝对不到三千之数,超过一半的忠勇将士就这么倒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面对着如此惨重的损失,李贺的心已是在滴血,可更令其揪心的却是战马的损失——出征之前,河湟军从上到下都是一人双马,甚或是三马,可这一路激战下来,辎重全失不说,马匹也尽皆损失殆尽,到如今勉强只够一人一马,师老兵疲已极,而离着落鹰岭却尚有两rì的路程,能否在有若疯狗般的吐蕃军前堵后追之下及时赶到战役集结地,便成了摆在李贺面前的一道难题,万一若是不能的话,己部生死事小,误了英王殿下的战略大计,却是李贺不能承受之重。

    有情况!

    李贺正自沉思对策之际,眼角的余光突然瞅见北面两骑正高速向小山岗冲将过来,心登时便是一抽,忙凝神望了过去,入眼便见两名唐军骑哨正疯狂地打马冲刺着,刚想着下山问个究竟,却猛然听到东南面也有马蹄声暴然而起,侧头一看,立马便见又是两名唐军骑哨正高速地从一座低矮的山梁下冲将出来,不消说,东南方向也有敌情出现了!

    “报,大将军,那摩野所部七千余骑离此已不到十里!”

    “报,大将军,前方八里外发现敌踪,看旗号,领军大将乃是万夫长杰明禄松,兵力约四千余,正急速向我部冲来!”

    ……

    李贺估计得没错,两队骑哨几乎同时打马冲上了小山岗,各自滚鞍下了马背,焦急万分地出言禀报道。

    “全军集合!”

    十里之地对于高速奔驰的骑军而言,实在算不得多长的距离,李贺自不敢再在原地多做耽搁,这便急速冲下了小山岗,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

    “上马,动作快点!”

    “集合,集合!”

    ……

    李贺既已下了令,阿古泰等诸将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呼喝着指挥手下将士集结待命,好一通子的忙乱之后,近两千的河湟军将士总算是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只是集结所花费的时间却足足是平rì里的两倍还多,由此可见一众将士已是疲劳到了何等之程度。

    “弟兄们,跟我来,一路向东,杀将过去!”

    望着众将士们那一张张疲惫已极的脸庞,李贺心中不由地便滚过了一丝的不忍,可很快便将之抛到了脑后,手一抄,将腰间的横刀拔了出来,往东南方向重重一劈,高声断喝道。

    “一路向东,杀,杀,杀!”

    河湟军不愧是军中之军,哪怕已到了极度疲乏之际,可一听有战事,jīng气神立马便高涨了起来,放声疾呼之下,战意勃然而起,直冲九霄云外。

    “君不见汉中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战意飙升之下,李贺率先起了个头,两千余将士紧跟着高声附和,霎那间,激昂的歌声便震天响起,于歌声激荡中,数千铁骑滚滚向东南方冲了去。

    “加快速度,跟上!”

    距离河湟军东南方八里远处,一支吐蕃骑军也在疯狂地赶路中,一员络腮胡大将纵马奔驰在队列的最前方,时不时地呼喝上一嗓子,催促着手下诸军加速再加速,这人便是噶尔?悉多手下如今的头号大将杰明禄松——杰明禄松原本是噶尔?悉多手下第二勇士,可自打第一勇士托尔多数年前在大通河谷一战死于林成斌之手后,其便已是递升为第一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奉命率部沿着祁连山向北机动,本是要其拦阻住河湟军靠近祁连山的脚步,可其却是自作主张地仅仅派出一名千户长率一千兵马在落鹰岭、莫愁山一代游曳,自己却率主力大军西上,希图一战全歼河湟军之奇功,先前唐军游哨发现其所部的同时,杰明禄松也瞧见了唐军游骑的行踪,自是清楚河湟军主力必然就在西北方向不远处,自是不肯放过这等一战建功的良机,连休整都顾不上,便挥军向前狂冲不已,只苦了那些军卒们,连赶了两rì余的路程,生生累得都快口吐白沫了。

    “儿郎们,唐寇就在前面,杀上去,一个不留!”

    杰明禄松正高速奔驰间,突然瞅见远处一道山梁后头烟尘大起,还隐隐有雄浑的歌声随风飘来,虽听不甚分明,可确是汉语不假,心头不由地便是一阵狂喜,自忖己方兵力多于对手,又是生力之军,竟不做丝毫调整,狂呼着抽出了腰间的弯刀,下达了攻击之令。

    “杀光唐贼!杀光唐贼!”

    杰明禄松手下这拨吐蕃骑军不曾吃过河湟军的苦头,尽管没少听说过河湟军的战力惊天,却也不是太放在心上,眼瞅着数rì奔波之劳即将有所收获,自是全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扯着嗓子嘶吼不已,气势汹汹地便向刚从山梁下转出来的唐军掩杀了过去。

    “举刀!”

    冲刺在全军最前列的李贺一转出山梁,第一眼便已发现了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但却丝毫不惧,甚至连歌声都不曾有一丝的紊乱,信马飞驰了一阵,待得双方之间的距离不到百步之际,这才放声怒吼了一嗓子,霎那间,数千把雪亮的横刀便已扬起,如林般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杀!”

    高速冲刺中,双方的距离急剧地缩短着,很快便到了交兵的时刻,面对着凶狠扑将过来的杰明禄松,李贺暴吼了一声,手中的横刀猛力一劈,一招“霸绝天下”已是如匹练般杀向了杰明禄松的头颈之间。

    “啊呀呀……”

    杰明禄松本身也是用刀的高手,这一见李贺刀来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之猛,心神不由地便是一凛,自不敢怠慢了去,同样暴吼了一声,手中的弯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拼力迎击而上。

    “呛啷……”

    双方的刀速都快,两马尚未相交,双刀已是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彼此全力对撞之下,自是无一丝的侥幸可言,力大者胜,力弱者败!但听一声惊天巨响过后,杰明禄松只觉得手臂一麻,虎口剧疼之下,再也握不住刀柄,弯刀已被生生震得飞上了半空,而李贺的刀势虽略有稍缓,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奔着其脖颈而来,心头不免大惊,慌乱中脚下重重一点马腹,拼死向斜刺里逃将开去,于此同时,脖子猛地便是一缩,但见刀光一闪而过之下,一顶头盔已是被劈成了两截。

    “啊……”

    侥幸逃过了一死,杰明禄松哪还敢再挡李贺之威,拼命地向斜刺里狂逃了开去,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上一下,说是狼狈鼠窜也绝不为过。

    杀,再杀!面对仇寇,无须言语,只须刀下见生死,唐军兵力虽少,可战术素养却不是吐蕃军能相提并论的,不说别的,光是冲锋之际的短暂间隙里便能排出缜密无比的突击阵型便是吐蕃军无法比拟之优势,若说漫山遍野而来的吐蕃军是堵厚实的墙,那唐军便是一把锐利已极的锥子,尽管小,穿刺之力却是绝对无匹,加之吐蕃军主将一个照面便已被李贺击败,剩下的吐蕃官兵虽不缺勇悍之士,却又哪有人能抵挡得住李贺这枚锋利至极的钻头,只一个冲击之下,胆敢挡在河湟军面前的吐蕃官兵非死即伤,残肢断臂漫天飞扬,人头滚滚落地,惨嚎声不断中,吐蕃军看似结实的冲锋队形转瞬间便被河湟军生生撕开了个大口子。

    “全军听令:不得恋战,走!”

    李贺虽勇冠三军,可身为全军的箭头,自然是吐蕃人全力厮杀的对象,这一路狂杀下来,虽杀敌无算,可自己也身中了两刀,尽管都不是要害之处,可剧痛却是难免之事,然则李贺却是满不在乎,甚至没去理会血流不止的伤口,一扬刀,嘶吼了一声,率部头也不回地便向东南方高速冲了去。

    “追,追上去!”

    眼瞅着河湟军扬长而去,死里逃生的杰明禄松虽心惊于河湟军的恐怖之战力,却不肯就此收兵,只因其前来剿杀河湟军的行为本身便已是违反了将令,一旦让河湟军逃进祁连山,那他杰明禄松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一见河湟军扬长要走,杰明禄松登时便急了,甚至连收拢伤兵都顾不上,急吼吼地便驱赶着一众手下拼力衔尾直追在河湟军的身后,两支骑军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茫茫大草原上飞驰着,追逐着……

第五百三十章 乾字计划(四)

    更新时间:2012-12-04

    青石岭,又称大阪山,位于湟水与大通河之间,属祁连山中段,延绵近四百里,宽近百里,海拔平均在四千米以上,其间多雪山,如同一条玉带般将河西与青海隔离了开来,山势险峻异常,自古以来便是飞鸟难渡之天堑,除了偶尔进山的采药人之外,便是猎人也甚少在这等山高林密的险地出没,可此时却有一支奇怪的军队正艰难地在群山间跋涉着。

    说这支军队奇怪,那是因为这支军队居然不穿甲顶盔,一个个尽皆身着草绿sè的布衣,头上戴着的是怪模怪样的大盖帽,外罩皮袄,也不持寻常意义上的刀枪剑戟,更不曾有甚盾牌弓弩等物,肩扛手提的是根烧火棍一般的玩意儿,腰间还尽皆悬挂着个鼓囊囊的布袋,毫无疑问,这支奇怪的军队正是河西的神秘部队——陆军第一旅,又称为“木军”。

    “弟兄们,加把劲,再翻过这座山可就到地头了!”

    尽管已是轻装,大多数时间又是沿着山间的溪流小道行走,并无须翻越雪山,可道路崎岖不平不说,草木也极之茂盛,又多毒虫侵扰,这一路行来,饶是第一旅先锋营尽皆是全军jīng选出来的最jīng锐士卒,可三昼夜的艰难跋涉下来,也尽皆累得慌了,行进的速度自也就越来越慢,待得行到此番进军最艰难的玉带峰前之际,不少的士兵都已是jīng疲力竭,再也挪不开脚步了,原本就慢的行进速度瞬间便已是降到了有若龟爬一般,这等情形一出,可把先锋营营长陆三胜给急坏了,扯着嘶哑的喉咙,高呼不止地为手下士兵们鼓这劲,只可惜收效却着实大不到哪去,急得陆三胜直yù抓狂。

    “怎么回事,为何停滞不前,陆三胜,你在搞甚名堂!”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绵雨,就在陆三胜焦躁不堪之际,一声大吼突然响起,惊得陆三胜不由地便是一个激灵,回首一看,就见一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大步流星的奔行了过来,速度快若闪电,一般军士视为畏途的崎岖山道,对此人来说,就跟足履平地一般轻松。

    “副旅长,不是属下不肯行,您看这山势如此陡峭,弟兄们都已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真要强走,那伤亡……”

    陆三胜身为前锋营营长,个xìng素来刚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便是当着旅长萧三郎的面,也敢直言抗辩,可一见到来人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肆,只因这位新任副旅长刘子明可不是等闲之辈,论起军中资历来,不说他陆三胜了,便是旅长萧三郎也远不及其万一,更别说刘子明的武艺也是这第一旅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陆三胜还真不敢跟刘子明乱较劲的,没奈何,只好小跑着抢上前去,低声地解释了一句道。

    “唔……”

    刘子明虽心焦于行程的缓慢,可却不是无情之辈,自是做不出为求战功而罔顾士兵死活之事,一听陆三胜如此解释,再一环视周边一众将士们那憔悴至极的面容,心神不禁为之一颤,可一想到李显的严令以及正在吐谷浑苦斗不止的河湟军,刘子明却又不敢不硬起心肠,只是这等强行下令的事儿显然不是那么好做的,左右为难之下,刘子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子明!”

    就在刘子明沉吟不决之际,却听一声招呼在山腰的云雾间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大,中正平和,可却能令在场的每一名官兵尽皆听得清楚,足见那人的内力修为惊人至极,一众官兵大惊之下,全都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山上望了去,入眼便见一劲装汉子正从云雾中行将出来,似乎在缓步而行,可瞬息间便已到了众人面前,这一手平步青云使得高妙非凡,当真有若仙家手段一般。

    “叶兄,你怎么来了?可是落鹰岭出状况了?”

    第一旅官兵虽是全河西军中jīng选出来的勇士,可大体上都还是普通人,自是不免被来人的神奇身法震撼得不轻,可刘子明本身也是绝顶高手之一,自是不会对此有甚好奇之心,可对其之来意却是紧张得很,不待那人站稳脚跟,已是急不可耐地追问了起来。

    “情形不对,今rì上午有一千吐蕃贼子已抢先占据了落鹰岭,另,据哨探消息,还有不少兵马正在向落鹰岭赶来,李掌舵人少,不敢强拼,便让叶某赶来报个信。”

    来人正是行动组三大高手之一的叶胜,此番受命跟随李耀东等人一道负责侦查敌情之工作,此番提前转回,自然不是为了耍酷,而是赶来知会敌情之变化的。

    “什么?竟有此事?不好,河湟军危险了!”

    刘子明生xìng沉稳,加之跟随李显rì久,耳熏目染之下,早已是成了jīng的人物,可一听叶胜所言,却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倒不是其气xìng太差,而是情况真的危机了,一旦落鹰岭被吐蕃大军占据,不止是李贺的河湟军要因归路被断而全军覆没,便是处在山中的第一旅一旦被敌发现,也难逃兵败之厄运,若真如此,整个征伐吐蕃的战役只怕也得以失败告终,而这是刘子明断然无法承受之重。

    “确实如此,从东面来的吐蕃军速度最快,最迟明rì晌午便可赶到落鹰岭。”

    叶胜面sè凝重无比地解释了一句,黝黑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sè。

    “一天,仅有一天了?”刘子明苦恼地呢喃了一声,而后猛地一甩头,双眼圆睁地环视了一下惊疑不定的先锋营将士,面sè坚毅地嘶吼道:“弟兄们,河湟军的兄弟们正在拼死鏖战,亟需我等前去接应,殿下也在盼着我等成功的消息,为了大唐,为了殿下,为了我第一旅的威名,翻过此山便是胜利,拼了!”

