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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运筹帷幄

    莫问看罢战报沉吟不语,三郡的燕军本为品字形驻守,此次并驾南侵,两翼势必需要先行开拔,换言之,虽然燕国是今日清晨有的动作,却并非针对他就任赵国护国真人一事而起兵的,此时天气已然转暖,燕国也到了出动的时候了。

    “该当如何?”石真侧目发问。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莫问放下了那张战报。

    “此时那五万援军还在路上,距离邕郡还有八百多里,应传令他们日夜行军,分赴三郡驰援。”石真抬手东指,极为果断。

    “不,传令五万援兵前往黑郡布防。”莫问摇头说道,黑郡因郡内土地多为黑土而得名,为赵国东北第一大郡,横拦黄白邕三郡,城墙高大,是赵国抵御燕国最有力的屏障,也是最后一道屏障。

    “你要彻底放弃三郡?”石真疑惑的问道,此时三位将军所辖兵马皆在三郡境内,且剩余兵士不多,若无增援万难抵抗住燕军的三路齐下。

    “敌军三路齐下,表明其准备充足,且势在必得,此时即便派去五万兵卒亦拦他们不住,只会死伤更多的人。”莫问平静的说道。

    石真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冲于门外等候的传信兵卒说道,“告知太尉,着三军退守黑郡。”

    “不。”莫问抬手开口。石真闻声回头,莫问皱眉开口,“退兵与否由太尉决定,只命那五万兵卒赶赴黑郡。”

    “依真人之言,传下令去。”石真摆手示意那传信兵卒退下。

    “你不前往驰援?”石真回头问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利,金印未曾交予我手,如何号令三军?”莫问摇头说道。

    “金印随时可以交给你,战事紧急,还是早日前往东北吧。”石真焦急催促。

    “不急于一时,”莫问摆手说道,言罢冲婢女抬了抬手,“端上晚饭吧。”

    石真见莫问神色如常,猜到他心中已有打算,便不再催促,待得饭食端上与之同席用膳。

    耐着性子吃完晚饭,莫问仍无解释之意,石真按捺不住出言说道,“你还有何要求,可及早说出来,我进宫为你争取。”

    “我不急于动身并非趁机要挟你们,而是另有打算。”莫问迈步上楼。

    石真离座站起,跟随而上。

    到得房中,关门闭户,二人桌旁落座,莫问出言解释,“燕国此次挥兵南下与我无关,只是其先前既定的战策,燕国三路兵马并驾出击,势必抱有必胜信念,犹如离弦之箭,气势强盛。若是正面阻挡,赵军定然死伤惨重。故此应暂避锋芒,待其锐气消减,再予以反击。”

    “若是燕国首战告捷,士气必定更盛。”石真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摆手,“确实如此,但是你忽视了人性,行军打仗我是外行,但我懂得人性。”

    “详说,详说。”石真为莫问倒茶。

    “多数人做事情都有目标,一旦目标达成就会心满意足,随后会平静一段时日制定新的目标,依你之见,燕国此次起兵想要达到何种目的?”莫问问道。

    “燕国在三郡的兵马不过三万,攻至黑郡外围他们就会暂缓。”石真颦眉想过之后出言说道。

    “那就是了,让他们打到黑郡,到了黑郡外围他们势必会暂缓攻势,我们便予以反击。”莫问端杯饮茶。

    “似乎不太妥当,平白让出了数百里的疆土,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石真缓缓摇头。

    “天道平衡,阴阳不亏,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我们虽然让出了数百里的疆域,却有所得。而燕国得到那数百里的疆域,却也有所失。”莫问平静的说道。

    石真闻言没有接话,因为她不明白莫问言语之中的玄机。

    “他们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撇下了多日构建的防守工事,彻底暴露在了我们眼前,黑郡外围可无险可守。”莫问指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要引蛇出洞?!”石真恍然大悟。

    莫问缓缓点头,示意石真所说不差。

    “诱饵是不是太大了?”石真苦笑发问,她没想到莫问会拿前线的三万士兵做诱饵。

    “世间无有以小博大之事,求的大付出的就多,求的小付出的就少,我若是撤兵,燕国势必察觉到异常,怕是不会冒进。”莫问摇头说道。

    “你是想……”石真话说一半。

    “对,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要将燕国的三万兵马和前锋妖鬼尽数留在黑郡城外,他们的这三万兵马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这些人一死,燕国再派兵卒便是无有经验的新兵。而妖鬼兽兵一去,再想补充便很是困难,”莫问神色严肃,“此时燕国还不知道我有何能耐,哪怕知道我的存在亦不摸底细,故此要在他们不摸底细的时候给予他们重创,待得他们有了防备,便难有这种一杀数万的机会了。”

