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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谜底

    更新时间:2013-02-26

    这丫头在搞什么啊,好端端地送这么副莫名其妙的画来,穷折腾!李显将太平公主送来的画颠来倒去地看了良久,实在是看不出内里的意味何在,只是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眉头不由地便紧锁在了一起。(.)^^  ^^免费

    “殿下何事犯愁乎?”

    端坐在一旁批改着折子的张柬之刚好有问题要与李显jiāo流,突然间见李显面sè不对,不禁有些好奇,这便随口问了一句道。

    “哦,太平那小丫头送的画怪里怪气地,本宫看得满心糊涂,且不知先生可知其中意味否?”

    李显正自为难间,这一听张柬之开了口,自是乐得顺势将难题推了过去,这便笑着解说了一句,将画作递到了张柬之的面前。

    “哦?竟有此事,且容微臣一阅。”

    一听李显这般说法,张柬之的好奇心也起了,自不会推辞,双手接过李显递过来的画作,细细地看了起来,不数刻,面sè突地一凛,似乎已看出了个中之蹊跷,只是并不敢十分确定,伸手捋了捋xiōng前的长须,竟就此闭目沉思了起来。

    “先生可是有所得了?”

    这一见张柬之如此做派,李显不禁有些子犯叨咕,可又不好出言打断张柬之的沉思,直到张柬之猛然睁开了双眼,李显这才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呼……,太平公主此番还真是送来了份大礼,有人要在bō斯复国一事上做文章了!”

    张柬之长出了口大气,给出了个有些耸人听闻的结论。

    “嗯?先生何出此言?”

    李显一听张柬之这话说得蹊跷,不禁狐疑地站了起来,一步便迈到了张柬之的几子旁,探头再次看了看摊在几子上的画作,只是愣没看出画作里的奥妙何在,不得不出言追问道。

    “殿下请看,这bō涛可汹涌乎?”

    张柬之没急着解释,而是反问了一句道。

    “嗯,bō涛平静,而船却是沉了,还有这把水底的带血之刀,这或许是在说杀机暗藏之意,只是与bō斯复国一事何干耶?”

    李显本xìng聪慧,又对画作鉴赏颇有研究,自是能看得出一些内涵,只是搞不懂这杀机与bō斯复国的关联之所在。

    “殿下能看出此点,倒也不差了,再看看,那bō是何等之形状哉?”

    张柬之极难得地调侃了李显一句,而后伸手指点了一下画作上的水面,出言提点道。/

    “bō?线?哦,不,是丝,果然,先生高明,敢情那丫头是在提醒本宫,bō斯之事暗藏杀机,呵呵,宫里那位要拿此事做文章了,有趣,有趣!”

    李显口中说着有趣,可脸上却没半点的笑意,反倒是yīn沉得吓人,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煞气。

    “来势汹汹啊,殿下切不可掉以轻心!”

    张柬之唯恐李显因怒而luàn了分寸,这便紧赶着出言点醒道。

    “嗯,本宫心中有数,唔,依先生看来,贼子计将安出?”

    李显怒归怒,却并不会因此而自luàn了阵脚,这便深吸了口气,强行将xiōng中的怒意压制了下去,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心中已然有了所得,但并没有说将出来,而是沉yín地问道。

    “此有甚难猜的,左右不过是调虎离山之策耳,调不动殿下,调走河西军也是好的,设此计者,对殿下征伐四方之心甚是明了,这是在对症下yào呢,此人了解殿下颇深,使的是阳谋,必是极擅权谋之辈,某纵观后党一系,并无人有此才干,此事倒是有些蹊跷了。”

    张柬之对军事虽不甚了了,可对权谋之道却是造诣极高,自是早就看出了个中的蹊跷,李显话音一落,他便已是接口便答了出来。

    “阳谋?呵呵,这人倒是算准了本宫的心态,有点意思了!”

    bō斯湾一带,李显自是必yù取之,暗中也作出了不少的相关安排,只是行动间,极之隐蔽,并不想nòng得尽人皆知,除了张柬之知晓李显的真实心意之外,便是狄仁杰骆宾王等心腹重臣都不清楚此事,只因时机尚未成熟,李显并不打算在未稳固住国内局势的情况下动手,而今居然被一个外人给看破了,李显自不可能没想法,身上的煞气隐隐约约间便已是透了出来。

    “殿下,请恕老臣多嘴,此际并非轻动之时,万不可擅动刀兵,一切还是以稳为妥。”

    张柬之何等jīng明的个人,只一听李显的言语,便已知李显有了趁势出兵的算计,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进言劝阻道。

    “先生放心,本宫不会亲自去的,只是,嘿,只是本宫的河西军若是不动上一动,父皇那头都难安心喽,那设计的浑球怕是连这一条都算计到了,当真了得么!”

    李显何尝不知此时不可轻动刀兵,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便可以不去做的,无奈之余,李显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嗯。”

    身为东宫一系的大管家,张柬之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不差,自是知晓李显所说的乃是实情,这一条从上个月高宗开始微调李显一系的将领之举便可看出个中蹊跷,陇州都督凌重被调走便是个标志xìng的信号,当然了,这本就不奇怪,没那个帝王能容忍得了手下人拥兵自重的,哪怕这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不例外,对此,张柬之也是无法可想,只能行“拖”字诀,左右高宗也不敢冒着bī反李显的危险,去干短时间里彻底打luàn河西军的统领体系的事儿,可待得有人推bō之际,高宗的态度自不免要起了变化,确不是李显想不动便能不动的,事到如今,张柬之除了闷哼一声之外,也不知道该说啥才是了的。

    “高邈!”

    李显没再多解释,而是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先前李显与张柬之议事之际,高邈早已知机地退出了房,可也没走远,就在房mén外shì候着,这一听李显传唤,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跑进了房中,紧赶着躬身应答道。

    “去,传本宫之令,让庄永查查看,这两rì都有何人与母后密会过!”

    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李显自是要第一时间搞清对手究竟是何方之神圣,左右手中有着“鸣镝”这么把利器在,李显自不信查不出对方的根底来。

    “诺!”

    高邈虽不明白李显此令的意义何在,可却绝不多问,紧赶着应了诺,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此局?”

    出兵虽已是必不可免,可怎么出却是甚有讲究,毕竟河西之地离bō斯湾并不近,如此长距离的征战,胜负着实难料,张柬之心中的担心自是难免,怕的便是李显意气用事,将全部主力都投进这场远征之中,万一要是败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仗要打,还必须胜,这一条毋庸置疑,只是战事的规模却须得加以控制,以bō斯复国成功为最终之目标,只是具体该如何运筹,本宫也尚未考虑清楚。”

    打仗可不是图纸作业,也不是嘴上功夫,尽管李显已是尽力收集bō斯湾一带的各自消息,可毕竟不曾亲自去过那儿,真要想说出个战略战术来,也着实没那个可能xìng,可有一条李显却是确定了的,那便是大食国的国力虽弱,可被宗教洗了脑的军队之战斗力却并不算太弱,此时要尽灭其国很难,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发动一场局部之战争,最好的结果便是bō斯复国成功,从而为大唐下一步征讨整个bō斯湾打下一个可靠的桥头堡。

    “殿下误会了,老臣问的是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此番朝局之风bō!”

    张柬之尽管参与过不少次的军事行动,可实际上对军事上的战略战术还是不甚了了,左右有着李显这么位军事大才在,他也不会分神去关心军事上的事儿,所关心的只是这场即将开始的朝议风bō中,己方应当如何去争取最大的利益之问题,在其看来,出兵既是不免,那就得有一定的利益之jiāo换方可,否则的话,那便是亏了本。

    “这个……,不瞒先生,本宫还须得好生想想,唔,先搞清是何人设的计,再做计较也不迟。”

    得,敢情说了半天都是会错了义,李显不禁微有些尴尬,耸了下肩头,苦笑着答了一句道。

    “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个道理张柬之自不会不清楚,这一听李显没有盲目自大,自是欣慰得很,也没再催bī,只是轻吭了一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沉思着,而李显也没再多言,走回到文案后头落了座,同样静静地思索了起来,房里就此安静了下来……

    “启禀殿下,庄掌总来了。”

    时间便在君臣二人默默思考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但听一阵脚步声大起中,高邈已是急匆匆地行进了房,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宣!”

    一听庄永已至,李显的jīng神立马便是一振,也无甚废话,一挥手,便下了令。

    “诺!”

    李显既已有令,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退出了房,不多会,已是陪着一身青衣的庄永又转了回来。

    “属下叩见太子殿下。”

    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李显,庄永忙抢前几步,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庄掌总查得如何了?”

    李显素来不喜虚礼,加之心挂着调查的结果,也不待庄永大礼行完,便已是出言发问道。

    “回殿下的话,据查,这两rì来,去觐见过皇后娘娘的共有十八名之多,然,密谈者唯有明崇俨一人而已,据查,其今rì午时前后,曾与娘娘密谈过一个多时辰,在此其间,太平公主曾短暂进过德阳殿之房,据说是给娘娘送甜饼去的,至于明崇俨与娘娘究竟谈了些甚事,尚在调查之中,暂不可知。”

    庄永并不清楚李显下令调查此事的用意何在,但却不敢有违,依靠着强大的情报能力,倒是很快便查到了密谈之人,有鉴于李显此番命令的奇怪,庄永有些放心不下,这才会亲自前来禀报,此时见李显如此急迫,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将所知之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

    “什么?明崇俨?这如何可能?”

    一听只有明崇俨与武后密会过,李显立马便为之一愣,只因明崇俨有多少能耐李显心中有数得很,在李显看来,明崇俨压根儿就想不出如此毒辣之计来。

第六百四十七章 各有谋算

    更新时间:2013-02-27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

    自得令调查时起,庄永心里头便始终憋着个疑问,然则李显不说,他也不敢胡乱去问,此际见李显神情有异,自是再也忍不住了,这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嗯,这么说罢,有人试图在波斯复国一事上做手脚,要逼本宫出战,这个主意必定是明崇俨所献,但绝非出自其本意,而是另有他人出谋划策,庄掌总,对此可有甚线索么?”

    庄永乃是绝对之心腹手下,李显自是不会对其有太多的隐瞒,这便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实,而后抱着姑且试试看的态度,顺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此主张若非出自明崇俨之手,那便极有可能是新科武状元葛弓之所为!”

    庄永闻言,略一沉吟,已是给出了个相当靠谱的答案。

    “嗯?此话怎讲?”

    李显原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仅仅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可这一听庄永说得如此之肯定,登时便愣了一下,而后狐疑地追问道。

    “好叫殿下得知,属下来前便已调查清楚,那葛弓素来与明崇俨交好,乃是明府常客,今rì一早,二人又在明府聚会,午时将近时,葛弓独自一人先行回了府,其后不久,明崇俨便进了皇城,如此想来,出谋划策者或该便是这个新科武状元!”

    庄永是个办事很仔细之辈,武后一党的大臣们几乎都在其的监视之下,先前接到李显那道颇为古怪的命令之后,他不但派了人去调查皇城内的情况,也没忘了追查一下武后一党的行踪,对于明崇俨这个重点监视对象,自是更多了几分的了解,此时李显有问,他自是答得极为详实。

    “葛弓?”

    李显手中不缺武将,自是很少去干拉拢朝中武将的事情,对那些尚未经历过实战的武进士们,也不是很感冒,除了在鹿鸣宴上照老例接见一下诸新进之文武进士之外,并不曾在其中上下其手,于诸般人等自是不甚熟悉,哪怕葛弓乃是新科武状元,李显也没怎么瞧在眼中,这会儿要想起这么个人来,还真有些费思量的。

    “回殿下的话,此人乃是松州(今之松潘)人氏,年仅十八,去岁在松州中了武秀才,年初又中了武举,旋即入东都参与大比,又中了武状元,一年之内连中三元,实属罕见之至,现任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之职,于任中,颇有建树,年中考评为甲等上。”

    这一见李显脸现疑惑之sè,显然是想不起葛弓为何人,庄永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一躬身,将葛弓的履历一一道了出来。

    “呵呵,连中三元么,有意思,此子看来还是颇有些能耐的,回头详细查查此人的根底!”

    尽管庄永已将葛弓的履历尽皆报了出来,可李显还是隐约觉得内里有些不对味,只因李显认定此子对自个儿的谋略思路似乎很是熟悉,而彼此未曾交往过的情况下,这显然有些不太可能,只是李显也说不清问题究竟出在何处,这便给庄永下了道详查之令。

    “诺。”

    以“鸣镝”庞大的势力而论,要调查清楚葛弓的根底自不会是甚太难的事儿,这个自信庄永还是有的,回答起来自是干脆得紧。

    “嗯,那就先这样好了,去罢。”

    庄永的忠心虽是毋庸置疑的,然则接下来的议事太过隐晦,实不足为外人道哉,纵使是庄永这等心腹手下,李显也一样不想让其与闻,这便随口吩咐了一句道。

    “诺,属下告退。”

    李显既已下了逐客令,庄永自不敢再多耽搁,紧赶着应了诺,与高邈一道退出了房,自去安排相关部署不提。

    “太平那小丫头还真是有心的,应景儿该好生还她个人情才是。”

    若非太平公主告知,李显压根儿就没料到有人会在波斯复国一事上做手脚,倘若没个准备,一旦朝堂上骤然事发的话,那后果可是有些不堪的,纵使能搪塞得过去,那也一准也得狼狈得无以复加,令名受损事小,实力损失过巨事大,从这个意义来说,太平公主给出的这份礼物确实不轻。

    “那都是后话,眼下事情尚未大发,殿下还有时间好生筹谋一二,某还是那句老话,而今之计,稳为上!”

    张柬之是个很固执的人,一向就不是很赞成李显的对外用兵之道,哪怕李显早已再三解释过拿下波斯湾的意义之所在,可张柬之依旧不改初衷,此时唯恐李显用力过猛,自是不忘出言再次提醒了一番。

    “嗯,本宫心里有数,不就是出河西军么?出就是了,左右兵养着也是养着,倒不若在实战中练练也好,若能安父皇之心,那便一切都好,而今所差者,不过是该由何人领军罢,本宫还得好生思量上一回。”

    对于张柬之的固执,李显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么,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便自信地笑着回答道。

    “兵该出便出好了,却不能没代价,既是要出兵,终归是得拿些东西到手才是,事情的关键还须得落在陛下身上。”

    涉及到具体利益时,张柬之可就没甚稳重不稳重之说了,锱铢必较,哪怕仅仅只是绳头小利也断不肯稍减。

    “父皇么?唔,那倒是须得好生计议一番才是。”

    能拿到手的,李显自也不想平白错过,此时听得张柬之如此说法,自是认可得很,只是究竟该如此从老爷子身上拔毛,却还是有些子不好确定。

    “此事易耳,殿下只须……,当必有所得!”

    眼瞅着李显在那儿沉吟了老半天,也没个决断出来,张柬之不得不出言点明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李显默默地将张柬之的提议咀嚼了一番,见并无甚不妥之处,自是不再多犹豫,哈哈大笑着一击掌,便已是下了决断……

    “参见父王!”

    越王府的房中,李冲兄弟几个正听着刚从河西赶回来的李温畅谈灭吐蕃之战的盛况,突然见瞅见越王李贞yīn沉着脸从外头行了进来,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起了身,大礼参拜不迭。

    “嗯,免了。”李贞的心情显然不是太好,随意地摆了下手,便叫了起,只是视线落到了风尘仆仆的李温身上之际,方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sè,温言地问了一句道:“温儿何时到的?”

    “回父王话,孩儿刚到,正与大哥等人寒暄,父王便回了。”

    李温在河西虽碌碌,可好歹是参与过几番大战了,身上的杀伐之气远比当初要强了不老少,一个军礼行将下来,倒也颇为飒爽。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累了罢?冲儿,你们兄弟几个都陪温儿先去安置下来,今晚家宴,为温儿接风,都下去罢。”

    眼瞅着李温长进不少,李贞自是欣慰得很,然则心中毕竟装着心事,也就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将诸子一并打发了出去。

    “诺!”

    李冲等人见状,自是不敢多言,各自躬身应了诺,尽皆退出了房,只剩下陈无霜与裴守德二人侍立于一旁。

    “属下见过王爷。”

    陈无霜先前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一旁,并不曾与诸般人等一道拥上去给李贞见礼,直到李冲等人退下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问安道。

    “无霜,这些年辛苦你了,温儿在河西能得平安,皆先生之功也,小王自当铭记在心!”

    尽管不曾亲自去过,可李贞却很清楚河西是个怎样的地儿,就李温那点能耐,能活下来都已非易事,更别提混得风生水起,能有今rì这般景象,已是大大出乎李贞的意料之外了,而这功劳自然不是李温的,这一点李贞心中有数得很。

    “王爷过誉了,陈某惭愧!某观王爷心思重重,莫非有甚碍难之事么?”