    “副旅长说得对,我等乃天下第一旅,此时不拼更待何时,休叫友军小瞧了去,弟兄们,跟我来!”

    陆三胜乃是第一拨被选入火器部队的老兵了,当初新成军之时,陆军可是被人称为“木军”的,这个耻辱陆三胜永世也忘不了,他可不想陆军的第一战便以失败而告终,这便狂呼了一嗓子,大步便冲上了陡峭无比的山道小路,拼力向上攀登而去。

    “拼了!”

    “走!”

    “nǎinǎi的,是死是活鸟朝上,都跟上,冲!”

    ……

    能入选先锋营的,无不是血勇之辈,这一见自家营长如此身先士卒,自是全都热血了起来,纷纷嘶吼着跟了上去,连rì奔波的疲劳便在这等热血的冲击下没了踪影……

    “禀殿下,圣旨到了!”

    局已布下,大战的序幕也已拉开,只是尚不到现底牌之际,该做的安排早已布置停当,该设的套子也早已就绪,前方调度频繁,可李显这个主帅却除了等待之外,再无多少的事情可做,心绪难宁之下,索xìng不再去理会即将开始的这场浩大战事,溜达到了后花园里,与妻妾们欢聚一堂,顺便逗弄一下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倒也其乐融融,正自优哉游哉间,却见高邈急匆匆地赶了来,禀明了一个令李显有些意外的消息。

    嗯哼,来得好快么?一听圣旨到了,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倒不是好奇圣旨的内容,实际上,这份圣旨尚未离开皇宫,李显便已知晓了其中的内容,无非是封准李显请战奏本的诏书罢了,除此之外,也就是些公式化的籍慰之语,当真无甚稀奇可言的,真令李显赶到奇怪的是这份圣旨送递的速度,不过么,来得快些也好,至少在军事行动上的大义名分上不致于出甚岔子了。

    “大开中门,孤这就去接旨!”

    李显略略一想,虽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甚担心,这便站起了身来,挥手下令道。

    “诺!”

    李显有令,高邈自不敢耽搁了去,这便恭敬地应了诺,自去安排府中人等准备接旨之事宜,左右其这些年来没少办理这等差使,自不会出甚差池,待得李显更衣出来,所有的接旨事宜都已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了的。

    咦,怎地是他?老爷子这唱的是哪出戏来着?接旨虽是大事,可李显经历得太多了,早已是习惯无比,自不会有甚紧张可言,然则一见到那前来传旨的小宦官,李显不由地便愣了一下,只因那名小宦官赫然竟是李显费尽心思安插在高宗身边的随侍宦官刘启明。

    “奴婢见过英王殿下!”

    刘启明见到李显出来,脸上瞬间便泛起了一阵激动的红光,可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敢乱说乱动,只能是中规中矩地上前数步,而后矜持地站住了脚,微微一躬身,一派钦差架势地见过了礼。

    “公公客气了,既是父皇有旨,那便有劳公公宣罢。”

    李显客气地回了半礼,而后一拂大袖子,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迈步走到香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跪在了蒲团之上。

    “圣天子有诏曰:吐蕃小寇,屡屡犯边,实非睦邻……”

    一见李显已跪定,刘启明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略一清嗓子,拖腔拖调地便照本宣科了起来,声音倒也悠扬顿挫得很,只是李显心却不在其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听着,心思早已不知转到了何处……

第五百三十一章 乾字计划(五)

    更新时间:2012-12-05

    “……既犯天威,自当受惩,幸有英王神勇,代朕亲征,准节制河西、陇右、安西诸路兵马,克期制胜,以慰朕心,钦此!”

    圣旨很长,啰啰嗦嗦一大堆,归纳起来,其实就一句话——你要战,朕准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余,当真是宣者累,听者更累,奈何这是圣旨,哪怕再啰噪,也没谁敢胡乱吭上一声的。

    “儿臣领旨,谢恩!”

    李显实在是懒得去听那么许多废话,可这当口上,却也不能有甚失礼的表现,待得“钦此”二字一出,李显这才耐着xìng子谢了恩,站起了身来。

    “奴婢给殿下道喜了,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见到李显起了身,刘启明忙陪着笑脸迎将上去,将已卷好的圣旨双手递交到了李显的手中,口中冒出一连串讨喜的话头。

    “有劳刘公公了,您一路远来辛苦了,还请里面用些酒食可好?”

    刘启明虽是李显的人,可这却是机密,这等大庭广众之下,该有的客气却是少不得的,李显这便笑着一摆手,道了声“请”字。

    “不敢,不敢,殿下您先请。”

    李显客气,刘启明自不敢真占了李显的先,忙不迭地倒退了两小步,躬着身子,让李显先行一步。

    “那就一起好了。”

    李显心中有事,自也不想在繁文缛节上多浪费时间,这便一摆手,吩咐了一句之后,抬脚便先行转回了大都督府的正门,刘启明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迈着小碎步,落后小半步,紧跟在了李显的身后,也行进了大门中,一路无话地直入二门厅堂,分宾主落了座之后,自有一众随侍的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厅堂里只留下宾主二人对坐。

    “启明,此番辛苦你了,能见你平安无事,孤也就能安心了些。”

    众人退下之后,李显也就随意了许多,没再说那些无甚营养的客套话,直截了当地道了声谢,当然了,这谢的不是刘启明此番的传旨,而是谢其前番拼死直达天听的忠心。

    “能为殿下效力,实是奴婢之幸也,虽百死不敢辞,惜乎再无此等机会了,奴婢来前,陛下另有口谕,让奴婢不必再回宫,就此留在殿下府中,奴婢已无处可去,恳请殿下收留。”

    刘启明能被李显看重,自然不是愚鲁之辈,自是听得懂李显话里的意思,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起身走到李显所坐的几子前,长跪于地,面sè激动地说道。

    口谕?呵,老爷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罢了,事已至此,走着瞧好了!李显多jīng明的个人,只一听此言,便已猜到了内里的两层意思之所在,其一么,自然是给李显面子,保住刘启明一条小命,至于其二么,也不乏jǐng告李显的意味在内,这是叫李显不要再肆意往御前塞人,再有此事,那可就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了的。

    “启明不必如此,孤身边也确实缺些适用的人手,这样好了,尔且先将就着高邈的副手,待得来rì方便时,孤再行调整,如此可成?”

    老爷子发不发作无所谓,这人终归还是得塞的,若不然,啥时被武后坑了都不晓得,那rì子还过不过了,当然了,这心思李显自己清楚也就是了,自不会在刘启明面前说起,李显这便虚虚一抬手,笑着给出了个承诺。

    “奴婢多谢殿下抬爱,自当效死力以报殿下大恩!”

    英王府副总管的地位自是非同小可,比起刘启明原先的职位来说,可是高了不止一筹,他自没有不满意的理儿,这便紧赶着磕起了头来。

    “那好,这事便这么定了,高邈!”

    事既了,李显也不想再多啰噪,这便提高声调呼喝了一声。

    “奴婢在!”

    听得李显召唤,早已侍候在厅堂外的高邈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行上了堂来,恭敬万分地应答道。

    “从即rì起,启明便是尔之副手,府里的杂事尔二人商量着办好了,去罢。”

    李显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便将高、刘二人尽皆打发了去,而后也没起身,就端坐在厅堂上,双眼略带一丝凝重地望向了西北方,静静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落鹰岭,祁连山西侧的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海拔虽也有三千来米,可却是因地处高原之故,其本身的高度不过两百丈不到,只因山形像一只卧于地上的苍鹰,故此得名落鹰岭,此山怪石嶙峋,草木甚少,又地处边远,人迹罕至,属荒凉之地,十年八载不见人烟也属寻常之事,不过么,那都已是往事了,自打前rì一千余吐蕃军赶到之后,此山便已是彻底闹腾开了,一众吐蕃士卒不单在半山腰处建起两堵不算太高的石墙,更在山顶上筑起了偌大的营垒,每rì里各种声响喧嚣无比,将落鹰岭万载的宁静生生打得个粉碎。

    “快点,动作都他娘的快点,大将军须臾即至,若不能筑好营垒,尔等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山顶处,一名身着千户长服饰的吐蕃将领手提着马鞭,领着十数名亲卫在混乱的营地中来回巡视着,这人便是杰明禄松手下的千户长鄂尔多明,为人最是凶残不过,口中骂骂咧咧不说,手中的皮鞭也没闲着,见着动作稍缓的士兵,便是毫不客气地扬鞭抽击,下手极重,丝毫不见半点的怜悯之心,不过么,也或许是过于专注督工的缘故,却是没注意到其身旁不远处两名正卖力地抬着大石头的士卒有些个与众不同——这两名士卒都是小兵,无论服饰还是服sè,都与寻常吐蕃士卒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两人的双眼总是时不时地四下扫视着,显得极为的灵动与jǐng惕。

    落鹰山多石少树,营垒的建设自然无法以木为之,只能是就地取材,垒石为墙,好在山顶上大石不少,吐蕃军却也不虞无石可用,数百人忙忙碌碌之下,石墙倒也砌得有些严整之模样,那两名奇怪的小兵正是垒墙大军中的一员,不过么,却并没将所抬的大石真的垒到墙体上,只是晃荡了一圈之后,便已悄然从营垒后方的无人处溜出了大营,一路蛇形地潜到了后山的山腰处。

    “布谷,布谷……”

    两名小兵潜行到了山腰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走,而是jǐng惕地蹲伏在了一块大石头的背后,朝着不远处的茂密灌木丛发出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蟋、蟋……”

    鸟鸣声响过不久,灌木丛里便有了回应,但听一阵蟋蟀的鸣唱声响起中,两名身上插满了灌木枝的绿衣人便已如鬼魅般闪现了出来,冲着那两名小兵一招手,打了个“平安无事”的暗号,随即便见那两名小兵弯着腰,急速冲进了灌木丛中,一阵衣袂的摩擦声响过之后,便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报告!”

    落鹰山背面的一座天然溶洞中,数百名jīng疲力竭的先锋营官兵身披着棉被等物躺满了一地,可溶洞深处的指挥部里,以刘子明、李耀东、陆三胜等人为首的一众军官却是没那个就地休整的好命,尽皆围在一临时堆砌成的沙盘前,紧张地推演着攻防之战,正自议论到激烈处,却听拉起的布帘外响起了报告的声音。

    “进来!”

    刘子明乃是此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自是当仁不让地回应了一声,旋即便见布帘子一动,早前在吐蕃营地里转悠的那两名侦查兵已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情况如何?”

    刘子明随意地抬了下手,算是回了两名侦查兵的行礼,也没多客套,直截了当地便追问起了敌情动态。

    “报告副旅长,敌情已大体摸清,山上有敌约一千两百余,分成三部,其中山顶大营人数最多,约有八百之数,第一道石墙与第二道石墙皆有敌约两百出头,前后两道石墙有数道沟渠相连,并有一条山路直通山顶大营,背面则仅有一队五十人的巡哨负责jǐng戒,分两班,每隔一刻钟交互一次,据敌千户长话语透露,敌之大军已将赶到,时间不确定,或许便在正午前后。”

    刘子明有问,两名侦查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其中年岁稍长的一位便即站了出来,“啪”地一个立正,将所探出的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很好,都先下去休息罢。”

    刘子明一边听着,一边调整着沙盘,待得侦查兵汇报完毕,他也已将沙盘调整到位,倒也没再细问,只是挥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

    两名侦查兵见状,自不敢再多逗留,各自立正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诸位,时间不多了,原定的夜袭计划怕是来不及实施,看样子只能强袭破敌,诸位可有甚不同意见么?”

    刘子明虽说才刚走马上任,可这些年来却是没少奉李显之命到第一旅办差使,加之对火枪极为偏爱,没少在第一旅厮混,对第一旅的条令以及军事术语自是熟稔得很,这一下起决断来,还真似模似样的,就宛若当了第一旅多年的主官一般。

    “附议!”

    “战罢!”

    “可行!”

    ……

    事已至此,除了强袭之外,却也没别的路可走了,在场诸将对此自不会有旁的想法,纷纷出言附议道。

    “那好,各连连长即刻集合队伍,准备强攻!”

    眼瞅着众人皆无异议,刘子明自也就不再多废话,一挥手,豪气十足地下了令……

第五百三十二章乾字计划(六)

    更新时间:2012-12-05

    午时已过,可吐蕃大营里的忙乱却依旧未停,号子声、粗重的喘气声、撞击声此起彼伏地噪杂成一片,唯有后营里却是一派的安静宁和,仅有两队巡哨在不停地往来巡视着,沉闷闷的脚步声在云遮雾绕的山谷间回响不已,一切都显得无比之正常,直到两队巡哨交汇之际,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呯,呯……”

    一阵密集得有若炒豆般的爆响声骤然大作中,一股股青烟从山石间、灌木丛中袅袅而起,一颗颗夺命的弹丸如瓢泼大雨般锐啸着罩向了措不及防的吐蕃巡哨们,可怜一众吐蕃巡哨身上虽穿着重甲,却又怎能挡得住弹丸的巨大穿透力,看似厚实的铁甲,在高速飞行的子弹面前,就跟纸糊的一般,一击便穿!

