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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闽南愚客作品集     三国之北地枭雄txt下载     三国之北地枭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章,下自成蹊

    喝罢酒,祖昭打算赠与一笔盘缠当作韩当医伤费用,不过韩当执意不肯接收。

    说来也是,就连被痛打一顿的张远和另外两名游侠儿,喝罢酒后也都是生龙活虎之态,韩当的伤势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方?于是祖昭并没有强求,只是再一次十分诚挚的告嘱韩当,今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忙,只管到北郭亭找自己。

    不仅如此,张远、张预两兄弟也表现的十分热忱,拍着胸脯应诺在安阳亭有任何麻烦皆可来寻他们,逢喊必到,绝无托词。

    韩当一一道谢,没有任何赘言。

    与韩当别过之后,祖昭与张远家兄弟往西河桥方向同走了一段。张远、张预还在谈论韩当的事情,虽说是刚经历过一场斗殴,但一码归一码,既是同道中人也就没有那么大的仇恨。

    正因为韩当之事的耽搁,原定于今日下午于西河桥的操练只能取消。祖昭让张远、张预两兄弟把话带回去,并且让他们回去后好好调养两天,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操练,他会安排祖季另行前往通知。

    对于祖昭突然摆出一副领袖姿态,张远、张预二人也不敢多言什么。平日里大伙在西河桥操练,着实没有人站出来担任领导。而今天若非祖昭出面调和,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非但如此,也不至于化敌为友,与韩当正儿八经成为朋友。正因为如此,他们二人打心底里对祖昭是很佩服的,年纪轻轻却有一种少年老成的做派,论风度、论品格甚至论武技都有高人一等的地方,不服不行。

    于是,张氏兄弟连声应诺下来。

    在离开西河桥返回北郭亭的路上,祖昭一言不发,似乎心中在想着一些事情。

    祖季百无聊赖,犹豫一阵之后策马来到祖昭身边,略显抱怨的说道:“大公子,适才见你分明是想要与那韩义公结好,为什么韩义公手头拮据,你却又不肯帮他呢?”

    一旁骑着马的公孙隆听到祖季的话,也跟着凑了过来,他附声说道:“也是啊。大公子莫非是另外有考虑么?”

    祖昭不动声色,不轻不重的说道:“我确实欣赏韩义公耿直豪爽的为人,他若真的需要我出手帮忙,必然会主动前来找我。他刚才既然没有开口,那我自然不便强求。”

    祖季不解的说道:“可是,或许韩义公以为有所难为情呢?”

    公孙隆点头道:“是啊是啊,换作是我,我必不声不响主动资以盘缠了。”

    祖昭轻哂,颇有深意的说道:“我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是为了顾全韩义公的面子。总之这件事你们无须多理,我自有分寸。”

    祖季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再多言。公孙隆虽仍是一脸不解,但他对祖昭恢弘风度的印象还是很好,自然也相信对方自有分寸。

    回到祖家庄,天色已向傍晚。

    祖昭让公孙隆先去西院休息,晚宴时再好好把酒言欢。公孙隆毕竟年纪不大,中午到下午接连喝过两通酒,自觉酒劲正隐隐发作,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在一名仆从的带引下与祖昭告辞,往西院方向去了。

    祖季与其他几名子弟刚下马,很快就有人来叫他们当中的庶出子弟,赶紧去厨房帮手。正当祖季要跟着那些庶出自己一同前去厨房时,祖家马场管家洪叔正好从马场仓库里走出来,隔着老远便叫住了祖季。

    “阿季,稍晚的时候去把石院仓库的货物再清点一下,明早还要赶早出发。”

    “知道了,洪叔,真不让我跟着一起去令支县么?”祖季应道。

    “不必了,人够了,你只要把货物都算好数就行。”洪叔一边搓着手上的草渣一边说道。

    “那好,晚上忙完了我就去石院。”祖季答道,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这时,祖昭将坐骑打点妥当,向着正返身回到马场仓库洪叔走去。

    洪叔看见祖昭,客客气气的向这位大公子行了一礼:“大公子回来了?”

    祖昭微微颔首,问道:“洪叔,明日你们要去令支县么?”

    洪叔笑道:“是的,令支那边的马商刚刚从辽东贩来一批上等良马,早先老太爷吩咐过,让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选上几匹优种公马,明年开春用来配种。”

    祖昭自是知道祖父每年冬季都会引进一批新马,如今祖家马场几乎是徐无县最大的马场,真要等到战时轻易便能组织两、三百的骑士。他此时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继而说道:“若是如此,倒是有一件事要央托洪叔帮忙了。”

    洪叔饶有兴致的问道:“大公子有事但管吩咐就是,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祖昭于是说道:“我想请洪叔代为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此人名叫韩当,字义公,之前曾在令支县犯过事,应该不难打听。”

    洪叔扬了扬眉毛,奇怪道:“哦?大公子怎么会突然要打听此人的消息?”

    祖昭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简要说道:“不久前刚结识此人,恰闻这位韩义公是一位义士,近日家中似有变故。若洪叔能打听到其人家住令支何方,家中确有困难的话,还望能代为资助一笔银两,回来后我自会补还洪叔。”

    洪叔哈哈笑道:“大公子如此重情重义,实在教人欣慰。请大公子放心,此等义理之事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祖昭跟着笑道:“那就有劳洪叔了。”

    交代完毕后,祖昭先回到自己的庭院小憩片刻。

    未己,便有仆从前来告知晚宴即将开始。祖昭这才略作收拾,先行前往中堂帮忙张罗。

    晚宴正式开始之前,祖举、公孙治和淳于沛等人先行来到殿厅上饮茶闲聊,但见祖昭出现在堂外时,祖举立刻招呼了一声。

    “昭儿,下午时你可是去了安阳亭么?”祖举语气不疾不徐的问道。

    祖昭缓步步入殿堂之上,并没有急着做出辩解,而是先一一简单的行礼。他并不难猜测,十之**是跟自己同去的那些族中子弟有人传话,又或者是公孙隆有意无意的跟公孙治提及了这些事。身处北地边境,如今年代的家中长辈可不会管教那么严厉。

    “回阿公,确有此事。近日孙儿与安阳亭张远、张预两兄弟交好,朋友遭遇困难,孙儿不得不去。不过万幸,最终能大事化小。”他没有任何避讳,简单明了的回答道。

    “你是良家子弟,本不应与张家兄弟这类人往来过紧。不过道义之事一诺千金,你做的并不错。你阿公我不是迂腐之人,该开明的时候仍会相信你。最近听说你与张家兄弟时常相约在西河桥练马,聚众过百人,还专门相邀本门子弟同去,此事连县君那边都听闻得了。”祖举接着说道,说话的神态和语态皆难捉摸。

    中堂大殿上的气氛有些许变化,似乎这一刻所有人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盯着祖昭。

    “实不相瞒,往年孙儿因年岁尚幼,无从参与每年岁末的备盗。如今孙儿长大成人,又兼得一身弓马武艺,虽不敢妄称好手,但也应该一尽本事为家门为县乡出一份力。孙儿这十多日与张家兄弟相约练马,正是希望能提前为今岁备盗做准备。孙儿早先也打听过,尽管张家兄弟平日在乡间有游侠之称,可往年备盗皆能尽心出力,绝非寻常市井之徒,故孙儿愿意与他们二人相交。”祖昭一五一十的说道,这番话谈吐平静,不亢不卑,颇显出一副定力。

    祖举听完孙子的解释,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一旁公孙治、淳于沛二人脸上则渐有释然之色,彼此会心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哈哈哈,”没过多久,祖举忽然抚须大笑起来,纵横交错的脸庞上露出无比欣然的表情,他一边冲祖昭点着头,一边感叹万千的说道,“看来,昭儿你果然是长大成人了。阿公我十分欣慰,祖家三代将门,有忠勇之称,即便昭儿你是我祖家唯一嫡传,但阿公我也希望你能博得一份勇武之名,不枉我祖家军人世家的门风。”

    这一席言论深得在场众人公孙家宾客之心,对于许多人家来说,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明百姓,无一不会将唯一嫡传子弟视为珍宝。再没有什么能比延续家族香火更重要。祖举年中丧子,余下唯一嫡孙,却能有这般豁达心境,支持刚入志学之年的嫡孙披坚执锐,实属难得。

    哪怕自有汉以来,官家都是重文弱武,但公孙家与祖家皆是北地边境的名门豪族,或多或少都会沾染本地崇武好斗的风习。也因此对祖举说出这样的言论,众宾客无不理解而赞成。

    “好孙儿,今岁备盗我祖家便出你一份人力。”祖举决声说道。

    当晚,宴席的氛围要远热闹于午间。公孙家宾客无一不是尽兴,即便那位公子哥公孙令先一副倨傲之态,但公孙隆还是特意与祖昭把盏数杯,不亦乐乎。祖举自是十分高兴,不难看出公孙家此行对祖家招待以及祖家大公子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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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公孙小半

    次日清晨,祖昭习惯性早起,先研读了一下经书,又誊抄了一些经文注解。

    这些书本上的内容他在过去几年里,都已经通读熟背,之所以还要日复一日的重新诵读,除了增强记忆、提升文化素养之外,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养成了一定习惯。当然,在反复读史背经之余,他同样会钻研一些古本兵法,只不过并非放在首要位置。尽管自己深知深知乱世将至,但古代兵家著名文章以及更为先进的军事理论,早在前世时便已然熟络,因此才没有过多的耗费时间在这一方面。

    晌午还未到,祖昭不仅将每日限定的读书功课做完,甚至还抽空部分时间练习了一下算术,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就要去县里为察举之事面见三老,这件事多少还得用一些心。随后,他想到早先对马鞍、马镫的修改设计,索性趁着时间尚早继续推敲一阵。

    那套马鞍和马镫的器具一直就存放在他的房间里,这会儿屋外阳光明媚,于是他带上器具和工具出了房间,沿着走廊来到内院一侧较为偏静庭园,席地而坐开始动手调整坐具。这套马具他前后制作了小半年时间,自己毕竟不是技工,很多东西都是从零开始摸索,好在祖家家大业大,门下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以大公子的身份向这些人请教一些问题并不算难。

    对于马鞍、马镫具体规格,同样是经过一次一次尝试,方才有像样的模型和尺寸。直至今日,这副样板的坐具已经调整的**不离十,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便能击退胡马。

    “你在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背后毫无征兆的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

    祖昭倒是没有被吓一跳,只不过因为刚才聚精会神在进行细微的切割工作,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脸色带着几分难掩的羞怯和拘谨。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家那位不知名的小公子。

    “咦,原来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祖昭奇怪的问道,问完之后还张望附近,看不看有没有公孙家其他子弟陪同,然而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

    “我一个人走了走,就走到这里了。”小公子说话声音不大,显得很青涩和内敛,但是却没有太过见外,反而有一种孩童本能的天真。他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好奇的看着祖昭身前那一套奇怪的器具。

    “就你一个人?”祖昭问道。他顺着阳光照射的方向打量了一番小公子,赫然发现对方肤色竟有一种晶莹剔透,粉嫩的脸庞一直到白皙的脖颈,无处不透着一种纯真的可爱。不仅如此,他还闻到对方身上传出淡淡的幽香。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汉朝男士有熏香的偏好并不罕见,唯一奇怪的地方是这股幽香似乎并非是寻常熏香,也绝非男士常用的香味。

    “嗯!那个,你在做什么呢?那个,那是什么东西?”小公子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无比期待的盯着坐具。

    “呵呵,这是马鞍,这是马镫,是骑马时用来稳定骑手的坐具。”祖昭直截了当的回答道,他觉得没必要有所隐瞒,反而就算自己如实告知,以对方的年龄也未必会懂。

    “啊?这个真有作用吗?”小公子疑惑不解的问道,语气中带着许多不相信。

    “等我做好了,可以试给你看。哦,对你了,你一个人出来,其他人不会担心吗?”祖昭转移话题,随口询问道。

    小公子先微微摇了摇头,紧接着又重重点了点头,不过再次想了想后,还是轻轻摇头。

    看到这一幕,祖昭忍俊不禁,只觉得这位小公子真正是十足的童趣中带有几分乖巧,很是找人喜欢。但即便如此,他打心底还是感觉对方身上多出了一些阴柔之气,可惜年龄尚幼,也不能通过第二性征来加以判断。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继续在意下去,反正在自己眼里,对方仅仅就只是一个小孩童而已。

    “可是……可是阿叔会怪的……”小公子显出为难的脸色,躲在背后的双手不停绕着手指头,小脸不由自主低垂下来。

    “阿叔?”祖昭若有所思的说道,他首先念想的人自然而然是公孙治。此番到访徐无的公孙家众宾客中,年长者并不算多,尽管公孙治年过半百,相对其他人而言显然是最有可能。他和气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原来如此,那好吧,那我就不问你名字了。不过,既然你一个人出来会让别人担心,还是先回去吧。”

    公孙家宾客居住的西院与内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真不知道这个小人儿是怎么一个人摸到这里。祖家庄园内内外外占地甚广,陌生人很容易会在其中迷路,只怕换作其他孩童时早就惊慌失措哭得不行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小公子把头埋的更低,就好像明知犯错了一样。

    “是吗?你还真不小心。这样吧,我叫一名仆从送你回去。”祖昭被逗笑了。他丢下手头上的工具,站起身来引着小公子往走廊走去。

    小公子倒是也很听话,点了点头同意,一声不吭的便跟在祖昭身后。

    沿着走廊没走多久,前方一处月门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便出现三、四个人影。为首的是一名祖家仆从,而身后跟着的却是三名公孙家的人,其中一人是一位二十有半的青年,另外二人则是下人打扮。刚与祖昭碰面,祖家仆从连忙低头行礼,那青年则如释重负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找到人了。真是有劳了。”那青年向带路的祖家仆从道了一声谢,转而又向祖昭欠身施礼道,“原来是误扰到大公子清休,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小半,叫你不要乱跑,险些误了事,还不向大公子赔罪道歉。”

    小公子显得很委屈,并拢双脚站着,头低垂着看向地面,两只小手显得不知所措。

    “真是太失礼了。还望大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青年见状,有几分着急,但是却没有再继续逼迫小公子,反而代替似的连忙向祖昭谢罪。

    “无妨,只是小事,大可不必如此计较。既然这位小公子无事,那我就先失陪了。”祖昭平淡的笑了笑说道。

    “大公子请便。在下这就告退。小半,真不听话,还不快谢谢大公子。”青年说道。

    小公子抬起头呆呆的看了祖昭一眼,随后努着小嘴巴嘟哝了一声。

    祖昭只是笑着,没有任何见怪。那青年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让两名公孙家的下人带着小公子告退。临走时,青年脸色有些许尴尬和难堪,走出月门时还偷偷回头看了祖昭一眼,似乎透露着几分不可告人的神秘。

    祖昭本没有那么严重的好奇心,正打算转身返回庭园继续捣鼓自己设计的坐具,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回身叫住了刚才那名为公孙家等人带路的仆从。

    “你是西院的仆人?”