    “未曾想你竟如此狠辣。”莫问的言语令石真感觉陌生而恐怖。

    “要想得到,就要付出,不管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如果不想付之代价便一事无成,我要击杀对方三万兵马和前锋妖兵,己方就必须承受相应的损失。”莫问苦笑摇头,实则他并不喜欢这种以杀止杀的方法,但是这也是无奈之举,有时候念经是换不到和平的,国家刑律也是如此,大罪之人斩首大辟,这实则也是以杀止杀。

    “你的这一战策虽然有效,赵国一方损失也大,兵法之中多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谋,你为何不用?”石真侧目歪头。

    “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也不是不能,但困难程度却数以倍增,需耗神费力,百般推敲,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不值得我那么费神,五年之内驱走慕容燕国便是我履行了自己的职事。”莫问如实告之。

    “晋国皇帝当时为何要驱你出境?”石真问道。

    莫问猜到石真为何有此一问,故此摇头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无需担心我此举是为了耗损你赵国国力以谋利于晋国,我只要这八万五千兵马,你们只需供给粮草,日后不需再度增兵。”

    “燕国远不止这三万兵马,若有必要,朝廷还会增兵。”石真被莫问说中了心事,略感尴尬。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莫问离座站起。

    “不忙,不忙,我还有事情要请教你。”石真探手来拉。

    莫问侧身避过,重新落座,“何事?”

    “胡人都比汉人要高出很多,这是为什么?”石真问道。

    莫问没想到石真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胡人不但较汉人要高大,而且较汉人要魁梧很多,两者吃的食物相差不大,只能是血统使然。

    “当是血统所致,为何有此一问。”莫问思考过后,出言回答。

    “你们汉人男子皆不喜欢我们胡人女子,但我们胡人男子却多喜欢你们汉人女子,这是为何?”石真再问。

    莫问本想回答是胡人抢了汉女,但这一回答有答非所问之嫌,便改换话语,“我们汉人本就不喜你们胡人,不管你们是男是女。”

    “那为何胡人男子多娶汉人女子为正室,且多有宠爱?”石真死咬这一话题不放。

    “你问这些有何缘故?”莫问疑惑的问道,石真的问题令他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胡人女子较汉人女子多有白皙,且身形婀娜,你们汉人女子很是矮小,且腿骨不直,为何我们胡人男子会喜欢她们?”石真一副思考神情。

    “我如何知道。”莫问离座站起向琴台走去,石真的问题没头没脑,也没什么用处,故此他懒得去想。

    “哈哈,其实你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明言。”石真笑道。

    “不知所谓。”莫问走至琴台盘坐闭目。

    “我们大,你们小,所以你们汉人男子都不喜欢胡女。”石真坏笑过后迈步走向床榻,宽衣解带。

    “激将法对我无用。”莫问冷笑过后闭上了眼睛。虽然闭上了眼睛他的心里却并不平静,看透了石真的激将法,心中仍然难免不快,石真这番话语着实狠毒,直戳男人自尊之处,若是无有自信之人听她如此言语怕是心中会永远留下阴影。

    “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石真语气之中多有包容和关怀。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石真先前温柔诱惑不见起效,此番又改换了另外一种办法,试图激怒他,让他产生报复和自我证明之心,这一计策虽然浅薄,却极为有效,哪怕明知是计也忍不住想要惩戒于她。

    “我们胡人抢了你们汉人那么多的女人,她们给胡人生养儿女,你们汉人男子心中就不憋气?”石真再激。

    “你是公主,为何口出青楼秽语?”莫问冷哼。

    “你也知道我所说言语虽在激你,却也并不为假。”石真平静的说道。

    莫问闻言深深吸气,念诵经文不再搭理石真,但年少之人必定气盛,最关键的是石真所说乃是以点概面,并不公允,这令他忍不住生气。但生气之下并未失去方寸,而是强自忍耐,努力静心。

    “林若尘本该是你的……”

    “住口,不要逼我杀你。”莫问直身站起,怒目相向,他能猜到石真接下来会说什么。

    “来呀。”石真歪头侧目,一副挑衅神情。

    莫问咬牙冷视石真,修行中人气定神稳,收发自如,自不是石真所说那般,但他无法出手惩戒石真,因为那正是石真想要的。气怒之际,莫问忽然心生一计,冲石真冷笑开口,“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重回无量山

    莫问迈步出门,出了天院向西走去,片刻过后到得黄院门口,这是一处供普通宾客休息的院落,门口栓有一条黄狗,由于此处平日里多有外人进出,那黄狗已失去了戾性,见得莫问到来,只是摇尾并不吠叫。