    “冲上去,杀!”

    两队吐蕃巡哨拢共也不过三十人而已,在这阵乱枪之下,便已倒下了大半,剩下的或许是被吓傻了,竟不知逃走,而是惊恐万状地在原地四下转着圈子,可没等他们搞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听山腰处的乱石间一声大吼暴然响起,无数身着古怪服装的士兵突兀地冒了出来,嘶吼着冲向了山顶。

    “敌袭,敌袭!”

    一见到无数怪人杀奔而来,残存的吐蕃巡哨们总算是醒过了神来,眼瞅着敌军势大,又哪敢应战,大呼小叫地便向前营逃窜了去。

    “怎么回事?说!”

    吐蕃军营地虽是不小,可那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实在是太响了些,正在前营忙碌着的吐蕃官兵们全都被惊动了,一个个茫然不知所谓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自惊疑间,却又听后山响起了如cháo般的喊杀声,自不免全都慌乱了起来,饶是千户长鄂尔多明死命弹压,也无法完全止住诸军的慌乱,正心急间,却见十数名巡哨从后营狼狈狂奔了来,鄂尔多明大怒之下,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巡哨,气恼万分地嘶吼了一嗓子。

    “妖怪,有妖怪,后山有妖怪!”

    那名巡哨不过就一寻常牧民罢了,自是从不曾见识过火枪,也不曾见识过第一旅那等怪模怪样的军装,骤然遇袭之下,早已乱了分寸,直将第一旅官兵当成了山jīng鬼怪。

    “放你娘的屁!”

    眼瞅着无法从这名惊恐万状的巡哨口中问出原委,鄂尔多明气恼地骂了一嗓子,随手将其丢在了地上,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地扬了起来,断喝了一声道:“全军集合,备战,备战!”

    “开火!”

    这一拨吐蕃军乃是jīng锐之师,尽管连续劳作了两rì有余,早已是疲惫不堪,又骤然遇袭,正自处于慌乱之中,可一旦主将下了战令,还是有不少勇悍之士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蜂拥着向鄂尔多明汇集了过去,可惜不等吐蕃军列成阵势,就听一声大吼响起中,一阵爆豆般的爆鸣声再次响了起来,措不及防的吐蕃官兵瞬间便被从后营方向飞来的子弹扫倒了一大片,余者尽皆乱成了一团。

    “上刺刀,冲!”

    率部冲到了前营的刘子明一见吐蕃军已是彻底乱了套,自是不肯放过这等一举破敌的大好机会,高呼了一声,一马当先地便向正狂呼乱叫地试图收拢兵力的鄂尔多明冲杀了过去,紧随其后的三百五十余名先锋营勇士见状,纷纷将抢刺套上了枪口,呐喊着便挺枪冲了起来,兵力虽不多,可气势却是如虹般雄浑!

    “不要乱,是唐寇,杀,杀,啊……”

    吐蕃官兵虽不乏勇悍之士,可却从不曾经受过火枪的洗礼,被一阵乱枪彻底打昏了头,刚鼓起的战心瞬间便已被敲成了碎片,大多数人都只顾着四下乱窜,真敢迎着唐军发动反冲锋的并无几人,鄂尔多明见状,登时便急了,挥舞着弯刀,劈杀了几名从边上逃过的乱兵,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惜他一身千户长的服侍在乱军中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些,就在其竭力维持秩序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乱军中如飞将军般地掠过其身侧,一道璀璨的剑芒暴然亮起,可怜鄂尔多明尚未来得及搞清是怎么回事,一颗大好头颅已是飘飞了起来,无头的尸体在原地晃荡了几下,狂喷着鲜血重重地倒在了泥地上。

    “好你个叶胜,抢功都抢上瘾了,该死的!”

    刘子明原本是冲着鄂尔多明这个主将去的,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赶到,后发先至的叶胜已是得了手,这等到手的功劳生生被抢的滋味着实不好受,气得刘子明不由地便骂了一嗓子,可惜叶胜压根儿就不回应,一领长剑便已杀进了乱军丛中,但见剑气如虹般地纵横来去中,十数名倒霉的吐蕃官兵便已成了其剑下之亡魂,当真有一剑光寒四十州之勇猛。

    逃,赶紧逃!主将一死,原本就斗志不高的吐蕃官兵彻底崩溃了,除了极个别蛮勇之士还在与冲上前来的先锋营官兵厮杀不休之外,绝大多数吐蕃士卒皆已胆寒,一个个大呼小叫地扭头便向山岭下逃了去。

    “吹号,收兵!”

    刘子明率部追击到了山腰处的第一道石墙之后,并没有再去追击残敌,而是下了收兵之令,毕竟他所率领的先锋营仅有三百五十余人,真要是追过了头,万一被赶来的吐蕃大军一冲,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呜,呜呜,呜呜……”

    刘子明既已下了令,紧跟在其身后的号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抄起腰间悬挂着的号角便是一阵猛吹,正勇猛追击的先锋营将士立马闻令而动,止住了冲锋的脚步,纷纷回撤到了山腰处,任由残敌慌乱地逃向了远方。

    “就地布防,通知萧旅长,我部已按时占领落鹰岭,敌大军将至,让后继主力加快行军速度!”

    待得先锋营官兵回防之后,刘子明并没有下令休整,而是命令部队即刻在山腰处抢筑工事,一众官兵们虽已是疲劳至极,可毕竟刚打了一场胜仗,jīng气神稍有所恢复,闻令而动之下,动作倒也迅速得很,就地取材,利用吐蕃军已经建好的两道低矮石墙迅捷地构筑起了一道简易的防御线。

    “副旅长,西北方有情况!”

    先锋营方才稳住阵脚,还没等刘子明好生喘上一口大气,却听一名站在高处的哨兵突然放声高呼了起来,刘子明闻言,心头不禁为之一抽,顾不得许多,连蹦带跳地冲上了一块大石头,解下腰间的单筒望远镜,举到眼前,瞄向了西北方,随即便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股烟尘大起中,一面火红的战旗迎风招展,赫然是河湟军之旗号,心中立马便是一喜,长长地吐出了口浊气。

    “副旅长,南面也有大动静!”

    刘子明心方才一松,还没来得及下令,却听瞭望哨又再次惊呼了一声,声音里很明显地透着股惶急之意。

    “该死!李老哥,这回得看您自己的了!”

    刘子明闻言之下,飞快地半转了下身,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瞄向了南面,入眼便见烟尘滚滚中,无数的吐蕃铁骑正朝着落鹰岭高速奔驰而来,看其脚程,应当是与李贺所部前后脚冲抵落鹰岭下,这等情形一出,刘子明不由地便低骂了一声,内心里很是为李贺所部捏上一把冷汗,只可惜担心归担心,刘子明却是没一点办法好想——先锋营虽火力强大,可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些,利用地形守守山还成,真要是放弃了防御工事,与敌骑军野战的话,那纯属去送死,到了此时,刘子明也只能寄希望于李贺能顺利击溃冲杀而来的吐蕃骑军了。

    “大将军,南面有敌情!”

    “大将军,发现唐寇主力!”

    从西北冲来的唐军与从南面杀来的吐蕃军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出现,惊呼声中,双方几乎同时慢下了冲刺的脚步,一阵紧急的调整之后,双方便很有默契地在这落鹰岭下的草原上相隔四百余步列阵相对,一方是李贺所率的河湟军残部两千三百余众,另一方则是吐蕃万夫长索伦赞统领的五千jīng锐铁骑。

    死寂,一派的死寂,对峙的双方都没有急着投入攻击,而是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阵型的完整,在李贺一方,这是要趁机歇一下马力,毕竟长途跋涉之后,人虽尚能战,可马力却已是疲了;在索伦赞一方,却是有意拖延时间,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各处赶来的吐蕃大军也就离此地越近,索伦赞完全没有必要硬跟李贺所部拼个你死我活,倘若李贺所部胆敢弃马上山的话,那索伦赞可就不会客气了,只消顺势来上一个掩杀,就算无法彻底歼灭河湟军,也足可歼灭其大半有生力量,待到那时,以吐蕃军强大的实力,真攻上山去也不算甚难事,至于山腰处的那一拨服饰古怪的唐军么,索伦赞还真没怎么放在眼中的。

    时间就在这等默默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形势对于河湟军来说,已是严峻到了极点,可李贺依旧没有急着下令冲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杀机便在这等死寂的相持中愈发浓烈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一)

    更新时间:2012-12-06

    “报,大将军,后方贼子已至八里外!”

    一片死寂的对峙中,一名唐军骑哨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军前,一个干脆利落的滚鞍下马,高声禀报了一句道。+小说网

    “再探!”

    追兵将近,可李贺的脸sè却一无所动,只是冷静地挥了下手,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吩咐道。

    “诺!”

    李贺有令,骑哨尽自心急如焚,却不敢不从,只能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急匆匆地再次向来处奔行了去。

    “报,大将军,北面发现敌军大队,距我部尚有十里不到!”

    西北方向的骑哨刚去,从北面赶来的另一名骑哨又带来了不妙的消息,此等消息一出,饶是河湟军皆是铁打一般的神经,也不禁起了一阵sāo动,虽无人敢放肆喧哗,可人人的脸上都已流露出了恐慌的神sè。

    “弟兄们,贼军已大至,我军危在旦夕,是死是生,就凭一战,跟我上,冲垮贼军,杀出生路!”

    绝境,无可置疑的绝境,前后堵截,后有追兵,唯一的援兵又指望不上,到了这般田地,纵使是神仙也难免为之心惊肉跳,更遑论百战余生的河湟军残部,然则李贺却是不惧,只因这正是他所等待的战机,要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声大吼之下,率先发动了冲锋,不仅刀锋高扬,口中也吼出了嘹亮的战歌:“君不见汉中军……”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河湟军将士皆是铁血男儿,眼瞅着自家主将如此勇悍,心中的恐慌瞬间便被豪情所取代,人人扬刀出鞘,个个引吭高歌,放马奔驰间,蹄声如雷,杀气冲天而起。

    “全军出击,杀光唐贼!”

    索伦赞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身经百战,经验自是老道得很,只一见河湟军冲锋的架势,便知晓己方光靠守御,是断然守不住的,唯有全力以赴地发动反冲锋,方能死缠住河湟军,一旦各方援军抵达,那便是河湟军覆灭之时,值此微妙时刻,索伦赞二话不说,一挺手中的长马槊,率部便发起了凶悍至极的反冲锋!

    四百步的距离并不算短,可在两支全力冲刺的骑军之下,却不过就是瞬息间事罢了,几乎只是呼吸间的功夫,两军间的距离便已仅剩下五十步不到,此时的河湟军早已排好了锥形突击阵,而吐蕃军同样行动迅速,以三角突击阵相对抗,两支骑军犹如两支离弦的利箭般在草原上飞驰着,胜负生死便将在一战中见个分晓!

    “杀!”

    “看枪!”

    ……

    就在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四十步的距离之际,吐蕃阵中突然冲出了四名千户长,左右一分,高速杀向了冲刺在河湟军最前列的李贺,但见四把长马槊齐齐挺出,交叉攒刺之际,瞬间便将李贺的身形笼罩在其中,形成了个绝杀之局,竟是打算来上个擒贼先擒王!

    “霸绝天下!”

    四员吐蕃骑将的出击相当之突然,彼此间的配合也相当之默契,四柄长马槊有如四条蛟龙般神猛,若是寻常战将落入其中,陨落乃是必不可免之事,可李贺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但听李贺一声嘶吼,手中的横刀猛然一挥,一道霸气无匹的刀芒如虹般闪现,以势不可挡之威席卷八方,刀芒过处,虚空都宛若被劈开了一般,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锐啸之声。

    “噗,噗……”

    李贺的刀一出,天地宛若静止了一般,唯有刀芒在闪耀,所过之处,千军辟易,四柄马槊,断!四匹战马的马首,断!四员吐蕃勇将,拦腰而断!待得李贺人马如一地冲将过去,四人四马一共十六截尸身轰然倒地,血花如泉般喷溅得漫空如雾,其景可谓是惊人至极,正纵马狂冲的吐蕃军官兵心神为之所夺,原本严整的阵型竟不可遏制地出现了一丝凌厉,反观河湟军将士则是士气大振,本就嘹亮的歌声自是更多了几分的激昂!

    出刀,再出刀!身为箭头,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李贺当仁不让地挑起了陷阵的重担,手中的横刀运转如飞,强招迭出,一整套的“霸刀七绝”已不知施展了多少遍,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落地,残肢断臂漫空飞扬,血杀八方,手下无一合之敌,生生以一人之力,杀得吐蕃众军心胆俱寒,尽皆自觉不自觉地避开了李贺前冲的方向,原本就已见凌乱的阵型至此彻底乱了套,再被从后杀上的唐军突击阵型一搅,所谓的三角突击阵型已是荡然无存,人马四散而逃,官找不着兵,兵顾不上官,只一个照面的对冲而已,看似强悍的吐蕃骑军已是彻底散了架,再也无力阻挡住河湟军的强击。

    “阿古泰,尔率部掩护,其余各部即刻牵马上山!”