    “回大公子,是的。”

    “为何西院那边连一个小孩子都照看不住?任意的就让外人进到内院来了?”祖昭正经的问道,语气虽然显得略有几分威严,但是却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请……大公子赎罪,小人……小人委实不知……”仆从有些慌张。

    “你无须担心,我只是随意问问。那小公子走失后,公孙家找寻了很久么?”祖昭道。

    “也没有太久,客人们是一刻钟前才发现那小公子不见踪影,后来也询问过附近的人,早些时候倒是有人见过小公子的踪影,于是就往这边来寻。”仆从回答道。

    “哦,那客人们可曾很担忧?”祖昭又问道。

    “是的,刚才那位公子还曾说过,一定要在阿叔知道前把人找回来,来的路上还曾不停的念叨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仆从接着说道。

    祖昭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阵猜测,他到现在也不太确定这个小公子的身份,不过显然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寻常庶出子弟,必然是有一定身份地位方才能引起这般重视。

    “行了,你先下去吧。”祖昭挥了挥手说道。

第21章,娱情于义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公孙家的访客仍然寄宿在祖家庄上。

    按照提前投递的名刺,公孙家此行会在祖家庄小住三五日,名义上就是到此地游玩一阵。至于实际关于联姻的正经事,也是由族中长辈与公孙治私底下的交谈,对外倒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白天里,祖家会专程安排人带引公孙家的宾客到县乡出游,傍晚回来后则大设宴席,鼓瑟笙箫、灯红酒绿。

    虽说这次公孙家的到来,祖昭是必不可少的主角,但他也并非无时无刻陪伴在公孙家宾客身边。除了第一次随同公孙家宾客一同出游一小会儿之外,其他时间他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早起读书或者设计马具,午饭过后便带领闲余族众前往西河桥练马,每一次公孙隆也会跟着同去,并且还“玩耍的”特别投入。

    最近一段时间的的练马内容一如既往还是随意的玩耍,不同的是,祖昭从这两天开始专门设计一些“新鲜的游戏”。他会让所有人随机分成两队,要求这两队人分别通过赛跑、赛马、群体摔角等方式进行比赛,为此还专门安排了一些奖赏,比赛综合获胜的一方可以到镇上酒坊大吃一顿,由自己全包酒资。

    游侠儿们最讲究豪爽,巴不得每日都能大酒大肉,尽管来响应张远、张预两兄弟号召的游侠儿们大多是有三、两分家底子的,可即便是像祖昭这样的豪族世家也都不可能顿顿吃肉,更何况他们?因而对此无比兴奋,也一个个积极响应。

    至于祖家子弟并不在乎一顿酒肉,不过他们大多自持身家,岂能甘心在比赛上输给这些市井之徒?故而同样是尽出全力,分毫必争。

    比赛的项目各式各样,单单赛跑就能分好几种。

    祖昭希望一步一步来提高这些青壮的体质,现阶段只是以几百米的短跑为主,往后则会一点一点增加赛跑的里程,以及采取往返跑、障碍跑等方式来磨砺众人意志和反应力。至于北方人大多善骑,可真正要成为作战性质的骑兵还是需要加以训练,尤其汉朝并未发展出成熟的重骑兵兵种,大多是轻骑,这就更侧重考验骑士作战的技巧性。

    哪怕张远、张预两兄弟与祖家子弟多少懂的一些骑射,但这远远不够。

    他预想中的训练成果,是要让这些人能够达到列阵冲击的程度。只有具备主动进攻能力的骑士,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此后完全可以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做进一步调整,分出斥候、游击、奇袭和围追等类型的骑兵种类。

    除此之外,个人搏击技术同样不容忽视。古代战场上的近身搏斗,大部分时候拼的是体力和力气,训练群体摔角不仅能提高大伙的团队意识,顺带的也能锻炼体力和力气。再者,战场上的搏击技术并非一无是处,懂一些拳脚功夫多少要比只会莽撞的人要强一些。

    所有来西河桥参与“训练”的人们,无论是谁都必须全部经过这些比赛项目,基本上赛跑、赛马、摔角过后,一下午的光景也就差不多了。无论是游侠儿还是祖家子弟,皆是大汗淋漓、一身尘土,也不少些微挂彩者,无不是酣畅快哉。

    为了避免两队竞争的人真正结下仇恼,祖昭预想的是每天重新分配一次队伍,所有人抓阄决定,游侠儿和祖家子弟分拆打散。即便日后参与训练的人越来越多,也全然按照这个方式来办。直到全面调起参与者的积极性,或者正式得到郡府、县府的支持,让众人投身到正规纪律的氛围之下。

    头一天比赛结束后,祖昭如约请获胜一方到镇上酒坊喝酒。他要求酒家只许提供定量的酒水,至于肉、菜则吃多少算多少,自己并没有随身带钱,只向酒家许诺明日午后再来结账。酒家早已听闻祖昭“龙城飞将”的名头,也深知祖家富甲一方,于是痛快的应允下来。

    公孙隆在这一天的比试中输了两阵,在返回祖家庄的路上一直骂骂咧咧、不吐不快。毕竟是年轻气盛,没什么心思总结失败的具体原因,只是一个劲儿的埋怨队员不够机灵。一些跟在后面的祖家子弟满是怨气,若不是考虑到公孙隆是客人,只怕早就反唇相讥。

    祖昭骑在马背上,淡然的笑了笑,用十分认真的口吻说道:“拳脚小功夫,容人大丈夫。比试只不过是形式,重要的是培养大家默契,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今后还如何能够取胜呢?公孙兄,你说是不是?”

    公孙隆仍然狡辩的说道:“是先前我分明是跑在最前面,就是让那几个人拖了后腿。摔角也是,我一人都摔倒他们好几人了。可气,太可气!”

    祖昭依然笑着说道:“公孙兄如此,可真心叫人失望了。我知公孙兄气力非凡,可到最后依然一拳难敌四手。敌十人的技巧谁人都能练就出来,可若要做到敌百人、敌千人甚至敌万人,那才叫作是真本事。”

    公孙隆一脸迷糊,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

    左右其他祖家子弟也都听得出奇,纷纷凑拢过来聆听。

    片刻后,公孙龙终究还是不解的向祖昭问道:“祖兄,你的话为啥我就听不太明白呢?这……敌百人、敌千人甚至敌万人,这话可太过托大了吧。”

    祖昭说道:“公孙兄可曾想过,在摔角时公孙兄之所以能一人敌数人,可不是因为有同队伙伴从旁牵制对手,因而有了得手的机会?无论是比试又或者是真正上阵杀敌,从没有过一人击退一支军队的先例,只有懂得合众之力,方才有以少胜多的可能性。我的话并无其他意思,单单只是希望公孙兄切莫推责任于他人,何不深思如何才能团结同队伙伴?”

    公孙隆稍微有些明白,纵然心中仍然不服气,却也再没有刚才那样激烈的反应。

    顿了顿,祖昭随即又笑道:“反正,比试不过是戏耍,败一阵无甚紧要,不妨晚些时候总结一下失败的经验,明日再来一局。”

    公孙隆听到这里,立刻抚掌大笑起来,连声说道:“真是,真是。”

    晚上回到祖家庄,众人一哄的全部先去清洗了一遍身子,以至于参加当天晚宴迟到到场。不过几位长辈并没有怪责身上,自从祖昭上次向祖举陈述过原因后,祖家上下与公孙家众宾客皆很清楚这些少年们外出的目的。能看到族中子弟有这般热忱,不失是一件好事。宴席之上,祖举和公孙治甚至都还关注的询问了两句下午的情景。

    祖举只是简单概述,倒是公孙隆却把祖举安排的对抗比试一五一十说了一通,说到最后还把回来路上祖昭说的那番话也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两位长辈听得所谓“敌十人、敌百人、敌千人、敌万人”的言论,都有不同程度的惊异之色,彼此之间对视一眼,甚有感悟。

    次日一早,祖昭刚起身洗漱,却不料公孙隆便急匆匆跑来求见,像模像样的请教关于今天下午比试的一些事情。

    祖昭倒是诧异公孙隆竟然积极热心到如此这般的程度,他能说的话并不多,一方面公孙隆并不会常住在徐无县,更不会参与徐无县的备盗,另一方面竞赛的方式才刚刚开始,很多东西必须持之以恒才能从中悟出各自的理解来。

    公孙隆还是能听得进去祖昭的话,毕竟在过去几天时间里的相处,他对祖昭温文尔雅、谦逊含蓄又兼有英武的形象很是钦佩,不仅如此,这几天也是亲自目睹过祖昭的身手,自认是有不及之处的。

    不过,整个一上午他仍然不肯离去,以至于祖昭连研读经书的功夫都没有。

    简单吃过早饭,祖昭只好带着公孙隆一起到庭园里调整马具。公孙隆对祖昭设计的马具很是奇特,继而便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方面,在一旁不停的问长问短。祖昭性子还算耐得住,有问必答,言简意赅。幸而公孙隆在玄菟郡也是骑马好手,听完祖昭介绍之后,同样也提出了一些关于骑术方面的建议,多多少少起到一定帮忙。

    到了中午,祖昭与公孙隆一起吃过午饭。公孙隆迫不及待的要去西河桥。

    对此祖昭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没有想到自己为今岁备盗做准备的操练,居然会引的一个外地人如此兴致勃勃。

    来到后院马场备马,一众祖家子弟惯例的早早准备就绪。今天到场的人数不少,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显而易见,昨日安排的比试激起了许多人的兴致,这些人回来后又忍不住碎碎念,随即也造成更多人心中发痒、跃跃欲试。

    祖昭在准备缰绳时,祖季牵着自己的马来到身边。昨日他所在的队伍大获全胜,此时此刻脸上还带着胜利者的得意之色。

    “大公子,洪叔应该下午就回来了,看看今年能否收到什么好马。”他随意找话题说道。

    “再好的马也要有一身好本事才行,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练。”祖昭叮嘱的说道。

    “那是当然!”祖季畅快的笑道。

第22章,不喜不怒

    祖家子弟浩浩荡荡来到西河桥时,张远、张预两兄弟以及一众游侠儿们已经先行等候了一会儿。隔着一段距离望去,只见今日与张远、张预两兄弟并骑着马的,竟多出了三、五张新面孔,而且座下皆是高头良马,衣衫的材质也是与寻常游侠儿大有不同,更显华贵。

    “那些人是谁?”祖昭喃喃自语。

    “大公子,我认得张远身边那穿黑衣的人,他是张远的大兄,好像叫张南,字文乔。”就在左近的祖季眯着眼睛看了一阵,随即忙不迭的说道。

    “张文乔?”祖昭若有所思的叨念出一句,莫非是今后袁绍手下那员大将?

    “真奇怪,他们怎么会来。”祖季同样有几分疑惑的说道。

    祖昭没多想下去,打马继续向前与张远、张预二人碰头。

    张远、张预二人神色颇显精神,还没等祖昭靠近便主动迎接了上去。那几个华衣大马的青年业已跟随在左右,神色各异的看着祖家众人。

    “祖公子,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都是我同族兄弟。这位是我二叔的长子,张南张文乔,昨日刚从涿郡回来,听闻近日我正与大公子为今岁备盗操练,特意赶来一见。”张远主动介绍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文乔兄长,真是幸会。”祖昭态度自若,不失礼节的向对方拱手行礼。

    “幸会。久闻祖大公子之名,今日得见,我张文乔实属荣幸。”张南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岁,个子不算太高,然则体格却很是结实雄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透着一股军戎之风。不过,虽然他话语很是客气,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总透露着另外一种意味,就放佛年长一些的人总有些看不起年弱者那样。

    “文乔兄长,太客气了,在下可不敢当。”祖昭笑着说道。他注意到张南的腰带是镶着一道暗黄色边,腰带面上还有一道装饰的纹路。这种腰带绝非寻常百姓可以佩戴,而是官府配发的官服腰带,可见其如今是有官职在身。

    “我文乔堂兄如今正任职涿郡容城县尉,前日告假回家探亲。祖公子可不知道,你的大名在涿郡可也是广为人知呢。”张远丝毫不遮掩的说道。

    “文义兄言重了,区区贱名,岂会如此。”祖昭推笑着说道。

    他当然还是能猜出一二,十之**正是因为搭救了卢家一行人,故而才将名声传到涿郡。不过毕竟山高水远,相信即便是有一些名声,也不至于像张远所说的那样是盛传。此外,他心中倒是觉得张南多少应该算是一个人物,纵然史书上只是一笔带过,带身为右北平郡人却能到外郡出任县职,实属不易。

    “果如我弟所言,祖公子是谦逊之人呢。”张南似是而非的笑道。

    随后,张远又将另外几人一一进行介绍,都是安阳亭张家子弟,此番主要是陪同张南。这几位张家子弟无一例外,要么是张家直亲,要么是家境不菲,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日里自是见不到他们,而张南回来后很快便与其打成一片。

    闲话又聊了一阵,祖昭身后的公孙隆并不在乎张南这些人,忍不住吵着闹着要抓紧时间组织大伙列队比试。张远、张预两兄弟理所当然配合,他们平日与张南接触并不多,既然今日张南等人到场,少不了要当着这些贵亲的面显露一手。

    “小打小闹,不成体统,还望文乔兄长能指点一二。”祖昭对张南客气的说完,随后便召集众人开始分组。

    张南等人一直驻足旁观,时不时还评点几句。他身为县尉,往年也亲自组织过不上备盗、缉盗之事,故而对祖昭所谓的“操练”方式很是轻看,正如昨日从张远那里听说过的一样,这“操练”全然就是胡耍胡玩,根本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与其说他是评点,倒不如说是直截了当的揶揄讽刺。

    祖昭组织的第一项比试,是先进行两里左右的徒步疾跑,跑到终点时再立刻以步弓射击五十步外的一棵树,两队所用弓箭箭羽之色各有不同,最后取箭羽色多者获胜。这也算是一项新花样,在锻炼体力的同时也能锻炼速射能力。

    两队人相隔约十丈的距离,由一名非参与者下达令声,之后两队同时开始疾奔。

    祖昭亲自参与左队,带着本队四十余人向远处丘陵冲刺。

    起初两队人的速度相差无几,毕竟都是青壮,又多多少少具备一定的武功底子。可是随着奔跑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就出现了差异和区别,各队都有体力弱者,不少人落到了队尾,并且越落越远。祖昭时不时回头观察情况,在看到掉队的人相距队伍太远时,他果断要求全队人放慢速度,尽可能保持队伍集中在一块儿。

    至于右队的一拨人,队伍很快便变成了一条线状,跑在前面的人一个劲儿埋头疾冲,带动着中间的一部分人只能苦苦相追,至于落后的人则被远远甩在队伍后面。

    左队众人尽管很是着急,但碍于祖昭的面子,体力很好并跑在最前面的几人只能听从命令。大体上队伍是能保持着凝聚在一起。期间还有人被脚下杂物绊倒,祖昭亲自赶过去搀扶着此人,在发现此人脚踝扭伤后,又招呼另一人一同搭手,驾扶着此人跟上队伍。

    没过多久,右队最前面几人跑到终点,从地上拾起步弓向前方的树上射箭。

    祖昭带领的左队要慢上一截,但好在是全体队员同时到达,再加上从始至终保持着匀速,大部分人有效的保持了体力。当左队所有人射出羽箭后,右队落后的几人这才姗姗赶到,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谈提弓开弦。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在清算树干上的箭数时,祖昭一队明显多于另外一队。

    “又输?”公孙隆在听完箭树结果后,情绪激动的大呼一声。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先跑到的!”

    “就是啊,怎么都射偏了?”

    左队诸人万万没想到,居然在竞跑落后的情况还能取得胜利,顿时欢喜不已。也有个别几个关系要好者,开玩笑似的向落败的一方大声嘲笑。

    “公孙兄,诸位,”祖昭一副心平气和的神色,微笑着说道,“这只不过是第一场,没必要看得这么重,接下来还有另外两场比试呢。”

    “祖公子,你看看,我就说嘛,总有一些人拖后腿,你偏偏还不信。”公孙隆很是懊恼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瞪了一眼那些还瘫倒在地上喘气的人。

    “公孙兄,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昨天跟你说的话。”祖昭不疾不徐的说道。

    “可是……”公孙隆本来还打算辩解两句,不过脑海中忽然闪过灵光,顿时又有了一些觉悟。虽说他所在的右队有人拖后腿,可祖昭所在的左队同样也有落后者,偏偏最终还是对方获胜,这已然说明了一些道理。

    他本来打心底里对祖昭就有三分信服,这会儿又通过实际行动加以印证,自然而然是愈发感到拜服。因此才没有继续辩解下去,相反是换上一副深沉思索的脸色。

    接下来,祖昭让众人稍作休息。张远、张预两兄弟并不在同一组,此刻还在为刚才的胜负争执不休,即便平日对张远言听计从的张预,在较量一事上也有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隔着远处的张南等人,见到这边比试已经结束,骑着马徐徐赶了过来。

    身旁有人提醒了祖昭,祖昭转目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迎上前去。

    “文乔兄长,适才第一场比试,不知有否指点?”等到张南等人近前,祖昭恭敬的问道。

    “祖公子,张某承你一声兄长,所以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张南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说道,颇显出一副教训的姿态,“操练是严肃之事,最忌讳的便是轻浮和散漫。往年我们容城县有任何兵戎之事,皆是组织民壮统一操练,队伍讲究整齐划一,必然要做到令行禁止,如此方能起到功效。你现在却将队伍一分二,让他们彼此成为对手,反而加剧同伴之间的介怀和矛盾,将来作战时如何能达到整齐划一?”