    莫问走到近前,恰好遇到两个厨间下人抬筐出门,那两人认得莫问,忙不迭的放下竹筐冲莫问见礼。

    莫问冲二人摆了摆手,解下绳索牵那黄狗,有主人在旁,那黄狗哼唧着不走。

    “国师请回,小的即刻将它做了给您送去。”其中一人讨好的说道。

    “我又不吃它,做个甚么?”莫问拖着黄狗东行,黄狗挣扎不过,只能跟他去了。

    “你不懂,和尚才爱吃狗肉,道士不吃这个。”待莫问走远,年岁较大的那人开腔。

    “那国师牵了阿黄干啥去?”后者疑惑挠头。

    回到天院门口,黄狗并不进门,哼唧挣扎,莫问将其硬拽上楼,到得门口推开了房门,只见石真已然仓促的穿好了衣服,此时正站在桌旁面目铁青的看向莫问。

    “你欺人太甚。”石真气鼓急喘。

    “我与你同居一室乃是为了护卫你周全,你何必屡屡为难于我?”莫问松开了绳索,黄狗慌忙跑走。

    石真闻言跺地冷哼,转身走向床前和衣躺卧,莫问关上房门,净手之后回到琴台,心中不无得意,石真先前所为极是刁钻,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彻底杀她锐气。

    次日清晨,石真早早起身,摔门而出,莫问未曾搭理于她,刘少卿总不会不眠不休的于暗处蹲守。

    早饭时石真不在天院,问了婢女,说是领了一群侍从出门去了。

    莫问独自吃饭,吃到半途,只见一布衣下人缓步走到门口,冲莫问撇嘴一笑。

    “你还笑的出来?”莫问抬手指着旁侧的座位冲来者说道。

    “下人谈论大赵公主侍寝于你,可有此事?”柳笙现出本身迈步进屋。

    “此女反复无常,想及一出便是一出,当真头疼。”莫问端茶漱口。

    “你若连她都制服不了,又怎能抵挡燕国万千强兵?”柳笙脸上始终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神智是否异于常人?”莫问提壶为柳笙倒茶。

    “没有,没有,只是刁蛮了些,”柳笙落座,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递与莫问,“前些时日一直忙于炼丹,成有补气丹药六枚,药效不佳,聊胜于无。”

    “我确有需要,便不与你客气了。”莫问接过那只瓷瓶拔去木塞,发现丹药只是中下品级,六枚丹药药效抵不过身上剩下的这枚,柳笙虽会炼丹却并不精通,能出丹药已然不易了。

    “你与豫公主同居一室,可是因为刘少卿来过?”柳笙猜测。

    “前天夜里便寻了来,我苦苦解释他就是不听,反而将我一通辱骂,我气愤不过与之动了手。”莫问将瓷瓶收入怀中。

    “你伤了他?”柳笙挑眉问道,莫问此时的修为在七位同门之中居首,刘少卿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我怎能真的伤他,只是气急破口,骂回了他。”莫问摇头。

    柳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而捻转茶杯若有所思,片刻过后放下茶杯出言说道,“刘少卿不比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他们二人即便对你不满,想必也不会与你搏命,但刘少卿却不敢断言,此人所求法术本就阴柔,心性亦是如此,你不伤他,他却会伤你。”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想一法子,我怎能与他刀兵相见?”莫问无奈摇头。

    “此事你自己拿捏,我哪有什么主意,先前我多次阻他刺杀邺城赵臣,他已然怀疑于我。”柳笙摇头过后变过话题,“老五怎么样了?”

    “已然寻到了那蝙蝠,但那蝙蝠不能幻化人形,只能将老五留在原处,怕是五年之后才得随意变化。”莫问回答。

    “岂能事事皆遂人愿,有这般结果已然不错了,对了,我见过太尉府的战报,燕国已然有了动作,你准备何时起身东进?”柳笙提壶为莫问倒茶,全了平辈礼数。

    “明日接了金印就走。”莫问回答。

    “可有什么要我做的?”柳笙问道。

    “你在太子府究竟……”

    “此事说好不谈的。”柳笙打断了莫问的话。

    “此番出征我要了赵国五千骑兵随行,你熟知赵国内情,与我推荐一位领兵之人。”莫问转问其他。

    “强弩将军蒲雄可用。”柳笙略作沉吟出言回答。

    “你如何认得这杂号将军?”莫问不解的问道,强弩将军是一杂号,五等品级,是中下级的将领。

    “偶然识得,此人骁勇善战,精擅弓马,无有外族劣习,只因他是氐人而不是羯人,故此一直不得重用。”柳笙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五千骑兵是要用在突袭和救援上的,必须寻一可靠之人统领,万不能让石真胡乱指挥。