    河西的事情,在陈无霜看来,着实有些不堪回首,自是不愿多谈,这便简单地逊谢了一声,便即将话题转了开去。

    “嗯,确有件难决之事,无霜归来的正是时候,且为孤一决罢,这事情是这样的,唔,宫里那位打算准了波斯王子的奏本,yù让东宫领军出征,要孤出面支持,依无霜看来,孤当何如之?”

    李贞最信任的人不是几个儿子,而是陈无霜与裴守德这两大心腹,此时陈无霜既是有问,他自不会有甚隐瞒之处,这便直接将难决之事道了出来。

    “此调虎离山之计也,釜底抽薪确不愧是好计,若是东宫无备,骤然发动之下,或能得建奇功,若事有不密么,全功虽不可得,调走河西军却还是能办得到的,出此策者,大才也!”

    陈无霜不愧是当世智者之一,只略一寻思,便已是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哦?此话怎讲?”

    一听陈无霜此言,李贞的心不由地便是一动,隐隐把握到了几分的真谛,只是并不敢确信,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河西一地便可灭了吐蕃这等强国,军力何其之强大哉,圣上口中不说,心中岂能无防,之所以不遂动之,不外投鼠忌器罢了,先前调整陇州都督凌重便是个信号,今若有人推波,陛下必欣然于心矣,然,某料陛下必不会准了东宫挂帅之奏请,既如此,王爷又有何难决哉?”

    陈无霜三言两语便将个中蹊跷分析得个透彻,但并未将该如何应对明确地说了出来,而是将决断权理智地交给了李贞。

    “唔,原来如此,孤知道该如何做了!”

    李贞也属老狐狸一个,一旦弄清了内里的机窍,自是jīng神大好,一捋胸前的长须,露出了个欣然的笑容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欲迎还拒(上)

    见天就要早朝了,尽管所有该交待的事都已交待了下去,该做的准备也早已布置完毕,然则李显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托底,只因武后的部署眼下只露出了个模糊的轮廓,饶是“鸣镝”都已是全力发动了,却依旧未能得到准确之消息,很显然,为了此番朝议的成功,武后一准已是下了封口令,为的便是要打李显一个措手不及,在敌情尚不明朗的情况下,李显自是不敢托大到盲目乐观之地步,哪怕天都已是擦黑了,李显也没顾得上休息,依旧与张柬之、狄仁杰两位心腹重臣逐条地推敲着朝局的可能之变数。

    “启禀殿下,越王府送了封信来。”

    就在众人议得火热之际,却见高邈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疾步抢到李显身前,低声禀报了一句道。

    “哦?”

    一听李贞在这等敏感时刻送了封信来,李显不禁为之一愣,可也没多话,伸手接过了加盖了火漆的信函,只一撕,便将封口扯开,从内里取出了张写满了字的白纸,粗粗一看,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但并未就此信多言,只是淡淡地问道:“送信者何在?”

    “回殿下的话,那人交了信便走了,并无甚旁的话语,丁权还曾问其是否需要回执,那人也不应,一味只管自去了的。”

    高邈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一见李显面sè似乎不对,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将了解到的信息一一道了出来。

    “嗯,知道了,尔且下去罢。”

    一听高邈如此说法,李显也没再往下追问,只是一挥手吗,淡淡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如此说了,高邈自不敢稍有耽搁,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匆匆退出了书房。

    “殿下,这信里莫非说的便是波斯复国之事么?”

    狄、张二人皆是当世之智者,一见李显如此神态,自是都猜出了信里的内容,所不同的是狄仁杰为人较圆融,李显不说,他是绝对不会开口发问的,而张柬之却无此顾忌,直截了当地便问了出来。

    “嗯,通篇废话,也就是暗示了一下波斯复国一事恐有波澜罢了,这信也非其亲笔所为,更不曾落款,嘿,本宫这个八叔可是谨慎到了家了,两面都想讨好,居心首先便不正,将来自有其大吃苦头的时候!”

    李显将那封来信揉成了一团,随手往边上的字纸篓一丢,不屑地点评道。

    “错非太平公主提醒,越王殿下这份礼倒也不算轻么,情义虽假了些,可消息却是真的无疑,明rì的波澜想必不小,殿下还须谨慎才是。”

    张柬之同样瞧不上李贞的自作聪明,很是挖苦了其一番,不过么,也没忘了在言语中提醒李显谨慎从事。

    “嗯,本宫心里有数,接着往下议罢。”

    事情已到了关键的时候,李显自是不想再多去深究越王的“良苦用心”,挥手间,便已将越王来信之事抛诸脑后,与张、狄二人紧接着先前的议题往下议了开去……

    仪凤二年九月二十二rì,卯时将近,天兀自沉沉地黑着,无星无月,伸手难见五指,纵使身边几盏灯笼尚算亮堂,可也照不出三尺之地,不单不能给人以光明,反倒令夜sè更显黑了几分,风不小,秋风瑟瑟寒入骨,然则李显却并不在意,哪怕身上的朝服其实算不得厚实,却丝毫影响不到李显那挺拔如山的身姿。

    上朝的时间已是就要到了,可乾元殿里却依旧是一派的死沉,这令已在殿前恭候了许久的李显不禁微有些烦意,只因今rì的早朝相当的紧要,断不容有失,纵使是已做足了功课,可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李显都不敢掉以轻心,只因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武后,高宗的心态也是此番朝争的关键之所在,奈何这两rì来李显屡次求见高宗都被挡了驾,想事先与高宗取得个共识都没能寻到机会,如此一来,此番朝议的变数无疑将增大不少,能不能笑到最后,尚在两可之间,在这等情形下,李显的心中波澜起伏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

    “天后娘娘驾到!”

    就在李显等得不耐之际,一阵脚步声大作间,程登高那尖细的嗓音已是率先从殿内传了出来,早已恭候在殿外的一众人等自是紧赶着全都打叠起了jīng神,准备接驾。

    “儿臣叩见母后。”

    一听到程登高如此喝道法,李显自是知晓此番朝议乃是由武后独自主持,心不禁为之一沉,却也顾不得多想,疾步迎上前去,冲着刚步出殿门的武后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时辰将至,且上朝去罢。”

    武后并没有急着叫起,而是饶有深意地看着李显,任由李显将大礼行到了底,而后方才淡淡地吩咐道。

    “诺,儿臣恭请母后起驾。”

    尽管已是注意到了武后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可李显却并无甚反应,只是恭顺地侧了下身子,请武后先行上辇。

    “嗯。”

    武后故意做出一派怠慢的样子,就是想看看李显有甚反应,大体上是想试探一下李显是否已知晓了今rì将发起的突然袭击,只可惜李显面sè如常,浑然就看不出有甚不对之处,一股子没来由的失落感便涌上了心来,也懒得再多费唇舌,这便一派雍容状地点了下头,轻吭了一声,缓步行下了殿前的台阶,轻移莲步,向着停在一旁的软辇行了过去,自有一众随侍的宦官宫女们抢上前去,侍候着武后便上了软辇。

    “起驾德阳殿!”

    武后方才落了辇,程登高也不等李显上辇子,便已是自顾自地喝了一嗓子,侍候着武后的大队人马当即便闻令而动,迤逦地向德阳殿方向行了去,压根儿就没管李显这个太子跟没跟上。

    “起辇罢。”

    程登高此举行径实在是无礼了些,随李显入宫的一众东宫人等都不禁为之sè变,然则李显本人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有他很清楚程登高此举不过是故意在激怒自己罢了,却也懒得跟其一般见识,一闪身,人已上了软辇,淡然地吩咐了一句。东宫人等自不敢稍有耽搁,各自行动了起来,簇拥着李显所乘的软辇,加快了脚步,跟在了武后的仪仗队后头,也向德阳殿赶了去……

    “天后娘娘驾到!”

    德阳殿中,群臣们早已恭候了多时,却无人敢窃窃私语的,尽皆静静地站在殿中,直到程登高喊朝的声音响起,诸臣工们方才纷纷动了起来,各自紧赶着整理了一下官袍。

    “臣等叩见天后娘娘!”

    一见到武后从后殿转了出来,诸臣工自不敢怠慢了去,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众爱卿平身!”

    随着高宗的病情发作的rì益频繁,武后独自临朝的次数已是不老少,对朝会之事早已是驾轻就熟了的,浑然没半点的紧张之感,但见其昂首阔步地行上了前墀,仪态威严地端坐在了龙床上,虚虚一抬手,声线平和地叫了起,一举一动间,赫然已是帝王之做派。

    “臣等谢娘娘隆恩!”

    就如武后早已习惯群臣们山呼海啸般的觐见之礼一般,朝臣们也早已习惯了武后的独自临朝,对武后的帝王架势,竟无一人有异议,全都恭谨万分地谢了恩,而后各自落了位,今rì的早朝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众爱卿可有甚本章要奏么?”

    待得众朝臣们分文武站定之后,武后威严地环视了一下群臣,而后神情肃然地开了口。

    “启禀娘娘,微臣有本要奏!”

    武后话音刚落,新任鸿胪寺卿元万顷已从旁闪了出来,手捧着本黄绢蒙面的折子,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元万顷这么一站出来,群臣们不禁为之愕然一片,概因鸿胪寺乃是主管外事接待、民族事务及凶丧之仪的机关,其职能,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外交部、民族事务委员会,及办公厅的一部分,按大唐体制,鸿胪寺所有事务皆属政事堂管辖,除非事涉国葬之外,并无甚值得在大朝中讨论之要务,历来任此官者,显贵倒是显贵,不过就是一闲官罢了,虽说阶位颇高,却大多只是朝议的旁听者,甚少有发表意见的时候,更别说一开始便要主导朝议之走向,很显然,元万顷这等上本的举动着实是突兀了些,不明根底的朝臣们一时间还真有些子反应不过来。

    嘿,果然来了,还真打算给咱来个突然之袭击,走着瞧好了!一见到元万顷如此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李显的脸sè虽平静依旧,可眼神里却有着一丝jīng芒在闪动着,但并未有甚过多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端坐在锦墩子上,等着看武后一党将如何演上这么一场逼宫之大戏。

    “爱卿有何本章只管奏来,本宫听着呢。”

    武后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群臣,见绝大多数朝臣都是一脸的惊愕与茫然之状,显然并不清楚元万顷所要奏的是何事,原本所担心的泄密似乎并未发生,自是满意得很,准奏的声音里自不免多了几分的自得之情……

第六百四十九章欲迎还拒(下)

    “启奏娘娘,微臣蒙陛下、娘娘隆恩,得以主掌鸿胪寺之职,向不敢有所轻忽,兢业以为之,今有一事非臣所能决断者,特奏请娘娘圣裁,兹有波斯一国,素与我大唐交好,岁岁朝贡不止,今惜被大食恶国所灭,其国主卑路斯几番复国不成,以致流亡我大唐,客死他乡,临死上本,请求我大唐为之助,不得,遂含恨而终,其况也悲矣,其情也怜哉,今,其子泥涅师再次动本,交予微臣处,求微臣代为上奏天听,臣不敢擅专,恳请娘娘圣裁!”

    元万顷素有辩才,演技又高,一番话道将下来,倒也颇尽煽动之能事,说道激情处,更微带哽咽之声,宛若真被波斯王复国之艰辛所感一般。

    “嗡……”

    波斯国一事上,高宗早就有了决断,那便是置之不理,这一点虽不曾明确表态,可朝臣们心中都是有数的,此时见元万顷将这本已是定了论的事儿正儿八经地搬到朝堂上来议,登时全都sāo动了起来。

    “众卿家,波斯一国素睦我大唐,今既被灭,我大唐自不能坐视不理,诸公对此可有甚见教么?不妨都议议罢。”

    武后显然很是满意群臣们的反应,只因这意味着此番突击的保密工作没有白费,故此,武后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任由朝臣们乱议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武后不开口则已,这一开了口,便是带着明显的倾向,重点便在那个“不能坐视不理”上,毫无疑问,武后这是打算在此事上做文章了,诸臣工们为之愕然之余,也不禁起了疑心,乱议之声不单没有消减,反倒是更响了几分。

    “启禀娘娘,微臣以为大食者,恶国也,征伐成xìng,灭国无数,杀人盈野,蛮荒不可以道理计,波斯,我大唐乃我大唐之友邦,灭其国,实犯我大唐赫赫之天威也,万无可恕,昔rì西汉名将陈汤曾有言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我大唐之威远在前汉之上,气概又岂不如之,故,臣以为当战而胜之,方显我大唐之强盛无双!”

    武后话音一落,贾朝隐便即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表了态,极之明确地发出了征战的宣言。

    “娘娘明鉴,微臣以为贾相所言甚是,我大唐之强远非前汉所能及,前汉能有之壮举,我大唐又岂能让古人专美于前,当战!”

    “娘娘,微臣以为贾相所言甚是,我大唐赫赫之威名岂容蛮荒小国亵渎哉,战而能胜之事,胡不为之!”

    “娘娘,微臣附议,此战势在必行!”

    有了贾朝隐这个带头者,后头武承嗣等武后一党自是纷纷出列附和不已,一时间大殿上战声四起,群情激奋之下,还真有股子扫灭八方、气吞**之豪情在荡漾不已。

    武后一党个个呼战不休,一众老臣们不由地尽皆皱起了眉头,都觉得此事殊为不妥,只是见武后颇有嘉许之意,群臣们自不免有些顾忌在心,一时间都不敢轻易出面表态,朝议竟有了一边倒之趋势。

    “臣反对!娘娘明鉴,陛下对此事早有明断,波斯离我大唐万里之遥,出的兵少,难以成事,出得兵多,则后勤辎重难以筹谋,且强弩之末难穿缟素,悍然兴兵,非战之道也,当慎之!”

    旁人碍于武后之威势,不敢轻易表态,可新任洛阳府尹骆宾王却是毫不在意,当即便从文官队列里抢了出来,高声进谏道。

    “启禀娘娘,微臣也以为此事须得慎重,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道,不可不慎,骤然兴兵万里,倘若有失,其患不小,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骆宾王话音一落,新任司农卿狄仁杰也站了出来,同样是反对进兵波斯的意思,只是话却说得比骆宾王委婉了许多。

    “娘娘明鉴,我大唐虽强盛,奈何大灾方过,民心尚难称安稳,实非是用兵之时,须得慎重方可。”

    “启禀娘娘,陛下对此事早有定夺,妄言战者,逆也!”

    “娘娘,微臣以为骆府尹所言甚是,非不战,实不能耳!”

    ……

    骆、狄二人一出面,东宫一系的朝臣们自是不甘落后,纷纷站了出来,各表意见,皆是反战之言,人数虽不及后党那般人多势众,可声势一样不小,至此,先前蒙在鼓里的朝臣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战与不战竟然又成了东宫一系与后党们斗法的战场,原本还想着表明自个儿态度的朝臣们自是全都退缩了,只因谁也不想卷入这么场母子恶斗中去。

    “众卿家所言皆有理,本宫自会详加斟酌,显儿!”

    一见到东宫一系的官员们反应如此之快捷,动作又是如此之整齐划一,武后又怎会不知东宫那头一准已是事先得到了消息的,心中难免有些痒怒,只是在这等场合之下,却又不好发作出来,这便一压手,止住了群臣们的争辩,以不置可否地语调说了一句,一顿之后,突地点了李显的名。

    “儿臣在!”

    李显早就料到武后会将矛头直接对准自己,但却并不放在心上,这一听武后点了名,立马起了身,甚是恭敬地躬身应答道。

    “尔素有善战之名,经略河西不过数载,便已平灭吐蕃,扬我大唐之国威,实古来罕见之才也,若是由尔统军,复波斯之国当非难事,不知显儿可愿为娘分忧否?”

    武后生xìng果决,眼瞅着突袭已然失败,索xìng不再去玩那些虚的,很是嘉许了李显几句之后,话锋一转,已是毫不掩饰地逼迫起李显来。

    呵,老贼婆用心还真有够狠毒的!

    李显多jīng明的个人,之一听便已知晓了武后如此问法背后的用意何在——说不能,那就是不肯为武后分忧,乃不孝也,说能,那武后自不会有丝毫的含糊,直接便可下了旨意,一脚将李显踢出了朝局,真等到李显凯旋归来,这朝堂怕早已是武后的一言堂了,就算李显再有能耐,怕也难翻了天去。

    “母后过誉了,孩儿实当不起如此之美誉,至于战与不战,儿臣殊无意见,一切以父皇旨意为准。”

    李显又不傻,明知道武后在挖坑,又岂肯往里头跳了去,这般先是谦虚了一句,接着便将高宗抬了出来,堂而皇之地当成了挡箭牌。

    “显儿是怕了,还是不愿为娘分忧呢,嗯?”