    “文乔兄长所言极是,在下铭记在心。”祖昭很正式的说道,不过他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军队确实要讲究纪律,这一点他早就想过,只不过按照原本设定的计划而言,很多事情要循环渐进。像张南这样已是一县县尉,做起事来有官方的方便,少不了有些想当然。

    “简单一句话,你们当真只是在小打小闹,不过游耍而已。”张南又强调的补充道。

    祖昭依旧是平和的脸色,不过这次他却没有答话,因为张南说的本来就没错,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带着这伙人游耍。

第23章,以武立威

    尽管张南的态度不是很对劲,但相比那些自命不凡、一上来就针锋相对的人来说,最起码对方还是能把话正儿八经的说出来。对此,祖昭当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无非是略带敷衍的应付过去罢了。

    至于张南在说这番话时,祖昭身后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几人同样听到了,他们各有不同的理解,有人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也有人笑话张南自以为是。过去十多天的接触,大家对祖昭的印象一天比一天亲切,从来没有一个大家子弟会如此谦逊友善,尤其昨日还如约请了获胜的一队大吃一顿。

    即便是跟张远、张预两兄弟比较要好的几名游侠儿,甚至同是安阳亭张氏出生的参与者,哪怕不敢轻易质疑张南的话,但也不会不认同祖昭。他们的心思很简单,不管操练不操练,反正在十多天里大家都很痛快,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总之,你好自为之。张某此番回乡探亲时日不多,也不能为县里备盗之事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拜托各乡各亭的壮士。家中尚且有事,改日再与祖兄弟聚谈,就此告辞。”

    顿了顿之后,张南向祖昭拱了拱手,继而一拽缰绳,带着那几名同族子弟离去。

    还没等张南一行人走远,祖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祖昭身边,脸上很是郁闷。

    “大公子,瞧这张文乔,自以为是个县尉就了不起了,说话如此张狂。若是不待见,今日何必还要跑来凑热闹,哪里有人专程来寻他人麻烦的。”

    “不得无礼,年长即为兄,更何况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不过很多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祖昭语气不算重的叮嘱说道。

    祖季一头雾水,只好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祖昭、祖季二人扭头望去,只见张远、张预两兄弟与几名游侠以及祖家子弟围着一人,正欢喜的聊着话。趁着空隙的档口,张预连忙向祖昭、祖季这边招呼道:“是韩义公来了。”

    仔细一看正与张远谈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当。

    祖季忍不住喃喃自语:“咦,韩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祖昭同样有此疑问,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快着步子赶了过去。

    韩当还是那副老样子,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胡子拉碴,之前那副要出售的藤弓挂在身后,腰间系着一只脏兮兮的箭囊。不过这次他手中还拧着一只死透了的狍子,那狍子已是成年体型,有两、三尺之长,但拧在手里却仿若一根树条一般轻松。

    祖昭来到韩当跟前,迎着笑容说道:“韩壮士,你怎么来了?”

    韩当撇开众人,将手中的狍子高高举起,大笑着说道:“这不,今日刚猎了一只狍子,专程送来给大伙。”

    祖昭与张远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欣然之色,周围其他围上来的游侠儿和祖家子弟听得此言,也都深有感慨。

    祖昭叹声说道:“韩兄,如今天冷,往后狩猎只怕愈发为难,你倒不如把这只狍子送到集市上卖了,何必要专程赠予我等?”

    韩当正色道:“怎么,你却来嫌弃我不成?我韩当虽不富裕,但与诸位相识一场,前几日吃了你一顿酒肉,倒不许我还请一餐么?”

    周围众人稍微色变,着实没料到韩当会如此认真。

    祖昭思虑片刻,继而爽快的笑道:“韩兄果然是义气之士,适才是弟的过错。”说到这里,他又朗声向周围宣布道,“诸君,今日获胜者,便以此狍做为奖赏。”

    一只狍子自然是比不过一顿大酒大肉,许多游侠儿反而就是为了贪一杯酒。不过在场所有人闻得此言,无一不是表现出振奋的一面,倒不是大家装腔作势,相反是因为大家更为看重“义节”。彼此皆是年轻气盛,不在乎一餐酒肉丰俭与否,无酒无肉日子照样过,相反意气相投的痛快却是可遇不可求。

    因为有祖昭、张远带头敬重韩当,纵然众人与韩当相识不深,也同样会跟着敬重韩当。也所以韩当的这只“狍子”内在涵义便大有不同。

    一阵汹涌的欢呼,气氛顿时热闹非凡。就连已经缓行离去一段距离的张南等人,都禁不住好奇的回头张望一番。

    韩当受此热情,原本严肃的脸色马上换回笑容,说道:“好,就依你的意思来。今日你等操练,谁若赢了,这狍子便归了谁。哈哈哈!”

    公孙隆从人群后方挤上前来,忙不迭的叫嚷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来比试下一场!我定要扳回一句来。”

    张远、张预、祖季等人听了这句话,又看到公孙龙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都忍不住逗乐的大笑起来。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到最后,即便公孙隆自己都没搞清楚哪里好笑,却也跟着一起一阵憨笑。

    笑罢后,祖昭立刻说道:“如此,那我们马上开始第二场比试吧!”

    不料,正当大家收拾好心情,陆续开始列队准备等待告知第二场比试内容时,张预似是开玩笑的插嘴道:“既然韩大哥今日来了,不如也跟我们一同来比试一场吧。”

    张预说的是无心之话,然而周围众人却跟着起哄附言。

    当初韩当以一人之力打倒包括张远在内的多名游侠儿,此事已经在众人之中传开,可惜并没有多少人亲眼目睹,即便是事后赶到的祖昭、祖季等人,都只不过是看到一个结果罢了。哪怕别人说的再有多么绘声绘色,远不及本人真正露上一手来得直接和痛快。

    韩当下午原本无事,只不过并不喜欢打闹,于是勉强推辞了几句。

    “韩壮士,就露一手让大家瞧瞧嘛。”

    “是啊是啊,不过切磋切磋。”

    “大丈夫何拘小节?”

    人云亦云,张远倒是跟着说道:“韩义公,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莫非现在却是嫌弃我等了么?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是。”

    韩当略作思索,似有几分情急,说道:“诸位既与我韩当称兄道弟,那必是自己人。只是韩某清净惯了,着实不喜闹动。若不然便与大家一对一摔角,随意过两招,可好?”

    此言一出,闹腾的场面渐渐收敛起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韩当人高马大又生得一副孔武,早先以一敌众都能把张远等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会儿若是单打独斗何人能是对手?在很多人听来,仿佛是韩当故意如此,不愿意参与大家伙的操练似的。

    韩当见势,也意识到刚才的话是有歧义,只是他不善争辩,只能默然不语。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之际,一旁不明就里的公孙隆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脸色,歪打正着的说道:“不如就让韩兄与祖公子过两手吧。早先韩兄以寡敌众胜了张文义,祖公子也曾以寡敌众击退胡贼,岂不势均力敌?”

    张远脸色有些微变化,不过他自己的糗事众所周知,于是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韩当脸上的神色更显沉重,照样一言不发,整个人的神态看上去就好像在隐忍一般。

    至于祖昭只是稍微感到唐突而怔了一怔,他心中倒是盘算的很快,意识到要尽快改变目前尴尬的境况,给韩当一个下台的台阶。一念及此,他顺着公孙隆的语气爽快的笑道:“早先便十分钦佩韩大哥的身手,可惜小弟有自知之明,不敢托大。今日众兄弟期以韩大哥一展身手,小弟斗胆,愿抛砖引玉,向韩大哥讨教两手。”

    韩当本不是忸怩的人,这会儿又自陷尴尬之境,祖昭如此出言相帮自己岂会不知,大笑道:“祖公子太看得起韩某了。既然是朋友之间切磋,无非是助助兴头,韩某愿领教祖公子高招了。请。”他说罢,将身上的藤弓、箭囊取下,信手扔在地上,撸起袖子大步走上前去。

    周围众人见了,自觉退让出一片空地,兴致立刻有所回复。

    祖昭换换吸了一口气,一副从容不迫之态,健步迎上前。对于他而言,能与大名鼎鼎的名将韩当过上两手也算是一件幸事,自己并不期望能侥幸得胜,毕竟彼此年龄相隔,历练的程度也相隔。再者助兴切磋,当真没必要计较输赢,北地男儿就应该有一种豪迈。

    二人相对,站稳脚跟。

    祖昭一拱手:“韩大哥,讨教了。”言罢,摆出摔角的态势。

    韩当哈哈笑了两声,继而也认真的摆出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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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当(?-227年),字义公。辽西令支(今河北迁安)人,三国时期吴国将领。韩当因为长于弓箭、骑术并且膂力过人。历仕孙坚、孙策、孙权三代,随从其征伐四方,功勋卓著,对江东基业的逐渐稳固和吴国的建立有着重要影响。官至昭武将军、冠军太守,加都督称号,封爵石城侯。黄武六年(227年)卒。】

第24章,不分伯仲

    起手式定,韩当忽地大喝一声,势如闪电般向祖昭扑来。

    祖昭本以为尚有对峙的余地,彼此先寻找对方的破绽,不曾料到才刚打完招呼就立刻大打出手。他本能的向后退闪一步,可惜并没有摆脱出韩当进攻范围之内,对方如同铁钳一般的双手一下子扣住了自己双肩,肩骨被捏的生疼。他赶紧收回双手,企图格挡开韩当的臂膀,哪里知道对方再次爆喝一声,聚起一股气力,竟硬生生的将自己提了起来。

    韩当臂力非凡,祖昭好歹不是寻常少年,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锻炼,身体质素是有相当的底子,可到底还是被其轻而易举破除重心。

    身体离地腾空,猛地向韩当身后飞摔过去。这正是摔角中最常见的过肩摔!

    虽说祖昭本来只是搭把手,缓解眼下的氛围,成败与否不足重要。但他也绝不心甘情愿才一瞬间的功夫就被韩当撂倒,自己辛苦练就的一身武艺岂不成了空架子,不仅如此,只怕今后还会让其他人小看。

    由此顾虑,他收紧腰盘力量,卯足气力,顺着韩当甩出的方向扭转。

    就在韩当脱手的瞬间,祖昭在半空中借力用力,成功控制住自己下盘身形。尽管被韩当甩出一段距离,但好在最后时刻仍旧可以勉强站住脚跟,不至于变成一个“大”字型瘫痪在地上。第一回合算是防守成功。

    周遭围观的众人一开始还提了一口气,以为祖昭被那样轻松抓起,肯定难逃一劫。着实想象不到对方落地后还能站住脚,而那些对摔角在行的人则更是忍不住惊叹,深知刚才凌空时那么短时间里收紧腰盘绝非易事,不仅需要灵敏的反应力,更考验灵活的爆发力。爆发力本来就不灵活,灵活的爆发力可想而知会有多难。

    “大公子这招真是神了。”

    “那当然,我家公子岂是泛泛之辈。”

    有人私底下窃声议论了起来。

    韩当回身看到祖昭居然还能站住,先是疑惑,随即露出赞许的笑容。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势如强风一般健步再向祖昭冲去。

    祖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赶紧扎稳脚跟,蓄势以待。

    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一起,韩当出手速度极快,试图想要再一次抓住祖昭。祖昭领教过韩当的力气,深知即便自己下盘扎得再牢固,也防不住对方搬山似的怪力,因为只能尽可能以手格挡,让其没有下手着力的位置。

    一攻一挡,韩、祖二人互相拆招,但见四只手频繁交错,乱中有隙,隙中又乱。看得围观众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楚优劣。尽管在整体局面上,韩当每进一步,祖昭便要退一步,俨然就好似祖昭失去了主动权。但二人手上的过招却是滴水不漏,攻的准而有力,守的快而从容,彼此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片刻后,韩当突变招式,飞出一腿去勾绊祖昭下盘。这一腿出的恰到好处,偏偏是在祖昭向后移动的一刹那。祖昭脚下重心已变,根本没有收势的可能,就这样硬生生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向仰倒。千钧一发之际,祖昭双手猛然扣住韩当小臂,借此收住身形没有倒下。

    韩当自然早已预料,趁祖昭收住身形的一刹,他格开对方双手反扣其手腕,全身发力,再一次将祖昭拽离地面,向身后重重地抛去。

    围观人群中起了一阵惊呼,韩当两招衔接的一气呵成又迅雷不及掩耳,真真正正是既漂亮又叫人叹为观止。当然,正因为这样,大家也都料定祖昭此番必遭摔倒无疑。

    对于祖昭而言,被韩当绊倒的势头还没彻底收稳,接着又再次被抛起,连续两次变换重心实在有心无力。不过他在半空中时仍然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尝试,用力甩开被扣住的右手,在韩当松开左手之前,以右手抓住韩当另外一只手。这一套动作完成的十分吃力,不仅要掌握好时间,还要确保能快速的反抓对手,若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不用韩当甩出自己,自己便已经先行飞摔出去了。

    韩当察觉到祖昭挣脱手腕的力量,他索性提前放开双手,让祖昭自己摔出去。

    可就在他松开的瞬间,祖昭不仅先行挣脱出右手,同时也十分幸运的反抓住其手臂。

    祖昭在勉强落地后并没有刻意去控制身形,而是借着抛出去的那一股强力,以自己为中心,顺势拉着韩当旋转一百八十度,意欲凭借两层力量将韩当甩出去。

    纵然韩当人高马大、力气十足,可面对这样的借力用力,一时间也完全无法把握住重心,竟就这样反被祖昭拽离地面,向其身后摔了过去。

    “啊!”

    “竟能如此?”

    “这,这是何等怪力!”

    旁边的游侠儿和祖家子弟纷纷脱口大呼,祖昭能够化险为夷已经让人惊奇不已,这会儿居然还能趁机反守为攻,更加叫人匪夷所思了。

    韩当同样十分诧异,他身形要大过祖昭,却不料这会儿竟让祖昭给甩起身来。不过,无论如何,他的功夫根基要远比祖昭深厚,既然对方都能躲过自己两次进攻,自己岂会如此轻而易举就被击倒?

    就在腾空而起将要被抛摔出去之际,他用尽全力稳住下盘,硬生生的接住祖昭这一抛摔。

    相比之前祖昭躲闪的方式,韩当是没有任何技巧的,所凭全是一身硬功夫。

    祖昭在将韩当抛起来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认定此次必能打一个漂亮的反击。可是韩当全身发力之后,他顿时感到双手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千斤巨石。双手愈发不能控制对方,那股借力打力的力量也在迅速的消弱。

    只一转瞬,韩当犹是从半空中落定,额头青筋凸起,鼓足气力喝道:“倒。”

    祖昭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躯再一次失重,已被韩当一个侧身扭翻,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这次他避无可避,从身体素质到搏斗经验,自己原本就不及韩当,之前十多回合的拆招几乎全是竭尽全力外加运气。

    韩当这次下手很重,祖昭摔得不轻,却咬着牙关没有啃声,只是躺在地上喘着闷气。

    全场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目瞪口呆。

    韩当与祖昭的交手不可不谓是跌宕起伏,总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大转折。任谁也都不敢发言评论,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摔角,双方前后交手二、三十回合,几乎每一回合都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尤其是张远、张预两兄弟,不得不再一次对祖昭刮目相待。哪怕祖昭这次最终还是输在了韩当手下,可在此之前二人也有打成平手的时候。比起上次被韩当暴打,他们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反而还一直处于被动。更何况祖昭年纪轻轻,平日又不像韩当那边出入山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有这样的功底,绝非常人能比。

    此时,韩当同样气喘吁吁,略作休息后方才向躺在地上的祖昭问道:“可还好?”