    “此处人多眼杂,若无旁事我先走了。”柳笙离座起身,待得站起已然是另外一幅模样,连衣着亦有变化。

    “我于阵前行事,后方你要与我多做保障,我接这护国金印乃受你等撺掇,你可不能贪闲撒手。”莫问起身说道。

    “那是自然,对了,我有铁甲阴人三百,你若需要,我与你一些。”柳笙说道。

    “我不擅此道,要之无用。”莫问知道柳笙所说乃是披挂战甲的僵尸,但术有专攻,驱尸之术他虽然也会,却不能驾轻就熟。

    柳笙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走出南门之时恰遇一婢女端水进院,在其左拐之际已然变作了那婢女模样,不论身高体形还是模样装束都毫无二致。

    “与我准备上等茗叶三斤,点心三斤,我要出门访友。”莫问冲那端水而来的婢女说道。

    婢女闻言急忙答应,放下水盆转身快步离去,片刻过后提来了莫问需要之物,莫问提之出门,拐道向西。

    一天之计在于晨,此时正是城中百姓准备生计的时候,商家拆门开张,贩夫摆摊陈物,农人短衣出城,走脚套马驾辕,街头巷尾,店铺门前多有谈话民众,所说多为前日之事,莫问沿途闻听,眉头微皱,说他坏者多过说他好者。

    但出城之后听农人说话,心中又开朗许多,农人对他多有感激之言,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提着茶包自他们身边走过的年轻道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国师。

    前行之际,莫问思考为何城内居民和城外农人对他的评价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思考之下很快明了,赵国此番只是减轻了田赋而没有减免其他杂税,受益者是农人,故此感激于他。未曾受益者心中不快,便多为恶语相向,世人眼光较浅,只以自己是否得益来判断一件事情的好坏。

    想明白这些,莫问开始反省自己,自省的是为何会如此在意世人的看法,倘若根据世人的喜好行事,所为之事难免流于表面,哗众媚俗,终究难得超脱从容,亦难得心静。

    此前多有情绪波动,此为修行大忌,但是受年岁所限,始终难逃年轻人心性,行事过激失度,与道家所求从容有度大相背离,而这也正是他出城的原因,他要回返无量山看望玄阳,古阳,青阳三位前辈,聆听他们的教诲,在出征之前找回学艺时的平和心境。

    一路向西,到得无人处施出身法,很快进入闵州境内,再行西南,辰时三刻便来到了无量山脚下。

    看到山下凉亭,莫问仿佛回到了当年,当年古阳子和青阳子就是在这里把关选材的,这里是他步入上清玄门的起点。

    在凉亭稍作停留,莫问快步上山,翻过子峰,见到了坐落于无量山主峰山腰的道观,道观还是原来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道人少了许多,只在向阳处有为数不多的老年道人倚墙闲坐,山路上少有道人行走,偌大的道观显得空荡寂落。

    来到主峰山脚,一瘸腿道人自门房走出,冲莫问喊道“小道士从……”话到一半中途停止,他认出了莫问。

    “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见过贾道长。”莫问冲他行礼,此人先前曾在东院看门,与七人关系并不融洽,但此时相见却多有亲近之意,毕竟也算是故人。

    瘸腿道人听得莫问口宣齐全道号,先是一愣,待得反应过来急忙稽首还礼,“无量天尊,恭喜真人窥得大道。”

    “惭愧,惭愧,请问贾道长,掌教真人,古阳子前辈,青阳子前辈此时可在观中?”莫问问道。

    “掌教闭关已经两年不曾外出,师傅前些时日出门云游去了,现在只有青阳师叔在观里,你等着,我去喊他。”瘸腿道人转身向山上跑去,虽然腿瘸,跑的却快。

    不多时,莫问见到青阳子自山上迈步而下,由于不是此处道人,莫问虽然见之心喜却不得上前迎接,不过青阳子也没有下山,而是自半山腰冲莫问招了招手。

    莫问得到许可,急速闪身而上,到得近前冲一脸笑意的青阳子见礼,“天枢子见过道长。”

    “来就来了,还带甚礼物,俗气。”青阳子神情言语一如往昔,非常随意。

    “拜望长者,空手不敬。”莫问笑道,青阳子当年对他甚好,他一直感念于心。

    “还是那么迂腐,”青阳子转头看向瘸腿道人,“收着,果子分吃了,茶叶送到我屋里。”