    一战击溃当面的吐蕃骑军之后,李贺并没有率部追歼残敌,而是收拢了兵马,高速奔到了落鹰岭下,喝令一众手下急速上山,而他自己则策马横刀立于军前,率领着阿古泰所部的八百余骑担当后卫之重任。

    “轰轰……”

    河湟军的上山速度已算是很快了的,奈何山道崎岖,实无法全军一拥而上,方才上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兵马,却听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中,西北方向的追兵率先赶到了战场,旋即,从北面来的吐蕃大军也已冲至不远处,只是两拨骑军都没有即刻投入攻击,而是缓缓地与索伦赞所部残军合兵一道,遥遥地将李贺所部围困在了山前,形势对于河湟军来说,依旧不是太妙,真要是吐蕃军不顾一切地发起强击的话,李贺所部少说也得倒下近半的兵马,然则或许是连rì奔波的劳苦所致,也或许是被严阵以待的河湟军后卫所慑,吐蕃三路大军都没有即刻发动攻势的意图,就这么坐看着河湟军主力转移到了山上。

    “下马,上山!”

    李贺横刀冷冷地望着远处的吐蕃大军,人虽没回头,可一听后阵的响动已是稍缓,自是知晓主力已基本离开了险地,悬着的心自是稍缓了些,可也不敢大意了去,一挥手,断喝着下令道。

    “大将军,您先走,末将断后!”

    吐蕃军先前不进攻,并不意味着接下来也会保持缄默,尤其是在河湟军后卫撤退之际,正是追杀的大好机会,难保吐蕃军不会趁机发动,这个道理阿古泰自是清楚得很,这一见李贺有独自断后的打算,自不肯让李贺去冒这个险,忙一横枪,抢到了李贺马前,高声请命道。

    “啰嗦个甚,上山!”

    断后的危险之处李贺又怎会不知,然则他身为主将,却又怎能让手下将士去承担这等几乎是必死的重责,虽感动于阿古泰的忠心,却并不打算接受其好意,这便佯怒地横了阿古泰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嗓子。

    “啊,是!”

    阿古泰口中应了诺,人也拧转马头,似乎真的要向山上撤去,可在一转身的霎那,手中的横刀突然一翻,一刀背便砸在了李贺的脖颈之间,这一出手实在是太突然了些,饶是李贺武艺过人,在措不及防之下,压根儿就来不及反应,竟被这一刀背砸得晕了过去,身子一晃,险些跌落马下,好在阿古泰眼疾手快,只一捞,便将李贺摇摇yù坠的身子稳了下来。

    “大将军!”

    “阿古泰,你要作甚?”

    “阿古泰,你要造反么?”

    ……

    跟随在李贺身后的一众亲卫们压根儿就没想到阿古泰会暴然出手,登时便都惊呼了起来,十数把横刀毫不客气地便向着阿古泰指了过去。

    “蠢材,还不快带大将军上山,老子留下断后!”

    阿古泰压根儿就没在意那十数把逼向自己的横刀,单手扶着李贺的身子,口中怒吼了一嗓子,一众亲卫见状,自不敢再多耽搁,七手八脚地抬着李贺便向山腰处冲了去。

    “儿郎们,跟俺来,杀个痛快!”

    果然不出阿古泰所料,就在河湟军后卫也开始转移之际,吐蕃大军终于出动了,近三万铁骑轰然而动,如cháo水般向阿古泰所部冲了过来,面对着几乎是必死的危险,阿古泰不单没有惊慌逃窜,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扬手中的横刀,率领着三百后卫便发动了决死的反冲锋。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杀,杀,杀!”

    以三百对三万,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断然逃不过陨落之下场,这等显而易见的结局三百河湟军勇士自不会看不出来,然则却无人退缩,尽皆嘶吼着发出了生命的最强音,毅然决然地跟在阿古泰身后,向强敌发起了绝地大反击,风在吼,血在烧,不屈的斗志在激昂,三百名勇士便是三百只猛虎,尽管人数少得可怜,可气势却是极盛,丝毫不在滚滚而来的数万敌军之下!

    “轰……”

    三百河湟军死士组成的突击阵型很快便与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撞击在了一起,一声轰天巨响中,铁与血的交响乐再次在山前的大草原上轰鸣奏响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二)

    更新时间:2012-12-06

    半个多月的征战下来,马槊早已折断,弩箭早已用尽,手铳也早已没了子弹,唯有刀尚在,而有刀,于河湟军三百勇士来说,一切便足矣,面对汹涌而来的强敌,没有惧怕,没有退缩,唯有挥刀,再挥刀,只要还有一息,那便杀,再杀,哪怕是死,也要拖着强敌一并赴黄泉!三百勇士有如三百蛟龙,在吐蕃大军中搏浪纵横,所过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曲英雄的赞歌在大草原上荡气回肠地奏响着!

    jīng神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奈何人力却是有穷时,哪怕是铁打的人,也难堪吐蕃军一浪高过一浪的狂冲,终于,随着体力与马力的剧降,河湟军后卫的伤亡越来越大,冲刺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已是被围困在了浪cháo一般的吐蕃大军之中,阿古泰身边仅仅只剩下不足三十名的将士尚能策骑于马上,到了此时,胜负已是没了悬念。

    “呜,呜呜,呜呜……”

    厮杀正酣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正自狂攻不止的吐蕃骑军有若cháo水般退了开去,但并未走远,而是以阿古泰残部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阵sāo动过后,却见一员大将在众星捧月中从后阵缓缓策马行了出来,赫然是噶尔?赞婆到了。

    “这位将军请了,某便是噶尔?赞婆。”

    噶尔?赞婆策马来到阵前,一扬手,止住了后头诸将们的跟进,独自策马上前数步,对着阿古泰遥遥一拱手,一派从容状地寒暄道。

    “贼婆子,老子便是阿古泰,要战便战,何须废话?来罢!”

    连番苦战下来,阿古泰虽勇冠河湟军,可也已是jīng疲力竭,身上伤痕累累,不少处都已是见了骨头,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整个人有若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可不屈的战意依旧在汹汹地燃着,用刀一指噶尔?赞婆,大吼着喝斥道。

    “原来是阿古泰将军,某闻名已久了,幸会,幸会,呵呵,某观将军乃真英雄也,实不忍将军就此陨落,且将军并非汉人,又何苦为唐寇卖命,若是肯降,某可担保将军为万夫长,封地三千里,仆役数千,不知将军可能满意否?”

    噶尔?赞婆并未因阿古泰的态度恶劣而动怒,反倒是笑呵呵地开出了优厚至极的招降条件。

    “哦?哈哈哈……,贼子,休要胡言,某身为大唐人,死是大唐鬼,只有站着死,绝无跪着生!弟兄们,拿出骨气来,休要被吐蕃小儿低看了去!”

    一听噶尔?赞婆如此说法,阿古泰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好一通子狂笑之后,这才面sè一肃,发出了生命最强之嘶吼!

    “战,战,战!”

    此时尚存的河湟军勇士虽不过仅有二十九人,还人人带着伤,但却无人有丝毫的胆怯之意,阿古泰话音刚落,便即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放声嘶吼了起来。

    “大将军,若有来生,某还跟着您!”阿古泰没再去理会噶尔?赞婆,回首望向了落鹰岭,运足了中气,爆发出一声诀别的大吼,旋即便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往噶尔?赞婆处一指,断喝了一嗓子道:“弟兄们,跟我来,杀贼,杀贼,杀贼!”话音一落,脚下猛地一踢马腹,率先发动了决死的冲击。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二十九名河湟军勇士一见自家主将已动,自是不肯落后了去,尽皆打马加速,呼吼着战号,向吐蕃大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放箭!放箭!”

    噶尔?赞婆之所以要招降阿古泰,固然有看重其勇武之意,可更多的则是想借此打击一下落鹰岭唐军的士气,可却没想到阿古泰居然如此之死硬,这一见众唐军拼死杀将过来,脸sè瞬间就变了,有些子气急败坏地下了令。

    “嗖,嗖……”

    主将既已下令,一众吐蕃官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张弓搭箭,瞄着冲将过来的河湟军勇士们便是一通子狂shè,密集如雨点般的箭矢呼啸着划破空间,生生将正纵马狂冲的河湟军尽皆shè落了马下,便是连阿古泰这等勇悍之将都无法幸免,不仅胯下的战马被shè成了刺猬,他自己更是身中十数箭,愣是被马倒下的惯xìng甩得滚落在地。

    “呼……,某尽力了,大将军,为某报仇啊……”

    人虽重伤,可阿古泰却不愿躺着死,拼尽全力,用刀插地,挣扎着站起了身来,仰天狂啸一声,身子一僵,人已是去了,可双目却是依旧睁圆着。

    “阿古泰!你混帐,混帐!啊……,赞婆老儿,某要活剐了你,等死罢!”

    李贺虽是被阿古泰一刀背击昏了过去,可毕竟底子强,被抬到山上不久便已转醒了过来,亲眼目睹了阿古泰的勇烈之陨落,一股子强烈的悲愤之意狂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便仰天狂吼了起来,眼角处一疼,两行猩红的热泪已是流淌了下来。

    “唉……,李兄,节哀罢!”

    山顶上的唐军都被这惨烈的一幕所震慑,尽皆流下了伤感的泪水,一股子悲壮之情绪在山岭上空激荡不已,良久之后,刘子明唯恐李贺伤心过度,不得不行上了前去,伸手拍了拍李贺的肩头,低声安慰了一句道。

    “呼……”

    李贺并没有回应刘子明的话语,仰头吐出了一大口的浊气,一跺脚,径直向山顶上走了去,脚步虽沉稳,可微微颤动着的身躯却暴露了其内心里的情绪激荡之浓郁。

    “先锋营就地布防,河湟军众将士即刻上山顶,休整备战!”

    一见李贺就这么走了,刘子明虽担忧不已,却不敢忘了自身的职责,这便环视了一下兀自沉浸在悲痛中的两军将士,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此令一下,诸将士自不敢耽搁了去,纷纷应命而动。

    “收兵,退后三里,就地安营!”

    噶尔?赞婆也被阿古泰的壮烈之死震撼得不轻,呆呆地策马在阵前站立了良久之后,方才抬起了头来,远眺了一下落鹰岭方向,又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没下令即刻攻山,而是勒兵撤到了远处。

    伏牛川关墙的城门楼内,仅着一身单衣的噶尔?钦陵正俯首大幅地图之上,不时地用指甲在地图上做着记号,眉头紧锁成了个“川”字,这等忧心之状,令侍立在其身侧的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将很有些不忍之sè,但却不敢轻易出言打断噶尔?钦陵的沉思,只能是空自着急,这少年便是噶尔?钦陵的长子噶尔?引弓——噶尔?引弓自幼拜大昭寺高僧为师,习练了一身好武艺,又曾jīng研兵书战策,被誉为吐蕃国中后起一代的领军人物,于去岁剿灭吐蕃西部蛮族叛乱时立有大功,年岁虽轻,却已有了千户长之官衔,原本在逻些朝堂中任事,此番得闻吐谷浑大战已起,特请了命前来相助自家老父,两rì前方才抵达伏牛川,临时接任了噶尔?钦陵的亲卫队长一职。

    “报,大相,赞婆将军急件!”

    就在噶尔?钦陵眉头不展地苦思之际,一名亲卫手捧着枚小竹筒,从楼外匆匆行了进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听得响动,噶尔?钦陵霍然抬起了头来,可也没多言,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亲卫手中的小竹筒,熟稔已极地旋开盖子,取出了份卷着的密信,只扫了一眼,面sè不由地便yīn沉了起来。

    “父亲,出了甚事了?”

    一见噶尔?钦陵面sè难看不已,噶尔?引弓自是再也忍不住了,这便从旁闪了出来,满脸子关切地问道。

    “唔,唐贼李贺所部已占据了落鹰岭,另有一部装备火器的唐贼为之接应,你三叔迟到一步,未能剿灭唐贼于山前。”

    噶尔?钦陵甚是宠爱这个聪慧无比的长子,倒也没责备其之孟浪,而是简单地介绍了几句道。

    “父亲明鉴,三叔虽略有失误,然却非坏事,到如今,唐贼的战略意图已现,父亲大可将计就计,以破李显小儿之狼子野心!”

    噶尔?引弓到吐谷浑虽仅两rì,可一直跟随在其父身边,对战局的变化自是皆已了然于心,此时一听噶尔?钦陵如此说法,不单不惊,反倒欣喜了起来,一派胸有成竹地进言道。

    “嗯?此话怎讲?”

    噶尔?钦陵眉头一扬,嘴角边露出了一丝慈爱的微笑,饶有兴致地望了其子一眼,带着考较的意味出言问道。

    “父亲。”

    噶尔?引弓并没有急着回答其父的问题,而是轻唤了一声,眼睛却是向两边飞快地扫了一下。

    “尔等全都退下!”

    噶尔?钦陵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略一沉吟,一挥手,淡然地吩咐了一声。

    “诺!”

    一众随侍在侧的亲卫将领们尽管皆满怀好奇之心,可一听噶尔?钦陵如此吩咐,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只能是各自躬身应了诺,尽皆退出了城门楼,只留下父子俩独自奏对……

第五百三十五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三)

    更新时间:2012-12-07

    “父亲,依孩儿之见,李显小儿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也,实无甚稀奇可言。(ww .bsp;   待得众人去后,噶尔?引弓自信地一笑,语气肯定无比地下了个定论。

    “哦?有何根据么?”