    武后原先的计划乃是打算趁李显无备,以大势来强行通过朝议,待得诸事遂定之后,再去通禀高宗,以既成事实来令高宗无法干预此事,可一见东宫一方的做派,她便已知此事再无法按预定的步骤走将下去了,既如此,武后也就懒得再去寻甚子遮羞布,干脆拿出临朝皇后的权威硬压,只要李显应对上稍有闪失,武后便可因势利导,给李显来上个狠的。

    “母后言重了,孩儿当年领三千军纵横吐谷浑,笑对吐蕃数十万兵马之围困,是时尤未言怕,况乎区区一大食哉,似此朝食,灭之何难,何须儿臣出手,但消一大将领兵前去,便足以荡平之,然,父皇有言在先,儿臣不敢违也,若得父皇明诏,儿臣自可为之筹谋,区区此心,还请母后明鉴。”

    李显压根儿就不在意武后的高压姿态,也不因此而动气,只是作出一派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地应答了一句道。

    “嗡……”

    李显的话说得虽是平淡,可内里的意味却并不简单,那是在说武后不过是受高宗之托临朝罢了,并不是真的皇帝,自然也就无权决定军国之大事,他李显断不会将其之言当成圣旨,一切还得高宗出面说了才能作数,至于武后的话么,对李显来说,没有任何的约束之力,这等话语一出,原本已然静下来的朝臣们登时又起了不小的sāo动。

    李显句句不离高宗原意,摆明了就是不肯奉武后之旨意行事,这等态度登时便噎得武后难受至极,偏生还发作不得,只因李显所言皆正理,意味虽不佳,可从字面上却挑不出甚毛病来,武后心里头纵使再恼火,却也发作不得,眼瞅着事情要就此闹僵,武后自是不肯甘休,这便飞快地给最有辩才的李適使了个眼神。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并未言不战,只是说须假以时rì再定罢了,而今卑路斯已丧,其子与国中联系渐少,再行拖延,恐于复国大计不利,坐视波斯灭国,我大唐颜面何在?今殿下有能为而不愿展,于心何忍乎?”

    李適的辩才之名着实非虚,尽管心下并无相关之准备,可一接到武后的眼神,立马便跳了出来,一张口便是大义凛然,站在道德的高纬度上,对李显的避战横加指责。

    “李御史所言甚是,当今天下,论帅才者,无过于太子殿下也,若得太子殿下亲自统军,何愁大事不成哉?”

    “太子殿下英武过人,提一旅之师便可横扫吐谷浑,杀得数十万吐蕃大军闻风丧胆,今若是率部远征,必可确保无虞,陛下闻之,当无不准之理也!”

    ……

    李適一带头,武后一党们自是纷纷跟上,谀辞乱飞横舞,竟是打算就此将李显捧杀了去,用心着实不可谓不狠毒……

第六百五十章顺水推舟(上)

    扯,接着扯,满大殿都是武后一党们对李显的捧杀之声,直把李显夸成了战神下凡,似乎不用带兵,孤身一人杀入大食国,便可横扫八方无虞,这等神话般的谀辞听起来自是悦耳得很,若是换了个愣头青,被武后一党这么鼓动一下,指不定热血立马便沸腾了起来,下场么,自然也就没指望了的,可惜李显并非善类,心理年龄远超过了其年轻的外相,自不会因这么点小伎俩而被迷昏了头,任凭后党们如何卖力,李显只是一味地淡笑着,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被鼓动起来之迹象,一众后党们闹腾了一阵,见李显没反应,声气自是不免渐渐低落了下来,不多会,干脆消停得没了声响,满大殿里登时便是一派诡异之平静。

    “显儿,诸臣工皆如此尊崇于尔,为娘也觉得此战由尔统军,方可致必胜之局,还望显儿能克服万难,扬我国威于域外,此战功成,娘与你父皇当为之庆!”

    眼瞅着李显软硬不吃,武后心中的怒意已是再也压制不住了,气一往上冲,话便说得直接无比,竟连朝议这么块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截了当地将此战的统军之责硬生生地往李显的头上扣,吃相着实是难看到了极点。

    “母后明鉴,儿臣说过了,但消父皇有明诏,儿臣自当为此筹谋制胜之道!”

    李显笃定得很,丝毫不理会武后的生硬强塞,持礼虽恭如常,语调也平静,可话语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明摆着就是不接受武后的旨意,浑然将武后的威势视若无物,态度同样强硬得很,并无一丝一毫的退让。

    “好,甚好,显儿心中时时有陛下,为娘也就放心了!”

    李显此言一出,武后已然是被顶到了墙角上,心中自是又急又气,可又拿李显无可奈何,眼瞅着再这么议将下去,无果不说,还得受闲气,武后哪还能坐得住,皮笑肉不笑地“赞”了李显一句之后,便即起了身,头也不回地便向后殿转了去。

    “散朝!”

    一见武后已去,程登高忙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领着一众小宦官们便急忙忙地跟上了武后的脚步,一场早朝便这么草草地收了场,一众朝臣们惊愕之余,也不敢多留,纷纷散出了大殿,各归各衙去了。

    “殿下。”

    朝议竟然如此这般地收了场,不止是武后一党没料到,便是狄仁杰这等智者也有些意外之感,略一犹豫之后,还是疾步走到了李显的身前,低低地招呼了一声,虽不曾多言,可担忧之意却已是溢于言表了的。

    “没事,狄公且先忙去罢,本宫这就去见父皇。”

    狄仁杰所担忧之事虽不曾出口,可李显却是心中有数,说实话,他原本也没打算当众与武后彻底撕破脸,奈何武后如此咄咄逼人,李显却也实是无法作出丝毫的让步,然则事情既然已发生了,该如何便如何好了,有着足够的底气在,李显也不怕武后能使出甚yīn招来,当然了,该谨慎处,李显也不敢大意了去,这便打算到高宗面前将事情摊开了来说。

    “殿下保重,微臣告退。”

    诸般臣工尚未散尽,狄仁杰也不好多言,只能是简单地提醒了一声,便即告辞而去了。

    老贼婆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竟自失态到这等地步,还真是奇了怪哉!

    从德阳殿到乾元殿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李显却并没有乘软辇,而是领着高邈等一帮东宫随行宦官们缓步前行,一路走,一路琢磨着今rì早朝上的一幕幕,越想便越是觉得奇怪,要知道武后的心机可是相当之深沉的,忍功也极是到家,在李显的记忆里,还真不曾见过武后失态到今rì这般地步的时候,居然不管不顾地要强逼于人,这等霸王做派实在不像武后往rì里的行事之风格,对此,李显自不免感到疑惑与不解,要知道双方在朝堂上的实力对比虽尚有差距,可分庭抗礼之势已成却是不容置疑之事实,李显实在是搞不清武后哪来的信心,竟敢如此强横行事。

    “殿下海涵,陛下龙体未愈,太医有嘱咐,说是得静养,还请殿下rì后再来。”

    路途虽是不近,可毕竟也就只是内外禁之隔罢了,说远也远不到哪去,前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李显一行人便已是到了乾元殿外,方才按着常规递上了请见的牌子,却不料守在殿门前的一名中年宦官头目居然不接牌子,而是满脸子谄笑地回绝了李显的觐见之要求。

    “哦?这么说来,王公公是必yù阻止本宫觐见父皇喽,嗯?”

    前两rì李显便已来过乾元殿数回,每回听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托辞,耳朵都快生出老茧了,只是因着不想将事情闹得过大,也就勉强听信了这般假得不能再假的托辞,可这一回么,已然与武后公然撕破了脸的情况下,李显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面sè突地一沉,寒着声喝问道。

    “这,这,这……,啊,殿下您,你误会了,奴婢、奴婢岂敢如此,实是太医有所嘱托,奴婢,奴婢……”

    李显身上的煞气大得很,又哪是王姓宦官这等没见过血的货sè能扛得住的,当即便被压得面sè惨淡如纸,只是其倒也颇有几分的胆气,尽管腿脚已是哆嗦得有若筛糠一般,却兀自挡住了李显的去路,强撑着解释了一番,只是人哆嗦得厉害,这话么,自也就说得结巴无比。

    “太医?哪位太医的吩咐,嗯?说!”

    既然事情要闹,那就索xìng往大里闹了去,故此,对于王姓宦官的可怜状,李显压根儿就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板着脸,毫不客气地逼问道。

    “啊,啊,是,是……”

    王姓宦官压根儿就没半点的思想准备,被李显这么一逼问之下,登时便傻了眼,要想胡乱指一个太医,又担心李显派人去唤来当场对质,汗流浃背之余,也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

    “父有疾,子当奉于旁,此乃孝道也,莫非王公公yù阻本宫尽孝不成?还不退下!”

    明知武后此时一准在高宗处使着坏,李显可没功夫跟王姓宦官多扯淡,面sèyīn寒地喝斥了一嗓子,抬脚便往大殿里行了去。

    “殿,殿下,奴婢,奴婢……”

    王姓宦官虽有心阻拦李显的强闯,可一见到李显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杀气,胆子立马就怯了,面sè苍白地吭哧了几声,到了底儿还是不敢追将上去,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李显大步走进了殿中……

    “殿下,您,您,您怎么来了?”

    乾元殿后殿的主寝宫之外不远处,程登高领着一群宦官宫女正百无聊赖地呆着,突然间见到李显大步流星地行了过来,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抢到近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李显的去路,吭吭哧哧地问了一句道。

    “怎么,本宫来不来得还须你程公公批准么?嗯?”

    李显对程登高这个铁杆的后党自是半点好感都欠奉,连个好脸sè也不给,直接冷冰冰地讥讽了其一番。

    “啊,不是,那,那,呵呵,殿下说笑了,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还请殿下稍候片刻,老奴去去便回。”

    程登高能被武后看重,自然不是简单之辈,这一见李显气sè不对,立马便知自个儿是万万阻不住李显觐见之脚步的,自是不敢强拦,但见其眼珠子飞快地一转,忙不迭地换上了张笑脸,卑躬屈膝地使出了招拖延之计。

    “那就有劳了,本宫便在此候着好了。”

    李显原本是想将事情闹得大发一些,看武后究竟要如何收场,只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眼下尚不到与武后大决战的时机,哪怕彼此已是扯破了脸,可若是能维持一个对峙的平衡似乎也不差,自也就放弃了闹事的想头,无可无不可地吭了一声道。

    “不敢,不敢,殿下请稍待,奴婢这就给您通禀去。”

    见李显已站住了脚,程登高悬着的心自是稍安了些,哪敢再多啰唣,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便向寝宫处跑了去。

    有程登高这老阉狗在,那老贼婆必然也在,想来此时该是正哭哭啼啼地述着苦罢,嘿,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把戏了,手段虽不新鲜,可还是蛮管用的么,希望老爷子这回不会又痿了去罢!

    趁着程登高去通禀的当口,李显百不无恶意地腹诽了武后一把,连带着对高宗也无太多的恭敬之心,实际上,对于高宗这位碌碌之父皇,李显心中虽不缺亲情,但却怎么也崇敬不起来,反倒是失望到了极点,若非顾忌到天下有乱,李显还真想将玄武门事变重演上一回的,在李显看来,就老爷子那身子骨与个xìng,皇宫里也就只有太上皇这么个荣衔最适合他老人家去干的。

    “太子殿下,陛下有宣,您请。”

    李显也没能胡思乱想上多久,便已见程登高一路小跑地从寝宫里窜了出来,一路疾行地到李显身前,紧赶着出言宣道。

    “嗯,有劳了。”

    即将面圣,李显自是不敢有所轻忽,忙将脑海里的那些不合时宜尽皆一扫而空,面sè淡然地轻吭了一声,伸手整了整身上的朝服,大步便向寝宫处行了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顺水推舟(中)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一转过了寝宫门前的屏风,果然见到武后正坐于榻上,默默地垂泪不已,而高宗则有若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边上团团转悠着,显然是被武后的哭泣闹腾得晕头转向了的,眼瞅着情形与自己预先设想的几无差别,李显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可也没敢有甚失礼的表现,大步行到了榻前,甚是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啊,显儿来啦,免了,免了。”

    一见到李显已到,高宗尴尬之余,也不禁暗自松了口大气——高宗这几rì虽不曾病发,可身体却是较虚,人也倦得很,懒得动弹,别说上朝理政了,便是连寝宫的大门都不曾迈出一步,每rì里除了用膳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蜷缩在榻上看闲书打发时光,今rì虽是早朝时间,可高宗却并上朝之打算,而是在榻上迷糊地睡着,直到被武后的到来所惊醒,自是不免疑惑今rì早朝结束之早,这便顺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不问还罢,这一问之下,武后可就开始垂泪了,任凭高宗怎么问、怎么劝、怎么哄,武后也不开口,只是坐在那儿涟涟垂泪不止,直闹得高宗心慌意乱不已,好在李显的到来总算是让高宗有了个喘上一口大气的机会,当然了,被自家儿子见着自个儿的狼狈劲,高宗心中的尴尬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

    “儿臣谢父皇隆恩!”

    李显面sè平静地谢了恩,双目低垂地站着,并不抬眼去看高宗那一脸子的尴尬之神sè。

    “唔,显儿啊,今rì早朝可还顺利么?”

    注意到李显的视线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高宗脸上的尴尬之sè不单没消减,反倒是更盛了几分,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勉强将心中的强烈不适感硬压了下去,微一犹豫之下,高宗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道。

    嗯?老爷子怎么这么问,老贼婆还没告黑状么?不对,敢情这老贼婆子早已料到咱会来,呵,这可是挖了个陷坑等着咱去跳了!

    一听高宗这话问得蹊跷,李显只微微一愣,便已是明白了过来,此无它,不过是武后耍的一个小手腕罢了,只因今rì早朝的事儿这么一闹腾,就算她再怎么瞒,也断无法保证事情的经过不传到高宗的耳朵里去,既然已无法用朝议之结果去压高宗同意出兵,那武后也就只剩下扮演受了委屈的母亲这一角sè,以此来胁裹高宗同意其不合理之要求,之所以不玩恶人先告状这一把戏,为的便是将受委屈的角sè演得更真上一些罢了,道理很简单,先行开口解释者必处于受攻之状态,这等形势下,谁先开口解释,谁便会因此而落了后手。

    “回父皇的话,朝议不甚顺利,确是发生了些意外。”

    明知道中了武后的小埋伏,然则高宗有问,李显却也不能不答,无奈之余,也只能是苦笑着解说道。

    “哦?究竟出了甚事,为何你母后她……”

    高宗并非愚鲁之辈,先前本就已怀疑早朝上出了岔子,这会儿一见李显面sè微苦,又怎会猜不出母子俩必是在早朝上闹出了生分,头疼之余,也不禁微有些窃喜,只因这本就是高宗希望看到的局面,不为别的,只因唯有朝局平衡,他的皇位才能确保无虞,无论是武后独大还是李显势强,于高宗来说,都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当然了,不管是头疼也好,窃喜也罢,该问的,高宗总归还是得问上一番才是。

    “好叫父皇得知,事情是这样的,早朝伊始,鸿胪寺卿元万顷便已率先上了本章,为波斯王子泥涅师代转求援之本章,为战与不战,诸臣工各持己见,相持不下,武后遂问策于孩儿,儿臣对曰:父皇对此早有决断,儿臣不敢违也,母后为贾朝隐等人所蛊,执意要儿臣统军出征,孩儿惶恐,不敢应命,只言此事若得父皇明诏,孩儿自当为之筹谋,母后怨孩儿不听使唤,遂怒而罢朝,诸般种种皆孩儿之过也,未能克尽孝道,以致惹母后伤心,实是不该,只是军国重事,儿臣确不敢掉以轻心,须得父皇明断方好。”

    明知道武后正竖着耳朵准备挑自个儿的语病,可面对着高宗的疑问,李显却又不能不答,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将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陈述了一番,当然了,自请其罪自是不免之事,不过么,同样也没忘了指出武后的蛮横无理处。

    “荒谬!朕早就说过波斯一事任其自然,元万顷这厮安敢欺朕,当真可恶至极,朕断饶不得其!”