    祖昭额头汗珠如滚,没能第一时间作出回答,等缓过劲儿来后,应道:“无……妨。”

    “哈哈哈,”韩当痛快的大笑一阵,随后说道,“我韩当很久没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真是痛快。祖公子不愧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本事,真正让我佩服的紧。”

    他说完,伸手去拉了祖昭一把。

    祖昭借着韩当的手臂这才站起身来,腰背和胳膊疼痛如裂。他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韩大哥真是说笑了,什么青年才俊,什么本事,还不是韩大哥手下败将。”

    韩当毫不遮掩的说道:“并非韩某托大,祖公子能与韩某交手三十余回合,已是十分难得。韩某像祖公子这般年龄时,可绝没有祖公子这样的好身手呢。”

    祖昭实在有些吃疼,这会儿也没有心思跟韩当辩解,只能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远处一片丘陵上,张南与那几名同族兄弟并没有离去。早在韩当出现时,一名陪同张南的张家子弟便认出韩当,并将韩当与张远殴斗之事说了一遍。张南对韩当以一敌众的身手很是好奇,故而驻足观望。

    “那姓祖的小子看来也不怎么样。”

    “是啊,好几次都差点被摔翻,真不知道那日击退胡贼是不是吹嘘。”

    “哼,难保不是。”

    左右几名张家子弟不掩讥讽的讨论着。

    “都住嘴。”张南脸色生冷,厉声呵斥道,“这韩当绝非寻常莽夫。张文义在安阳亭好歹是有几分名气,连他都敌不过韩当。祖昭年纪轻轻,能与韩当交手三十余回合,单凭这一点就已胜过张文义。你们几人能与张文义相比么?”

    众人脸色南难堪,默然不语。

    “看来,此子果有不凡之处。”顿了顿,张南意味深远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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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南,建安十年(205年),曹操攻打袁军时,他与焦触一同攻击袁熙、袁尚,二袁因此逃至辽西乌丸。袁熙部将,和焦触一起投降曹操,被封为列侯,并被曹操派遣去攻打袁熙、袁尚。后来曹操南下时,在长坂坡与赵云交锋。】

第25章,突发事故

    这天下午剩下的两场比试照常进行,只不过祖昭因为与韩当过手时伤到筋骨,并没有再继续参与,仅仅是从旁监督。包括张远、张预在内的游侠儿们,今天算是真正意义上见识到祖昭的实力,心中自是少不了更加信服。

    在两队人开始进行第二场比试时,韩当专程来到祖昭身边,神色一派严谨,用少有的严正语气说道:“祖公子,韩某虽然是一介莽夫,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见识。这段时日与祖公子相交,不得不佩服祖公子是少年壮志之人。”

    祖昭本以为韩当会找自己聊一聊适才摔角的事,没想到话题却跳转的如此之快。他心中有三分领会,收敛神色,直言问道:“韩大哥为何突然说这番话?”

    韩当沉声吁气,面不改色,说道:“大汉天下的太平日子只怕时日不多了,韩某这几日游走郡内,听闻了不少中原之事。各州贼寇四起,官家苛捐杂税,民间疾苦百般。又兼有接连数年的大旱,饿殍遍地。此等种种,无不是乱象前兆。”

    祖昭暗忖:看来,韩当果然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悍将,能够仔细观察时事,做出长远预判,这才是明智之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顺着韩当的态势换上一副严峻之色,不过却没有急着说什么话。

    韩当下意识看了祖昭一眼,继续说道:“乱世将至,必出英雄。祖公子是当世难得的人杰,少年英雄四字当之无愧。”

    祖昭面色平静,语气诚挚的说道:“在下本以为韩大哥是单纯好勇之人,然而听得适才一席言,这才恍然明白,韩大哥竟也是心怀天下的豪杰人物。”

    韩当并不惊讶的问道:“如此说来,祖公子也是自己的见解?”

    祖昭望着远处正在进行骑术比试的人群,意味深远的说道:“只怕今岁过后,各地再也不必组织入冬备盗了。到那个时候,我大汉疆土上无处不是横行逆贼。然而,最让人担心的倒还不是这些,韩大哥也说乱世出英雄,怕就怕英雄反过来会造乱世。”

    韩当眉宇微蹙,经过一番思索之后方才有所恍悟,他深以为然的叹息道:“朝纲渐乱,若再逢天下大乱,狼子野心者恐怕不在少数。”

    祖昭点了点头,颇有意味的说道:“在下虽资历尚浅,但家门三代行伍,父辈、祖辈时刻教诲,身受国恩,不容懈怠。我祖家虽未曾出过万户侯,可心有此志,矢志不渝。我祖昭定要以身践行,不辱家门。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操练备盗,便是在下涉足的第一步。”

    韩当笑着赞道:“祖公子有此雄图壮志,何愁不能立下千秋伟业?”

    祖昭忽然转身,郑重其事的向韩当鞠躬行礼,恳道:“韩大哥既同是心系社稷之人,又兼得一身好本领,在下斗胆,诚心相邀韩大哥能共商大计。”

    韩当脸色没有太多改变,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看出祖昭是有意拉拢自己,如今自己虽然同样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十分看好,可有些事总有为难的地方。他肃穆的吁出一口气,眼神看向院方,惆怅万千的说道:“祖公子盛情,韩某本不应该推辞,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韩某与祖公子有太多不同之处,无论如何有放不下的东西。”

    祖昭原本还想多问下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他早先就很清楚韩当的为人,率真而坦荡,若是想说的话绝不会婆婆妈妈,若是不想说的话也是绝口不提。他不掩惋惜,最终没有再多加劝说什么,缓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说道:“我知韩大哥并非毫无担当之人,既如此,在下也不多劝。不过,他日韩大哥若真正得了闲暇,可一定要告知在下。”

    韩当爽朗的笑了笑,对祖昭的干净利落很是欢喜。

    操练到傍晚,祖昭将韩当赠送的狍子奖赏给获胜的一方,又陪同获胜诸人到镇上酒家吃了一碗酒,然后先行打道返回北郭亭。获胜一方当中有不少祖家子弟,便任由他们留下来喝完这顿酒,罢了再结伴同归。彼此都正值青壮,无甚可担心。

    一行人边走边聊,很快出了安阳亭,来到北郭亭的官道上。

    众人还在讨论今天下午比试输赢的事情,时不时也有人偶尔重提韩当与祖昭的交手。然而就在快到北郭亭驿站路口时,迎面忽然奔来七、八骑人马,各自举着一柄火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伴随着凌乱而急切的马蹄声,呼啸着向这边而来。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祖昭眯起眼睛细看,他尚没有看清楚来者容貌,只听对面那七、八人当中已经有人先行叫唤了起来。

    “看,是大公子回来了。”

    叫唤的声音很熟悉,似是祖家庄子弟。

    那七、八人顿时放慢马速,在祖昭近前停了下来。仔细一看,为首一人竟是祖湛。

    祖湛与祖昭年龄相仿,但自小都是在帮家中张罗内务,并不是很善骑术。因而现在在马背上很是别扭,在见到祖昭等一行人后,方才有一股如释重负。

    “大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正要去西河桥寻你呢。”

    “阿湛,何事如此匆忙?”祖昭勒住缰绳,正色询问道。

    “洪叔刚从令支县回来,出大事了。”祖湛连忙补充的解释道。

    “什么?”祖昭神色生变。他看从祖湛的脸色上看得出来绝非是什么好事,尽管自己第一念想是洪叔在返回徐无途中遭遇反盗贼、胡马,可转念又寻思,徐无、令支两地相距只有六、七十里,而大汉驻边军队就在两县之间的卢龙塞。祖家商队与县里走贩来往两县如同闲庭漫步,好几年都没出过什么大事。这会儿又怎么可能遭劫?

    “啥,发生啥大事?”一旁公孙隆原本还沉浸在比试失败的郁闷之中,这会儿才听完祖湛的话,顿时换上一副急公好义之态,忙不迭的追问道。

    “边走边说。”祖湛迫切的说道,说完便调转马头往回走。

    祖昭踢了一下马肚子,快步跟上祖湛。公孙隆与几位家中地位不弱的子弟也连忙上前。

    众人沿着官道一路折返,零碎而无章法的马蹄声带着让人无比焦虑的臆想,

    “洪叔的队伍在回徐无的途中被一伙马贼伏击,劫走了我们刚买下的十二匹良马,连洪叔他们的马也被抢走了八、九骑。”祖湛忧心忡忡的说道,他在说完这番话后无比惆怅的长叹了一口气,神情别有凝重。

    陪同祖湛一同出来的几名祖家子弟,同有类似的低沉脸神色。

    “伤了多少人?”祖昭察觉到异样,肃然的问道。

    “此行连洪叔在内,共去了十六人,眼下……只回来九人,其中两人伤势不轻。”祖湛语气十分沉重的说道,说到最后甚至都有了几分哽咽。

    与祖昭一起刚从西河桥回来的众子弟听得此言,无一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右北平郡虽是边境,屡有贼寇之事发生,可像此次这般重大伤亡的情况少之又少。尤其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令支县购买新马,过往七八年都未曾发生过差池,岂料一发生竟发生的如此惨烈。不仅如此,其中一名子弟的父亲正好此次陪同洪叔前去购马,此时已经着急不已,连忙向祖湛询问伤者和归来者的情况,在被告知只是受了轻伤后,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在接下来的路上,祖昭一言不发,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沿着官道直接来到祖家庄后院大门,此时后院门外早有七、八名持械祖家子弟守卫,这些子弟在看到祖昭、祖湛回来,连忙上前协助拉住缰绳。他们无不是满脸严峻,形如大敌将至。透过院墙,后院一片灯火通明,传来许多混杂不堪的人声。院子深处还有阵阵不能停息的女眷嚎啕大哭的声音。

    过了后院大门,在马场前面的空地下马后,祖昭等人看到马场另外一侧停着几匹各有不同程度负伤的马,即便是在阴暗之中,也能看出这些马身上**的血迹。若是往常洪叔在场时,必然会立刻安排人前来诊治这几匹受伤的马,可惜的是这次受伤的马当中有一匹正是洪叔本人的坐骑。

    祖湛让一名仆从赶紧先去中堂上通知祖昭已经回来的消息,之后领着祖昭、公孙隆等人快步赶去。刚穿过第二层院子的门廊时,迎面疾步走来几名家中长辈,为首的正是祖湛父亲。祖湛先向父亲简单行礼,又把路上遇到祖昭一事提及了一句。

    “三叔。”祖昭打招呼道。

    “你阿公已经在堂上,洪叔人也在。公孙家的客人暂时请回西院去了,不过淳于大人尚在。这会儿县府陈君应该收到消息了,或许再晚一点也会到府上来。你们先过去,我与你七叔、十二叔他们这就去寻阿繁和李啬夫来。”三叔面色忧虑的说道。

    祖昭知道三叔口中的阿繁是何许人,此人名叫祖繁,按辈分应是他的族侄,不过年龄却要比自己大上五、六岁。祖繁前年以勇猛方正之名被召为郡中游缴,如今正驻在离北郭亭不远的乡镇上。游缴专司一乡治安,如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少不了要请其来帮忙。

第26章,世道不平

    别过三叔等人,祖昭、祖湛等人继续往中堂前去。

    半个时辰之前,中堂原本还在布置今晚晚宴,院中的桌席摆放整整齐齐,厨房方向仍有徐徐炊烟。本是美酒佳肴的好时辰,却不料突遭变故。热闹的氛围顿入冰谷,整个中堂大殿内内外外无不充斥着肃杀之气。早先听闻的那些哭泣声就是从旁侧的小厅传出,女眷不得轻易进到殿内,只能暂避于帷帘后。

    殿堂偏门外,有一管事老仆等候,迎着祖昭、祖湛等人来到殿内。

    刚跨入偏门的门槛,祖昭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仔细一看,便看见堂下有几个浑身染血的汉子,正是去令支县购马的洪叔等人。洪叔伤势不轻,正躺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沉重,尚且仍保持着清醒的意志;另外几人伤势不一,好在还有三人只是皮肉轻伤,这会儿就站在洪叔左右,余者则都坐着休息。重伤危殆者早就抬到南院救治。

    堂上、堂下各站着许多族人,一个个皆是愁容密布。

    祖举与本族三老并列席在上座,淳于沛站在略下方的位置,脸色异常严峻。

    众人听到祖昭等人进门的动静,只是略略回头看了一眼,并无人像往常那样热情招呼。

    祖昭顾不上向长辈们行礼,快步奔至堂下,切声向洪叔问道:“洪叔伤势可好?”

    洪叔对大公子如此关切很是感动,用嘶哑无力的声音颤巍说道:“有劳大公子关心,倒是还死不了……”

    祖昭又向其他伤者简单慰问,在确定众人无大恙后,方才郑重其事复问道:“两县如此之近,岂会发生这样的事?”

    洪叔满是愧疚,摇头道:“正是因为两地较近,我等未曾大意松懈,这才让贼子得手。我高洪办事不力,愧对太老爷和大公子的信任……”

    祖昭正经说道:“洪叔切莫自责,此事谁也不曾料到。倒是那些贼人十足可恶,竟为劫财而下此狠手。我祖昭绝不善罢甘休!”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犹如磐石般不可撼动。

    言罢,他转过身来,向堂上的祖举、淳于沛与其他长辈行了一礼,又道:“请阿公吩咐,孙儿愿率本门子弟亲往追查凶徒。”

    众人见祖昭直截了当有此要求,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惊奇。在他们看来,祖昭平日虽有习武练马的习惯,但无论出入都能保持儒雅的一面,着实不曾料到突然之间会有如此之重的杀气,当真是一改往日平和的面目。

    不过对此也绝非无迹可寻,毕竟今日突发如此严重的事故,都伤了好几人性命,任谁都会有义愤填膺的反应。

    祖举略显些许迟疑,语气凝重的说道:“昭儿,此事不可鲁莽,必然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旁祖昭的七叔公祖宾一副持重之态,跟着说道:“这会儿已派人到县府报案,待到陈县君来后,再共议缉贼之事。”

    祖昭沉思小许,转而又向左右同辈问道:“可曾派人去寻回遇害者遗体?”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无不生出诧色。尽管寻会遇害者遗体是理所当然,但也不可能在出事之后立马前去,天色已暗,路途莫测,实在有太大的风险。

    祖举正声道:“昭儿,你今日怎会如此沉不住气?此事我自有分寸,一切待陈县君来到后再行计议,到时候少不了与县府差役同去事发现场。”

    祖昭坚持说道:“阿公,孙儿这十多日与安阳亭众义士操练,所为之事不是别的,正是备盗御寇、拱卫乡邻。今日竟突发惨案,孙儿绝不能坐视不理!退一步说,我祖家虽然不算什么官宦名门,但好歹三代军戎,岂容宵小毛贼来犯?报案于县府理所当然,但若事事都相求于县君大人,外人闻得,必会小觑我祖家无人。”

    他说话时的神态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几乎句句在理也针针见血。

    祖举神色震动,一副作势要暴怒之态。可在仔细思索后,深知孙儿所言不错。祖家好歹是徐无县有头有脸的望族,眼下又有外郡贵客在府上暂住,若是不能体面的处理好这次遭劫一案,非但不利于祖家于本地的名声,深知还会影响与公孙家的联姻之事。

    但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心有懊恼,就是怪责自己这唯一的嫡孙实在太过冲动,凡事都推义气为先。追回遇难者尸首一事纵然无人提及,他照样心中有数,会酌情另行安排。熟料祖昭于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强硬措辞,俨然不留任何退路,现在这会儿黑灯瞎火,若执意带人前去事发现场寻人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折了颜面是小,万一唯一嫡孙有个三长两短,祖家今后的脉络何去何从?