    噶尔?钦陵并未对其子的定论作出评述,而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地往下追问道。

    “父亲明鉴,孩儿并非信口胡言,而是有凭为证,此事当得从头说起,当初李贺小儿被父亲诱至圈套中,必有鹰隼与河西联系,故,那李显方能将计就计地闹上一出虚兵之计,以诱骗父皇调兵回援伏牛川,从而使得李贺部能得以逃出重围,是时,若是李贺部真要逃,我军于乱中实难围歼之,然,其却并为驱兵急走,而是故意迁延不去,此正是要调父亲大军围堵之,以诱我军主力至落鹰岭下,敌若据坚死守,我军恐仓促难下之,而李显小儿则可率主力急进,趁机横扫我方诸城,待我军心大乱之际,其必率主力南下,与我军主力会战落鹰岭,若如此,则我军恐大败难免,另,十rì前,唐寇那支北上之虚兵也别有妙用,若是孩儿料得不差的话,此时安西诸军恐已越过昆仑山口,目标正是乌海城,此乃断我退路之妙手也,父亲不可不防!”

    噶尔?引弓心中早有成算,此时听得其父见问,自是不慌,一口气将心中所虑所想尽皆道了出来,言而有据,就宛若亲眼目睹了李显的排兵布阵一般。

    “嗯,既如此,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应对方妥?”

    噶尔?钦陵还是没有对其子所述作出评判,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吟着追问了一句道。

    “父亲,彼兵少而jīng,我军虽众,战力却不如远甚,倘若正面会战,胜负实难逆料,且我军这半月余奔波来去,军力已疲,战力须得打上不少的折扣,一来二去之下,恐难敌唐贼jīng锐之强击,强自硬战,有败而无胜,然,今既知敌诸般部署,却又有了几分之胜算,依孩儿看来,还当在‘虚实’二字上做些文章方可。”

    一说到应对之策,噶尔?引弓的面sè立马便凝重了起来,但却并未有丝毫的犹豫,依旧是款款而谈,一派胸有成竹之状,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从容与镇定。

    “虚实?虚实?哈哈哈……,好,说得好!吾儿当真长大了,好,你我父子便合力与那李显小儿狠斗上一场,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噶尔?钦陵呢喃了几句之后,眼中jīng光一闪,尽自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欣慰与喜悦之情……

    “报,殿下,李谨行、李大将军急件!”

    “报,殿下,萧三郎、萧旅长急件!”

    “报,殿下,鹿回部落急件!”

    “报,殿下,逻些急件!”

    ……

    李显一路急赶至鄯州前线大营,人方才进帐,连大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一连串的急件便已流水般地送将进来,各种消息纷来迭至,生生弄得李显好一阵的头大,好不容易方才将所有的消息过了一遍,眉头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

    消息很多,有好也有坏,好消息么,自然是多一些,例如第一旅已及时占据了落鹰岭,顺利地接应到了河湟军残部,再有,分兵出击的张琛所部虽损失惨重,可依旧活跃在布哈河以南,凭借着暗自投靠了大唐的一众小部落之支援,与前来围剿的吐蕃军往来周旋,有效地牵制住了乌海方向的守军,而李谨行所部的安西兵马三万五千余众也已顺利攻克了吐蕃昆仑山口大寨,正全力向布哈河方向挺进,数rì内必可杀至布哈河口,至于坏消息么,也有那么一些,头一条便是勇将阿古泰的陨落,还有便是噶尔?钦陵突然下令征调吐谷浑各大部族之兵,并于两rì前率部离开了伏牛川,全军向东南方向挺进,目下行踪不明。

    阿古泰的死有些子出乎李显的意料之外,对于这员回纥族的勇将,李显一向是爱重得很,原本也有心栽培于其,却没想到竟陨落在了此战之中,这令李显心中痛惜不已,奈何人已去,李显除了感慨之外,却也没再多想,倒是噶尔?钦陵的突然进军却令李显心里头犯起了叨咕,一时间有些子拿捏不定其人究竟在唱些甚戏——李显所布置的“乾字计划”到如今为止,可以说是一切顺利,整个吐谷浑的吐蕃军已是被牵得乱了阵脚,军力分散之下,已基本不可能挡得住唐军主力的强袭,无论吐蕃军接下来是否还会强攻落鹰岭,都不会影响到战局的结果,这个自信李显还是有的,只是噶尔?钦陵这一突然进军却令李显有些子摸不清其动向了,要知道伏牛川以及伏俟城乃是吐谷浑的核心之所在,一旦被唐军占据,吐蕃军的战略回旋空间可就少得可怜了,这个常识以噶尔?钦陵的智算,自是不可能看不出来,可如今他居然如此轻易地便将伏牛川放了空城,这里头说是没有蹊跷的话,李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问题是这里头的埋伏究竟何在却令李显有些子摸不着头脑了。

    “黑齿将军、成斌,依尔等看来,噶尔?钦陵这是在闹甚玄虚来着?”

    李显蹲在沙盘前细细地将战局推演了一番,隐隐像是察觉到了些蹊跷,可有不敢完全确定,这便侧了下头,看了看陪侍在侧的黑齿常之以及林成斌两位副手,以探询的口吻发问道。

    “殿下明鉴,末将以为此举恐是虚实相间之策,其意便在一个‘变’字。”

    李显有问,二将自不敢不答,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黑齿常之率先开了口。

    “嗯,接着说。”

    李显先前也想到了这一点,对于黑齿常之的推断自是认同得很,这便鼓励地点了下头,肯定了一句道。

    “殿下请看,此乃乌海城,其之守军近半已被调到了布哈河口一带,又被张琛将军所部拖着往青海子南面去了,城中所剩的守军不足三千之数,若是情况不变,以李大将军所部之战力,数rì必可攻克之,可若是噶尔?钦陵暗中从吐蕃国中调jīng兵守卫,则恐旦夕难下,一旦李大将军所部被困坚城之下,原乌海守军必可及时回援,内外夹击之下,李大将军恐难有作为矣,我军此路兵马便算是被彻底牵制住了,再者,伏牛川虽是要地,却难挡我军兵威,其主动放弃之,虽有可能有被我大军立稳脚跟之虞,然,其主力未损,却可四下机动,我军兵虽jīng,却少,恐难聚歼吐蕃主力,如此一来,攻守之势易矣,其上可与我主力往来周旋,以拖待变,也可中击落鹰岭,先克我军一路,下可兵出大通河谷,趁我河西空虚之际,侵袭兰州,断我根基,个中变化实多,末将也不敢轻言虚实。”

    黑齿常之乃是智谋之将,身经百战,经验自是丰富得很,畅畅而谈之下,很快便将扑朔的战局分析了一番,点出了噶尔?钦陵所用之伎俩。

    “不错,这便是以空间换取时间之道,看样子钦陵老儿是已完全猜出了我军的预定战策,若不然,其也不敢如此轻易地便弃城而走,这是yù与我军打游击了,嘿,倒也有趣得很,成斌,尔对此有甚破解之法么?”

    李显原本就已摸到了事实的边缘,再跟黑齿常之这么一印证,心中已是有了定策,但却并没有急着说将出来,而是将问题抛给了林成斌,内里自不凡考校其一番之心思。

    “殿下,末将以为黑齿将军所言甚是,那钦陵老贼确是使的虚实相间之策,计算虽好,却并非不可破,只因其漏算了几条,其一,吐蕃国中战和之争正烈,有赫茨赞在,国内之军恐非钦陵老儿能随意调遣,有此一条,乌海城必破无疑,李大将军一路当可稳稳把住要隘,纵使其国中争执已定,其援军也难越过乌海一步,这一路已无须担心;其二,我落鹰岭之兵虽不多,可其之犀利处却不是吐蕃军所能抗衡得了的,其若是强攻此处,则必碰个头破血流,若是末将料得不差,那钦陵老儿必不会全力击此,只会稍作试探后,便以僵持对峙为上,其必将自率大军强攻大通河谷,只可惜陇州都督凌重将军所部已秘密潜至兰州一事恐非钦陵老贼所能预料,其若敢去,必遭惨败无疑,待其碰壁之后,我军已可挟横扫吐谷浑诸部之威势,进军东南,与敌决战草原,真到那时,钦陵老贼外无援军,内无立足之地,安能不败,是故,末将以为以不变应万变乃上上之策!”

    林成斌自打进位将军之后,已是独当一面之大将,看问题的眼光自是全面得很,此际,面对着李显的考校之言,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将心中所想一一道了出来,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实无甚可挑剔处。

    “嗯哼,成斌这些年没白过么,不错,尔能有此见地,孤心甚慰矣!”

    李显对林成斌的分析甚是赞同,这便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其一番。

    “殿下过誉了,末将实不敢当,此策虽大有胜机,却须得提防钦陵老儿垂死挣扎,大通河谷若有失,则我军所有努力恐将尽皆化为泡影。”

    林成斌并未因李显的夸奖而沾沾自喜,逊谢了一声之后,点出了此战的关键之所在。

    “嗯,该是如此,传孤之令,着凌重即刻率部赶赴大通河谷,若是有所闪失,让他提头来见,另,各部即刻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后rì午时前抵达前线大营,违令者,斩!”

    战局推演既毕,李显也就不再多犹豫,这便站起了身来,拍了拍手,面sè肃然地下了决断……

第五百三十六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四)

    更新时间:2012-12-07

    柴达木盆地,位于青海西北部,属富饶而又荒芜之地,说它富饶,那是因为此地各种矿产极为丰富,煤、盐、铁、铅、石油等应有尽有,说它荒芜,那是因此地极度干旱,土地尽皆盐碱化,处处是戈壁沙漠,千里不见人烟,早些年还好些,有不少的商队从此向西过昆仑山口,走丝绸南路西线,可自打吐蕃与大唐交恶之后,此条商道已被截断,仅偶尔有些走私的小商队在此间出没,一年也难得有那么几回,说此地属不毛之地也绝不为过,然则此时此刻,却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在碎石滩上艰难地行进着,这支队伍正是安西副都督李谨行所率的三万五千jīng锐大军。小.说网ш.bsp;   李谨行所部五rì前兵出昆仑山口,只一战便将吐蕃驻扎在昆仑山口的两千守军尽皆剿灭,可兵行了五天,却还在柴达木盆地的外缘艰难跋涉着,比起预定的行程来说,已是落后了一rì半,这等行军速度自然不能让李谨行感到满意,然则心急归心急,李谨行却也无奈得很,只因辎重实在是太多了些,不说别的,光是驼水袋的骆驼便足足有近千头之多,再算上拉粮草、箭矢等军需物资的大车数前,整支军伍显得臃肿不堪,这行军速度能快得起来才怪了,没得奈何的李谨行也只能是不时地催促手下军卒加快行军速度,只可惜因着道路艰难之故,收效却是甚微。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今rì务必赶到双sè湖!”

    眼瞅着rì头都已是偏西了,可今rì预定的行程却方才刚刚过半,李谨行实在是有些子看不下去了,板着脸便下了道死命令。

    “大将军,弟兄们都已是一rì一夜不曾合眼了,再这么强行军下去,怕是要撑不住了。”

    李谨行的这道命令着实是太严苛了些,策马立于其身后的一员大将实在是有些子忍不住了,这便从旁闪了出来,言辞恳切地劝说了一句,这员大将正是李谨行的副将王秉。

    “唔……”

    李谨行治军素严,若是旁人如此建议,那一准是军棍伺候,可王秉却是个例外,不仅因王秉是其副手之故,更多的则是因王秉乃是英王李显在安西军中的代表,不看僧面看佛面,李谨行纵使不满王秉的打岔,却也不好给其脸sè看,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轻吭。

    “大将军,鹰,河西的鹰来了!”

    王秉这些年来始终在李谨行手下任职,自是清楚李谨行的xìng子,眼瞅着其不说话,又怎会不知其心中已是怒极,自不免有些子忐忑,正自寻思着该如何解释一番之际,却听数声鹰鸣脆响中,一只苍鹰从远处飞了过来,径直在唐军上空盘旋着不去,李谨行身后一名负责饲鹰的亲卫登时便惊喜地叫了一声,总算是解了王秉的尴尬。

    “瞿……”

    一听是河西来的鹰,李谨行也顾不得生气了,抬太看了看在天空中不住盘旋的雄鹰,用力挥手示意了一下,其身后那名亲卫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以手捏唇,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唿哨,立马便见那只雄鹰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一个俯冲便直接落在了亲卫平伸出来的手臂上,早有准备的亲卫赶紧丢出一块肉干,趁着雄鹰进食的空挡,空着的右手巧妙地一抄,已是将雄鹰腿上挂着的小铜管解了下来,递交到了李谨行的手中。

    “嗯?”

    李谨行熟稔地扭开小铜管上的暗扣,从内里倒出了张卷着的密信,慎重其事地摊将开来,只一看,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

    “大将军,您这是……”

    一见李谨行面sè凝重如此,王秉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惊,赶忙出言探询道。

    “殿下已前rì兵出鄯州,令我等三rì内拿下乌海城,截断钦陵老贼之归路。”

    李谨行长长地出了个大气,有些子烦闷地说了一句道。

    “三天?这……”

    一听此令,王秉不由地也傻了眼了——若是按预定作战计划,此时的安西军离着乌海城不过四rì行程罢了,只消强行军地赶一赶,未必不能达成此令,问题是前几rì的行程因沙尘暴的缘故,多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离乌海城足足有着五rì半的路程,再怎么赶也不可能在三rì内攻下乌海城的,偏生行程耽搁的事儿早前又不曾报到李显处,如今待要分说,已是没了可能,毕竟飞鹰传书虽方便,却也需要不少的时间来传递,这一来一去之下,战机怕是早就被贻误了去。

    “是三天!而今只有一个办法了,老夫亲率一部轻装突击,王将军可率主力后续而进。”

    面对着这道命令,李谨行显然也一样头疼得很,但却不敢有丝毫抗命之心,沉吟了片刻之后,面sè突地一肃,神情坚毅地下令道。

    “大将军,此处须离您不得,还是末将前去取城为妥,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三rì内必下乌海城!”