    高宗可不傻,这一见武后与李显这回是斗得过狠了,心下可就不免有些忐忑了的,只因其要的是朝局的平衡,而不是这对母子狠斗连连,如今这么被朝臣们看了笑话去,高宗的脸岂不得丢光了去,只是一个是爱子,一个是妻子,高宗骂谁都不是,也就只能是将元万顷这个始作俑者抓出来臭骂上一通,摆明了便是想含糊着将此事就此揭了过去。

    “呜呜呜……”

    高宗的心思虽是好的,可惜武后并不打算领情,高宗的话音方才刚落,武后的哭声便已是响了起来。

    “媚娘,朕,朕,朕……”

    武后这么一哭,高宗惧内的本sè立马便暴露无遗,直慌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都不知道在说些甚子了,至于先前的勃然大怒么,早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去。

    “陛下,臣妾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臣妾,呜呜……”

    高宗这么一乱,武后的哭声立马更大了几分,泪水横流之下,还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媚娘这是说的啥话,朕岂会怪你,唉,莫哭了,莫哭了啊,不就是波斯复国一事么,再议也就是了,些许小事耳,何必如此。”

    高宗本身就有对外用兵的瘾头,自其上位以来,就没少对外征战,之所以拒绝波斯王父子的请求,并非其不想战,而是考虑到路途遥远,纵使战而胜之,于大唐本身来说,也无甚太大的利益可言,这才会拒绝出兵,此时被武后这么一闹腾,心中已是大乱,为求将武后安稳住,也就稍稍松了些口风。

    “父皇圣明,孩儿也以为波斯复国一事理当再议上一议才是。”

    高宗的本心其实并未改变,之所以稍松了下口风,也就只是打断先哄住武后的闹腾罢了,不过权宜之计而已,然则于李显来说,却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自是不肯放过,紧赶着便接口称颂了一句道。

    被李显这突如其来的一打岔,不止是高宗愣了神,本正哭着的武后也同样为之一窒,渐起的哭声陡然间因之弱了不老少。

    “显儿,此言何意?”

    高宗本以为李显是持反战之态度的,可一听李显此言似乎不像,自不免有些子糊涂了,顾不得再去安抚武后,狐疑地看了李显一眼,迟疑地追问道。

    “父皇明鉴,母后yù助波斯复国,乃是出于扬我大唐威风之考虑,出发点自是好的,儿臣也以为当得如是,前汉强盛不及我大唐,尤敢呼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而今我大唐赫赫雄风远在历朝历代之上,兵锋所向,无不披靡,区区一大食耳,实无足挂齿,所虑者,不过是路途遥远,利急战而不利僵持,倘若真yù战,那孩儿倒有个人选,必可胜任统军之责!”

    波斯湾自然是要占的,李显早早就在布局此事,也早已在琢磨着该何时动手的问题,本来么,按李显的计划,该是先扳倒了武后,稳定住国内形势之后,再着手去做这件事,然则武后既然打算在此事上做文章,李显倒也不反对提前动手,所不愿者只有一条,那便是李显绝不肯在这等关键时刻离开朝堂,除此之外,甚事都好说。

    “唔,显儿此言倒是有理,只是兵将安出?粮秣辎重又该从何而来?”

    若真能急战而大胜,高宗自也不会有甚反对意见,只是内心里却并不托底,故此,并未追问李显所荐之领军人选,而是问起了最关键的兵源与粮秣问题,毕竟河南、河北的灾情方才应付过去,朝堂实在是没多少余粮可供调用了的。

    “父皇,兵圣有云:兵不在多而在jīng,似此远征极西之事,兵多了反倒要误事,依孩儿看来,若是由河西副都督林成斌率两万众出征,便足以荡平波斯一国,至于粮秣辎重么,就由河西一地独自承担也无不可。”

    李显早就已规划好了远征事宜,心中有数得很,此时听得高宗问起,自是答得飞快。

    “这样啊,唔……”

    高宗对李显把握河西之事本就颇多顾忌,也早有心要慢慢调整河西一地的文武官员,此时听得李显如此说法,自不免有些心动,只是却又担心李显乃是正话反说,这便沉吟了起来,愣是没敢轻易下一个决断……

第六百五十二章顺水推舟(下)

    w河西之地极为重要,不仅是连接关中与西域的要地,更是俯视西域草原大漠之根本,河西有失则中原不稳,河西在握,则中原稳若泰山,高宗身子骨虽不行,然则深受太宗之影响,自幼喜欢军略,虽算不得jīng通,可军事常识却是不缺的,自不会不知晓河西的重要xìng,正因为此,高宗虽极yù调整河西之军政体系,却并不敢轻易着手,不单是顾忌李显的反应,更多的则是怕河西有乱,此时听李显自愿调动河西军马远征波斯,却是不能不多想上一些了的。.)最新小说“”

    “两万兵可堪用否?”

    高宗细细地想了好一阵子,到了底儿还是调整河西的心思占了上风,只是又担心两万军兵难以制胜,这便沉吟地开了口。

    “回父皇的话,灭大食一国或难,复波斯之国却是足用矣,兵再多,则后勤辎重恐难堪重负。”

    尽管早就料到高宗会作出此等抉择,可真等高宗问出了这么句话,李显的心中还是不免稍有些微微的失落,只是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满脸诚恳地拱手答了一句道。

    “林成斌此人朕虽不曾见过,却久闻其善战之名,由其率部出征,朕倒也能放心得下,只是河西乃是社稷重地,骤然调走如此多兵马,一旦有所不稳,却不是耍的,依朕看,不若就由王方翼调两万关中军进驻河西,以为增援如何?”最新小说“”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高宗倒也没提出反对的意见,点评了几句之后,话锋一转,又试探了李显一句道。

    嘿,老爷子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些罢,刚掺完沙子,这回倒好,干脆玩起了肢解!

    李显的战略眼光远比高宗的半吊子水平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高宗都能看得出的事儿,李显又岂会不了然于心的,对于河西之地,李显同样不想放弃,只不过李显早已别有安排,自是不打算在此时与高宗强顶,只略一沉吟,便已开口称颂道:“父皇圣明,有王将军率部为援,河西必可安矣!”

    “嗯,那好,此事便这么定了,唔,显儿以为何时出征为宜?”

    高宗原本仅仅只是想试探一下李显的反应,并没真奢望李显能同意,不过么,李显既是肯同意,高宗自是不会错过了去,这便甚是欣然状地下了定论,颇有些子迫不及待之嫌疑。

    “父皇明鉴,如今寒冬将至,道路将封,实不宜动刀兵,依孩儿看来,明chūn起行或相适宜,此儿臣之浅见也,还请父皇圣裁。”

    李显多jīng明的个人,又怎会不明白高宗的心理之变化,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只因真想将河西这么块铁板拆散了去,那可是需要不短的时间的,而时间对于高宗来说,却已经没有多少了,最迟明年的此时,高宗就已将彻底卧病在床,又哪有甚jīng力再去折腾河西之事,再说了,派到河西去的王方翼虽只在李显麾下效力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却早已暗中投效了李显,至于其麾下诸军,原本就是凌重一手训练出来的,也是李显的嫡系人马,左右变来变去都是自家的队伍,于李显来说,实在无甚太大的区别,自是乐得给高宗一个满意的答复。

    “明chūn么?好,朕意已决,就明chūn发兵!唔,媚娘,朕如此处置该是无错罢?”

    既能达成肢解河西军政体系的目的,又能扬威于域外,高宗自没有不准之理,然则决断方下,高宗突然又想起了武后还在一旁不曾表过态,心不免又是一虚,赶忙出言问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妾别无异议。”

    武后的本心是想借着远征一事,将李显光明正大地排挤出朝堂,至于远征本身,武后倒是并不看重,只因此战是输也好,赢也罢,对朝局来说,并无实际的影响,眼下高宗与李显既已达成了一致意见,最主要的目的显然已是无法达成,心中自不免有些悻悻然,只是这当口上,却也没旁的法子好想,也就只能是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称了声颂。

    “嗯,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显儿素来善战,此事便交由尔掌总,回头朕便给尔旨意。”

    能如此顺利地平息了母子之间的争端,又能不露声sè地达成初步瓦解河西军政体系之隐蔽心愿,高宗自是满意得很,唯恐夜长梦多,自是不yù久留李显,这便隐语带逐客之意地说了一句道。

    “父皇圣明,儿臣自当竭力以为之,只是儿臣目下正忙于海外良种之推广,jīng力所限,若有疏漏处,反倒不美,此情此心,还请父皇明察。”

    高宗的逐客之意,李显自不会听不出来,然则李显却没打算就这么走了,开啥玩笑,“代价”付出了如此多,没捞点好处就走,那亏岂不得吃大了去。

    “唔,那倒也是……”

    李显这么一说,高宗可就有些头疼了,要知道河西军可是李显一手cāo练出来的jīng锐之师,他若是不肯出面,旁人要想调动这支部队怕是没那么便当了的,故此,虽明知李显此言有着讨价还价的意味在内,可高宗还真就没得奈何,沉吟了好一阵子,也没敢强硬压下。

    “父皇明鉴,陈州刺史林明度久历宦海,既有牧一方之能,又有掌户、礼诸部之经验,实难得之大才也,若能将其调回朝中,协助儿臣调理各州之推广事宜,儿臣便可抽身军务,细细筹谋了去,早则半载,迟则一年,定可叫波斯复立无虞。”

    该伸手时就伸手,这一点上,李显素来是不会多讲客气的,不过么,考虑到武后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显也没趁机狮子大开口,而是仅仅提出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请求。

    “林明度么?唔,媚娘,朝中诸部尚有甚缺否?”

    高宗虽久不理政,可对于当过一人户部尚书的林明度还是有着一定的印象的,也知晓其乃是李显的忠实手下,不过么,高宗却是并不在意,左右如今李显在朝中的势力依旧偏弱,虽已能对武后有所制衡,却尚达不到高宗所设想的平衡之状态,有鉴于此,高宗自是乐得以此条件来换得河西的出兵,只是武后尚在一旁,高宗自也不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下来,这便试探着问了武后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朝中各部方才调整已毕,并无实缺,显儿既是看好林明度之才,那便放东宫里用着好了。”

    武后自是不愿李显的势力再度膨胀,这便假作沉吟了一番之后,给出了个建议道。

    “显儿,你看这样可行?”

    东宫属官地位倒也算不低,只是比起朝臣来,却是要低了不少,以林明度的资历而论,到东宫任职显然是有些屈了,高宗自个儿都有些子看不过眼,可又不好说武后的不是,这便将问题抛给了李显。

    “父皇明鉴,据儿臣所知,吏部侍郎苏起方才告了丁忧,手续虽尚未办妥,可缺却已是出了,依林明度之才,任之绰绰有余,儿臣恳请父皇恩准。”

    东宫属官除了寥寥几位之外,基本上都不够上朝之资格,而那些位子如今早已是都有了人,压根儿就腾不出位置来,很显然,李显要林明度归来的目的,便是要其上朝参政,以壮声势,自是不肯同意武后之安排,这便甚是诚恳地出言请求道。

    “如此……,那就暂定也好,不行将来再调整也成,回头朕便令吏部发了调函。”

    高宗偷眼看了看武后的脸sè,见武后只是眉头微皱,却并未出言反对,这便沉吟着答应了李显的要求。

    “父皇圣明,儿臣告退!”

    事情能这般解决了去,虽达不到预先的设定,可多少也能算是有所得,李显自也就懒得再多计较,这便称颂了一声,出言请辞道。

    “嗯,去罢。”

    这一见李显并没有再提出甚旁的要求,高宗暗自松了口大气,唯恐夜长梦多,自是不会多挽留李显,只是点了下头,一摆手,示意李显自去不提。

    “媚娘,这些年来,朕的病始终不见大好,全都是靠你一人支撑朝局,实是辛苦了,朕颇为过意不去,唔,显儿颇具英才,只是这脾气却……,罢了,媚娘你就多担待些罢。”

    李显虽是已去,高宗却并未就此松懈下来,只因武后尚委屈地端坐在一旁,那等哀怨之状生生令高宗的心都不禁为之一抽,斥责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哪怕明知此事的根由其实是在武后的身上,却也只能故作不知,没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甚是委婉地劝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臣妾自当全力辅佐显儿成才,断不敢负了陛下之重托。”

    武后省时度势之下,认定此番之事的结局已是难改,自是不愿再在高宗面前失分,这便款款地起了身,朝着高宗便是一福,甚是诚恳地回答道。

    “嗯,媚娘能这般想便好,朕无忧也。”

    明知道武后此言口不应心,可高宗却也没得奈何,只能是好生嘉许道。

    “陛下,臣妾突然想大明宫了,一离京师已是多年,臣妾思乡矣。”

    先前的事情既已揭过,武后自也不愿再多纠缠,起了身之后,便即脸显哀婉之sè地进言道。

    “嗯?”

    高宗显然没料到武后会在此时提起要回长安的事儿,竟自反应不过来,就此愣在了当场……m

第六百五十三章 相位之争(一)

    仪凤二年十月初三,帝下诏为波斯复国一事出河西军两万,由河西副都督林成斌为帅,萧三郎副之,令太子李显总揽出征事宜;十月初五,帝下诏归京,太子并群臣从之,留洛阳府尹骆宾王为东都留守,十月二十八rì,帝进大明宫,后随之,独留太子于皇城,由是,政分两端,出自东宫为谕令,出自大明宫为懿令,音虽相近,意却大不相同,好在双方似乎都保持着一定的克制,交叉令谕之事甚少发生,大体上来说,李显关注的是各州的农、林之事,而武后则瞩目于各州的财税、刑罚诸般事宜,彼此间保持着种默契的对峙之格局,帝心遂安,不再关注朝局,一心只在大明宫中将养病弱之龙体。[.GUANM.?官场-小说]

    两强对峙的政治格局下,和平从来都不会是主旋律,争斗方是根本之核心,朝局方才平静没多久,仪凤三年的正月方过,侍御史李適便一本将中书令李敬玄给参了,罪名是纵子为恶,横行乡里,后闻之怒,召李敬玄入大明宫责问,李敬玄呐呐不能言,后怒,贬其为虞州刺史,着有司收押其为恶之诸子,中书令之职遂缺,后yīn令贾朝隐等人上本,荐刑部尚书武承嗣为之,消息传出,李显震怒,急招张柬之、狄仁杰二心腹重臣入东宫商议对策。

    “都说说罢,此事当何如之?”

    李显很恼火,还不是一般的恼火,在他看来,武承嗣不过猪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妄想入主中书省,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别说任中书令了,便是他如今所担当的刑部尚书都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压根儿就是餐位素食,除了拍武后的马屁之外,屁的本事都没有,真要是让他当上了宰辅,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然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更深层次的缘由在于如今政事堂的形势极为的微妙,李显实不敢掉以轻心。

    政事堂现有的七大宰相中,越王李贞就不消说了,那绝对是个枭雄之辈,断不是李显能指使得动的,不可能指望再像上抓住其把柄,而贾朝隐则是武后一党的铁杆中坚,再算上rì渐倒向武后一边的薛元超,剩下的裴行俭、戴志德、郝处俊、裴炎这四人与李显关系倒是都不错,可问题是这四人无一是李显的嫡系心腹,也不是李显能轻易指使得了的,若是真让武承嗣上了位,那后果怕是不堪得紧了些,出自李显之手的谕令再要想顺利通过,怕是没了可能,故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李显都绝对不会同意让武承嗣入政事堂任事,更别说让其担当专管拟诏的中书令一职了的。

    “殿下莫急,依某看来,此事尚不到定论之时,除我等各自努力外,关键还在两人身上,其一么,便是陛下之心意,至于其二,则是在郝相之态度,若是郝侍中能封回娘娘的懿旨,此事尚大有可为之处。”

    形势虽严峻非常,可张柬之却并急躁,手捋着胸前的长须,慢条斯理地分析了一番,指出了应对的关键之所在。

    “孟将(张柬之的字)兄所言甚是,关键的关键还在郝侍中肯出面封回懿旨,若不然,事情恐将棘手矣。”

    狄仁杰同样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处,只是他并没有抢着回话,而是等张柬之说完了之后,方才着重地点了一句道。

    “嗯,本宫亦作如此想,只是郝相素xìng耿直,非轻易可以交道者,本宫固然会去一试,却乏十足之把握,至于父皇那头么,现如今本宫便是要见其一面都难,不到最后关头,本宫暂时不想将此事捅将上去,而今之计,本宫以为还是该着落在自身努力上,唔,这么说罢,本宫打算推出狄公为人选,与之打擂台,不知狄公可敢为否?”

    李显本就擅谋,狄、张二人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能,不过么,对此,李显却是另有看法,并不以为如此行了去,便可确保无虞,这便另辟蹊径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唔,如此确也使得,怀英老弟资历是够了,能力也不差,任宰辅倒也可行,至不济也能将水搅浑了去,大明宫那头也未见得一准能占到便宜!”

    李显此举摆明了是要与武后打擂台,风险自是有的,然则在张柬之看来,却也大不到哪去,这便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率先出言赞同道。

    “多谢殿下抬爱,若出私心,微臣自是乐于从命,然,此时尚未到微臣入政事堂之时机,强自为之,恐遭圣忌,反倒不美,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人选,或可抑制大明宫之野心。”

    宰辅之位乃朝臣所能升至的最高地位,但凡为臣者,没谁不想爬将上去的,狄仁杰自也不例外,然则他并未被此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晕了头脑,而是语出诚恳地解说了一番,委婉而又坚决地拒绝了李显的提议。

    “哦?狄公有何人要荐么?且说来与本宫听听。”

    李显之所以抬出狄仁杰去竞争中书令一职,自是有着几分的把握在,尽管不算太高,可若是运作得当的话,还是有着一定的希望的,倘若狄仁杰真能入主中书省,对李显的帮助之大,自是不消说了的,只是狄仁杰既是不愿,李显自也不好强求,这便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此人如何?”