    祖昭见祖父脸生忧虑,当即进一步说道:“阿公放心,孙儿虽然初出茅庐,但这些年好歹练就一番本领。洪叔他们不过是一时失手,让那帮贼子侥幸得手而已。如今我祖家子弟整装出发,岂容那些小贼胡乱?”

    这番话多少给了祖举一些安心,他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并非担心你会遇上贼子,只是天黑路远,着实不便。再者待到陈县君到来,拟定搜捕方略,一劳多得,反而方便。”

    祖昭没有再用强烈的语气向祖父顶撞,而是渐现伤感的说道:“自家兄弟遇难,遗孀泣不成声,我等总要做些什么才是。”

    跟着祖昭一同来到中堂的几位青年子弟听完这句话,一个个大为感同身受,情绪止不住的激动了起来,纷纷叫嚷着赞同祖昭的话。纵然他们不自诩平日有过操练,但北地男儿多争强好斗,心中有一口恶气无论如何也顺不下去。

    “对,大公子说的对。”

    “我们总得做些什么。”

    “要让我们追到那些劫马贼,定要血债血偿。”

    “我也同去。”就连一旁站着的公孙隆也颇受影响,大声的喊道。

    气氛所至,众青年子弟人心躁动,一个个摩拳擦掌,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气。

    祖举见此,自知不能再拒绝,否则只会让淳于沛以为祖家虚有其表,又或者是自己顽固不化。缓缓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正色到:“既然如此,昭儿,你便将平日与你同去操练的子弟召集起来,配马带刃,随你先行去往一趟。不过切记,务必小心,若有任何发现,要立刻遣人回报。可明白?”

    祖昭郑重应道:“孙儿铭记。”

    说完,他马上央托祖湛去召集平日与自己同去西河桥的子弟,集结后先到后院马场做足准备。毕竟以往出门并不会携带器刃,最多也只是携一副马而已,真需要大打出手时,还得去往仓库调取兵器。

    公孙隆犹豫的看了淳于沛一眼,淳于沛也看了过来。正当淳于沛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公孙隆忽地把心头一横,不顾一切的追着祖湛等人的后面跑出了中堂。淳于沛重重叹了一口气,无计可施,只能由得这好义的公子哥去。

    在后院忙碌准备的过程中,祖昭又专门向洪叔等人询问了遭劫的细节,包括遇袭地点、贼人人数、贼人装扮和配备等等细节问题。这些情况早在祖昭还没回来时,众人已经向祖举和家中其他长辈说过,于是又轻车熟路并且更为详尽的复述了一遍。

    “当时路途昏暗,有些看不太清楚,估摸的应该有三四十余人。远处可能还有埋伏的人,不过也不能太确定,若真如此,恐怕贼人之众已然超过五六十。”

    “最先袭击我们的贼子都是有马的,我被刺倒后倒是留意了一下,可能有是二十骑,至少有十、五六骑。贼人的马不算高大,比河曲马差远了。”

    “他们的兵刃大多不同,骑马那几人使得多是长枪和朴刀,后来徒步围上来的贼人则是什么都有,马槊、木棒、钉耙甚至还有锄头。”

    “如此说来,这些人多是寻常百姓么?”祖昭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不是百姓不好说,他们的衣着一时半会没看清楚,但有一点,所有人无不是用统一的黑布蒙住脸颊,看不清楚模样。”

    “蒙住脸颊?”祖昭深沉的重复了一句,心思旋转飞快,隐隐约约有所猜测。

    这时,祖湛再次回到中堂,告知后院众子弟已经集结完毕。

    “贼子势众,大公子务必要小心才是。”洪叔挣扎着直起腰,语重心长的说道。

    “洪叔放心,我去去就回。”祖昭点头应道,言罢,起身又向祖父和其他长辈告辞。

    祖举再三叮嘱小心,脸色虽一如既往肃穆,可老迈的双眼中透着关切的神光。

    出了中堂,祖昭疾步如疾风般穿梭走廊。来到后院马场时,只见马场前已经聚集了四十余青年子弟,这些人并非全部曾与他同去西河桥操练过,但因此事太过激愤,于是主动参与此次出寻的队伍。人人手持兵刃和火把,笔直伫立,火光映照在兵刃上闪出熠熠辉光,既有炙热的一面也有寒冷的一面。

    一名站在最前方的青年子弟见到祖昭,大步上前递来一副长弓和一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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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度的父亲公孙延,逃官到了玄菟,而公孙度却做了郡吏。当时玄菟太守公孙王或的儿子公孙豹年方十八,但却早折了。公孙度少时也叫豹,又与公孙王或的儿子年龄相仿,公孙王或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送他去学习,并为他娶了妻。后来又向别人举荐,让他任尚书郎,后来又升为冀州刺史,但因谣言,旋即被罢免。】

第27章,连夜追查

    祖昭没有多言其他,接过缰绳,装好弓和短剑,纵身上马。

    众子弟见了,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跳上马背。

    随着一身轻喝,祖昭率先策马奔出后院大门,众祖家子弟接踵而至。逶迤的火光在黑暗中组成一条长长的辉线,马蹄声代替了骑士们心中的怒火,简直要比手中所持火把更要汹涌。

    高洪等人遇袭的地方,是相距徐无县东北方向三十里的八里堡。祖昭带领众子弟在夜幕下一路疾驰,先经过了县城城郭,来到郊区后又穿过了一片稀疏的林子。渐渐的,人烟越来越少,前方只剩下一望无垠的丘陵。

    八里堡与西河桥一样,是附近亭乡百姓自发汇聚的集市场地,不过因为再往东行几十里的路便过了郡界,故而此间平日里并没有像西河桥那么繁荣和热闹。祖昭等人前后行程一个时辰,来到八里堡时只能看到数不尽的荒凉,似乎方圆百里之内连半分人烟也看不到。

    “阿成,你带几个人向北走一段,那边地势较高,看得清楚一些。不要离的太远。”

    马背上,祖昭按紧腰间短剑剑柄,语气严峻的吩咐到。

    “是。”阿成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几名祖家子弟紧跟自己。他们调整坐骑的方向,离开大队人马向北而去。两队人保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相互之间随时可以照应。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了半里,在前方领头的祖昭下意识放慢速度,身后的队伍跟着慢了下来。既然是来搜寻遇难者遗体和其他可用的线索,必然要小心认真一些。

    这时,奔行在北面的一队人中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快看,前面树下有动静。”

    这一声让所有人提紧了一口气,有人下意识伸手去抓马背上的弓,更有甚者已然拔出了短剑或挺起了长枪。众目寻着声音指示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前方一颗孤零零的矮树下,似有一抹黑影再来回晃动。

    祖昭下意识重踢了一下马肚子,加快速度赶过去。不多会儿,距离拉近,他借着星月之光依稀辨认出那黑影竟是一无主之匹马。

    “大家小心。”他立刻高呼了一声,“阿仲、阿斌,从侧面绕过去。”

    “是,大公子。”

    “都看着点周围是否有其他动静。”祖昭又补充道。

    队伍渐渐呈扇形向那颗树包围过去,最外围的几人不停打量四周,谨防贼人会随时出现。

    一众人来到树下,几名年长的子弟没有下马,带着人占据在附近几处居高的位置,高举手中火把,把光线范围扩展的更远。方圆一览无遗的丘陵地形就如同一张染黑的绸布,浓而粘稠,除了忽大忽小的夜风席卷而来的声音,再也不见任何其他的动静。

    祖昭和左右几名子弟飞快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树下,在周围其他子弟火把光亮照射下,他们看到一匹棕色骏马正茫然的停在那里,马头套好了缰绳,马背上也有一副皮质坐垫。不仅如此,马肚和马臀有多处伤痕,不过伤口已经被凝冻起来不再出血。

    “大公子,这马……好像是我们庄上的马……”一名子弟立刻说道。

    祖昭心里记得很清楚,贼人的坐骑都是杂马,而眼前这是一匹超七尺高的大马,显然就是自家庄上的马无疑。

    “你们几个,四周看看。阿成,你带人继续向前寻一阵。”一念及此,他果断下令道。

    “是。”

    “大伙跟我走。”

    一众子弟很快有秩序的展开行动,一拨人慢速继续向东北方向寻去,另一拨人则催着坐骑迈着碎步,散开到周遭探查。

    祖昭围绕着这匹手上的马仔细检查了一番,心中生出许多疑问:贼人既是劫财劫马,为何却让这匹马走脱?除非事发地要离此处更远!

    片刻不到,不远处传来大呼声:“快来人,找到祖三哥和大兴里的六叔,快来人。”

    祖昭眉宇紧蹙,眼下完全可以确定事发地就在这里,但贼人为什么不劫走这匹马?他暂时压下这个疑惑,交代三名子弟留在树下后,带着其他人赶往呼声传来的地方。

    就在离树向南百步之外,几名子弟正举着火把围聚在一处。有两名子弟相隔不远蹲伏在地上,在他们身旁分别躺着一具沾满尘土的尸首。缭绕的火光映射下,可以辨认出二人皆是祖家此行遇袭的受害者。

    “三哥被一箭射穿了喉咙,真狠。”蹲在第一具尸体前的年龄稍长的子弟说道,语气十分凝重,透出三分凄凉。

    祖昭在“祖三哥”面前蹲下,检查了钉入对方颈部的羽箭。

    “火把。”他忽然发现了什么。

    左近的一名子弟赶紧凑上前,将手中的火把压低了一些。

    “这支箭通体全黑,连箭羽也是染黑的。”年龄稍长的子弟诧异道。

    祖昭探手摸了一下那支箭的箭羽,羽毛并不是寻常的鸡毛、鹅毛,倒像是某种飞禽羽毛。飞禽羽毛虽说不是什么罕有之物,但相对而制作成本要昂贵许多。他不禁猜测,莫非这羽箭是弓手的特殊标志?若真是如此,要寻找这个弓手的下落并不困难,甚至也能借此推测对方是一个绝对自信又张狂的人。

    “把箭取出来,将遗体归置好。”他吩咐了一句,随即站起身走向另外一具尸首。

    第二具尸首并无异常之处,只是死于寻常的刃器重创。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众祖家子弟陆续找寻到其他遇难者的遗体,统共七人,人数已然齐全。然而除了最先寻到的两具尸体之外,另外还有两人是被通体黑色的箭致死,一人命中胸膛、透穿心脏,另一人更是直接射中一只眼睛,皆是一箭毙命。

    祖昭在检查完这三具异样遗体后,心中顿感此事非同小可,袭击祖家马队的人也绝非是寻常小贼。黑暗中发出三支箭,要了三个人的命,这是何其锐利的眼力和箭法。

    “阿成,可有找到贼人的踪迹?”

    在将所有遗体用皮革安置好后,祖昭向刚从远处巡视回来的阿成问道。

    “我们在北面发现了一些血迹和马蹄脚印,不过天太黑,怕是不容易追寻下去。那帮贼子应该是往北面逃走了。”阿成回答道。

    “北面么?既然有线索,咱们还等什么,大伙一起追下去,倒要看这些小毛贼能逃到哪里去。”公孙隆激动不已的说道,最是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祖昭沉思片刻,若是没有发现黑箭的蹊跷,他必然会坚持追下去,眼下离案发时间过去不算太远,第一手的线索十分重要,追上贼人的可能性也是最大。若是还要等到明天,谁也不能料定这些贼人逃窜到何处。可是考虑到贼人当中有一个狠手,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决不能轻易托大。

    “夜行风险太大,既然贼子逃远那就只能从长计议。我们此番前来首要之事是寻回本家兄弟的遗体,既已经找到,自然要立刻送回本家,以慰藉遇难者家属。待到明日天明,再叫上祖季他们,再专门寻贼人下落。”他郑重的说道。

    众人或有少许不甘心,但对于大公子的话莫敢不从。公孙隆虽仍是一副气急败坏,但因为很是钦佩祖昭,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上马前,祖昭向北方远处凝望一阵,心绪万千,总有一种波澜渐起的预感。

    返回祖家庄途中,公孙隆忍不住猜测的说道:“贼人从北边来,又逃往北边,会不会是越境的胡人?我虽不知右北平郡是什么情况,但是在我们玄菟郡,时常都会有胡人闹事,实在可恶的很。”

    几名附近的祖家子弟听得这话,跟着一阵讨论。

    然而祖昭从始至终却是没有说话,一副深思的样子。他并非没有听到公孙隆的话,只是认为现在单凭猜测是没有太大的意义,黑灯瞎火之下,连幸存者都说不清楚贼人的身份,胡乱猜测反而会误入歧途。

    刚回到徐无县地头,迎面的官道上突然奔来十多骑身影。近前后才发现,领头的人原来是祖季和另外十几名刚从西河桥回来的子弟。今日下午的比试祖季一方是获胜者,循例留在镇上酒家吃了一顿大餐,顺带还分食了韩当送来的大狍子。吃罢酒回到祖家庄,听说洪叔事故之后,祖季等人不由分说便追将出来。

    碰头之后,祖季尚有一身酒气,不过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脸色和腔调,忙不迭的向祖昭等人询问下文如何。祖昭简单交代了两句,然后与祖季一同返回祖家庄。

    祖家庄依旧灯火通明,不仅如此,前院大门口外多出了几辆有所装饰的马车,以及一队带刀并身穿整齐皮戎的侍卫,正是县府召集来的门客和都尉手下役兵。祖昭先亲自安置好遇难者遗体,后又吩咐祖季带领一众平日参与操练的子弟,以二十人分一组轮流休息并协助照看、打点庄园上下杂务。

    祖季郑重应命,与祖成、祖仲等人着手编组庄上闲散男丁。

    公孙隆本打算跟着同去,无奈人困马乏,走了一半儿便又转而回西院去了。

第28章,黑箭之凶

    中堂大殿上,祖家几位话事的长辈犹在,其余壮年和青年要么被劝回家中休息,要么则在庄园其他地方帮忙;洪叔等人亦被带到下厢房休息、疗伤;早先派人去请的县乡官僚,这会儿也都到场,正与祖举、淳于沛等人协商此案。这一夜注定不得安稳,失去亲人的家眷们哭泣此起彼伏;整个北郭里虽只有祖家庄有灯火,但黑暗中仍然有许多无从安睡的人们。

    祖昭忙完手头上的事,赶回到中堂大殿向祖父和其他长辈复命。

    县长陈大人、县尉文泰、游缴祖繁、啬夫李干都是一副严峻神色,正与祖家长辈们谈着话,见到祖昭到来后,简单形式的问候了一句,祖昭则一一答礼。祖昭刚会到庄上时,自有人将消息汇报到中堂上,因而祖昭这会儿也没有太多需要交代,仅仅只是三言化作两句概简的又介绍了一下是如何寻找到这些遗体。

    “贼人逃脱的痕迹是往北?再北那便是胡地了,难不成又是胡人作乱?”啬夫李干人微言轻,这会儿被安排在堂下落座,他想当然的插嘴说道。

    “怎么可能,徐无、令支两县有卢龙塞驻军之地,胡人岂敢在我大汉驻军眼皮底下作乱,当真欺我大汉无人吗?”县尉文泰冷声冷气的说道,他一介武夫,自有武夫的粗脾气。

    “无论如何,明日天一亮,我便派人往北去追寻。兹事体大,我必会尽快奏报到郡里,央请郡府大人下海捕文,传檄各县,严缉凶徒。”陈县君官腔官调的说道,摆出一副严肃而又煞有其事的样子。

    祖家众人都知道陈县君最擅长放空话,尽管说的铿锵有力,可于实际似乎并无太大的作用。县中出了重大命案,往往都会第一时间上报到郡府,至于是否能有下文,还得看郡府本人是否认为这是一件重要的案子。如今国不安宁,民间疾苦万般,盗窃杀人比比皆是,哪怕真有官员有心办案,恐怕也未必忙得过来。