    轻兵直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一旦急攻坚城不下,必遭腹背受敌之祸,王秉哪敢让李谨行去冒这么风险,这便一咬牙,语气坚决地出言请战道。

    “唔,也罢,老夫便与尔五千兵马,可够否?”

    李谨行虽是有心亲自去取城,奈何顾忌却是颇多,毕竟当初薛仁贵大非川之败正是因轻兵急进导致后援补给纵队遭袭而致惨败,李谨行可不想在自个儿身上也重演上这么一回的,细细地想了想之后,倒也没拒绝王秉的请战要求。

    “五千足矣,请大将军下令,末将拼死也要拿下乌海城!”

    事已至此,选择的余地已是有限得很,王秉心中虽有忧虑,但却绝不肯带到脸上来,而是豪气十足地应诺道。

    “既如此,老夫便与尔三千步卒两千骑兵,如此可成?”

    尽管王秉回答得很是坚决,可李谨行还是有些子放心不下,这便探询地问了一句道。

    “大将军,末将须得四千步卒,一千骑军,人皆双马,还请大将军恩准!”

    王秉想了想之后,极之慎重地出言请求道。

    “那好,就这么定了,人马皆由将军自己去挑,挑好后即可出发,老夫这就将实情禀明了殿下。”李谨行没丝毫的犹豫,干脆无比地准了王秉之所请。

    “谢大将军成全!”

    军情紧急,王秉自不敢耽搁了去,谢过了一声之后,便即匆匆策马冲进了大军之中,一阵忙乎之后,五千jīng锐之师已是挑选了出来,但听王秉一声令下,大队人马便纵马狂冲了起来,不数息便已消失在了远方……

    高原的秋rì天亮得迟,这都是近了辰时了,可夜幕依旧不肯退去,四下里一片死寂的黑沉,饶是中军大帐里的数盏牛油灯点得正旺,却也无法驱散这等昏与黑,倒是令满帐大将们原本就黑的脸更显得yīn沉了几分,人人缄默不言之下,大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之沉闷,这等情形一出,生生令高坐在主帅位置上的噶尔?赞婆没来由地便是一阵心烦。

    “诸位,大相有令:三rì内拿下落鹰岭!哪位将军敢为先锋?”

    噶尔?赞婆很烦,只因这几rì过得实在是太累了些,夜晚要安排数支军队悄然潜出大营,白rì里又要假装迎接新军,唯恐岭上的唐军看破蹊跷,不得不假戏真做地穷忙乎着,本就已是jīng疲力竭之身,偏生还接到自家兄长发来的强硬之命令,这令其自是烦上加烦——手头就这么三万五千余的兵力,骑兵便占了三分之二还多,真能打攻坚战的步卒不过九千余人,至于援兵么?就两个字——没有!要想拿下据险而守的唐军又哪有那么容易,三rì?别说三rì了,便是十rì噶尔?赞婆都不敢打包票,奈何命令就是命令,噶尔?赞婆尽自心烦无比,却也不得不照着执行了去,眼瞅着如此这般的沉默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噶尔?赞婆这便假咳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帐下诸将,故作从容状地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往rì里闻战则喜的一众吐蕃大将们此时全都哑巴了,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貌似jīng神高度集中状,可半晌过去了,却无一人肯站出来自告奋勇的,毫无疑问,一众人等已都被唐军给打怕了,自是谁也不想去当那个出头之鸟。

    “怎么?都哑巴了么,嗯?”

    噶尔?赞婆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能等到一个自告奋勇者,心底里的烦躁登时便泛了起来,脸上的从容立马就不见了,面sè铁青地瞪视了一下诸将,冷冰冰地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

    当哑巴总比当冤死鬼来得强,这等明知准定会是伤亡惨重的攻坚战自是没谁肯主动去打的,哪怕噶尔?赞婆的语气再冰冷,诸将们也全都当成了耳边风,一个个尽皆抱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心思,继续装着木头人,于是乎,满大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唯有噶尔?赞婆气恼的喘息声在噗嗤噗嗤地响着……

第五百三十七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五)

    更新时间:2012-12-08

    “摩索多!”

    眼瞅着诸将们尽在那儿装聋作哑,噶尔?赞婆的耐心终于耗尽了,猛地一拍文案,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

    “啊,我……”

    噶尔?摩索多显然是没想到第一个便点到了自己的名,大吃一惊之下,满脸子惊疑之sè地站了起来,狐疑万分地瞪大了眼。

    不是你还有谁?噶尔?赞婆对摩索多这个志大才疏的堂弟早就受够了,本就有心给其一点苦头吃,这一看其如此之惶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sèyīn沉无比地冷哼了一声道:“本帅令尔即刻点齐本部兵马,辰时四刻准时发兵落鹰岭,务必于落rì前拿下峰顶,若有违处,军法不容!”

    “啊……,三哥,小弟……”

    噶尔?摩索多一听此令,登时便急了,紧赶着便要出言推脱一番。

    “放肆,此处只有将与帅,何来的三哥小弟之说,莫非尔yù违抗军令不成,嗯?”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那就索xìng得罪到底好了,这个道理噶尔?赞婆自不会不晓得,又怎肯听噶尔?摩索多的辩解之言,不待其将话说完,噶尔?摩索多已是一挥手,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诺!”

    这一听噶尔?赞婆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噶尔?摩索多自是清楚此战已是必不可免,心中的怒火“噌”地便涌了起来,也懒得再多辩解,重重地应了一声,怒气冲冲地一跺脚,便即头也不回地向大帐外行了去,须臾,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大作间,原本寂静的吐蕃大营顿时便了起来,一列列吐蕃士兵排着队伍缓步踏出了营门,径直向落鹰岭行了去。

    “报告!”

    自打占据落鹰岭已是四天了,可一场战斗都不曾发生过,这令一路强行军赶来的第一旅上下不免有些一拳打空的郁闷感,不止下级军官如此,便是萧三郎与刘子明这两位正副主官也觉得煞是气闷,但却又不敢掉以轻心,只能是每rì里紧守在山顶的中军大帐中,反复地推演着守山的战术变化,今rì一早亦是如此,正自议得激烈处,却听帐外传来了一声呼喝。

    “进来!”

    萧三郎与刘子明正因一防御阵型变化争执不休,听得外头响动,也没甚在意,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

    “报告旅长,副旅长,吐蕃贼子来了!”

    萧三郎话音刚落,一名传令兵已是急匆匆地行进了大帐,满脸子激动之sè地禀报道。

    “嗯?”

    萧三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猛然抬起了头来,狐疑地扫了那名传令兵一眼。

    “旅长,吐蕃贼子来攻山了!”

    一见萧三郎神sè不对,传令兵赶忙出言解释了一句道。

    “哦?好啊,总算是要开张了,老萧,这回可得轮俺先上了。”

    刘子明前番追河湟军没追上,早憋得手痒痒了,这一听终于可以开战了,哪还按捺得住,不等萧三郎开口,已跳将起来,丢下句话,便一溜烟地向外头窜了去。

    “这个冒失的家伙!”

    一见刘子明已跑得没了影踪,萧三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实在是不敢放心让刘子明这个半吊子指挥官去指挥第一旅的第一战,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大步行出了中军帐,向山腰处的预设阵地赶了去。

    “报告副旅长,第一团已到位,请副旅长指示。”

    刘子明求战心切,跑得自是极快,几乎是飞窜着便赶到了半山腰处的团指挥部,惊得正在布置作战任务的团长万成河赶忙率部迎了上去,恭敬地行了个标准的陆军军礼,高声禀报道。

    “继续!”

    刘子明随意地回了个礼,当仁不让地坐上了首位,一摆手,示意万成河接着布置任务。

    “是!”

    万成河一看刘子明的架势,便知这位副旅长大人十有**是来抢指挥权的,心中自是无奈得很,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万成河纵使再不甘愿,也只能是恭敬地敬了个礼,走到摆放在小桌子上的大幅沙盘前,以马鞭指点着山势地形,冲着下头各营、连长交待着各部的防御任务……

    “儿郎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大帅有令:落rì前务必攻克此山,若不然,所有人等尽皆有死无生,本将若是要死,定先砍了尔等的狗头!”

    尽管明知道此番攻山恐难有善果,可噶尔?摩索多为了自家的xìng命着想,却是不敢不攻,待得全军在落鹰岭下列好了阵型之后,噶尔?摩索多便即策马来到阵前,双眼血红地扫视着手下近万将士,咬牙切齿地赌咒了一番,末了,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库轮坚吉!”

    “末将在!”

    噶尔?摩索多话音刚落,一员身材壮硕的络腮胡大将已从阵列中大步抢了出来,手中提着两把犹如门板般的巨斧,这人正是噶尔?摩索多的心腹亲信将领库轮坚吉,乃是一员步将,素以力大无穷而闻名。

    “本将令尔率本部兵马首攻,给老子拿下第一道石墙!”

    噶尔?摩索多显然是发狠了,卜一开战便将最强之将派了出去,要的便是首战见功。

    “好叻,大将军等着瞧好了,某当一气杀上山顶,不杀光唐贼不算完!”

    库轮坚吉乃是步军统领,并不善马战,自追随噶尔?摩索多来到吐谷浑之后,始终不曾正儿八经地打过一回战,自是早就憋坏了,此时听得终于轮到自己上阵厮杀,登时便兴奋得无以交加,大嘴一咧,豪言壮语便不管不顾地喷薄而出了。

    “好,本将便等着将军的捷报了,来人,吹号!”

    噶尔?摩索多此时最想听的也就是这等豪言壮语了,哪怕明知道不可能真的如此,可至少也是一种安慰罢,这便兴奋地一挥手,高声嘶吼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主将既已下了令,早有准备的号手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举起手中的号角,卖力地吹奏了起来,凄厉的号角声中,库轮坚吉所率的三千劲卒排开阵型缓步向山脚处行了去,一场攻防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不要慌,不许随意shè击,听我口令!”

    驻防第一道石墙的正是先锋营官兵,虽说前番曾参与过突击峰顶的战事,可那是出其不意的突袭,比不得此番正规之战,饶是一众官兵们都算是训练有素之辈,可一瞅见黑鸦鸦往前涌来的吐蕃大军,却有不免还是有些子紧张,尽管无人高声喧哗,也无人胆怯后撤,可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却全都绷紧了起来,陆三胜同样也紧张,不过么,身为营长,他却是不敢有甚惊慌的表现,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慌意,咬着牙,高呼了一声,算是给手下官兵们定了定心神。

    “儿郎们,跟我冲,杀唐贼啊!”

    库轮坚吉从未跟唐军交过手,更不曾见识过第一旅的厉害之处,虽也曾听同僚说起过火枪之威,但心里头却是不怎么相信的,在他想来,那玩意儿最多也就是比弓弩略强些罢了,算不得甚神兵利器,自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一率部推进到了山脚下,见山腰处的唐军竟没有丝毫的反应,自以为唐军这是被己方的强大阵容给震慑住了,得意之余,也就没想那么许多,一抡两柄大斧头,嘶吼了一嗓子,率部便发动了狂冲。

    “开火!”

    吐蕃乃是苦寒之地,其民大多勇悍善奔,这一冲将起来,其势汹汹,当真有若狂cháo一般,不过么,这冲着冲着,原本宽大的正面可就越缩越窄了,原因无它,唐军这几rì可不是闲呆着无事的,早将上山的道路破坏得干脆彻底,除了留下正面十余丈宽的完好路面之外,其余各处不是挖了沟便是弄上些大坑,再不便是堆上了乱石,形成了个喇叭状的正面,吐蕃军冲得越快,堵塞便越严重,待得冲到离唐军所在的石墙不足六十步之际,整个吐蕃冲锋阵型已是完全挤在了一起,混乱自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而这,便是先锋营等待已久的战机,随着陆三胜一声大吼响起,第一排的战士纷纷扣动了扳机。

    “呯、呯……”

    炒豆般的爆鸣声中,股股青烟随即飘起,一排子弹狂啸着shè入了乱军之中,冲在最前面的吐蕃军登时便被shè成了马蜂窝。

    “第二排,上!”

    “第三排,上!”

    ……

    随着陆三胜一声声口令的下达,训练有素的先锋营官兵们尽皆稳住了神,有条不紊地按着cāo典轮番shè击,轮番装弹,循环往复之下,弹幕始终就不曾消停下来,可怜吐蕃官兵们尽管已是拿出了吃nǎi的力气,拼死向前狂冲着,可却始终难以靠近石墙一步,无数的士兵犹如被割倒的稻子般铺满了一地,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撤,快撤!”

    库轮坚吉先前虽冲在头一个,可冲到半截,便因道路堵塞的缘故落到了中间,待得见前方士兵死伤无算,心都凉了半截,哪还有战前放豪言的勇气,顾不得许多,狂呼了一声,扭头便向山下逃了去,他这么一逃,一众吐蕃士卒哪还有丝毫的战心可言,全都灰溜溜地向山下败退了去,唐军自是毫不客气地以一阵阵弹雨欢送之,一场短促的攻防战就这么方一开始便戛然而止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六)

    更新时间:2012-12-08

    “吐蕃贼子败喽!”

    “哈哈哈……,不堪一击!”

    “一群蟊贼也敢来送死,去它nǎinǎi的!”

    ……

    攻山的吐蕃大军来得快,败退得更快,简直犹如山崩般便全都逃下了山去,只在山坡上横七竖八地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与伤兵,粗一看过去,少说也有近三百之多,而唐军居然无一伤亡,这等战果一出,先锋营的将士们先是一阵愕然,紧接着便尽情地欢呼了起来。

    “混帐,废物,蠢货!”