    狄仁杰并没有将所荐之人的名讳道将出来,而是蘸了下面前茶碗里的茶水,手伸得笔直,在李显的面前写上了个人名。

    “好计!此策可行!”

    张柬之不愧是智谋之辈,只扫了眼人名,立马猜透了狄仁杰此议背后的涵义之所在,不等李显表态,他便已是击节叫好了起来。

    “唔,也罢,就算便宜了那厮好了,本宫这就办了去,其余诸事就烦劳二位先生多多费心了。”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尽管狄、张二人都不曾将整体计划说出,李显却已彻底了然于心,但却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在心中将各种应对之策细细地比较了一番之后,这才有些不甚情愿地点了头,丢下了句交待,便即起了身,自行摆驾出宫去了……

    武后谋求中书令一职之事尽管尚未在明面上展开,可消息灵通之辈却是大多已然知晓,事关朝堂格局之骤变,关心的自不仅有东宫一方,越王李贞同样对此头疼万分,不为别的,只因真要是武承嗣再入了政事堂,武后那头便已能握有三票,李贞的重要xìng无疑便要遭到彻底地削弱,至少是不可能再像往rì那般以超然的态度面对武后与李显之间的争夺,而这,显然不是李贞乐意见到的局面,故此,一得到消息,他连轮值的政事堂的差使都顾不上,请了个病假,便即匆匆赶回了自家王府,将陈无霜与裴守德两位心腹急招了来,紧赶着便议上了。

    “……,消息便是这般,都说说罢,此事孤该如何自处?”

    李贞在外人眼中,永远是稳若泰山一般的形象,可在陈、裴两位心腹面前,他却是懒得伪装,气sè黯然地将所得之消息复述了一番之后,便即yīn沉着脸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小婿以为武承嗣其人无论德才与资历,皆非中书令之佳选,东宫那头对此必有反弹,我等暗中推波助澜一番,叫此事黄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陈、裴二人一听消息如此,自是皆暗感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裴守德率先开了口。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此策孤不是没想过,惜乎难成,而今大明宫中那位既有临朝之权,又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手下也不乏摇旗呐喊之辈,真要强行为之,东宫那头怕也难有大作为可言,此议不妥!”

    裴守德的策略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实在无甚出奇之处可言,李贞对此早有谋算,自是不以为能行得通。

    “王爷所虑甚是,此事的关键不在东宫如何使力上,而在陛下的心意如何上,依陈某看来,而今之平衡朝局方是陛下所乐见之局面,轻易不会更改之,是故,陛下之本心是断不肯见武承嗣上位的,只是如今内外消息隔绝,一旦木已成舟,陛下便是不认也得认了,而这,便是娘娘所谋算之胜道也,yù要破之,须得从两方面着手,一是在政事堂上阻止此懿旨之通过,此节郝侍中方是关键之所在,若能得其助力,事可成一半矣,至于另一半么,那得看太子殿下能否及时将消息传至陛下处了,若是太子那头有诚意,王爷与其合作一番倒也不是不可。”

    陈无霜的智算显然在裴守德之上,这一开口,便将整件事情分析得透彻无比,更明确地提出了与东宫联手抵/制之主张。

    “诚意?唔,先生之意是……”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超然地位不动摇,李贞自是不介意与李显再度联把手的,这也正是他先前于路上考虑过的方略之一,只是对于陈无霜所言的“诚意”,一时间还有些懵懂,一愣之下,话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此事……”

    陈无霜敢如此说法,自是早已有了定策,正yù解说一番之际,却见王府总管从屏风处探出了头来,立马便顿住了口。

    “何事?”

    李贞正等着陈无霜解惑呢,这一见王府总管突然闯了进来,脸sè立马便不好相看了起来,也不待其开口,便已是不耐地喝斥了一嗓子。

    “禀王爷,太子殿下大驾已至府门外,请王爷明示。”

    一见李贞面sè不对,王府总管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出言禀报道。

    “嗯?”

    李贞压根儿就没想到李显会在这等敏感时刻来自个儿的府上,闻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双眼里满是狐疑之sè……^-^無彈窗閱讀^_^..)

第六百五十四章 相位之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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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莫慌,此必是诚意到了!”

    李贞尚在茫然不知所以之际,陈无霜却已是大笑了起来,一派欣然状地一击掌,满脸笑容地下了定论。.)

    “嗯?先生此言何意?”

    陈无霜说得倒是肯定无比,可李贞却依旧是满头的雾水,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不解个中之意味,没奈何,只好出言追问道。

    “王爷放心好了,太子殿下此来必是有好处相许,王爷只管去接了不妨!”

    陈无霜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随口解释道。

    “那孤……”

    李显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那背后保不准便藏着甚玄机,李贞可是吃过不少苦头了的,自不敢掉以轻心,这一见陈无霜说得如此之轻松,心底里难免犯起了叨咕。

    “王爷只管放宽心,一切好处先接着,应诺则大可不急,回头再细细议了去便是,让太子殿下等急了可不是耍的。”

    陈无霜自是清楚李贞在担心些甚子,不过么,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催促了李贞一句道。

    “也罢,孤且先去看看,回头再议好了。”

    李贞想了想,也觉得不给实际承诺的话,李显纵使有再多的yīn谋,也一样难有甚施展的余地,自也就放心了下来,没再多犹豫,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大步向前院府门行了去。

    太子出行,规模自是浩大得紧,千余护军,数百宦官、宫女随行,旌旗遮天蔽rì,好不壮观,生生将半拉子大街都遮断了去,至于越王府门前么,更是人头济济,王府各sè人等跪满了一地,李冲等几名王子则满脸堆笑地陪侍在李显的身侧,说着些讨喜的寒暄之话题,而李显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十句回不到一句,似乎心思颇重。~悠bsp;“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未克远迎,死罪,死罪!”

    就在李冲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李显闲聊之际,却见李贞疾步从府门里抢了出来,几大步行到李显的身前,纳头便拜。

    “八叔不必多礼,本宫乃不速之客也,惊扰了八叔,实是惶恐。”

    尽管心里头其实是十二万分地不待见李贞,可表面功夫却还是得做足的,李显自是不会失了礼数,笑呵呵地上前半步,虚虚地抬了下手,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殿下能来,寒舍当真蓬荜生辉,实是老臣之荣幸也。”

    李贞尽管心中一样有着不少的心思在,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容满面地客套个不休,但却绝口不问李显之来意,摆明了架势是要李显自个儿来开这么个口。

    “八叔客气了,本宫此来是有一事要与八叔好生计议一二,且不知八叔意下如何哉?”

    李显自是看得懂李贞的意思,心中歪腻难免,不过么,却也没怎么在意,这便由着李贞的意思道出了此来的主题。

    “好,那好,殿下您里面请!”

    李贞虽已知晓李显要与自己商量的事必定是相位之争无疑,可真当李显当面说起时,心弦还是不禁为之一颤,缩在大袖子里的手也因之哆嗦了几下,好在城府深,倒也很快便稳住了神,谦逊无比地躬身一让,将李显让进了府门,一路说笑着来到了二房厅堂上,各自落了座之后,自有一帮王府下人们奉上了新砌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偌大的厅堂上只留宾主二人独自奏对。

    “本宫若是没记错,八叔今rì该是当值大明宫罢?”

    眼瞅着李贞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下首,一派坐等李显奉送大礼之做派,李显不禁有些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便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道。

    “啊,是,是,老臣突感头昏,遂告了假,提前回了,呵呵,让殿下见笑了,见笑了。”

    当值时溜号说起来可是渎职,尤其是被李显这个太子爷抓了现行,认真计较了去,当真不是耍的,饶是李贞城府深,可被李显冷不丁这么一问,额头上立马见了汗,却不敢伸手去擦上一下,只能是躬了下身子,满脸子赔笑地掩饰道。

    “头晕么?八叔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身子骨要紧,有病终归得赶紧看了才是,可须本宫帮着传了太医来?”

    李显此番前来确实是来送礼的,这礼还当真不轻,饶是李显心胸开阔,却也一样不免肉疼得紧,正因为此,心下的不爽难免便多了些,怎么看李贞都不顺眼,这一逮着了机会,不好生作弄一下李贞,又更待何时。

    “有劳殿下挂心了,老臣休息了片刻,如今已是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李贞压根儿就没病,就算有,那也只是心病而已,自是用不着请太医前来,这事儿他自己清楚,李显当然也不会不知道,毫无疑问,李显此言不过是在调侃罢了,奈何君臣分际摆在那儿,李贞心中纵使再歪腻,却也没他发作的余地,只能是谄笑着含糊应答道。

    “嗯,那就好,八叔乃是社稷之栋梁,万不可cāo劳过度了去,须得多注意休息才好。”

    抓住机会调侃李贞一把,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忿也就差不多了,毕竟此番来越王府可是有正事要谈的,李显也不想将彼此的关系闹得过僵,这便呵呵一笑,随口叮咛了几句,便算是将李贞溜号的事儿轻轻揭了过去。

    “殿下所言,老臣自当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眼瞅着李显没再纠缠溜号一事,李贞不安的心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赶忙陪笑地应承了下来。

    “八叔记得便好,唔,今rì八叔也在大明宫,想来该是知晓李相被贬去虞州之事了罢?”

    与李贞这等老狐狸绕弯子是件很令人伤脑筋的事情,李显显然不打算这么做,闲聊一过,便已是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正题。

    “此事,唔,此事老臣略有耳闻,只是并不知晓详情。”

    一谈到正事,李贞脸上的尴尬之sè瞬间便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一脸的漠然,回答的话语里满是敷衍与jǐng惕之意,很显然,在李显露出底牌之前,李贞是绝对不打算在此事上作出哪怕是丁点的表态。

    “李相一生唯谨慎,为官四十载,素来少有行差踏错之时,当真是勤勉之楷模,惜乎临到老了,却被儿女所误,当真令人扼腕啊。”

    李显没理会李贞的敷衍与含糊,宛若自说自话般地感慨着,一派真为李敬玄的去职伤感之状。

    “殿下说的是,自古便有种说法,这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今生可是讨债来了,满天下也不知多少人被儿女所累,实是令人感慨莫名的。”

    李显要感慨,李贞纵使不想听,也只能听着,不单得听着,还得跟着附和上几声,这也是君臣分际所应有之礼仪,当然了,口不应心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呵呵,儿女是讨债之人,八叔这比喻倒是恰当得紧啊,我等为人父者,皆是欠债之辈,活该受后辈之催磨,很有趣的说法。”

    李显倒是没料到李贞会冒出这么个说法来,颇觉新鲜之余,也不禁为之莞尔。

    “这都是故老相传的闲话,终归是有些道理罢,真真假假却也难说得清,但搏殿下一乐罢了。”

    李贞先前那番话只是顺一说罢了,可一见李显对此颇感兴趣,自也乐得跟着附和上几句。

    “嗯,乐也乐过了,闲话少叙,直说了罢,本宫此来为的便是李相空出来的缺,不知八叔对此有甚想法么?”

    李显面sè陡然一肃,满脸认真状地看着李贞,不加掩饰地来了个单刀直入。

    “这个……,此非臣下所能参预之事也,老臣自不敢有甚想法,还请太子殿下海涵则个。”

    被李显这么冷不丁地一问,李贞的思维实在是有些子转换不过来,登时便是一愣,下意识地便躬起了身子,紧赶着出言推脱道。

    “八叔过谦了,您身为太子太师,又是当朝宰辅,议政本就是八叔该有之责,今中书令既已出缺,八叔可有人选要荐否?”

    李显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让李贞在那儿没完没了地打太极拳,这便一摆手,示意李贞不必多礼,口中却是没半点的放松,进一步逼问道。

    “老臣对此并无看法,也确是无人要荐,一切自该由陛下与娘娘圣裁,老臣断然不会有丝毫之疑意。”

    一听李显这个问题问得如此之尖锐,李贞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心慌意乱之下,赶紧出言表态道。

    “八叔不必紧张若此,您之忠心不止父皇与母后信得过,本宫也是一样,这么说罢,本宫此番前来寻八叔,便是有一人选要荐,八叔若是觉得可行,不妨一起联了本章好了。”

    该扯的都已扯够了,李显也不想再多废话,这便现面sè肃然地现出了真章。

    “这个,啊,这个,还请太子殿下明言,老臣也好有个计较。”

    李贞可没打算轻易上了李显的“贼船”,自是不打算联甚本章的,只是又不敢当着李显的面说出太过的拒绝之言,这便眼珠子转了转,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句道。

    “嗯,不瞒八叔,本宫觉得御史大夫高智周才具出众,资历也够,或该是任中书令之不二人选,不知八叔以为如何哉?”

    李显没理会李贞的敷衍之言,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啊……”

    一听李显提出了这么个人选,李贞登时便傻愣在了当场,双眼圆睁,嘴张得老大而不自知,已然是彻底失去了常态……-無彈窗閱讀_m

第六百五十五章 相位之争(三)

    013-03-07

    什么叫大礼,李显此际给出来的便是不折不扣的大礼,这等礼物之重,饶是李贞素xìng沉稳,也不禁为之失态到目瞪口呆之地步,概因这其中有着双重的意义在:

    其一,高智周在朝中虽一向与郝处俊等中立大臣相善,可实际上却是越王李贞所布下的暗手,其人早年中进士之后,第一任官职便是在越王府中任参军,后又在李贞手下当过一任县令,其能步步高升,除了本身确有才干之外,也与李贞在暗中推手脱不开关系,尽管二者间表面上看看起来似乎无甚亲密之往来,可实际上高智周却是不折不扣的越王党,此事乃是越王府的核心机密,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可此际却被李显当场点破,李贞自不免吃惊不小,至于其二么,倘若高智周真能上位,越王一系在政事堂里的力量自是将空前高涨,隐隐然已是有了与武后及东宫分庭抗礼的本钱,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李贞不可能不动心,只是在动心之余,却又难免狐疑万分,各种情绪缠杂之下,整个人不免就此呆愣了去。@u c t x tí群4∴80656178\\

    “怎么?八叔对高智周可是不甚看好么,嗯?”

    李显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任由李贞在那儿呆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随手将茶碗搁下,不紧不慢地地开了口。

    “啊,不,不,呵呵,老臣实无准备,乍然闻此,惊诧走神了,殿下海涵,海涵。”

    李显的声音并不算大,可听在李贞的耳中却有若惊雷一般,浑身一哆嗦,猛地醒过了神来,满心眼里直想赶紧应承下此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自是不敢随便答应下来,这便紧赶着含糊应答了一句道。

    “哦,如此说来八叔也觉得高智周可行喽,本宫没会错意罢?”

    李贞尽管可以含糊,可惜李显却没打算让其含糊到底,截口便往下追问道。[ . ]

    “啊,这个,呵呵,殿下明鉴,兹事体大,老臣一时难以遂决,不知殿下可否容老臣思量一二,回头再与殿下准信可好。”

    被李显这么一bī,李贞自是无法再继续含糊下去了的,可又实在不敢当场给出个明确的回复,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满头大汗地使出了拖延之策。

    “这个自然,折子,本宫便搁在此处了,八叔联署与否,大可自定,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多打搅八叔调养身子骨了,告辞。”

    能将老jiān巨猾的李贞bī迫到这等狼狈之地步,李显也算是出了口郁闷之气,左右该说的都已说过,李显也不想再多逗留,这便哈哈一笑,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黄绢méng面的折子,随手搁在了几子上,一tǐng腰板,站起了身来。

    “老臣恭送太子殿下。”

    李贞这会儿心痒正自难搔,着急着回后院去与两大谋士商议,自是巴不得李显赶紧走人了事,这一见李显要走,自是不会有旁的想头,紧赶着也站起了身来,居然连句挽留的客套话都没说,足可见其心中的焦躁已到了何等之地步。

    “八叔留步罢,本宫等着八叔之好消息了。”

    李显并未去责怪李贞这等很明显是失礼的言行,微微一笑,抬脚便行出了厅堂,任由李贞一路相伴着出了越王府,也没多废话,只是淡淡地jiāo待了一句,便即乘上金铬车,径自去得远了。

    “父王,可是出了甚事了?”

    “父王,那厮来此何意?”

    “父王,那厮又想整甚勾当来着?”

    李冲等人既不知相位争夺之事,也不知晓李显此来的用心何在,可个中自有蹊跷却是清楚的,先前李显在时,诸子并不敢luàn问,只能是sī下luàn议不休,却茫然不得头绪,这会儿一见李显已去,哪还按捺得住,纷纷围到了李贞的身旁,七嘴八舌地luàn问了开来。..

    “嗯!”