    “如此,便有劳陈大人代劳。不过此一案害了七人性命,实在骇人听闻。我祖家上下深为震怒,也绝不会轻易就此罢休。”祖举抑扬顿挫的说道,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提前向陈县君打一声招呼,祖家势必会在官府行事之外采取私下行动。

    “官民联手,本是有迹可循。届时一有新的消息,我这边定会立刻支会祖老将军。”陈县君心领神会,虽说私事公办不在法理之内,可祖家毕竟是地方豪族,不仅家大业大,甚至在调查此案的效率上还会超过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了事了。

    “如今此事尚有几处疑点,若要尽快缉拿这些凶徒,恐怕就得先从这些疑点着手。”身任游缴的祖繁定力十足的说道。他本是祖家人,家世在祖氏一族内部也算不错,自己之所以能顺利被举为勇猛方正,多少是沾了本家的名声。如今本家出事,少不了要更加尽心才是。

    听得此言,众人目光很快便落到了祖繁身上。

    “嗯,不说别的,就说徐无、令支两县如此之近,附近不远又有官军坐镇,十多年来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大案子,今日倒偏偏发生这般劫财行凶,这已然是极大的一处疑点。”文泰虽是粗狂的人,但县尉任上多年,经验十足,立刻便说道。

    “不仅如此,若真如洪叔所言,贼人行动有条不紊,那他们理应是有备而来,早早计划了在此伏击。这就让人奇了怪,其一,贼人是如何知晓洪叔来往日程?其二,洪叔一行此次不过是循惯例去令支马市看看,并不保证会购买,贼人莫非一直在暗中盯梢?其三,纵然洪叔购了马,也不过区区七、八匹种马,为了这点钱财,如此铤而走险,会否太不值当?”祖繁语气一丝不苟的说出了这番推测。

    一旁的祖昭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位年龄比自己打的族侄,很佩服对方的心思缜密,果然是一个合格的游缴。

    众长辈与淳于沛等人,同样对祖繁的推测很是赞同,纷纷点头。

    几位叔伯辈根据祖繁的推测,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阵。大家都极力否认祖家有内鬼,毕竟出卖洪叔让贼人赚走几匹马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再者祖家上上下下,无论直系、旁系,无论富贵、贫贱,如今都能一份稳定的生计,犯不着有什么大怨恨。如此一来,唯一能够印证的那就是在令支县看马时,被怀有歹心者盯上。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祖昭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既然这些凶徒夜里都还蒙着脸,可见是害怕别人认出,单凭这一点应该可以排除胡贼和山贼。显然应该是一些穷乡僻壤的刁民,这些人今晚杀人越货,明日还要抛头露面,故而才要蒙面,以防万一。”

    议论的声音很快消弱下来,大家顿时向祖昭投来目光。或有人从来未曾考虑到这个细节,又或者是疏忽大意,直观上认为劫匪大多都会蒙面,以防官府拟出捕盗的文书。现在听到祖昭这么说,确实让人大感恍然。

    县尉文泰缓缓点头,赞同道:“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早先就听闻郡里多地都有刁民作乱之事,据说在涿郡、冀州等地的民间还闹出什么太平道,信道者无不是狂热至迷,对那些持九节仗的上师言听计从。哼哼,简直是妖言惑众,鬼迷心窍。”

    一提及到太平道,在场众人有不同程度色变。在场之人无不是贵族、世家出身,对于底层老百姓声势浩大的集结,向来都是有所顾虑。可以说,他们所在的阶级必然与农民阶级是对立的,形如水火。历朝历代单反农民暴动,地方的财主、贵族十之**处在矛头之锋上。

    淳于沛颇有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在我们玄菟郡各地县乡里,也有人在传道太平道,公孙郡守对此颇有忧虑。只不过这些人又无犯事,无非是贩售一些符水,郡府根本无从处置,只能由着任着。”

    下座的啬夫李干忧心忡忡的说道:“小人也劝过本县信道者,叫他们千万不要闹事,但那些徒众未必听得进去。唉,长此以往,恐怕会生出大乱子。”

    陈县君顺着众人的言论说道:“莫非,此次劫案会是这些太平道徒所为?”

    众人默然不语,隐隐约约似是在默认这一点。

    倒是文县尉很是武断的说道:“未必是也未必不是,必然要先调查一番方能确凿。”

    祖昭的看法与文泰一致,经过短暂思索,他又说道:“此外,适才在下在检查尸首时,发现有三人却是死于一箭毙命。这或许不算奇怪,不过,在下要说的是置人于死地的箭皆是通体漆黑,连箭羽也是被染黑过的。”

    言罢,他向站在大门门槛附近的祖成递了一个眼神,祖成马上上前。从尸体上取出的箭已经用布块包裹好,他打开了布块,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仔细传看,大多是一脸疑惑,然而轮到文县尉手中时,倒是下意识停留端详了一番。

    一旁的祖繁不禁问道:“文大人,可有线索?”

    文泰沉吟片刻,没有急着说话,忽然把目光转向了首座上的祖举。

    在场众人不由自主顺着文泰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祖举仿若遇到晴天霹雳一般,神态略显几分僵直,老迈的双眼中透着几分惊疑不定的神光。任谁看到这里,都知道祖举显然是知道一些关于黑箭的线索。

    文泰等了一会儿,见祖举不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口道:“老将军,当初在下任职上谷郡时,曾听说过塞外胡地有一悍匪专用黑箭,五十步之内一箭毙命。时值羌人犯境,度辽将军指派军司马尹端领兵三千往上谷郡镇压,那黑箭悍匪正在羌人部中,是役射杀我汉军将士一十九人。”

    听完这番话,左右无不大感惊奇,殊不料竟还会有这样一段传奇故事般的陈年往事。

    就连祖昭自己也深感意外,看样子文泰早年是与祖父相识,而且黑箭悍匪一事显然与祖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时,陈县君忙转向祖举问道:“祖将军,竟有此事?”

    祖举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说道:“我记得那年应是熹平元年,应上谷太守求援,张将军调派尹司马一部赶往驰援。羌贼虽猖獗,但岂是我大汉天军的对手?前后三次作战,尹司马便将羌贼打得落花流水。而就在第二次作战结束后,张将军委派我前往尹司马营中传令嘉奖,也正是那次我初与文县尉见过一面。”

    文泰接过话进一步解释道:“当时尹司马一部与上谷郡本地军民合为一处,因而在下同在军营之中,故得幸结识祖老将军。”他说这番话时,还是透露出几分对祖举的尊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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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端原为东汉名将张奂担任护匈奴中郎将时的司马,与鲜卑、乌丸、羌人作战有功。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尹端协同张奂、董卓大败转战并凉二州,打破外族,后升任会稽太守。在职期间举其主簿朱儁为孝廉。熹平元年(公元172年)会稽郡民许韶父子起义,尹端被刺史以“讨贼不利”之罪弹劾,订位死刑,为朱儁贿赂官员而得救,输作左校。】

第29章,侄辈游缴

    “这么说,那黑箭悍匪应是胡人?”淳于沛惊异的问道。

    早先都已经推测过关于胡人的可能性,卢龙塞近在眼前,胡人胆敢在汉军驻扎地附近犯案,着实是太过大胆妄为。

    “上谷郡反击羌人的最后一役,我随同大军一并出战,战场上倒是与那黑箭悍匪交过一手。当时羌人败势已定,那黑箭悍匪似是要输死一搏,误以为我是尹司马,于是拼命向我这边冲来,冲到百步内时便射来一箭。那一箭着实凶狠,不过庆幸犹是被我闪过。之后我又弯弓回射一箭,至于是否命中,也尚不得知。总之,羌人很快大势已去,那黑箭悍匪或死于乱军之中,又或逃走,不得而知。”祖举用回忆追述的口吻说道。

    说完这番话,他脸色依旧异常严肃,就放佛当年的那场战斗历历在目,当时的凶险在心头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祖昭从未听祖父多谈起当年戎马岁月的一些事迹。张奂任度辽将军时汉朝与胡人并无什么大阵仗,唯一引起史书争鸣的作战,反而是张奂被宦官曹节矫诏利用,率军镇压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潘意图驱除宦官的兵变。正因为如此,祖父在张奂帐下任职期间,诚实的说并无太多值得称道功绩,尤其身为“账下督”,敬让的人才会称一声“将军”,否则也无非是度辽将军的警卫人员罢了。

    现在听完这段故事,或多或少是对祖父有更深的认识。

    当然,当他更诧异的是,这三支黑箭竟然还能追朔出这遥远一段历史,实在太过戏剧。

    “莫非,真是当年那黑箭羌匪不成?可是熹平元年到今日,时隔已经十多年,那羌匪岂能还这般凶狠放肆?”陈县君疑惑不已的说道。

    “这才是让我感到不解的地方。”祖举语气沉重的说道。

    “阿公,假设这羌匪当年未死,如今大约是多少岁数了?”一阵沉寂,祖昭开口问道。

    “恐怕少说也是近五十的岁数。”祖举说道。

    “年近五十的人,还能有如此厉害的箭法,只怕不太可能吧。”淳于沛疑虑的说道。

    “是,着实不太可能。”祖繁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其他几位长辈跟着交头接耳议论一番,虽说事情颇为蹊跷,但大多还是宁可认为这只是巧合罢了,又或者是另有他人假借当年黑箭羌匪的名义作案。

    “阿公,无论是否真是此人眼下都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些凶徒绳之于法。贼人劫了马,又有可能是两郡边境的乡民,那他们下一步必然会想方设法将马转手贩出换得现钱。孙儿认为,当务之急,我等应着重打听附近各县马市,看有无人急于出手相似种马。”祖昭打断了众人主观猜测,说出了他的办法。

    中堂大殿上的目光再一次转移到祖昭身上,大家都觉得祖昭提出的办法大有可行之处,不仅理清楚了一些混乱的线索,更是对祖昭分析事物的能力大为赞叹。

    “嗯,除此之外,也应该分派人手前往令支县马市,打探最近马市附近经常出没的可疑人士,并且也要密切注意两郡边境各偏僻村落,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刁民蠢蠢欲动。”祖繁顺着祖昭的话之后,又补充的说道。

    “跨境查案,此事怕有不妥……”陈县君面露疑虑之色。

    “县君大人放心,此事完全可以交友祖家庄子弟来办,我等只不过是为了调查线索,若真查到凶徒窝藏在辽西郡内,届时在呈情到辽西郡守也不迟。”祖繁抢先说道。

    “如此,倒也是一个办法,那就先这么办。”陈县君稍微安心,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具体细节和分配人手,众人又进行了一番讨论。起初陈县君倒是接连敷衍,并不打算立刻承诺调派县府的役兵和门客,毕竟此事过于复杂,他从始至终都不希望惹祸上身。可耐不住玄菟郡别驾从事淳于沛在场,加上文县尉、祖繁二人每每都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应承下来。

    陈县君明日一早会签署官文交由文泰、祖繁二人执行,至于跨界打探之事,则全部推诿给祖举本家人来办。趁着这个机会,祖昭、祖季、祖成等一众青年子弟,少不了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早先那会儿祖举倒真是很担心祖昭会有什么闪失,然而这一去一回,再加上刚才展露出的辨析能力,可见自己的这个孙儿果然是奇才,于是也没有太过纠结。

    对于祖举而言,他自是不相信十几年前的黑箭羌匪还会再回来,此次行凶十之**另有他人。当年他便不尽信军营中传言那“黑箭”有多么厉害,习武之人骨子里少不了争强好胜,如今祖家人丁兴旺、子弟众多,又有本地官府支持,纵然“黑箭”东山再起也不惧他,相反倒要领教一下对方的“箭”到底有多厉害。

    正因有此心理,他当着县府和贵宾面前也不再有任何犹豫,直接便答应下来。

    待到中堂大殿上该议论的事情都议论完毕,陈县君等人起身告辞之后,祖昭另外召集了祖季、祖成,顺带邀请身为祖侄的祖繁,一同到偏厅小坐。

    祖季、祖成二人自不多说,都是平日一起前往西河桥操练的子弟,相交熟络又唯命是从。祖繁也不算陌生人,逢年过节、祭祖家庆都有见过,只不过他对这个侄子交情不深,再加上对方现在有公职在身,多少是有所隔阂。

    四人聚在一起所为之事,还是天亮之后如何具体展开行动。

    祖昭很客气的推举祖繁来做详细调配,然而祖繁在沉默片刻后,正色说道:“繁身有公职,自是只能听从县君大人的差遣。县君大人既已安排繁与文县尉大人调查两郡边境村落,怕是无暇再顾身其他。族中子弟的行动安排,还得有大公子费力定夺了。”

    这祖繁分明是故意谦让,果然是识时务者。祖昭心中暗暗赞道,他最喜与这等人打交道。

    “如此,说来也是,”他一边点着头,一边不再有任何推诿的说道,“明日清晨,我便召集众子弟往令支县走上一遭,若令支县无线索,则在一分为二,分别寻昨日遇袭地方的踪迹,以及走访令支县附近其他马市。”

    “甚好。若有任何消息,你我定要及时相告。真要是发现贼人,大公子切要小心谨慎,万不可逞一时意气,实在不行大可退回本家再从长计议。”祖繁虽辈分小,但年龄和阅历要长于祖昭,于是语重心长的告诫了一番。

    “有劳,我必定铭记在心。”祖昭没有任何架子,很客气的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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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邻县探查

    秋末午后,北方的空气里蕴藏着许多清冽,忽冷忽热的交错。

    令支县西南郊区的镇子上,最近数日十分热闹,来往的行商走贩多有聚集到此。

    辽西郡郡守对境内民政的令文相对而言要开明许多,不仅鼓励农商,同时还专门允许开设边市与胡人互通有无。虽说令支县并非边市所在地,然而整个辽西郡内的胡人商品,大多会由令支县这个契口输出到徐无县,故而此地聚集了徐无、令支两县众人买卖商家。

    镇子的规模当然与西河桥、八里堡差别极大,即便是三五个西河桥、八里堡合起来,也赶不上令支县此一处的繁荣而有人气。

    在十字路口外有一家二层酒楼,镇上来来往往的客人虽多,但光顾酒楼的人并不多。如今民间生计并不算景气,即便是来来往往的货商也大多拮据而节省,只会去寻一些酒肆、茶棚之类的小店勉强果腹就好。

    偌大的二楼就只有祖昭与几名子弟落座在靠窗的桌位,众人一副行商的打扮,并没有携带明显的兵刃。天色还未亮时,他们便从徐无县启程,正午时分方才赶到令支县,又经过一番转折,来到洪叔等人购置种马的这个镇子上。一路奔波,多少人困马乏,在此间酒楼略作休息,点了一些中规中矩的正餐,顺带打听一下小道消息。

    酒楼茶肆往往是最好的消息渠道。

    此时,祖昭正慢慢抿了一口茶水,目光透过窗外,盯着镇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和满目琳琅的商货。他甚至可以在数不清的汉人人群中,找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胡人身影,有妖娆的胡姬,也有粗犷的胡商。胡汉两族虽有极深的民间矛盾,但在两大民族都有只求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平头小老百姓。

    楼梯转来快步上楼的声音,片刻后,穿着一身白色长衣的祖季出现在楼梯口。

    “大公子,”他来到祖昭等人跟前,找了一张空出的席位坐下,一副认真表情说道,“刚才跟楼下跑堂和店家都打听过了,马市就在镇子西边,沿着小路往西走一段就看得到。”

    “嗯,可有其他消息?”祖昭又问道。

    “店家说西里屯这里每到春、秋两季,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往,几乎全是行商之人。倒是有些许熟客,不过更多的还是生面孔。要问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还真不好说。”祖季说道。

    “如此,我们先吃过饭,然后再去马市走一遭。”祖昭不见波澜的说道,他脸色很平静。

    “不过,店家倒是还说了一些事,也不知道算不算要紧。”这时,祖季又急忙补充说道。

    “何事?”