    噶尔?摩索多原本也没指望库轮坚吉一次进攻便能拿下落鹰岭,让其首攻大体上还是以试探唐军虚实的成分居多,可万万没想到连唐军的边都没摸到,居然就如此快地惨败而回了,心中的羞恼之意登时便大起了,再一听山腰处的唐军哄闹欢呼,哪还能压得住心头的怒气,愤怒无比地便纵马冲到了立足未稳的库轮坚吉身前,高声咆哮着一扬手,一个大耳光便毫不客气地扇了过去。

    “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末将该死,末将该死,恳请大将军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定能攻下此山。”

    库轮坚吉先前将话说得太满,而此败又实在是太快太惨了一些,心中自是羞愧难当得紧,同时也不甘得紧,尽管脸被扇得火辣辣地疼着,却不敢躲闪,只是面红耳赤地哀求着。

    “攻,给老子再攻,拿不下山顶,老子砍了你的狗头,滚!”

    首攻已败,再多说甚子也于事无补,唯有再战方是正理,噶尔?摩索多身为大将,自是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绪难平之下,又怎有甚好听之言。

    “啊,是,是,是,末将这就去攻,这就去攻!”

    库轮坚吉只求能躲过自家主将的怒火,自不敢再多啰嗦,一迭声地应着诺,便要转身去整顿败兵,以图再战。

    “大将军且慢。”

    没等库轮坚吉动身,却见骑军千户长萨塞从旁闪了出来,高呼着叫了停。

    “嗯?”

    噶尔?摩索多一向刚愎自用,素来容不得旁人质疑其之决定,这一见萨塞冒将出来,脸sè立马便yīn了下来,但并没有出言呵斥,只是冰冷地哼了一声。

    “大将军,唐贼火器犀利,强自狂攻,徒损军力,当得另行设法,末将有一策,或许能见功也说不定。”

    萨塞乃是噶尔?摩索多手下最善智谋之将,早前在与河湟军交锋中,便曾吃过手铳的苦头,其身上的伤势到如今尚未大好,对火器之威自是忌惮得很,也没少私下琢磨破解之道,算是略有所得,只是并不敢肯定是否一定能奏效,言语间自不敢说得太过肯定。

    “讲!”

    噶尔?摩索多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唐军的火枪之威,这一听萨塞有办法,脸sè立马便缓了下来。

    “大将军明鉴,那火器之力甚大,我部官兵纵使身披重甲,也难幸免,然,若削木为巨盾,以厚牛皮为遮掩,或许能抵近唐贼,到那时,以我大蕃勇士之能,未必不能大胜唐贼!”

    萨塞略一沉吟之后,语气有所保留地将所思之策款款道了出来。

    “嗯?好,就这么定了!库轮坚吉!”

    噶尔?摩索多略略一想,也觉得此法当是可行,心中大喜之下,猛地一击掌,提高声调断喝道。

    “末将在!”

    库轮坚吉人虽勇悍,可脑筋却不是太行,正自迷糊间,这一听点到了自己的名,自不敢再乱想,忙高声应答道。

    “尔即刻率本部兵马削木为巨盾,以厚牛皮覆其上,随后再攻,若是再拿不下山顶,定斩不饶!”

    噶尔?摩索多yīn森森地扫了库轮坚吉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狠话。

    “啊,是,末将遵命!”

    一听自家主将如此说法,库轮坚吉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小跑着冲到了乱兵之中,呼喝着指挥一众吐蕃步卒便忙乎开了。

    “怎么回事?尔等聚在一起作甚,嗯?”

    吐蕃军在山脚下的忙活自是瞒不过山腰处的唐军官兵们的观察,一众士兵们好奇之余,不由地全都乱议了起来,整个阵地上登时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刚从团部归来的陆三胜恼火不已,毫不客气地便喝斥了起来。

    “报告营长,吐蕃狗贼正在山下赶制巨盾,请营长指示!”

    一见自家营长已赶到,一众官兵们自是不敢再瞎议论,自有一名连长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该死!”

    陆三胜一听此言,顾不得再喝斥众人,赶忙排众而出,往山下一看,脸sè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橡皮山,属青海南山山系的一部分,位于青海湖的西端,离布哈河口只有三十余里之遥,山势险峻,延绵数百里,多陡坡峡谷,山高林密,山下却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乃是吐谷浑各部族最重要的秋季牧场之一,所谓的“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美景在此不过是寻常景致罢了,尽管时值战时,各大部族jīng壮之士皆已被吐蕃大相抽调一空,可这等牛羊成群的景致依旧不改,所不同的只是放牧者由jīng壮汉子变成了妇孺老幼,毕竟战事再紧,生活也总得继续罢,这不,此刻正有一老一少两名牧者驱赶着一大群绵羊不紧不慢地沿着山边行走着,渐行渐靠近了一道峡谷处。

    “别动!”

    就在一老一少方才刚靠近谷口之际,道边的乱草丛中突然窜起了两道黑影,只一闪间,便已将这一老一少尽皆控制住了,两把寒光闪闪的横刀稳稳地架在了老少二人的脖颈之间。

    “别、别乱来,老朽是鹿回巴彦,自己人,自己人。”

    两道黑影出现的太突兀了些,老少二人压根儿就来不及反应,待得见到脖子上那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少年人固然被吓得浑身哆嗦,老者也同样为之sè变,不过倒也没太过慌乱,而是紧赶着用不甚纯熟的汉语高叫了起来。

    “口令!”

    挟持住老者的是一名壮年唐军,其并未因老者的自报家门而稍有松懈,依旧紧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冰冷无比的两个字来。

    “荡寇。”

    一听口令二字,老者已是彻底稳了下来,自信地笑了笑,从容地回应道。

    “得罪了,您老请跟某来。”

    老者话音一落,壮年唐军手一抖,横刀已是回了鞘,告了声罪之后,一摆手,示意老少二人跟着进谷,二者见状,自不敢有甚违逆之处,只得陪了下笑脸,赶着羊群行进了谷中。

    “老族长辛苦了,张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则个。”

    老少二人一路行进了谷中,入眼便见数百唐军将士正或坐或卧地在谷中休息,一个个浑身血迹斑斑,人人杀气十足,心跳不免因之加快了不老少,正自紧张万分之际,却听一阵大笑声响起,一身残破战袍的张琛已是大步迎上了前来。

    “不敢,不敢,将军乃当世勇将,老朽能为将军效力一二,实在是老朽的荣幸,此处有些羊只,量不多,还请将军笑纳。”

    鹿回巴彦是一早便已降了唐的,此番受“鸣镝”密令,暗中帮衬张琛所部,与张琛打过不少的交道,彼此间也算是熟络得很,言语间自也就随意了起来。

    “有劳鹿回老族长了,此番大胜之后,末将定当为老族长请功,您老里面请!”

    张琛所部所部能在各路吐蕃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得以逃出生天,除了唐军本身善战之故外,更多的则是因那些个暗自投向了大唐的中小部落之掩护,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面前这个鹿回部落头人,实际上,张琛所部能安稳地藏身于这处隐蔽的峡谷内,也正是出自鹿回巴彦的巧妙安排,对此,张琛自是感激在心,这便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将老族长让到了峡谷深处的一座帐篷中,一阵客气地推让之后,分宾主各自落了座。

    “老族长,这几rì吐蕃贼子可还曾来sāo扰贵部否?”

    张琛所部目下虽暂时算是安全,可毕竟还在吐蕃大军的重围之中,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一番客套之后,便即将话题转到了敌情上。

    “那倒不曾,不止我部,便是呼和、宗颜等部也都数rì没见有军伍前来了,倒是有件怪事,不知何故,吐蕃贼子突然封锁了整条布哈河,不让人靠近半步,所有在那一带放牧之人全都被扣,老朽族中也有不少人被拘,至今生死不明,也不知那钦陵老儿在玩甚花样,唉,但愿没事方好,若不然,啧……”

    鹿回巴彦显然是个很健谈之人,尽管汉语说得不算太流利,可话题一开,絮絮叨叨地便说了一大通。

    “封锁了?何时的事?可还有其它情况么?”

    张琛乃是智将,鹿回巴彦虽只是随口说说,他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内里的不对劲之处,心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打断了老族长的话头,颇为着急地追问道。

    “唔,老朽算算,啊,该是四rì前的事了,到如今这封锁令也不曾取消,真不晓得吐蕃佬在干啥名堂,至于其它的,倒是没甚消息了,唔,等等,前两rì老朽的孙儿说在西面曾看过很多兵马连夜赶路,好像正是往布哈河边去的……”

    鹿回巴彦只是一小部落头人,于军略上自是无甚见识可言,自也就不清楚张琛究竟在紧张些甚子,话说起来也就零碎得很,也絮叨得很,可就是如此零碎的话语,落在张琛耳中,却宛若晴天霹雳一般,饶是其生xìng坚韧,也不禁为之面sè狂变不已,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便有如瀑布般地狂淌了下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七)

    更新时间:2012-12-09

    “张将军,您这,这是……”

    鹿回巴彦正说得起劲,突然间见张琛的脸sè不对,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实在是想不明白自个儿到底是说错了甚子,竟会令张琛变成这般模样。(小说网)

    “没事,来人,快,去请少族长前来!”

    张琛的心情焦躁得很,实在是无心跟鹿回巴彦细说,紧赶着便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帐外亲卫应诺而去,不多时,便已领着鹿回巴彦的孙子行进了帐中。

    “见、见过大、大将军,我,我……”

    老族长的孙子原本正在外头缠着唐军官兵问东问西,冷不丁被传唤进了大帐,自不免有些子紧张,小身子骨哆嗦得厉害,便是连简单的见个礼都走了样。

    “少族长不必客气,本将有些情况要核实一下,还请少族长据实说来。”

    张琛尽自焦急,却怕惊吓了这少年,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量和煦地说了一句道。

    “啊,我,我……”

    小家伙汉语本就学得不咋样,这一紧张之下,立马就成了小结巴,半天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直憋得面红耳赤不已,不得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祖父。

    “张将军问你话呢,有甚便说甚好了,放心,有爷爷在呢。”

    鹿回巴彦虽不明白张琛究竟在急些甚子,可一见其不想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多留了个心眼,没用汉语,而是用其本族的土话吩咐了其孙子一句道。

    “哦,知道了。”

    一听自家祖父如此交待,少年便也就稳住了神,点头应允了下来。

    “张将军,老朽这孙儿顽劣,总不学好,汉文学了几年了,也没学全,若是张将军不介意,便由老朽代为翻译可好?”

    鹿回巴彦唯恐小孙儿乱说话触怒了张琛,心思一转之下,立马陪着个笑脸,委婉地提议道。

    “那好,还请老族长代问一声,少族长是如何发现吐蕃大军的,具体有多少人马,又是往何处去的?可知晓领军大将为何人?”

    张琛没再多客套,心思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口气抛出了一大串的问题来。

    “张将军请稍等。”鹿回巴彦虽不怎么懂军略,可一听这些问题,也知晓军情恐是起了变化,自不敢怠慢了去,应承了一声之后,便用本族土语详细地盘问起其孙子来。

    “怎样了?可是都搞清了?”

    可怜张琛空自着急,奈何却听不懂鹿回族语言,直急得搓手不已,好不容易等到鹿回巴彦转回了头来,也不待其开口,急吼吼地便追问了起来。

    “张将军,此事确实有些古怪,据老朽这劣孙所言,那些军队确是往布哈河去的,具体数目不好说,只是知道不少,既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尾,是时天黑,劣孙不敢靠得太近,实在是不知何人领的军,只是听到了重甲摩擦的锵锵之声不绝,想来这支队伍该是吐蕃jīng兵无疑。”

    鹿回巴彦有些子愧疚地搓了几下手,老脸微红地解释了一番,说的全是大概、可能之类的推测之辞。

    “少族长是如何发现这支军队的?”

    张琛虽不甚满意这么个模凌两可的答案,可也没法去责怪少年的不仔细,只能是强笑着往下问道。

    “这个……,呵呵,说来也是意外,劣孙好动,为追一只走散的小牛,跑出了我部族之牧场,一路向西走了数十里地,恰巧遇到这支军队路过,劣孙不敢靠得太近,趁着天黑,掉头便回了部族,确曾跟老朽提过此事,老朽也没在意,却不知将军竟如此关切,若不然,老朽定当令人前去打探个详尽了。”

    鹿回巴彦乃老于世故之辈,到了此时又怎会不知这支趁夜赶路的大军恐怕将左右战局之变化,心中自是懊丧不已,可也没辙,只能是陪着笑脸地解释了几句道。

    “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都已无用了,老族长,事不宜迟,本将即刻修书一封,拜托老族长即刻赶回族长,以最快速度将此信发往殿下军中,切记,切记!”

    鹿回巴彦的几番解释虽都含糊得很,可张琛心中却是已有了判断,但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长叹了一声之后,也不管鹿回巴彦是何表情,转身行到了一张简陋至极的几子前,从战袍上扯下了一大块布帛,咬破了手指,急就章地用血指在布帛上飞速地写了数行大字,而后将布帛转交到了鹿回巴彦的手中。

    “那好,将军保重,老朽这就去安排。”

    一见张琛神情如此之凝重,鹿回巴彦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应了诺,也不多逗留,领着其孙便匆匆告辞而去了。

    “唉,希望还来得及罢!”

    鹿回巴彦祖孙已去,可张琛却丝毫不曾放松下来,忧心忡忡地望着北面的天空,口中呢喃地念叨了一声,而后面sè猛地一沉,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道:“全军集合!”