    李贞这会儿心正luàn,哪有心思跟诸子多瞎扯,不耐地冷哼了一声,一拂大袖子,连个jiāo待话都没有地便向后堂赶了去,那等匆忙之状一出,登时便令诸子尽皆傻了眼。

    “哟,王爷回来了。”

    书房中,陈无霜与裴守德正自闲聊间,突然间见李贞疾步行了进来,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各自起身见了礼。

    “都坐下罢,呼……”

    李贞虚虚地压了下手,随口吩咐了一句,脚下却是没停,大步走到上首的几子后头,一撩起衣袍的下摆,重重地跌坐了下来,毫无形象可言地大喘了口长气。

    “王爷为何如此,莫非陈某料错了,那太子殿下竟不曾挟礼前来么?”

    一见李贞如此失态,原本笃定无比的陈无霜自不免犯起了猜疑,这便出言问了一句道。

    “好叫先生得知,礼倒是送了,可孤却不知该不该接。”

    李贞显然还没从复杂的情绪中平复下来,苦恼地摇了摇头,脸sèyīn晴不定地回答道。

    “哦?王爷此言何意?”

    这一听李贞话说得蹊跷,陈裴二人不禁为之惊愕不已,彼此间飞快地jiāo换了个眼神,由着陈无霜往下追问道。

    “那厮提议由高智周出掌中书省,呵呵,孤还真不是这礼该如何个收法来着。”

    李贞再次长出了口大气之后,这才摇着头解释道。

    “嗯?”

    “厄……”

    饶是陈裴二人都算得上智者,可乍一听此等消息,却也不禁为之一愣,惊呼之声清晰可辨。

    “太子殿下当真好气魄,此乃驱虎吞狼之策也,这是要我等与武后对搏朝堂了,犀利,着实是犀利得很啊!”

    陈无霜到底智算较高,率先回过了神来,只是脸上的神sè却是极其的古怪,口中呢喃地念叨道。

    “嗯,那厮便是这么个用心!先生以为孤该收是不收?”

    李贞先前便已看破了李显的用心,只是看破归看破,却并不代表其能放得下,要知道这可是中书令之高位啊,掌握着诏书的拟发大权,真要是将中书令拿下了,他李贞便有了与另两方鼎足三分之可能,不说别的,只要中书省不加盖印章,无论是太子所出的谕令,又或是武后所出的懿令,都没了正当xìng,似这般权重之位,说要舍去,李贞又怎生舍得,可接么,却又担心李显另有埋伏,万一要是偷jī不成蚀把米,那后果可是不堪得紧了。

    “收,该收!送到口边的féiròu,哪有不吃下肚的道理!太子殿下这是病急luàn投医了,嘿,驱虎吞狼么?换个地儿来看,又何尝不是饮鸩止渴乎?他既是敢送,王爷只管接了便是,大不了rì后再行设法与娘娘处沟洽一番,许些便宜也就罢了,左右有了两相之力,娘娘处到时未必便敢真计较太多!”

    陈无霜略一寻思之下,已然有了对策,这便一击掌,慷慨jī昂地出言建议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李贞本心里原就倾向于接受李显的这份大礼,只是顾忌太多,有些子放不开罢了,此时一听陈无霜分析得如此透彻,又哪有不乐意之理,这便猛地一拍大tuǐ,很是兴奋地吼了一嗓子,然则他的兴奋劲也没能持续多久,突然间又醒起了一事,脸sè瞬间便有yīn晴不定了起来,患得患失地开口道:“按时间算,此时懿旨该是已到了郝处俊手中,他若是不肯封回,这诏书一旦下了,事情怕便难为矣!”

    “王爷过虑了,此事太子殿下自会去料理,原也无须王爷出面,倒是陛下处,怕就得由王爷出面方妥,依陈某看来,此去宜速不宜迟,迟则唯恐有变。”

    李贞的担忧自是不无道理,然则陈无霜却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自信无比地出言开解道。

    “哦?先生之意是……”

    一听陈无霜如此说法,李贞不由地便是一愣,实是想不通自个儿为何要急着去见高宗,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茫然不知所以,不得不开口问了一句道。

    “太子殿下既是给出了如此大礼,自是不虞王爷不收,这一条怕是其早已断定了的,换而言之,yù与王爷联手之势成,那便须得先行说服了郝处俊方可,某若料得不差,此时太子殿下必是已赶往郝府了的,至于陛下处么,太子殿下却是去不得的,即便是去了,除非强闯,否则的话,断无法见到陛下的面,自然只能是王爷自去,概因此事归根结底还是须得陛下点头,一切方可做定论,有王爷出面,陛下那头也就好说话了,倘若去得迟了的话,娘娘那头一反应过来,必锁宫禁也,怕是连王爷都入不得内了。”

    陈无霜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个中情由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原来如此,孤知道该如何做了,好,孤这就进宫面圣去!”

    李贞本就是聪慧之辈,自是一点就透,也没再多耽搁,霍然站起了身来,双拳一握,便打算就此赶去大明宫。

    “王爷且慢,不妨将折子一并带了去。”

    面对着天大的yòuhuò,李贞的心情难免急躁了些,走得极之匆忙,便是连搁在几子上的折子都忘了带,直到陈无霜出言提醒,这才赫然一笑,也没再多言,拿起折子,匆匆看了几眼,用笔在折子末尾署上了自个儿的名,端详了一下,吹干了墨迹,往袖子里一塞,紧赶着便行出了王府,乘车往城外的大明宫赶了去……

第六百五十六章 相位之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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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的天还是有些冷的,尽管不曾落雪,可风却是不小,呜咽地狂啸着,哪怕天已是近了午时,气温却依旧低得紧,本就体弱的高宗自是懒得动弹,猫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看着闲书打发时光,偶尔看至会心处,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轻笑,心情显然是相当的不错,颇有种偷得浮生半rì闲之悠然。.)

    “启禀陛下,越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

    正值高宗看得入神之际,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中年宦官已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但见其疾步行到了榻前,恭敬万分地躬身禀报道。

    “哦?那就宣罢。”

    高宗虽已是久不理政务,但并非处于避世隐居之状态,平常时分也没少召集些亲近大臣谈天说地上一番,越王李贞便是其中的常客之一,正因为此,高宗对李贞的到来并不觉得有甚奇怪的,随口便吩咐了一句道。

    “诺!”

    高宗既已发话,那名前来报信的中年宦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寝宫,不多会,便已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越王李贞从外头行了进来。

    “老臣叩见陛下。”

    一见到高宗的面,李贞便已是疾步抢到了榻前,恭敬万分地行礼问安道。

    “免了,八哥今rì当值么?怎么,可是出了甚事了?”

    一见到李贞满身整齐的朝服,高宗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出言探问道。

    “回陛下的话,今rì老臣确是当值,遇有一碍难处,实不敢专断,特来禀明陛下。”

    高宗这么一问,李贞的脸上立马便露出了丝为难之sè,以犹豫的口吻回答道。

    “哦?何事为难若此?”

    这一见李贞面sè不对,高宗心中的疑虑自不免更浓了几分,眉头也因之微皱了起来。

    “陛下,今rì晨间,娘娘召中书令李敬玄问责,因其诸子横行不法事,已将其贬为虞州刺史,而今中书令已是出了缺。”

    李贞作出一副谨小慎微之状,呐呐地解释道。

    “嗯?竟有此事?唉……,敬玄一生唯谨慎,临到老却栽在了儿女身上,当真是可惜了哉,唔,中书令出缺可非小事,终归得有人补上才是,八哥以为谁人可任此?”

    高宗还真不知道李敬玄被贬官一事,这一听之下,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感叹了起来,末了却是问出了李贞最想听到的问题。

    “这个……”

    高宗虽是有问,可李贞却并不想立马作答,而是故作迟疑地沉吟了一下。

    “此处无外人,八哥有话只管说好了。”

    高宗对于李贞的犹豫并未感到奇怪,只因立相之事重大,乃帝王专断之事,非他人可以随意者,此时见其支吾着不肯吐实,便即出言宽解道。

    “那……,老臣就斗胆放肆了,御史大夫高智周德才兼备,又深韵政务,实是最佳之人选,不禁老臣如此看,太子殿下也是一般,此处有太子殿下与老臣之联名奏本,还请陛下圣阅。”

    李贞闻言,略退了小半步,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本黄绢蒙面的折子,双手高举过了头顶,而后咬了咬牙关,似乎在下一艰难决定一般地开了口。

    “哦?高智周么?唔……,媚娘那头有甚看法么?”

    这一听李显与李贞居然联名上了本章,高宗心里头立马滚过了一阵疑虑,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折子,随意地浏览了一番,迟疑地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老臣只是听到了些流言,并不敢确定,据说娘娘属意刑部尚书武承嗣接掌中书令一职,也不知是真是假。”

    高宗此言一出,李贞的心登时便是猛地一眺,好在城府深,倒也没露出甚破绽,只是微苦着脸,紧赶着回答道。

    “武承嗣?荒谬,他一个乡村野夫,文都不通,能拟甚诏书,这当真……,罢了,此事朕知晓了,回头朕在与媚娘商议一二好了。”

    一听武后要提拔武承嗣接掌中书令,高宗登时便是一阵无名火狂冒,气恼万分地骂了起来,只是骂到半截子,惧内的老毛病却又是犯了,到了末了,愣是没敢直接同意李显与李贞的联名折子。

    “陛下圣明,老臣也以为此事须得慎重,不若早朝时议之可也。”

    高宗的话里已是带着逐客之意了的,可李贞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走了,这便假作听不懂,谄笑着出言进谏道。

    “如此也好,后rì便是早朝了,朕自去罢。”

    对于武承嗣这个人选,高宗自是十二万分的不赞成,而对高智周么,同样也存在着疑虑,倒不是瞧高智周不顺眼,而是怀疑李显与李贞之间别有默契,当然了,若非要做一抉择的话,自然是选高智周无疑,只是该如何在保持现有的朝局平衡的前提下选定中书令,却是令高宗颇为头疼的,故此,尽管高宗心里头其实并不想上早朝,却也只能是无奈地应承了下来,大体上是打算到时候看情况再做个决断罢了。

    “陛下圣明,老臣告退。”

    眼瞅着要说服高宗当场拍板已是没了可能,李贞的心中不免微有些失落,只是事已如此,他也不敢强劝,再说了,只要高宗肯出面主持早朝,于李贞来说,便已是足够了,有着东宫与他越王府两大势力的合力,朝争中必可稳居上风无疑,他也实无必要在此时玩甚子强谏的,这便躬身告了个罪,自行出宫回府去了。

    “来人!”

    高宗并未去送李贞,而是独自盘坐在榻上,愣愣地想了好一阵子的心思,脸sèyīn晴不定地变幻个不停,末了,突然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响动不对,随侍在寝宫外的大小宦官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皆涌进了室内,各自躬身应答道。

    “去,给朕将娘娘请了来!”

    高宗烦躁地起了身,在寝室内来回踱了几步,一拂袖,神情颇为激动地下了令。

    “诺!”

    眼瞅着高宗气sè不对劲,一众随侍宦官们尽皆惊诧莫名,可也没谁敢乱问的,只能是各自躬身应诺而去不提。

    “臣妾见过皇上。”

    高宗有召,武后自是来得极快,不多会便已领着一众大小宦官们匆匆行进了寝宫,一见到高宗正满面焦躁地在榻前来回踱着步,眼中立马便有一丝yīn霾闪过,但却不敢因此而失了礼,但见其莲步轻摇地行上前去,款款地朝着高宗便是一福。

    “媚娘来了,唔,李敬玄一事究竟处置得如何了?”

    高宗原本是打算一见到武后的面,便追问武后提拔武承嗣那等废物的用心何在的,可真见着了武后的面,高宗的胆气却又不翼而飞了,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道。

    “启禀陛下,早间臣妾接到侍御史李適的弹劾本章,言及李敬玄纵子为恶,鱼肉乡里,臣妾自不敢轻忽了去,这便急招李敬玄前来问明详情,经对质,李敬玄对所犯诸案尽皆认罪,臣妾以为其教子不严,是有大过焉,念其多年苦劳,不忍重责,是故,贬其为虞州刺史,量刑虽是稍宽了些,却也不算太过,臣妾本想午时用膳之际再禀于陛下知的,却不知是何人瞒着臣妾胡乱传话,竟叫陛下着急若此,其心当诛!”

    武后可不是甚温柔的主儿,解释归解释,却没忘了一上来便给李贞定上条乱传话的罪名,这摆明了是要来上个先发制人了的。

    “这个……,唔,朕也就是问问罢了,媚娘办事,朕还是放心的,只是这中书令乃是要害之职,终归不好长期出缺的,唔,能早些拔人充任便早些也好。”

    一听武后这话不善,高宗本就怯的心自是更怯了几分,竟浑然忘了叫武后前来的本意,有些个低声下气地胡诌着。

    “陛下圣明,臣妾也是这般想的,中书令一职事关朝局之安稳,终归是要个信得过的大臣方妥,臣妾以为承嗣那孩子办事牢靠勤勉,又屡立大功,正是合适之人选,臣妾代陛下打理朝局,却是须臾离不得其,用着也顺手,也就姑且用之好了,此所谓举贤不避亲也,陛下以为然否?”

    高宗愈软,武后便愈硬,当着高宗的面,便强行将武承嗣推了出来,言语虽柔和,可态度却是强硬得很,竟是一派要就此逼高宗认账之架势。

    “这个……,唔,显儿与八哥那头也推出了个人选,建议朕启用高智周,朕么,唔,还想再看看,左右后rì便是早朝了,到时候看看朝臣们意见再定也罢。”

    被武后这么一逼,高宗的心登时便慌了,尽管百般不愿让武承嗣出掌中书省,但却不敢明说,只好拿李显与李贞出来说事儿。

    “陛下圣明,事情本该如此,只是臣妾先前因急着用人,诏书已出,这又该如何是好,唉,都是臣妾的错,未能早先与陛下通个气,以致出此差错,实是臣妾的不是。”

    武后可没打算真将此事搬上朝堂,这便故作为难状地自请其罪了一番,摆明了便是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以既成事实来压高宗认账。

    “啊,这……”

    一听诏书已出,高宗登时便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無彈窗閱讀_m

第六百五十七章相位之争(五)

    w亥时末牌,夜已经有些深了,喧闹的长安城已然彻底地安静了下来,点点灯火渐熄,凄冷月sè下,满城已是一派的死寂,绝大多数的人等都已是沉浸在了梦乡之中,当然了,例外总是有的,门下省侍中郝处俊就是其中一个,只因他很烦,还不是一般的烦,一切的根由自然是出在武后的那份懿旨上。.)

    封回还是放行,说起来也就是加盖一下印章的事儿罢了,奈何这印章却着实不是那么好盖的,从本心来说,郝处俊是万万不想让这么份颇显荒谬的懿旨堂而皇之地通过门下省的,只是一想到武后的狠辣,郝处俊自也不免有些心悸,加之下属官员对此争议颇多,放行与否,几各占一半,这等情形一出,郝处俊肩头上的压力无形中便更众了几分,自打回了府上,郝处俊连晚膳都没心思用,便将自个儿关在书房里寻思着对策,只是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妥当的解决之道来,心中的躁意一上涌,顿觉身上燥热无比,不耐地疾步走到窗前,一伸手,便将窗子推了开来,任由寒风将发鬓吹得个凌乱飘飞,却依旧难以压下心中的焦躁与忐忑。

    “父亲,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了罢。”

    就在郝处俊推开窗户没多久,简陋的木门“咯吱”一响,一名身穿青袍、手持着灯笼的中年男子行进了房中,但见其朝着郝处俊的背影深深一躬,甚是恭谦地请示了一句道,此人正是郝处俊的长子郝象贤,现任户部郎中之职。

    “嗯,你且去罢,为父没事。”

    郝处俊正自心乱如麻,哪有心思歇息,只是面对着长子的好意,却也不好胡乱发作,这便微皱着眉头,语带不耐地吭了一声道。

    “诺,父亲可是为那份封相懿旨在担着心事?”

    郝象贤口中应着诺,可脚下却并未稍动,只是微躬着身子,试探地问道。~悠bsp;“此非尔可以动问之事,去罢!”

    郝处俊是个很讲规矩之人,但凡政务从来不与人私相议论,哪怕面对着的是自家长子,却也一样不会例外,这一听郝象贤如此问法,面sè瞬间便沉了下来,不甚客气地喝斥了一句道。

    “父亲,那武承嗣不过一不学无术之辈,有何能为能担得起中书令之要职,此乃乱……”

    郝象贤在朝中一直都是处于不偏不倚的中立派,然则其内心深处却是极度憎恨牡鸡司晨的武后,只是因着其父的约束之故,始终不敢有甚怨言罢了,可面对着武后力挺武承嗣的荒谬旨意,郝象贤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这便亢声进言道。

    “够了,此社稷事,尔不过一区区六品官,有何德何能,安敢妄议之,还不退下!”

    郝象贤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可郝处俊却显然没打算去听,不待其将话说完,已是毫不客气地训斥了起来。

    “诺!”