    “店家觉得今年出现在西里屯的胡人似乎比往年要多一些,不仅是西里屯,连县城里也是这样。但这些胡人大多都是商贩,都有东西买卖。”

    祖昭眉宇稍微拧了一下,他现在不敢猜测的太多,只是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说道。

    “希望阿成他们能打探到更多的消息。”祖季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此行祖家子弟分成两队人,祖昭带了一队人来西里屯打探,祖成则带了剩下一队人在令支县周边偏僻乡村查访。如今跨境来到陌生的地头到处探查绝非易事,古人多是族居,大至整个亭同宗,小至整个村同姓,对于陌生面孔的出现皆会十分警惕,更有甚者会棍棒相驱。即便是在北郭亭亦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阿成一行人分配同行的子弟众多,多少有一个照应。

    未及,酒家陆续端上了早先点的几味菜肴。祖昭招呼众人赶紧吃饭。

    刚拿起筷著,祖昭眼角忽地瞥见端菜上楼的的店伙计还站在一旁,对方哈着腰点着头,殷勤的给所有人茶杯续满水,还叨问道:“几位客官,吃肉莫不再要一些酒水?本店特酿十年高粱酒,远近闻名哩。”

    祖季不是馋酒之人,更何况下午还要办正事,不耐烦的挥手道:“用不着。”

    店伙计愣了一下,不过脸上仍带着笑容,迟迟不肯离去。

    祖昭似有察举,他放下筷著,向店伙计说道:“你是否有话要说?”

    店伙计早就看见祖昭神貌与众不同,必是此行人的首领,听得对方发话,忙不迭的跑到近前来,压低声音媚笑着说道:“适才见几位在打听一些消息,嘿嘿,碰巧小人最近确是听闻了一些怪事……”

    祖昭不疾不徐,轻哂道:“是吗?说来听听。”

    店伙计顿显为难之态,忸怩的说道:“这个嘛,并非小人不愿多嘴,只是……俺们店家最怕惹麻烦事上身,故而千般万般叮嘱我们这些小人不许多嘴……嘿嘿,客官您看……”他说到这里,刻意的搓了搓手。

    祖昭心领神会,他从腰间摸出一块不成锭的碎银子抛了出去。那店伙计一个激灵,连忙双手接在了手里,脸上笑逐颜开。祖昭端起茶水小饮一口,雍容道:“说吧。”

    店伙计先咬了一口碎银子,随即笑呵呵忙说道:“公子真是大手笔,小人先谢过了。”

    他也不啰嗦,闲话说完后,立刻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要找最近镇子上可疑的人,小人倒还真知道有这么一些人。适才另外一位客官在楼下打听时,我们店家也说过,今年来令支县做生意的胡人很多,确有此事。通常胡人越境来做生意,都会是由汉商引荐,否则很容易出事故。”

    正如各地村落对待陌生人一样,连汉人之间都提防不已,更何况一群金发碧眼的胡人?

    祖昭虽不理会生意上的事,但有关与胡人做生意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些。

    店伙计继续说道:“往年来咱这儿的胡人屈指可数,也都是一些老熟人了。不过今年不一样,前几日听附近张家里正吃酒时说,今年胡人怕是来过五、六十人。有的倒是也有汉商引荐,不过有些人,嘿嘿,却是私自偷摸越境而来。”

    听到这里,祖昭少不了有所兴趣,不过表面上却依然不惊不乍,道:“是吗?”

    店伙计煞有其事道:“可不是吗?小人还敢乱说?我猜,公子等人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就算不是他们,也能从他们口中再探出其他的消息来。”

    不管怎么说,店伙计提供的线索好歹也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祖昭微微颔首,又问道:“如何才能找见这些人?”

    店伙计脸上现出另外一种笑容,兴致勃勃的说道:“县城里面和其他地方小人倒是知道的不多,不过咱西里屯这边可是好找的很。就在西边马市附近就住着几个人奇怪的胡人,有男有女,嘿嘿,尤其是有一个胡女,哪叫一个妖艳。听说镇上几个游侠儿还曾去调戏过,没成,还差点让人家给打了。”

    祖昭若有所思,进一步问道:“你怎知这几个胡人无人引荐?”

    店伙计很认真的说道:“那是当然,这些可都是俺们打听得清清楚楚呢。”

    祖昭自是相信这些酒家的伙计最喜欢探听小道消息,他本没有寄太多希望于对方身上,既然对方提供了一些新的线索,多少也是有所收获。他没有多问,笑道:“如此,倒真是棒上了忙。有劳了。”

    店伙计很识相的笑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日后公子还想知道些什么,大可来找本店找小人,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祖昭点头道:“甚好。”

    在酒楼吃过午饭,祖昭与众人没有任何耽搁,结账罢了,便离了酒楼直接向镇子西边去。一行人骑着马,穿过闹市,很快便来到了西边的马市。此处的马市已经持续了好一阵,最佳的马市季节接近尾声,如今颇有几分人走茶凉的景象。空旷的沙地上用木栅栏围成近似迷宫般的市场,市场周围有许多大小不一而又简易的马棚,一些大马棚空空如也,连人影都不见一个,独剩下几个小马棚里还能看到几匹正在贩售的马。

    好马、良马、种马早在过去几日里都被贩售罢了,余下的马要么是附近村夫一时拮据,托给马商代为贩售的农家马,要么是一些品貌不好的杂种马,又或者是一些不经用的矮马。

    正值午后,并无多少贩马客来往,就连马商也都是一副懒洋洋之态,或倚在木栅栏下瞌睡,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

    祖昭等人的出现,起初是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但见这些青年子弟一个个白衣商客打扮,必是商机无限,可仔细观察后又发现这些人腰揣兵刃,神色无一不是森严,于是又不敢贸然主动迎接上来揽客。生怕是招惹到一些游手好闲的市井游侠儿。

    “阿季,阿包,你们去马市转转。我们往后面去。”祖昭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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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汉境胡人

    祖昭在让祖季前往马场打探消息后,带着剩下人径直绕过马市,按照酒楼店伙计所提供的线索,来到马市后方。这里是一片无人打理的果树林,站在林地外面一眼便能看到林中有两顶帐篷,帐篷周外也有几个人影在活动。

    迈步走进果树林,很快便看清楚那些走动的人影都是身穿奇装异服的胡人,有人正在清洗衣服,有人蹲在帐篷外收拾一些西域的坚果,也有人正将一包雕刻精美的兽骨打包装好。不难推测,这些胡人平日就是靠着贩售坚果、兽骨等商品来谋生。

    未及靠近,这些胡人很快察觉到祖昭一行人的出现,只一瞬间纷纷放下手头上物事,飞快的聚拢到一块。三个男人赶紧让女眷和孩子躲进帐篷,他们则抄起棍棒或胡刀,满是戒备的盯着这些人“不怀好意”的异族人。

    对于祖昭等人来说,他们同样心怀戒备,几名子弟甚至不由自主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

    “你们谁会说汉语?”近前,彼此保持着一段距离,祖昭不冷不热的问道。

    三个胡人没有说话,以冷漠的眼神相对。在他们身后的帐篷里有几个女眷的身影在探头探脑,无不是忧心忡忡的脸色。

    “贼子,问你们话呢?来这里做生意岂有不会说汉语的道理。”一名脾气暴躁的子弟上前一步,满是鄙夷的呵斥道。

    胡人依然不言语,然而眼中的怒意跃然纸上。

    就在这时,果树林后方忽然传来一阵胡语的叫喊声,不一会儿,从远处飞奔而来一个纤细的身影。不仅祖昭等人吃疑的寻着声音望去,就连那三个胡人也是显得有些慌神扭头回望。其中一个胡人还忍不住向果树林后方本来的那人摇手,用胡语回应了一通,从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依稀可以推断,是让对方不要过来的意思。

    然而,那纤细的身影并没有停下,犹是跑到了三个胡人跟前。只见此人是一个身材修长曼妙的胡女郎,一头红褐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碧蓝色的双眼就好似一对宝石,小麦一般的肤色更加彰显异域风情。她的脸很瘦很尖,不过不得不承认是美轮美奂的脸庞,即便是深秋时节,身上依然穿着单薄的异民族服装,柳腰半露,甚是性感而妖艳。

    唯一大煞风景的是,这个胡人女郎的手中攒着一柄短弯刀,蓝色双眸中透着无比的愤怒和杀意,让人不敢有分毫轻薄的念想。

    祖昭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胡女郎,从对方肤色、发色和眼睛来看,理应不是乌桓、鲜卑或羌人,倒像是来自西域的胡人。他对此感到有些奇怪,毕竟从西域到此路途遥远,真若是为了做生意,西凉一带亦有官府开办的边市。

    三个胡人对于胡女的出现十分紧张,其中一人情绪激动的跟胡女争吵了一番,做手势让胡女赶紧躲远一点。然而不管这三个胡人如何言语,胡女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站稳脚跟,气势汹汹的盯着眼前的异族人。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打听一些事情。你们当中有没有懂汉语的?”祖昭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保持着平静的语态又说了一遍。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会道歉,我也不会走。我不怕你们。”胡女听完祖昭的话,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厉声说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谈不上道歉不道歉,除非你们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祖昭语气笃定,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显得底气十足,有一种不怒而威。

    “你们,你们不是前天的哪些人?”胡女面露疑色,语气有几分松弛的问道。

    “不是。”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昨天傍晚,有一批刚从此地购买的配种马被人劫了,就在八里铺。你们可知道什么?”祖昭不露声色的说道,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盯着这些胡人,查看这些胡人脸色的变化。他心里有谱,如今本不是法制时代,只要胡人有任何异样,无须任何证据也能立刻下手。

    胡女皱起了清秀的眉头,先回身用胡语跟那几个胡人交谈了一番,胡人的反应都很强烈,不过却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与我们没有关系,从我们来这里开始,我们每一天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交谈完毕,胡女转过身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祖昭沉默了一阵,通过他的观察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异样。这几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势,而且一个个体格强壮、人高马大,若真参与了昨晚的抢劫,一定会给洪叔他们留下深刻印象。除此之外,他心里多少是记挂着祖父所说的羌人,然而眼前这些胡人与羌人根本不是一个民族,胡族之间同样是有矛盾和隔阂的。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旁侧一名祖家子弟突然指着果树林后面大喊道:“大公子,快看,那里有一匹马。”

    祖昭提紧心神,顺着所指方向看了过去,树林深处果然有一匹马的身影在晃动,而这个方向正是胡女之前来的方向。

    几个胡人似乎察觉到什么,顿时一阵大呼小叫,挥舞着手中的器械向祖家子弟示威。

    那漂亮胡女的俏脸蛋上先是闪过疑惑,随后立刻又显得紧张起来,她向祖昭警告道:“我们与你们没有关系,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你们快走!”

    之前那脾气暴躁的祖家子弟冷冷的讥讽道:“哼,这里是大汉国境,你们这些胡贼才是不受欢迎,岂敢放肆?”

    祖昭没有理会胡女,按着腰间的剑柄,迈步就向树林深处走去。

    胡女急切的上前阻拦,一时情急,她冲口而出一通胡语向着祖昭叫嚷,而后又换回汉语说道:“你们想打什么主意,我们跟你们没有任何瓜葛,你们快走!”

    祖昭看了一眼胡女,对方年纪并不大,只是经过日积月累的风沙漂泊,显得十分憔悴。原本一头很好看的红褐色秀发,似是因为经常没有时间和条件打理,而显得干燥而黯淡无光。他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真正凶狠的一面,自然也不会联想到其是杀人越货的凶手。

    即便如此,如今任何蛛丝马迹都绝不能放过!

    他没有应话,依旧自顾自的迈步向树林后方走去。

    胡女又惊又奴,豁然拔出了手中的弯刀,直指向祖昭。祖家众人子弟见状,无不刀剑出鞘,纷纷围将上来,作势要大打出手。那三个胡人亦是叽里呱啦一通乱叫,挥舞着棍棒凑上前,护卫在胡女的左右。

    无论是人数还是兵器质量,祖昭这边都是明显占了上风。胡人虽嗓门不减,但若仔细查看,亦能发现他们握着捆绑的手在颤抖,脸色除了震怒之外还有更多震惊。倒是那胡女,虽是很慌张,然而眼神中的怒意和杀气丝毫不减,甚至都没有后退半步。

    祖昭抬了抬手,示意众子弟暂时不要动手,他对胡女说道:“我说过,我没有恶意。如果你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这般藏藏掖掖。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现在动手,吃亏的只会是你们,待会儿只要惊动官府,牢狱之灾跑不了你们所有人。”

    他说完,也不管胡女是否听懂,借着众子弟的刀剑掩护,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果树林后方,很快就看到那匹马,竟是一匹伤痕累累的枣红马,缰绳和坐垫配备齐全。马身上的几处伤都是刀伤,也有几处箭伤。只是所有伤口皆已用草泥进行了处理,马儿虽掉了一圈膘,却好歹还有站直腿的力气。

    距马不远处有一座树墩子,上面搁着一个小陶壶和一个小碗。碗里还剩下一些研磨好的草药,与马身上的草泥同一颜色和气味。祖昭回想到刚才那胡女两只手上似乎沾染了绿色的痕迹,显然这匹马的伤势正是经过胡女的精心料理。

    身后,胡女很生气的大喊道:“那是我的马,你们不许碰它。”

    跟在祖昭身后的一名子弟在看过这匹马的坐垫后,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极力控制情绪的说道:“大公子,坐垫上编织的图样是咱们祖家的徽记,这好像是马场陈叔的坐骑。”

    一言既出,其他人脸色都大变。

    “挨千刀的胡狗彘,竟敢劫杀我祖家马队,看我不削了你!”

    “胡贼就是胡贼,今日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几名子弟赤怒双眼,挺着刀就要冲上去。

    胡人齐齐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那些躲在帐篷里的女眷、孩童们也都发出了惊呼声,伴随着几声止不住的哽咽和哭泣。唯独那胡女的反应与众不同,就在祖家子弟蠢蠢欲动之际,她反而抢先一步冲上前,挥着弯刀主动出击。

    最前面的几名祖家子弟本没把女人放在眼里,料想这一纤弱的女子又能奈何?

    主观上的轻敌很快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胡女步履轻盈,箭步上前,手中短弯刀挥动的如同灵蛇一般。一名祖家子弟还没反应过来,仅仅接了两招,便被胡女一刀削中肩头,并连带着还受了一脚,一跟头栽倒在地上。

第32章,新的线索

    早在酒楼听店伙计提及此间胡人时,祖昭倒是有印象记得一名胡姬曾遭受本地游侠儿调戏,然而最终却把游侠儿打得落花流水。可想而知,店伙计口中的胡姬理应就是眼前这位胡女,真没想到一个看似娇柔瘦弱的女子,竟也是身怀刀剑技法之人。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觉得这个女子是昨日劫杀马队的贼人一员,自己是习武之人,从对方招式的套路一眼便能看出来,其只擅长短武器的近身搏斗。而昨日一案大多是长武器和远程武器作案,单凭这一点便应该值得仔细考量。

    为了避免事态一下子闹到不可收拾,他立刻出言何止道:“都给我住手!”

    祖家子弟还有控制不住情绪者,上前与那胡女交了两手,直到意识到手头不敌后方才退却下来。另有人赶紧去搀扶那位受伤倒地的同伴,简易的处理了伤口。

    尽管胡女能使一手刀法,但身体太过单薄,又或者长时间缺乏营养,这会儿胸脯已经起伏不定,呼吸也有明显的急促。她没有放松警惕,怒目相对,手中的弯刀保持着进攻的姿态。

    祖昭看着胡女,语气没有太多改变,只是强调的说道:“这马不是你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不经常骑马。”他故意看了一眼胡女的双腿,对方下身穿着鲜艳的长裙,隐约可以看到白皙的小腿,从腿型来看并没有罗圈腿。

    更何况,这些胡人目前的生活状况显然不是很好,养马的费用要比养人贵得多,连人都养不活怎么可能养马?