    张琛的命令一下,原本正忙着杀羊烹饪的一众唐军将士们立马全都慌乱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张琛在橡皮山如何烦心,却说落鹰岭山腰处,陆三胜一见到山下吐蕃军的木匠活计,心登时便抽紧了起来,只因他已是看出了吐蕃军的算计——唐军的针击的有效shè程很远,足足有三百五十步之遥,穿透力也很强,然则要想击穿蒙了几层牛皮的木盾却是几无可能,真要是被吐蕃军平推着冲上山来,唐军的火力优势便将荡然无存了,这等情形一出,陆三胜又怎能不急。

    “报告!”

    陆三胜这一急之下,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也顾不得分说,一转身,再次冲回到了第二道石墙处的团指挥部,在大帐外高声呼喝了一嗓子。

    “嗯?进来!”

    先前一战打得极为顺手,萧三郎与刘子明等人自是心情不错,正在大帐里闲聊笑谈着,这一见方才离去的陆三胜又转了回来,自不免都有些子愣了神,到底还是萧三郎反应快,只轻吭了一声,便叫了进。

    “报告旅长,山下贼子正在赶制木盾,看样子还打算在盾上蒙牛皮,我部守御甚难,请旅长批准使用滚雷。”

    陆三胜几个大步行进了帐中,一个标准的立正行礼,高声地禀报道。

    “哦?竟有此事,走,看看去!”

    萧三郎经营陆军第一旅已久,对于陆军目下准备的优劣势自是清楚得很,这一听吐蕃军如此快便找到了应付针击枪的办法,当真有些子吃惊不小,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也没就陆三胜的请求作出决断,只是拍拍手站了起来,不动声sè地一摆手,便即大步向帐外行了去,刘子明等众将士见状,自也都跟了上去。

    “旅长,贼军动作不慢,倘若骤然攻山,我部恐将吃紧,还请旅长明示!”

    一众人等簇拥着萧、刘二将行到了石墙处,往下只一看,立马便将山脚下的情形尽收眼底,然则无论是萧三郎还是刘子明,都没急着言事,这可把陆三胜给急坏了,眼瞅着吐蕃军的数十面木盾已赶制出雏形,陆三胜实在是稳不住了,满脸子焦躁之sè地从旁出言请示道。

    “给你四十枚,省着点用!”

    萧三郎默默地盘算了一阵之后,这才极其吝啬地给出了承诺——不是萧三郎舍不得,实在是后勤转运艰难,尽管河西那头已是动员了近万人的民壮队伍在为第一旅运送给养,奈何道路艰难,每rì里能送上来的补给实在是少得可怜,这等时分,地主家也没了余粮,萧三郎便是想大方,也大方不起来,只能是能省则省了。

    “啊……”

    先锋营乃是军中之军,补给一向充足得很,陆三胜身为营长,自是大手大脚惯了的,本心以为此番申请至不济也能搞百来枚滚雷的,这一听萧三郎仅给四十枚,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

    “嫌多么?那就再减去十枚好了。”

    陆三胜乃是萧三郎一手带出来的兵,对其秉xìng自是了若指掌,这一见其脸sè,便知这小子在想些甚子,也懒得跟其多废话,这便不动声sè地吭了一声道。

    “啊,不,四十枚就四十枚,卑职认了!”

    陆三牲本想搞些暗杠,以备后头激战时用,可一听萧三郎如此说法,哪还敢再强撑,忙不迭地应了一声,一溜烟地便冲向了山顶处的辎重营。

    “呜,呜呜,呜呜……”

    吐蕃大军一心想要雪耻,动作自是很快,万众齐心之下,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已,近三十面巨盾已是赶制了出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中,近三千名吐蕃步卒扛着木盾,呼喝着号子,在库轮坚吉的统率下,再次向山腰发动了攻击,只是这一回吐蕃军并没有一味狂冲,而是五面巨盾为一列地向前缓步平推,速度虽不快,可带给先锋营官兵们的压力却是陡然剧增了不老少。

    吐蕃军既已变阵,先锋营自也跟着变更了部署,除了一连、二连依旧排成两列之外,第一连的官兵们全都藏身于石墙之后,各持火绳等物,紧张地等待着陆三胜的指令,一场盾坚还是矛利的大战即将打响了……

第五百四十章置之死地而后生(八)

    更新时间:2012-12-09

    “呵唬,呵唬……”

    吐蕃步卒一边呼喝着战号,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山腰处推进,沉闷闷的脚步声震撼着大地,声如闷雷,直令人很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点火!”

    陆三胜从石墙上探出了个头来,面sèyīn沉地望着愈逼愈近的吐蕃大军,但却并没有急着下达指令,直到吐蕃军已接近到离石墙不过四十步不到的距离之际,这才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高声断喝了一嗓子,早有准备的第一连官兵立马闻令而动,三人一组,两人负责扶稳圆乎乎的滚雷,另有一名士兵则将燃着的火绳猛地一吹,剥落烟灰之后,迅捷地凑到了滚雷的导火索上,只轻轻一碰,导火索便已是“嗤嗤”地燃烧了起来,一股股青烟随即腾空而起。

    “冲啊!”

    吐蕃军推进到离石墙三十步开外之际,行走在阵中的库轮坚吉发出了一声大吼,近三千的吐蕃步卒纷纷放开了喉咙,爆发出一阵有如野兽般的嚎叫,全力加速向石墙狂奔了过去,烟尘滚滚间,杀气冲霄直起。

    “投弹!”

    这一见吐蕃军已是冲将起来了,陆三胜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大吼了一声,随即便见第一连官兵纷纷站直了身子,嘶吼着拼力将巨大的滚雷狠命往下抛了出去。

    滚雷乃是唐军秘制的武器,体积不小,直径足足有三尺之多,圆滚滚地,犹如大号西瓜一般,看着倍儿瓷实,倒不是故意如此,而是黑火药的威力不算太大,要想有足够的杀伤力,这体积可就小不到哪去了,原本在规划中是用来守城的利器,可用在守山上却也一样实用,这整整二十枚一投将出去,声势自是惊人得紧,生生令刚发足狂冲的吐蕃士兵们全都为之一震,冲锋的势头不由地便是一窒,队形登时便有些子乱了。

    “轰,轰……”

    滚雷可不管吐蕃军慌不慌地,轰鸣着向下翻滚,尽管大多数都被木盾阵挡住了,可也有数枚弹跳着撞进了乱军之中,没等吐蕃官兵们作出反应,就听一阵紧似一阵的爆炸声骤然而起,火光处处,弹片横飞,第一排的木盾尽管厚实,又加蒙了数层的生牛皮,可哪能经得起滚雷如此巨大的爆破力之冲击,当即便被炸得个四分五裂,躲在盾后的吐蕃士卒无一幸免,不是死于弹片的横扫之下,便是被木盾的碎片生生击成了筛子,至于那几枚幸运地落进阵中的滚雷更是取得了惊人的战果,如同割稻子般将四周的吐蕃官兵全都扫倒在地,生生在厚实的吐蕃军阵中挖出了数个巨大的窟窿,残肢漫空乱飞,碎肉四溅,其景可谓是恐怖已极,令人触目而惊心。

    “不要乱,接着冲,给我上!”

    吐蕃军被这一阵爆炸生生炸得乱了套,心胆俱丧之下,不少官兵不管不顾地丢下木盾,调头便向山下逃了去,这等情形一出,库轮坚吉可就急红了眼,抡起大斧子,左砍右劈地连杀了十数名从身旁跑过的逃兵,嘶吼连连地试图稳住阵脚。

    “二、三连,shè击!”

    滚雷一出便见功,陆三胜自是大喜过望,不过么,却并没有再次下令掷雷,只因他可舍不得用这等宝贝去消灭这帮子败像已露的吐蕃军,还打算留着当底牌用,眼瞅着敌军已乱,陆三胜立马毫不客气地下令以火枪歼敌。

    “呯、呯……”

    第二、三连的官兵们早就等得心焦了,这一听陆三胜下了令,自是不会有甚客气可言,严格依着条令,依次shè击装弹,刹那间,连绵不绝的枪声骤然大作,无数的子弹呼啸着罩向了乱作了一团的吐蕃官兵们,可怜一众吐蕃军卒此际离着石墙实在是太近了,而队形又实在是太密集了些,被这通子乱抢一扫,登时便倒下了一大片,原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便跌落到了谷底,哪还有心去理会库轮坚吉的死命令,乱纷纷地丢下沉重的木盾,飞也似地转身便向山下逃了去。

    “混帐,该死,该杀……”

    库轮坚吉虽有心再战,可被乱军一冲,却是身不由己地便被挟裹着下了山,直气得嘶吼连连,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不甘心地接受了再次惨败而归的苦果……

    “全军止步,换马!”

    连赶了一昼夜的路之后,总算是能看清楚天峻山的雄伟与险峻,王秉紧绷着的心也总算是稍稍松了一些,只因此处离目的地已是不远,只消绕过天峻山,便有大道直通布哈河边,算将起来,也就只需半rì便可直抵乌海城下,所余的一rì半时间用于攻城,虽是紧了些,却未必不能达成,王秉自是有着稍松一口气的理由在,当然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时间还是有些紧,这便呼喝着下了换马之令。

    一昼夜的急赶着实不是件轻松的活计,骑兵还好些,毕竟有着长期训练的底子在,虽辛苦,却也尚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可一众步军们却是有些子吃不消了——安西多马,步兵同样也jīng通马术,也有着战马的配备,然则毕竟不是专门吃这碗饭的,无论是骑术还是耐力都与骑军有着不小的差距,到了此时大多已是累极,自觉不自觉地都趁着换马的空挡,好生喘息上了一回,一时间整个军伍队形不禁稍有些子乱了起来,自是无人注意到远处山脚下正有着数骑吐蕃游哨正隐蔽地观察着这支急赶而来的安西骑军。

    “报,大相,发现唐军先锋大军,兵力约五千人众,正在山前八里处休整,请大相明示!”

    那几名躲在暗处游哨默默地观察了唐军好一阵子之后,自有一名暗哨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林间,顺着山脚的密林七弯八拐地急冲进了一处密谷中,穿过无数持戈肃立的军卒,直奔向了山谷深处的一座帐篷,直抵帐中文案前,一个单膝点地,高声地向端坐在上首的噶尔?钦陵禀报了一句道。

    “再探!”

    噶尔?钦陵两rì前便已率主力进抵了天峻山,打的便是一举全歼安西军之用心,此时一听安西骑军只有先锋军赶到了此处,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面sè肃然地挥了下手,便将那名哨探打发了出去。

    “诺!”

    噶尔?钦陵既已下了令,那名哨探自不敢多有耽搁,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帐。

    “父亲可是担心打草惊了蛇?”

    哨探去了片刻,而噶尔?钦陵兀自默然端坐,眉头紧锁地不发一言,他不说话,下头站着的一众吐蕃将领们自也不敢随便开口,大帐里的气氛登时便诡异了起来,好一阵子沉默之后,却见噶尔?引弓神态从容淡定地从旁行了出来,朝着其父一躬身,面带微笑地问了一句道。

    “唔,吾儿对此可有甚妙解么?”

    噶尔?钦陵沉思之际最烦的便是被人打搅,若是寻常将领敢如此孟浪,那一准是军棍伺候之下场,可这话乃是出自噶尔?引弓之口,噶尔?钦陵不单不怒,反倒是和煦地笑了起来。

    “父亲明鉴,孩儿以为这支先锋军该是兼程去取乌海城的,至于其主力么,想来是还远远落在后头,此时若是动手,后头的唐贼必然有备,再想诱之上钩必无可能,倒不若任其自去也罢,但消灭了安西军主力,回手再收拾其也不难,至于鄯州方向的唐贼如今离此还有近五百里之遥,旦夕难至,实无须过虑。”

    噶尔?引弓敢站将出来,自是早将各方面因素都考虑过了,回答起其父的问题来,自也就胸有成竹得很。

    “好,传某之令:各部即刻隐入暗处,不得惊得了这拨唐贼,若有违令者,杀无赦!另,传信沃论次赞,严守乌海城,不得有误!”

    噶尔?钦陵略一思忖,并没发现其子之言中有甚不妥之处,自也就不再犹豫,霍然而起,高声地下了将令。

    “诺!”

    帐下诸将其实有不少人对噶尔?引弓的建议有着不同的看法,然则噶尔?钦陵既已下了决断,却是无人敢在此时提出异议,只能是轰然应诺不迭。

    “传令下去,所有人等丢弃备用战马,轻装前进,动作快点!”

    天峻山前的平原上,正在换马的唐军依旧挤成一团,都已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却尚未能整出个队形来,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王秉原本就微皱着的眉头更加皱紧了几分,虽颇为心疼手下众将士的疲劳之苦,可一想到肩头上的重担,却是不得不将恻隐之心收了起来,这便yīn沉着脸断喝了一嗓子。

    “甲营整装完毕!”

    “乙营整装完毕!”

    ……

    安西唐军虽不若河西军那般jīng锐无敌,可也属天下有数的强军之一,尽管此际人马皆疲,可一旦主将下了死命令,整装的动作便陡然加快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而已,五营官兵皆已集结待发。

    “出发!”

    军情紧急,王秉自不敢多加耽搁,这一见手下诸营已是排好了行军队形,立马断喝了一声,一打马便向着天峻山方向狂冲了去,五千jīng锐紧跟其后,数万只马蹄踢踏得大地震颤不已,尘土漫天飞扬而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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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