    这一见自家老父已是勃然大怒,郝象贤尽管心中尤有不甘,却不敢再多言,只能是红着脸应了诺,摇头叹息着退出了书房。

    “啪,啪,啪……”

    尽管已将长子轰走,可郝处俊依旧余怒未消,气恼万分地在原地恨恨地跺了下脚,正yù再低骂上几声之际,却听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击掌声,登时便被吓了一大跳,霍然回转过身来,赫然发现一身夜行衣靠的李显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房中,整个人顿时便傻在了当场。

    “郝相不欺暗室,当真君子也!”

    李显丝毫没介意郝处俊的失礼之处,笑呵呵地夸奖了其一句道。

    “啊,老臣叩见殿下。”

    听得李显开口,郝处俊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赶忙要大礼参见上一番。

    “郝相不必多礼了,本宫来得突然,多有惊扰了,还望郝相莫怪。”

    李显伸手一拦,阻止了郝处俊的大礼参拜,微笑着道了声歉意。

    “不敢,太子殿下若有召,老臣自当前去聆听殿下教诲,如此鱼龙白服,实非储君应为之道,老臣实不敢取也!”

    郝处俊个xìng刚直,对于李显的到来,不单没觉得荣幸,反倒是大不以为然,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进谏了一句道。

    “郝相教训得是,本宫原也不想如此,奈何形势所迫,不得不尔啊,不瞒郝相,您的府外可是布满了探子,本宫若是大张旗鼓而来,反倒要叫郝相难做了的,区区下情,还请郝相见谅则个。”

    李显本心也不想将事情搞成这般模样,问题是郝处俊如今处在风头浪尖之上,若是被人知晓了李显的到来,不止李显可能会吃弹章,便是郝处俊怕也没个好结果,故此,面对着郝处俊的规劝,李显也只好苦笑着再次致歉道。

    “身正岂怕影子歪,老臣无事不可对人言,却也不甚顾忌许多,倒是殿下乃社稷之根本,行事当以堂正为宜,岂可效草莽之士所为,殿下还是请回罢,容老臣明rì再到东宫请益。”

    郝处俊是个极有原则之人,也是个相对认死理之辈,自不想让李显的游说左右了自己的判断,压根儿就不打算给李显开口的机会,这便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之令。

    “郝相既是如此说法,想来是知晓了本宫之来意,不瞒郝相,本宫正是要郝相封回那份乱命的,但并非是因一己之私为此,而是为了社稷之大义!郝相熟读史书,当知牡鸡司晨之危害,从古自今,但凡有此征兆者,其国无不大乱,民不聊生者,十有,前车之鉴比比皆是,个中利害原也无须本宫来说,是yù助纣为虐,以致遗臭万年,还是拨乱反正,以清名留史,郝相大可自择之!”

    李显生xìng坚韧,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被郝处俊一句话便打发了去,也不理会其脸sè有多难看,自顾自地陈说了一番,言语慷慨而又激昂,丝毫不给郝处俊留下推脱之余地。

    “殿下,您,您这是,唉,您这可是违制之举,老臣不敢不谏。”

    郝处俊乃是进士出身,说是学富五车也断不为过,对于李显所言诸事,自是早就了然于心,本愿也是想着封回懿旨的,只是他又是个讲原则之人,武后这份懿旨从程序上来说,并无甚差池,加之省内官员又纷争颇多,他身为侍中,却是不好遂然下这么个封回的决断,终归还是得省内先统一了意见再做定夺,这会儿被李显这么一逼,本就乱了心自是更乱上了几分,但却绝不愿在此时表明态度,这便板着脸,再次规劝了李显一句道。

    “违制?呵呵,好一个违制,本宫如此夜见郝相是违制不假,可今有牡鸡临朝又是何物哉?自古以来可有此举乎?怎不见郝相弹劾这等荒谬至极的违制之举,莫非是甘心臣服一妇人之下么,嗯?”

    李显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放出了诛心之言,登时便令郝处俊羞愧得老脸通红无比,低着头,呐呐了半晌都说不出句话来。

    “郝相乃正人也,本宫素知之,今太阿倒持,若不早为,恐乾坤有难,社稷将倾也,本宫生死事小,百姓无辜遭荼毒事大,郝相何忍哉?”

    李显也不管郝处俊脸sè有多尴尬,更不待其开口解释,自顾自地便往下喝问着,寥寥数语便已将郝处俊彻底逼到了墙角处。

    “殿下圣言,老臣自当铭记在心,不敢或忘,此事老臣已知该如何做了。”

    郝处俊本就倾向于封回懿旨,只是顾忌太多罢了,此时被李显接二连三的重话一逼迫,心一惊,这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已迷陷在武后的权势下而不自知,羞愧之心大起之下,决心自是立马便下了。

    “如此甚好,郝相且请善自珍重,时辰不早了,本宫告辞了。”

    眼瞅着事情已然办妥,李显也就不再多逗留,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留下句交待的话语,身形一闪,人已消失不见了。

    “唉,太子虽贤且能,却近妖,于社稷论,实不知是福是祸啊!”

    郝处俊浑然没想到李显说走便走得没了踪影,目瞪口呆地站了好一阵子,末了,仰天长叹了口气,脸sè有些子yīn晴不定地感叹了一声,也不再在书房里多呆,拖着脚便向亲事方向行了去……

    夜sè已深,李显自是不愿闹出甚惊世骇俗的事情,这一从郝府出来,便已是全力展开身形,如同一阵风般向东宫方向赶了去,速度奇快无比,在月sè下,就有若一溜青烟一般,寻常人的双眼压根儿就捕捉不到李显的身形,更谈不上拦截不拦截了的,当然了,这世上高手总是不缺的,饶是李显的身形快若流星,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情形的不对——就在李显方才从郝府飞纵而出不久,离着郝府不到十丈处的一处屋顶上突然冒出了个黑衣蒙面人,但见此人双眼yīn毒地看了看李显远去的背影,又瞅了瞅黑漆漆的郝府,身形只一闪动间,人已如夜枭般掠起,在屋面上纵跃如飞地向城东方向冲了去,却浑然没注意到他才刚显露出身形没多久,又有两道身影从暗夜里浮了出来,如同鬼魅般跟在了先前那人的背后……m

第六百五十八章相位之争(六)

    w

    黑衣蒙面人的速度奇快,在淡淡的月sè下,简直有若浮光掠影一般,顷刻间便飘飞出了数十丈之地,身形起落间,几无声息可闻,就这等轻身功夫而论,放之江湖上,那绝对是一等一的身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翻天鹞子”蒋淼在江湖上纵横来去,夜盗千家万户,靠的就是这一手出类拔萃的轻身功夫,此际其身法虽未全力展开,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能望其项背的,自不虞被人跟踪了去,这一飞纵之下,当真是肆无忌惮,但见其人如大鸟般在屋面上飞掠,一溜烟地向城东狂奔而去,紧随其后的两道黑影见状,自不敢稍有怠慢,各自发力狂追了上去,速度比之蒋淼还更快了三分,只是衣袂破空之声却是不免稍响了些,立马便被蒋淼听到了不对。.)

    “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此紧跟在下,却是何意?”

    一察觉到不对,蒋淼似乎有些乱了手脚,不单没加快速度逃跑,反倒是几个飞纵之后,落到了一栋**宅院的房顶上,回过身来,打量着从后头快速接近的两道黑影,冷冰冰地发出了声低喝。

    “嗖、嗖”

    从后头追将上来的两道黑影并未理会蒋淼的喝问,各自展开身形,衣袂响动间,人已一左一右地落在了屋顶上,相隔丈许,将蒋淼牢牢地夹在了中间,月sè下露出了两张冷厉的面容,赫然竟是李耀东与叶胜两大东宫高手。

    “好胆子,就尔等二人也敢追来,当真不知死字是怎写的么?哼!”

    面对着两名高手的夹击,蒋淼却无半点的惧sè,露在蒙面巾外的双眼jīng芒乱闪,口中冷厉地哼了一声,双手一击掌,发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蒋淼这记掌声虽不算太响,可在这等寂静的夜里,却是能传得极远,然则本该出现的援手,却始终不曾露面,这等情形一出,蒋淼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jīng芒闪动的双眼里一丝慌乱已是乍然而现。

    “朋友可是要叫人么?没关系,某家就再多给朋友些时间,不妨多击几次掌好了,指不定还真有人来呢。~悠bsp;一见到蒋淼眼神里的慌乱之意,李耀东不由地便笑了,一派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讥诮地调侃了其一句道。

    “哼!”

    蒋淼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这一听李耀东如此说法,又哪会不知道己方的设计怕已是尽皆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心瞬间便已是沉到了谷底,冷哼了一声,一把抽出背在身后的三尺青峰,jǐng惕地望着李、叶二人,眼珠子乱转地寻思着脱身之策。

    “朋友既然如此羞涩,那某家便帮你唤人好了,都出来罢!”

    李耀东一点都不在意蒋淼的戒备之表现,微笑着连鼓了几下掌,一派随意状地低喝了一声,旋即便见十数道黑影从**宅院的四角霍然窜起,落在了屋顶、墙垣等处,瞬间便已封死了蒋淼的所有之去路。

    “老子跟你拼了!”

    这一见到如此多陌生的身影从宅院四周窜起,蒋淼立马便知己方预先埋伏在此的伏兵怕是早已不测,心登时便慌了,再一看李耀东那松懈的样子,当即便恶从心底起,大吼了一声,身形一展,人已如闪电般向李耀东扑击了过去,手中三尺青峰剑一领,一记绝杀之招便已狂攻了过去,竟是准备杀李耀东一个措手不及。

    “拼?你还不够格!”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面对着蒋淼的凶悍扑击,李耀东丝毫不惧,不屑地鄙夷了一句,手下却是丝毫不慢,但见其手一翻之间,腰间的软剑已是锵然出了鞘,只一抖手间,十数道剑芒乍然而现,电闪雷鸣中,蒋淼手中的长剑已被击飞,不等其再做出反应,只觉得脖子间突然一凉,寒光闪闪的剑锋已是紧贴在了其喉头之上。

    “朋友,别,别,这是误会,误会!”

    一察觉到喉头上的森然之剑锋,蒋淼的身子登时便僵直住了,满头满脑的冷汗狂涌不已,煞白着脸便哀嚎了起来。

    “误会?但愿罢,拿下!”

    李耀东讥诮地一笑,一声断喝之下,自有两名黑衣人冲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蒋淼,毫不客气地卸下了其双手、双脚的关节,如同拖死狗一般地将其拖拽到了一旁。~悠bsp;“禀大人,预伏贼子二十一人尽皆击毙,无一脱逃!”

    蒋淼一被拿下,自有一名黑衣蒙面人抢到了李耀东的身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好,收队!”

    李耀东手一抖,已将软剑收回了腰间,也没甚废话,只一挥手,便即下了令,身形一展,领着一众手下如鬼魅般隐入了夜sè之中……

    昏暗的书房中,一盏油灯明灭不定地燃着,一身白衣的明崇俨手握着枚棋子,面对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凝思苦想着,迟迟无法落下子去,而端坐在其对面的葛弓却是一脸的轻松,手捧着茶碗,不紧不慢地呷着,细细地品着,浑然不在意明崇俨那冷峻到了极点的神情。

    “罢了,这一局又是明某输了!”

    尽管棋局尚处于混沌状态,胜负尚有得一搏,可明崇俨此际却是无心去细算,随手一抹盘面,将棋局搅乱了去,闷声地认了负。

    “明兄不必再烦了,到了此时,那些人没回来,那就永远回不来了。”

    葛弓丝毫不在意明崇俨的恶劣态度,随手将茶碗往几子上一搁,无甚形象可言地伸了个懒腰,一派随意状地下了个结论。

    “可恶!那厮当真……,唉……”

    事到如今,明崇俨何尝不知道己方此回注定是又吃了个大败仗,心下自是烦闷得够呛,可一想起李显的神武,明崇俨心中却又不禁涌起了一阵的无力感,不由地便仰天发出了一声的长叹。

    “明兄何必如此,某早说过了,那厮jiān诈过人,yù以小道对付其,不过是平白给其送战果罢了,妄动无名,惹来的怕不是福哦。”

    葛弓在事前便已劝说明崇俨不要玩这等小伎俩,可惜明崇俨陷害李显心切,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一门心思想要抓住李显私通宰辅的把柄,指望着能凭此一举击垮李显,这在葛弓看来,实在是太儿戏了些,李显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的话,那早就被武后给整垮了去了的。

    “罢了,不说这个了,娘娘素来求贤如渴,以葛老弟之大才,必可得重用也,后rì朝议之后,老弟不妨随为兄一道去觐见一下娘娘可好?”

    左右在李显手下吃亏也不是第一回了,明崇俨尽管懊丧,却也还能承受得住,只不过承受得住归承受得住,明崇俨却是不想多去谈这等令人丧气的事儿,这便话锋一转,再次游说起葛弓来。

    “到时再看罢,时局如棋啊,此番天后娘娘倒是掀起了大浪,可惜啊,怕是又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喽,可叹啊,可叹!”

    葛弓还是没有正面应答明崇俨的游说,而是摇头晃脑地感叹了起来。

    “也不见得罢,纵使高智周上了位,那厮也一样没讨到便宜,却是被越王那老货大赚了一把,呵呵,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明崇俨也属智谋之辈,自是看得出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对于后rì的朝议,同样不是太看好,不过么,这不到黄河,心总是不死的。

    “越王么,呵呵,一时便宜耳,还真未见得能持久,若是娘娘真要想扳倒那厮,与其如此直接行事,倒不若在越王身上多做些工作,或许还能见些成效,倘若真再这么蛮干下去,那后果么,呵呵……”

    葛弓显然对明崇俨的看法甚是不以为然,冷笑了几声,语带讥诮地点评了一番。

    “哦?葛老弟此言怎讲?”

    一听葛弓如此说法,明崇俨立马来了jīng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哟,天sè已晚,明早葛某还得当值,实不敢多留,告辞,告辞!”

    与往常一样,每每说到具体实务之际,葛弓总是不肯细说,甚至连留都不肯多留,嘻嘻哈哈地一笑之后,便即毫不犹豫地走了人,任凭明崇俨如何挽留,也无济于事。

    “唉,这浑小子!”

    眼瞅着葛弓又是如此这般地溜了号,明崇俨实在是无奈得紧,笑骂了一声之后,便即将思绪转到了先前葛弓所言的拉拢越王一事上,这一想之下,人不由地便有些痴了起来……

    “殿下!”

    东宫的书房中,数支牛角巨烛熊熊地燃着,将偌大的书房照得透亮,早已换了身便装的李显与张柬之隔着几子对坐着,细细地推演着后rì早朝上可能之变化,正议间,却见一身黑衣的李耀东已从屏风后头转了进来,但并未靠得过近,只是在远离几子处站住了脚,轻唤了一声。

    “嗯,如何了?”

    听得响动,李显立马便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来的是李耀东,也没甚废话,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皆已办妥,据查,背后之人又是明崇俨。”

    李显有问,李耀东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躬身,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知道了,去歇息罢。”

    尽管早就料到是明崇俨在暗自搞的鬼,可一听得证实,李显的眼皮子还是不禁为之抽搐了几下,可也没多言,只是不动神sè地点了点头,便即将李耀东打发了去。

    “殿下,明崇俨不过跳梁小丑耳,实无须过多理会。”

    李显神sè变幻的幅度虽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地步,可张柬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显平静背后的杀意所在,自不免担心李显一怒之下,乱开杀戒,这便紧赶着出言开解了一句道。

    “孤心中有数,不说这个了,接着往下议罢。”

    李显素来便是个杀伐果决之辈,此时心中的杀意既是已起,自是不可能为旁人所动摇,哪怕进谏的是张柬之,也不例外,只是时机未到,李显也不想多言此事,这便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将话题转了开去。

    张柬之跟随李显多年,对李显的xìng子早已是熟稔得很,只一见李显的神sè,便已知李显的心意已决,自不好再劝,也只能是暗自叹息了一声,打叠起jīng神,与李显一道就朝局的可能变化详细地议了起来……-無彈窗閱讀_m

第六百五十九章相位之争(七)

    w仪凤三年正月初十,门下省侍中郝处俊封回武后之晋武承嗣为中令之懿旨,此事一出,朝野为之震动——自开唐以来,门下省封回帝王旨意的次数并不算少,当年一代名相魏征便没少作出此等举动,而高宗自主政以来,也时常吃这等闭门羹,说起来倒也不算稀罕事,可落在武后身上,却又不同了,概因自武后临朝以来,所行之懿旨还真从未被封过,这一回可算是破了天荒,加之个中内涵又是晋升武后之侄的事儿,所引起的轰动自是不免大了些,朝野议论纷纷之余,暗cháo也就此开始了涌动,各种合纵联合之事层出不穷,诸方势力角力之下,京师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各种流言蜚语横行无忌,如此一来,深具九重的高宗都坐不住了,等不及次rì的早朝,匆匆将诸宰辅及太子李显尽皆召进了大明宫紫宸殿,以议决此事。.)