    瘸腿道人闻言急忙探手接过莫问提的东西,再度上山。

    “道长当年待我甚厚,我本该早来拜望,只是琐事缠身,一直不曾得暇。”莫问说道。

    “你若到处玩耍,岂能三年入紫,”青阳子抬手上指,“走,正殿说话。”

    “前往东殿吧,我心中有所疑惑,想求道长解惑。”莫问说道。

    “好说好说,不过紫气同门必须正殿奉茶。你若想回东殿看看,可以稍后再去。”青阳子拉着莫问拾阶上山……

第一百八十三章 茅塞顿开

    到得正殿,青阳子点香三柱递与莫问,莫问接过为祖师上香,青阳子随后坐主位三席,请莫问入客位上席,莫问谦让过后坐于青阳子对面。

    “道长,我等离去之后,观中一切可好?”莫问问道。

    “尚可。”青阳子点头过后出言发问,“你而今于何处修行?”

    “这观中同道好似少了许多。”莫问并未急于回答青阳子的问题,青阳子好似并不知道他已担当了赵国的护国真人。

    “这几年朝廷屡屡征调门下道人前往东北,门人为避征调多有还俗下山者。”青阳子点头说道,言罢再问,“我回山之后听师兄说起,你们七人之中无人蒙受祖师亲传,当真可惜了。”

    “造化不够,无可奈何。道长于那阵前拒敌,能全身而退当真不易。”莫问说道,当初七人下山之时,青阳子已然应诏前往东北了。

    “虚与委蛇,糊弄差事罢了。”青阳子笑道。

    莫问闻言亦随之发笑,虽然都是道门中人,青阳子较多数道人要随意,言语也无有那么多顾忌。

    “道长,其他六人可曾回来过?”莫问接过道童送来的茶水,冲其点了点头。

    “去年天权子曾经来过一次,送来一些金银细软。”青阳子抬杯请茶。

    莫问闻言皱眉叹气,天权子便是刘少卿,刘少卿下山之后还曾回来过,这表明此人也并非忘恩之人。

    “你好似遇到了什么困扰,说我听下,我修为不如你,岁数可比你大,看看能否帮到你。”青阳子察言观色,猜出了莫问心中有事。

    “不瞒道长,前日我已受赵国邀请,接了赵国的护国金印。”莫问说完忐忑的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闻言微感惊讶,随即皱眉沉吟,片刻过后方才摇头开口,“你为何要接下这个苦差事。”

    莫问闻言心中陡然轻松,青阳子并没有立刻责怪他,只是强调差事难办。

    “此事说来话长……”莫问自下山之后的事情开始说起,先说蛮荒之事,再说晋国经过,随后说那变故,连带七人各自立场,最后说明担当赵国护国真人的初衷,由于所说详细,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

    “在我看来你所作的这些事情无甚大错,那广谱确实该打,却不必杀之,留下他见之就打岂不痛快?”青阳子笑道。

    “我接掌赵国金印之事可有不妥?”莫问急切的问道。

    “本意是好的,就怕你做不来,那燕国兵卒精通骑术箭术,又有妖物帮衬,难打呀,真难打。”青阳子咂舌摇头。

    “不曾做错就好。”莫问闻言长出了一口粗气,他最为需要的就是有长辈站在公正的角度给予他支持,哪怕这种支持只是精神上的也已经足够了。

    “此事是无有过错的,但你先前所作的那些事情并不全对,年轻人火气盛,动手也不是错,不过打一顿能解气就别砍那一刀了。”青阳子说的很是婉转。

    “晚辈谨记道长教诲。”莫问起身稽首。

    “别别别,我与你说话只是闲谈,可不是什么教诲,这只是我一家之言,也不一定是对是错,他人不见得跟我看法一致,你也不要尽听我言,一切随心。”青阳子急忙摆手。

    “好。”莫问知道青阳子不喜礼数,便微笑落座。

    “你刚才话未说完,是不是玉衡子等人与你作难了?”青阳子问道。言罢抬手招来道童,命他去准备莫问午间的饭食。

    “玉衡子和天玑子此时尚未见到,天权子倒是见过,已经吵闹动手了。”莫问苦笑回答。

    “你想如何处之?”青阳子问道。

    “正为此事犯愁,请道长为我思一良策。”莫问求计。

    “打。”青阳子沉吟过后,坏笑开口。

    “打?那不更加结仇?”莫问愕然瞠目,青阳子这主意实在不好。

    “那也比动刀动剑要好,他们若是再来阻你道路,你就出手打他,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万不要真的打杀了。”青阳子抬手捻动灰白胡须,“他们若是受挫于你,想必会知耻而后勇,寻静处苦修,你可趁机做你想做之事,待得他们修为追赶上来,你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