    胡女见祖昭盯着自己的下身,羞怒不已,紧握弯刀的手因为用力而颤抖,若非因为身在他乡,这会儿一定冲上去挖出对方的眼珠子。她最终只是羞愤用胡语大骂了几句,引得后面那些胡人也跟着唧哇大叫起来。

    祖昭似有几分意识到,不过这更加印证他的猜测,真正骑马的人不会不明白自己刚才“看腿”的含义。他淡然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从哪里找到这匹马的?”

    胡女大声的说道:“这是,我的马。”

    一名祖家子弟忍不住怒道:“挨千刀胡奴,安敢张狂!”

    祖昭缓缓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向前迈了一步,就站在胡女的刀前,周围众子弟少不了有几分担忧,下意识都跟着上前半步。他正视着胡女,进一步加强语气说道:“这匹马是我们祖家庄的马,昨日我们的人在八里铺被人劫杀,这匹马便是其中遇害一人的坐骑。如果你坚持说这匹马是你的,那好,我便认定你是贼人之一。”

    胡女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祖昭的话,原本一直锐气十足的双眸中渐渐闪现几分惊诧。然而她没有继续多想其他,毫不退缩的坚持说道:“我不管,这匹马是我找到的,它现在就是我的。”说完,顾不上那么多,一个疾步冲上前,挥刀袭向祖昭。

    祖昭早有防备,身形闪向一边,趁着胡女身体前倾之际,探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拧,使其手臂缠在她的脖颈上,而弯刀正好贴住其脸庞。胡女惊慌失措,连忙要挥出另外一只手,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同样被祖昭拧扣在背后。

    胡女并没打算伤祖昭性命,只是希望先发制人扣下一个人质。哪里知道一着不慎,现在反成了对方的人质。冰冷的弯刀刺激着她的皮肤,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想到从西域长途跋涉转折到此,一路上见过许多汉人羞辱胡人的场景,顿时涌起一股心酸,宝石般的眼睛里泛起一抹红润。

    不过即便如此,她毅然没有流露惧怕的痕迹,紧咬着一口小白牙道:“有本事杀了我!”

    不远处另外三个胡人都着急冲过来,却被其他祖家子弟逼退。

    祖昭闻到了胡女身上一抹淡淡的异香,他并没打算为难这个异族女子,说道:“我不会伤害你,这匹马也可以送给你,作为交换,你必须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找到这匹马的?”

    胡女娇美的胸脯剧烈起伏,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她心中对于祖昭的话深感不解和怀疑,过去几年里的游徙,所遇到的汉人当中可从没有过这样大方和好心的人,自己也绝不相信汉人当中有诸如此类的人。

    等了一会儿,祖昭又说道:“我现在放开你的手,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冲动的举措。”

    说完,他慢慢松开了胡女两只手腕。

    胡女本能躲开一段距离,回身警惕的盯着祖昭。身后那三个胡人赶紧跑过来,护在胡女的左右。一个胡人用胡语焦急的说了一通话,只见胡女的脸色露出了犹豫和彷徨。

    一阵短暂的沉默,胡女没好气的说道:“这匹马是今天清晨时在果树林往南的农地里找到的,它伤的不轻,有好几处伤口一直在流血。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祖昭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早这么说就没事了。”

    他说完,转身带着祖家众子弟准备离去。

    胡女在身后忽然又大声问道:“你真的把这匹马给我吗?”

    祖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胡女一眼,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女疑惑不解,犹豫了一会儿后,方才开口说道:“我的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祖昭不隐瞒的说道:“如果你骗我,我必会再来找你。”

    胡女性子耿烈,正声说道:“我用不着骗你。我的名字叫古丽娜尔,如果我骗了你,你可以来找我。但是这匹马我现在是我的!”

    祖昭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是你的了。”

    离开这几个胡人聚居的地方,祖昭一行人向着南边走去。

    一名子弟心里颇有不服气,忍不住在祖昭跟前犯嘀咕的说道:“大公子,马真的就给那些胡贼了?且不说眼下还不能断定他们是不是劫马队的人,纵然不是,这些异族人也都是害虫,何必要便宜了他们?”

    另一名子弟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公子,这马带回去,好歹也能给陈叔家人一个交代。”

    祖昭没有回头,他平静的回答道:“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陈叔的马是小事,能否为陈叔他们报仇雪恨方才是大事。”

    众人听到这里,自觉是另有道理,于是不再多疑。

    出了果树林,南边果然有一片农田。秋收季节已接近尾声,放眼望去,所有田地皆是一片干涩而荒芜,只留下排列整齐的农作物的坑洞。祖昭率先跳下田埂,连连旱灾,地面除了坑洞之外也有许多龟裂的痕迹。横穿田地一直来到对面的小路边,他忽然发现了一些马蹄的祖季,并且还伴随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大公子,前面也有血滴。”

    “陈叔的马应该是从东南方向一路逃到这里。”

    “可是不对啊,八里铺的地方应该在西边,若是从八里铺那边逃过来,血滴的痕迹应该是相反的方向才是。”

    几名子弟说出了各自的推断,拼凑在一起赫然是一条全新的线索。

    “跟着血迹走。”祖昭果断的命令道。

    众人加快脚步,两名激灵的子弟在前面探路,沿着小路向西走了大约四十余丈,血迹忽然消失了一阵。好在没过多久又重新找到痕迹,前方很快出现了一处小村落,到了村落附近方才彻底不见血迹和任何其他的踪迹。

    “大公子,应该在这村子里。”

    “阿仲,你带两个人从另外一边绕过去,注意一下四周的情况。”祖昭说道。

    一行人分成两路,祖昭直接向村子里走去,阿仲带着几名弟兄按照祖昭的吩咐,迂回了一段距离,从外围绕到村子东边。村庄并不大,只有十三、四户人家,不仅如此,其中好几户人家已经空空如也,门、窗破败不堪,显然搬离已久。令支县尽管往来行商者众多,但耐不住天灾**,总有一些穷苦人家走投无路。

    祖昭穿行在村中坑洼的小路上,一些村民老远看到这些外人,无不是满脸警惕。或怒目相待,或及早躲进屋内,又或是叫上其他人出来戒防。不一会儿,迎面出现一个四十来岁樵夫模样的人,身后背着一筐子木柴,腰间还别着一柄短斧。

    “你们是何人,想要作甚!”

    樵夫在剧照面前十步开的地方站住,不怀好意的喝问道。

    “村中可有马?”祖昭问道。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虽说大部分村民胆战心惊躲在门后,不过仍然有些少年和壮年凑拢过来,每个人皆是冷漠的面孔。

    只这一句话,左右的少年脸上都有色变。倒是那樵夫还保持着一副严肃的脸色。

    “少说胡话,要马去马市,我们这里岂会有马!”

    “不过随意看看。”祖昭早察觉到异样,他冷声说道。

    “不知哪里来的野娃子,竟这般不懂规矩。赶紧滚去,休要叨扰我们村。”樵夫怒声道,一只手按在了腰间斧头上。

    周围其他村民见状,就放佛收到暗示一般,一个个表情更加沉重。有人甚至从附近抄起石块、锄头和一些树枝棒子,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祖家子弟自知擅闯陌生的村落和里坊会引起事端,不过他们有备而来,自然不怕闹事。大家伙不约而同伸手按剑,根本不畏怕这些面黄肌瘦又人丁稀薄的村民。

第33章,回程路上

    空气中顿时生出剑拨弩张的火药味。

    就在这紧要关头,忽地但见樵夫身后的小路奔出两个人影,正是之前迂回绕道的阿仲等人。阿仲见到这边七、八村民围堵住祖昭,不由分说拔出剑,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大公子,这边有情况。这些村民很可疑!”阿仲一边疾步走,一边大声呼道。

    听得这番话,围在祖昭身旁的众子弟立马绷紧神经,齐齐拔出兵刃。

    周遭村民见状吓得不轻,不少人连忙后退几步,更有胆小者早丢下手中的器械逃回家。

    就连那樵夫也慌了神,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祖昭用冰冷的眼神环顾四周村民,冷森森的说道:“尔等窝藏杀人越货的贼寇,不怕同坐吗?”说到最后半句话时,他几乎是用咆哮。

    剩下的村民们吓得不轻,毕竟不清楚这帮外来者是什么身份,听得那为首少年的这番话,本能的就以为这些人应是官府的探子。旋即又有几人转身逃走了,剩下的三、五人左顾右盼,一个个仓惶而忧心不已。

    一个瘦弱的村民急不可耐的嚷道:“我就知道邓老三肯定要闯祸,是吧,这下真惹祸上身了吧。这,这……这叫个什么事呀?”

    另一个村民也跟着说道:“是,是,这件事与我们没关系,都是邓老三惹的事。”

    樵夫脸色阴郁,不再多说什么。

    祖昭没有在搭理这些村民,径直的迎上前去与阿仲等人会合。

    阿仲说道:“就在前面,赵先和阿包他们正守在那里。”

    一行人跟着阿仲快步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一处只有三间房的院子前。院墙墙头生出许多杂草,院门破败不堪,整个房子已然是很久未曾修葺过。门外站着一名祖家子弟,在看到祖昭等人到来后,立刻向门内招呼了一声。

    祖昭来到跟前,没有急着询问,他向门内看了一眼,只见院子里一片邋遢狼藉,而院墙靠角落的地方有一堆胡乱搭建的稻草。整个稻草堆渗着明显的血迹,阿包站在一旁,他已经将稻草堆掀开了一边,下面竟掩埋着一匹马的尸体。

    阿仲说道:“我们路过这里时,发现门没关上,门槛上有一些血渣滓,还传来一股恶臭味,于是我们便进到里面查看了一眼。”

    祖昭问道:“马尸可有线索。”

    站在稻草堆一旁的阿包说道:“马没有套绳索,不确定是不是我们的马。不过尸体还很新,应该是死了不到一天时间。或许这马就是洪叔他们购置的种马,所以没有任何马配。”

    祖昭沉思一阵,旋即又问道:“这里是何人的家?人呢?”

    阿仲摇了摇头,说道:“来的时候就没人,屋子里倒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不过破破烂烂,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家当。”

    祖昭回头吩咐道:“找村长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那位樵夫已经出现在门外。几名靠近院门的祖家子弟正警惕的盯着对方。

    樵夫一脸忧虑,叹息一阵后说道:“哪里还有什么村长。你们要找的人名叫邓茂,行三,家里早没了其他人,就他一个人。”

    祖昭微微扬了扬眉头,心中一阵猜测:邓茂?莫不是日后黄巾军的一员头目?

    历史上对黄巾军将领的记载并不多,真正能载入史册有详细记录出身的,大多是跟朝廷官军交手过硬仗。他记得野史记载邓茂是黄巾军头目程远志的副将,而野史同样传闻程远志与刘备是同乡,也即是幽州涿郡人。涿郡距此并不算太远,要说邓茂是令支县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当然,正史上并无连程远志的任何记录,因此邓茂究竟是何人眼下也不敢论定。

    他没有将心绪表露在脸上,继而又问道:“他是何人,现在何处?”

    樵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掩怨恨的说道:“哼,这贼竖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平日游手好闲,家里那点产业早几年就败干净了,每天在村子里、镇子上游撺,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他现在在哪儿?过去数月里就没安稳过,有时出门好几天,有时闭门不出。村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也没人想知道。”

    祖昭指着稻草堆的马,冷声问道:“这马分明是昨日死的。”

    樵夫满脸无奈,说道:“今日一早倒是见过他家有动静,至于现在人在哪里,反正小人着实是不知道的。”

    祖昭自是相信樵夫的话不假,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掌握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他稍作寻思之后,先向樵夫道了一声谢,并且叮嘱若发现邓茂的行踪派人到徐无县北郭亭驿站告知,届时必有重谢。打发走樵夫后,他又吩咐阿仲、阿包等人在镇上住下,每日乔装打扮轮流监视此间,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多留下一手,樵夫与邓茂同村,即便再看不起邓茂这个浪荡的败家子,多少也会有几分感情,若是一时心慈手软反而放走了邓茂,或给了假消息,到底会是得不偿失。吩咐完毕,他又带人在村子四周及镇上搜寻打听一番。

    来到镇子上时,正好又与祖季等人会合。祖季在马场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马贩子从来不会关心来看马的人,甚至还巴不得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关注自己的马。

    随之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打听到邓茂平日与西里屯几个游侠要好,偶尔也会去西边废弃的土地庙跟两个游方道士接触之外,依然不能确定对方的行踪下落。至于那几个游侠并不好找,时常在整个县境游闲;土地庙同样去过,没见到所谓的游方道士。

    最后回到镇子中央的酒楼,简易吃过一些茶点,又专门详细安排了阿仲、阿包等四名子弟留宿此地的事情,天色已然向晚,祖昭还要尽快赶回徐无县。

    一应打点完毕,祖昭带着剩下的祖家子弟出了酒楼大门,来到门外马棚前取马。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并且由远而近。

    祖昭举目向哄闹处望去,只见镇子中央的街道上出现了十多名手持捆绑器械的青壮,正挟持着几个蓬头污垢、满身是血的人向路口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还大声欢呼,仿若是得胜归乡的勇士一般。这一幕引得旁侧许多好事者围观,有人跟着起哄,有人附和议论,更有几个纨绔少年参与其中,对那些被挟持的人或投掷石块、或拳脚相加。

    “咦,这是在闹什么!?”

    “莫不是抓到窃贼?”

    两名祖家子弟好奇的猜测道。

    祖昭本来不是一个好热闹的人,随意看了两眼之后便继续整理坐骑的绳套,准备上马。然而,当哄闹的人群越来越近,人群中依稀可以听到“偷马贼”、“打死胡夷”之类的叫喊声。如今他对“马贼”一词很是敏感,旋即又扭头看了一眼。

    只见被众人挟持着的人是几个胡人,定睛细看顿觉这几个胡人甚是眼熟。

    “大公子,这不是刚才果树林的那些胡人吗?”一名子弟眼尖,连忙指着叫了一声。

    “还真是他们。怎么会闹出这等事端来?”另外一名子弟疑惑不解的说道。

    祖昭同样感到有几分奇怪,中午时还好好的,才过了几个时辰的光景竟被人逮捕了起来。他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那个漂亮胡女的身影,同时之前在果树林帐篷里面的女眷和孩童也不见踪影。

    “大壮,你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他对紧跟在身侧的一名子弟吩咐道。

    “是。”

    这名子弟应了一声,健步跑到路口附近,向一些围观的好事者一番打听。

    过了一会儿之后,这名子弟方才折返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祖昭。原来正如中午酒楼店伙计所说的那样,这几个没有引荐的胡人前几日得罪了本地一个游侠儿,就在刚才游侠儿纠集本地游侠儿,串通里正、亭长和啬夫等主事官一起,来寻这些胡人的麻烦。恰好在这些胡人居住的树林里找到一匹马,于是便顺理成章“被栽赃为”偷马贼。

    “男人都被绑去县里问罪,女人、小孩听说是被判去官卖了。”大壮说道。

    “偷马贼?那马不是大公子说赠给他们的吗?”祖季早先就听说过在果树林的遭遇,他拧着眉头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异族之人,岂能有什么公平可言。”祖昭冷冷的说道。他对于这一点在心理上没有任何负担,仅仅是在道德观上感到有几分不悦罢了。

    “那现在怎么办?那马难道……”祖季问道。

    “不要节外生枝。马既然已经相赠他人,那便是他人的事。”祖昭没有太多犹豫,他现在确实不想理会这等闲杂之事。说完,跃身跳上了马背。

    众祖家子弟没有再议论下去,纷纷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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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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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和六年,汉室式微,大厦将倾。幽州豪族嫡长子祖昭,凭借超前的学识和意识,以图趁着天下大乱的机会建一番丰功伟业。在黄巾之乱中成长、于讨伐董卓之际积蓄实力,由北而南,厚积薄发,以强悍的兵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三国之北地枭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北地枭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北地枭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