    “都说说看,这事儿该当如何了结?”

    高宗的身体本就虚,又气又急之下,气sè自是相当的糟糕,面sè煞白如纸,眼袋大而又黑,整个人憔悴得宛如风一吹便会倒一般,看着下头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的宰辅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气归气,事情终归还是得解决,没奈何,高宗也只好强压住心头的烦躁,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这事情本就敏感,加之一见到高宗那灰败的脸sè,一众朝臣们自是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尽皆三缄其口,大殿里静悄悄地,唯有高宗那急促的喘息声有若拉风车般地在响个不停。

    “怎么?都哑巴了,嗯?朕要尔等来何用!”

    等了半晌都没人开口,高宗的脸sè自是越发难看了几分,气急之下,不管不顾地便喝叱了起来,丝毫没给下头这群极品大臣们留半点的颜面。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中令乃社稷柱石之一,非德才兼备者,不可为之,此父皇专断之事也,但有所决,儿臣等自当遵从无虞。”

    眼瞅着高宗暴怒如此,李显自是有些不忍,这便从锦墩子上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

    “臣等恭请陛下圣裁!”

    有了李显打头,一众朝臣们自都不敢落后,尽皆躬身附和了一把。

    “哼,圣裁,好一个圣裁!尔等既知要朕圣裁,早都作甚去了,嗯?”

    高宗很难得生气,可一旦发了火,却是没那么容易能平息得下去的,哪怕诸臣工们态度再诚恳,他也依旧是不肯甘休,毫不客气地恨声斥责道。

    早干嘛去了?瞧老爷子这话说的,您老自个儿躲皇宫里享着清福,屁事都不管,谁又能给您老先说了去,这会儿倒怪起旁人来,着实是令人不知从何说起,再说了,这事儿是您老的婆娘闹起来的,真要骂,您老有胆子骂你家婆娘去,就怕您老没那个胆子,当然了,这理是这么个理,大家伙心里都有数,可又有谁敢当面说将出来的,无奈之下,一众朝臣们也只好接着装木头人,任由高宗在上头大发雷霆不止。

    “陛下且请息怒,您的龙体要紧,有甚事大家慢慢商议着办了去也就是了。”

    高宗气怒之下,口也就没了遮拦,骂完了宰辅,骂大臣,就这么骂着骂着,眼看就要骂到武后头上了,武后自是无法再保持沉默,赶忙从旁插了一句,柔声地劝说道。

    “商议,好,那就议罢,朕倒要看看这商议又是怎个商议法,哼!”

    高宗骂了一阵子,心中的火气也泄得差不多了,加之惧内的心思常在,这一见武后出了声,倒也没再往下骂,只是气恼地一拂袖,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诸位爱卿,中令一职甚为紧要,须臾不可或缺,诸公有何想法就都说说好了。”

    武后临朝多年,控制场面的能力自是极强,这一见高宗收了声,立马顺势接过了主持大权,一派不耻下问状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娘娘,老臣以为中令一职事关朝局安稳,非亲贵大臣不得任之,今有刑部尚武承嗣,jīng明勤勉,又屡立奇功,正是……”

    身为武后一党的中坚,贾朝隐自是捧臭脚的高手,紧赶着便抢了出来,率先表明了态度,将武承嗣大肆吹捧了一番。

    “放屁!武承嗣能文乎?莫非朕下个诏还得亲笔写就么,嗯?”

    高宗本就瞧武承嗣不起,这会儿又正在气头上,一听贾朝隐如此为武承嗣吹嘘,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也不顾武后就在身侧,不待贾朝隐将话说完,便已暴了句粗口,狠狠地叱责了其一番。

    “陛下息怒,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贾朝隐本就不是个有大能耐之辈,之所以能跻身宰辅之列,可以说是几分的运气再加上武后的背后推手所致,至于胆略么,自是压根儿就谈不上,眼瞅着高宗这么一发飙,登时便慌了神,一头跪倒在了殿前,便已是颤声告饶了起来。

    “陛下且请息怒,太宗曾有言,不以言罪人,贾相不过就事论事耳,纵使不合陛下之意,却也是出自公心,还望陛下多多体谅才是。”

    贾朝隐乃是武后的左膀右臂,自是不能坐视其被高宗就这么发作了去,这一见情形不对,武后立马便从旁开解了一句道。

    “哼!罢了,此议休得再提,退下!”

    武后既已开了口,高宗自是不好再拿贾朝隐是问,也只能是不耐地摆了摆手,将贾朝隐赶开之余,态度坚决地杜绝了武承嗣就任中令之可能。

    “老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朝隐本已自忖难逃大劫了,可这一见高宗没再发作于己,心神顿时一松,顾不得后背已是汗透重衣,紧赶着谢了恩,有些个狼狈不堪地退到了一旁,再不敢有甚出格的言与行。

    “陛下,老臣愿保本举荐御史大夫高智周接任中令一职,还请陛下圣裁!”

    原先报上去的人选就两个,如今武承嗣已没了指望,李贞的心可就活泛了起来,可着劲地朝李显巴眨着眼,指望着李显能站出来开这个头炮,可惜李显却没甚反应,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锦墩子上不动,这令李贞恼火之余,却也无可奈何,略一寻思之下,还是权势的心占了上风,这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禀报道。

    “嗯,八哥之意,朕知晓了,诸公就此议议罢。”

    高宗对李贞这个哥哥还是很尊重的,虽说对高智周这个人选不是太满意,但却并未像先前发落贾朝隐那般直接骂了回去,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对高智周的不看好之意。

    议?这事儿可不好议来着,毫无疑问,高宗此言明摆着是不赞成李贞的举荐,不然的话,直接同意也就是了,最多也就是假惺惺地问问大家伙有何异议,可眼下高宗不表态,却叫大家伙来议,这不就摆明着要大家伙出来唱反调么,问题是这反调可着实不好唱,当面得罪李贞还不打紧,关键是此番举荐还有个李显这个联署的太子在内,在李显没表态之前,谁又真敢胡乱议事的,那不是自找没趣还是咋地?于是乎,任凭高宗的目光有多热切,一众宰辅们却是装作没瞅见,尽皆三缄其口地干站着不动。

    “显儿,你来说说。”

    高宗等了半晌,见始终无人肯出来做这个恶人,心不由地便烦了起来,只是又不好再发作众人,这便眉头一皱,直接点了李显的名。

    呵呵,老爷子不傻嘛,这是算计着咱呢!

    高宗的心思虽隐蔽,可李显却是心中有数得紧,左右不过是以为李显抬出高智周,不过是为了拉李贞一道与武后打擂台,而今武承嗣这个人选被否决了去,双方应当是没了合作的基础,这会儿李显只要含糊地反对上一把,高宗自可顺势将高智周这个人选也一并否决掉,如此一来,也算是将武后与李贞各打了五十大板,彼此的面上也就能扯得平了。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高智周颇具才略,又通政务,确是宰辅之人选,只是文笔上稍有欠缺,依儿臣看来,不若升其为黄门侍郎同中门下三品,着其参与政事堂议事可也,至于中令一职,又何须舍近求远,诸宰辅尽皆德才兼备之人,父皇随意择一即可。”

    恶人可以当,不过么,李显可不想真儿个地将李贞得罪至死,一番话下来,轻巧地便将自个儿摘了出来,既顾着高宗的意思,又没彻底拂了李贞的颜面,说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也不为过,当然了,武后那头的面子,李显是浑然不加理会了的。

    “嗯,显儿此言甚合朕心,就如此定了,传朕旨意,晋御史大夫高智周为黄门侍郎同中门下三品,所余之缺么,就由武承嗣递补好了,至于中令一职么,朕看便由裴炎当着罢。”

    高宗显然甚是满意李显的折中之建议,唯恐武后再度插手,紧赶着便下了决断,话音一落,便已是起了身,浑然不给诸人以反对的机会。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高宗都已如此说了,诸般臣工就算有异议,那也只能是憋自个儿心里头,这当口上,除了躬身称颂之外,却也没旁的事儿可做了的……m

第六百六十章杀意隐隐

    仪凤三年正月十一rì,帝亲临早朝,当庭宣布由中书舍人同中书门下三品裴炎接任中书令一职;晋御史大夫高智周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晋刑部尚书武承嗣为御史大夫,其刑部尚书职由吏部侍郎萧明接任,其余诸官皆依律晋补。至此,一场规模浩大的政争算是暂时告了个段落,诸方各有所得,虽谈不上皆大欢喜,可也都能满意了去,朝议就此渐消,只是看似平静的朝局下,暗cháo不单不曾消减,反倒更是汹涌了几分,当然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处在了高宗的视线之外,大浪淘沙之下,谁能笑到最后却依旧是个谜团。

    满意么?还真谈不上,武后权势依旧滔天,而越王李贞的羽翼也已是丰满,朝局三足之势渐成,接下来的路艰难依旧,实在无甚太多可喜之处,当然了,所得也不是没有,成功狙击了武承嗣的上位便是最大的战果,除此之外,萧明能登上刑部尚书的高位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这些倒也就罢了,更为重要的是经此一役,越王一系的人马已是陆续浮出了水面,其再想猫于暗处已是难能,对于李显来说,却是多了许多腾挪转圜的手段与机会,而这,方才是此番博弈的最大之收获,至于高智周的上位么,李显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只因唯有李显一人清楚高智周已没多少时rì可活了,明年的今rì这位高寿八十余的“新”老宰辅就得跟阎王爷喝茶去了,就算他再有能耐,也折腾不出甚浪花来,这正是当初李显会同意狄仁杰所出的驱虎吞狼之策的核心根本之所在。

    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满意不满意的,都一回事,李显也没太多的闲工夫去过多地琢磨个中之得失,只因手头上有着不少的急务待办,首先自然是河西军即将远征波斯湾的大事,尽管不是李显亲自领兵,可一来出征的全是李显的嫡系,二来么,李显的肩上如今还担着总揽出征事宜的担子,自是不可能轻松了去,但这并非李显眼下手抓的主要任务,真正令李显劳心劳力的却是农业上的事儿——民以食为天,但凡牵涉到粮食的事情,于朝堂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尤其是去岁大半个北方都遭了灾的情况下,即将开始的农耕事宜自然也就成了朝堂乃至各级官府的头等大事,身为掌总之人,李显自是无法清闲了去,不说别的,光是每rì里各州来的本章累起来,都足有一人高下,饶是李显政务熟稔,处理起来也一样是忙得个晕头转向地,实在是没太多的时间去计较前番朝议的得与失。

    得与失可以暂时不去计较,可心中的jǐng惕之弦却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尽管每rì里忙得个晕头转向,可李显却是不会因之放松了对诸方势力的监视之力度,每rì里哪怕再忙,也要抽出数段时间浏览一下“鸣镝”那头送进来的要事简报,这已成了李显的工作常态,今rì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儿个事多,李显一直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方得闲看了看早前便送到了案头的密信简报,可只看了一眼,神sè却是陡然为之一变,一道命令便将庄永这个“鸣镝”的大当家给召进了东宫。

    “参见殿下!”

    身为“鸣镝”的大管家,庄永每rì里的事务自然也是不老少的,可就算是再忙,李显一旦有召,那自是万万不能有丝毫怠慢的,这不,李显午膳尚未用完,庄永已是赶到了东宫书房。

    “免了,松州的事确实么?”

    这一见庄永已到,李显立马停下了用膳,随手将碗筷往食盘边一搁,无甚废话地便直奔了主题。

    “回殿下的话,此事属下初闻亦是骇然,特传令川中分舵详细核实,据反复验证,并无乖谬之处。”

    庄永能稳稳地坐在“鸣镝”的第一把交椅上,靠的可是真本事,凭的不单是心细如发,更有着过目不忘之本事,哪怕李显这句问话有些个无头无尾,可庄永却是一听便明白李显究竟在问些甚子,不假思索地便给出了答案。

    “此贼如今何在?”

    对于庄永的能力与忠心,李显自是信得过,也没再去追问具体的查验过程,而是沉吟着问了一句道。

    “禀殿下,属下刚接到线报,午时前此人以由明崇俨陪着进了大明宫,说是娘娘处有召,此时应该尚在宫中。”

    庄永心极细,只一听李显的口吻,便已猜知了李显的心意,但却不敢说破,而是紧赶着回答道。

    “明崇俨?嘿,还真是甚事都少不了这厮!传令下去,将此二贼都给本宫盯牢了!”

    一听此消息,李显的脸sè虽淡然依旧,可眼神里却已是有着隐隐的杀机在流转,但并未多言,只是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诺!”

    李显的语气虽平淡,可庄永却是从中听出了无穷的杀意,心神登时为之一凛,却绝不敢多问,紧赶着应了声诺,转身便退出了书房,自去部署相关事宜不提。

    “卿家便是明大夫提过多次的葛弓么?”

    就在李显交待庄永的同时,大明宫宣政殿中,高坐在龙床上的武后正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葛弓,眼中满是好奇之意。

    “微臣正是葛弓。”

    面对着权倾天下的武后,位卑的葛弓竟无一丝的畏惧之意,淡然地微笑着,神情自若地应答道。

    “嗯,卿家如此年纪,便能有这般本事,果然是家学渊源之辈。”

    武后似乎很是欣赏葛弓的大方之表现,微笑着点了点头,嘉许了其一句道。

    “娘娘明鉴,微臣自幼失怙,能略有所成,皆有赖恩师收拢管教之故也,家学一说实无从谈起。”

    一听武后这般说法,葛弓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然则脸sè却是平静依旧,带着丝黯然的语气地解释了一句道。

    “哦?真是如此么?”

    葛弓话音一落,武后便即笑了起来,饶有深意地看了葛弓一眼,一派随意状地问道。

    “微臣,微臣……”

    武后这句问话一出,葛弓心底里已是一片的冰凉,自是知晓自个儿的底细怕已是漏了馅,饶是其再沉稳,也不禁为之一慌,坚持的话自也就说不下去了。

    “本宫用人从来不看出身,只看忠心二字,这一条卿家该是明白的。”

    武后也没接着往下逼问,而是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

    “娘娘海涵,微臣确有不得已之苦衷,实不愿虚言哄骗娘娘。”

    葛弓乃是极其聪慧之辈,武后都已将话点到了这个份上,他又怎会不知个中含义,心中发苦不已之下,也只能是躬身告罪道。

    “苦衷?嗯,本宫最是好奇这个苦衷,卿家有甚苦衷不能说与本宫知么?”

    武后显然没有就此放过葛弓的打算,轻笑了一声,有些个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微臣该死,微臣确有苦衷,微臣,微臣本是大蕃人氏,名为噶尔?引弓,先父正是噶尔?钦陵。”

    眼瞅着蒙已是蒙不过去了,葛弓将心一横,咬着牙便道出了自个儿的真实来历。

    “卿家尚算实诚,尔来我大唐之本意,本宫已是知晓,尔若是肯实心任事,将来或许能有实现的一rì,本宫的话,尔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噶尔?引弓的自供惊人得紧,可武后却并无半点的惊讶之sè,显然是一早便已知晓了实情,不单没惩处其隐瞒之罪,反倒给其开出了个事关将来的承诺。

    “娘娘之教诲,微臣当永记在心,一时不敢或忘!”

    噶尔?引弓年纪虽轻,却是个心思缜密之辈,早在当初设计混入大唐官场之际,便已知晓自身的来历万难瞒过有心人的调查,不是他不想将老底弄得更扎实一些,而是他没那个时间去炮制,不过么,他也不是很担心,在他看来,只要能与武后这一头搭上了线,完全可以凭借着自身的才干得到武后的赏识与重用,这也正是他方一入朝,便想方设法与明崇俨套上交情的根本之所在,而今,事态的进展果然似其预计的一般无二,噶尔?引弓心安之余,也不禁有些自得,只不过其城府深,倒也不致于带到脸上来,此际,面对着武后的隐约承诺,噶尔?引弓立马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状地跪倒在了地上,大表起了忠心来。

    “嗯,记住便好,明爱卿曾多次在本宫面前赞誉于尔,说卿家乃当世之奇才也,文武兼备,本宫原本尚有怀疑,今rì一见,果然不凡,唔,近来朝局颇为扑朔,卿家且为本宫解析一番如何啊?”

    武后没再多纠缠噶尔?引弓的来历,而是话锋一转,考校起噶尔?引弓的政见之能来了,很显然,武后对其的才干尚有着不放心之处,倘若考校的结果不能令武后满意的话,前头所谓的承诺不过是些空话而已,别说实现了,噶尔?引弓想要活着走出大明宫都没有半点的可能,此言一出,大殿里的气氛瞬间便诡异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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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