    “听道长一言,当真是茅塞顿开。”莫问欢喜非常,青阳子出的主意当为奇谋,三人前来寻衅,他若一味退让,势必会令对方步步紧逼,还不如直接出手击败三人,让三人找地方修行去,等到他们修为提升了回来报仇之时,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如此一来既避免了同门相残,又激励三人提高了自身修为。

    “好啦好啦,你想去东殿旧地重游,我陪你前去。”青阳子站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一杯茶水已然喝成了白水,莫问离座站起,跟随而出。

    路上所遇之人皆为熟悉面孔,见到莫问皆行礼问候,莫问一一回礼,心情大好。

    东殿值守的道童见青阳子到来,急忙出来见礼,青阳子摆了摆手,道童退下,二人迈步进入东殿。

    由于观中道人减少,东殿一直空着,仍然保持着当年七人离去时的旧貌,莫问去了自己先前所住的房舍,再去了大殿,回返之时又前往了阿九先前所住的西院,旧地重游既亲切又伤怀。

    “晚辈还有一事想求道长指路。”出得西院莫问冲青阳子说道。

    “是不是当日那十两白银闯了祸啦?”青阳子笑问。

    莫问闻言苦笑低头,青阳子当真是人老成精,一语中的。

    “她本就应该跪行,你非要多事纳银十两换人直身,这下可好,撒了情种,埋了祸根。”青阳子迈步前行。

    “道长,可有回环之法?”莫问快步跟上。

    “没有!此事乃是雷池,逾之粉身碎骨,你万万不可轻视,要知天威难测呀。”青阳子板起面孔抬手指天。

    莫问见青阳子神情严肃,便不敢再问,落后青阳子半步,与之沿着山中小路向西而行。

    “你们的道号从何而来?”行至半途,青阳子忽然开口。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众人的道号是入门时根据文牒所载的道号而各自得的,青阳子当时也在场,他为何要明知故问。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学那法术,却少用精力博览经文,你们的道号大有深意,你可曾仔细想过?”青阳子见莫问愁眉苦脸,很不忍心。

    “当时我们是随意拿取的,所得道号当为巧合。”莫问清楚的记得当年的文牒是个人上前取出的,并未遵循次序。

    “你的修为虽然突飞猛进,领悟却少有增长,这世间哪有巧合之事?看似巧合,实则天意。”青阳子提醒。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由于众人当年是随意拿取文牒而得的道号,所以他之前只知道自己和众人的道号来自北斗,却从未细加揣摩。

    青阳子随后又道“洛书有语: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又有语曰:第一曰司命,第二曰司禄,第三曰禄存,第四曰延寿,第五曰益算,第六曰度厄,第七曰长生。你可仔细推想。”

    莫问闻言立刻凝心思量,按照北斗七星的命格来看,天枢为天,司命。天璇为地,司禄。天玑为人,禄存。天权为时,延寿。玉衡为音,益算。开阳为律,渡厄。摇光为星,长生。

    他与阿九的道号为天枢和天璇,分别为天地,当为阴阳伴侣,但此事也存有变数,因为天地永不相逢。

    “北斗命数是确定的,但你们能应合几成却是变数,有了闲暇时日多学学经文,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道家精髓多在经文之中,法术只是附树草藤。”青阳子所说与当日那授艺仙人所说大同小异。

    “我记住了。”莫问点头说道,转而发问,“道长,按照北斗星象来看,开阳有一辅星,是否可说柳笙有一孪生兄妹?”

    “你以为我是仙家呀,我哪能知道的那般清楚,不与你说于心不忍,与你说又怕误导于你,早知道不要你那茶叶果子了。”青阳子嬉笑随心。

    “这不算什么,我来时怕会遭几位长辈训责,故此不敢多带事物,此番回去定然遣他们再送生活用度。”莫问笑道。

    “米粮还有一些,不要送了。天气越来越暖,送些布匹过来与那些老道缝些单衣,胡人的东西不要白不要。”青阳子指着路北的那排养老院落。

    “好。”莫问点头答应,青阳子的态度令他感觉到非常自在,此人虽然修为不高,但行事随意,笑谈睿智,这是一种真正的道人气度,是对生活的一种明了豁达,这种豁达值得他借鉴学习。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发觉青阳子并不喜欢胡人,实则汉人都不喜欢胡人,这并不是一种狭隘,而是一种不可动摇的立场。

    经过与青阳子的攀谈,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不再为护国真人之事烦恼,也不再为同门敌对而发愁,年轻人应该多向年长者请教,哪怕他们能力有所不逮,却可以凭借丰富的阅历给予年轻人指导。

    饭后,莫问告辞离开,回程时心中异常轻松,青阳子说得对,直到现在他还未曾走出酸儒的迂腐,不够豁达,不够随性,当改,当改。

    回返邺城是下午酉时,天色已暗,但莫问并未急于回返四方馆,而是打听到了强弩将军的府邸,缓步前去,他要自暗中观察一下这位将军的品格,以确定他能否担当大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东征

    邺城为赵国国都,多有官员府邸,强弩将军府不但位置偏僻,府邸也很是狭小,彷如二合民居,这一情形并没有出乎莫问意料,因为强弩将军虽然号称将军,实则官阶只有五品,这样的品级在郡县州府或许还能有一所大的宅院,在皇城也只能住这等小院。

    到得此处,夜幕已然降临,院门紧闭,莫问提气拔高就高俯视,只见院中并无人影,这处小院东侧为马厩,西侧无偏房,主房五间,此时正屋并未关门,可见一男两女和一五六岁的孩童正在正屋吃晚饭。那男子当有二十六七岁,身材高大,略微偏瘦,手掌很宽,关节粗大,面相平和,多有英俊,当是柳笙所说的蒲雄无疑。另外两名女子当是他的妻子和家里的丫鬟,那男孩无疑是他的孩儿。

    这处院落周围无有树木,莫问扭头环顾之后运转灵气掠到了院子正南十步外的一栋房屋后檐,自烟囱旁撩衣坐下,远眺北侧房中的情形。

    虽然隔了七八丈的距离,蒲雄等人的说话声还是能够听清,蒲雄为氐人,确切的说也是胡人,但他对待妻子孩儿的态度却不似胡人那般野蛮,反倒多有汉人习气,包括对那丫鬟也没有肆意差遣,一碗米饭吃完自行起身添饭。

    晚饭过后,蒲雄来到院中独坐乘凉,莫问恐被其发现便侧身闪至烟囱左侧,蒲雄坐了片刻拿起马厩旁边的牛鼻石锁锻炼气力,半个时辰之后回到房中,他所住的房舍有五间,正屋在中间,西侧当为储存米粮的房间,西二是那丫鬟住所,东屋为书房,东二为卧室。

    蒲雄进屋之后,东侧书房亮灯,灯光透过窗纸,可以看到蒲雄正在房中读书,此人读书时直腰挺背,并无慵懒神态。

    到得此时,莫问对此人还算满意,此人虽然偏瘦,力道却强,开合石锁气定力稳,且其有读书习惯,喜欢读书的人倒不一定是博学多才之人,却一定是能够静得下心的人。

    蒲雄一直读书至深夜,三更天,卧室亮灯,可见那妇人抱着已经睡熟的男孩经过正屋去了丫鬟的房间,随后来到蒲雄所在的房间,二人私语几句,蒲雄放下手中书卷,吹灭了书房的灯烛。

    见此情形,莫问对蒲雄的门风大为满意,一户人家是否是清誉门庭,是否家教森严,其中之一就是夫妻敦伦之际旁侧不得有孩童,且不管孩童是否年幼,是否熟睡,都不可为之。因为万一孩童苏醒,必然有所听闻,此时虽是不懂,到得十四五岁懂事之后回忆先前,便会轻看父母,由此令得不服管教,顶撞父母。故此儒家极力反对敦伦之际有孩童在旁,蒲雄是一胡人,竟然会遵行圣人言语,此人当为正直之人。

    此时蒲雄已然回到了卧房吹灭了灯烛,见此情形莫问探手摘取灰瓦一片掷于院中,瓦片落地破碎发出了不大的声响。

    此举旨在考量蒲雄的应对,瓦片落地之后,蒲雄很快推门而出,衣衫整齐,警惕的环视左右。

    莫问随之又抛扔灰瓦一片,瓦片尚未落地,蒲雄已然踏地拔高,自院墙上借力之后扑向莫问藏身之处。

    莫问有心考其功夫,待其扑至之后探手迎向了蒲雄的右掌,双掌交接,蒲雄倒退而回。

    “朋友,我何处开罪于你?”蒲雄落地之后重新跃上了院墙。

    “你使用何种兵刃,快去取来。”莫问平静的说道,先前一掌他已然试出了蒲雄的修为,当与晋国的张洞之相仿。

    蒲雄闻言并未犹豫,而是快速回屋携带兵器出来,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此人用的兵器竟然也是薄脊钢刀,只是他并未像张洞之那般背负数把,此外除了钢刀,其手上还抓有一张弓箭,出屋之后搭弓就射。

    莫问并未闪躲亦没有出手抓握,因为他听声辩位之后确定这支箭并不是射向他的,而是射向他旁侧的烟囱,利箭射中烟囱,齐羽而没,根据力道来推测若是无有阻碍,这支箭当可射出八里以上。

    “你刀法如何?”莫问低声发问,此时已然是半夜,高声说话会惊动好事之人。

    “你是何人?”蒲雄跃上院墙,低声发问。

    “贫道上清宗天枢子,俗家姓莫。”莫问起身,凌空迈步缓慢落于蒲雄对面。

    “不知真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蒲雄自然听过莫问之名,也知道他是赵国新任护国真人。

    “可否进屋说话?”莫问笑问。

    蒲雄闻言犹豫片刻,转而跃回院中,“请。”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蒲雄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蒲雄虽然不确定他就是护国真人,却明白以他的修为要杀害他们,他们根本无有反抗之力。

    点头过后莫问落于院中,跟随蒲雄进入了正屋,蒲雄先行进屋,进屋之后关上了半开着的东侧房门。点燃灯烛,请莫问入座。

    莫问落座之后深深吸气,蒲雄家的正屋也是灶间,一户人家经常烹炊什么饭食,天长日久就会留下很重的气味,根据气味来看,蒲雄家里吃肉不多。

    “你可知道黄白邕三郡的燕军已然并驾南侵?”莫问出言问道。

    “不曾听说。”蒲雄摇头说道。他是下级军官,这等秘密他接触不到。

    “此时三郡各有赵兵一万,抵御燕军一万,赵兵有五万后援已达黑郡附近,若是你,你会如何排兵布阵?”莫问随口问道,他并没有向蒲雄详说敌军情况,以此测试蒲雄是否关心东北战事。

    “有贵客上门,快端上茶水。”蒲雄放下手中钢刀冲里屋说道,时至此刻他方才相信真是护国真人亲临。

    “无需麻烦,夜已深了,我不多待。”莫问摆手说道。

    “真人所问太过笼统,不知真人想要达到何种目的?”蒲雄出言问道。

    “如何为之对赵国有利。”莫问说道。

    蒲雄闻言皱眉深思,他知道莫问在考他,亦猜到如果回答满意将会获得重用,故此推敲的极为谨慎。

    莫问耐心等待,但良久过后蒲雄竟然摇头,“燕国倚仗的是妖兽鬼兵,我方毫无胜算,只能退兵。”

    “扣除妖兽鬼兵不计。”莫问笑道。

    “五万援兵留守黑郡,待敌远道而来,一举击杀。”这一次蒲雄回答的很是快速。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离座站起,“收拾行装,明日随我出征,有五千骑兵要你统领。”

    “末将只是五品武官,权至五百。”蒲雄摇头说道。

    “升至二品。”莫问转身迈步。

    “承蒙真人器重,末将愿誓死追随真人。”蒲雄在后单膝跪地。

    “快起来吧,别吓着孩子。”莫问回头摆手。

    蒲雄闻声急忙起身,快步出门为莫问打开了院门,垂手在后,连声恭送。

    莫问微笑告辞,他之所以要如此费心是因为行军打仗必须有自己的亲信,谁提拔的人就效忠谁,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虽然离开一天,莫问却并未急于回返四方馆,因为他了解刘少卿,刘少卿的胆量并不大,之所以此时变的如此张狂是因为有了隐身之法,但是其骨子里的胆小是很难改变的,胆小之人行事势必瞻前顾后,他离开一天,刘少卿会怀疑这其中有诈,反而不敢贸然冲石真下手。

    到得四方馆之外,莫问并未敲门,而是纵身翻过了院墙,但是落于院内之后他匆忙的重新跃起,与此同时院中犬吠一片,数十条狰狞猎犬自院中四面跑至下方,昂头吠叫。

    “哪里来的恶犬?”莫问疑惑之下出言发问,怎么离开不过一天时间天院就变成了狗窝。

    话音刚落,二楼南房传来了石真的呼喝声音,那些猎犬听到呼喝不再吠叫,舍了莫问各自寻处趴卧。

    “哈哈,亏你想得出来。”莫问落于二楼窗外出言笑道,石真非常喜欢狩猎,这些猎犬无疑是狩猎时使用的,他昨夜的举动气坏了石真也提醒了石真,故此将猎犬带到了此处,防范的自然是刘少卿,刘少卿虽然能够隐藏身形,灵气修为却不高,移动时的声响瞒不过这些猎犬。

    “哼。”房中传来了石真的冷哼。

    莫问见她无有开窗之意,便移到南二房舍推窗而入,石真此举当真是解决了他的棘手难题,有猎犬在外,可以提前告警,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没有必要再与石真同屋。

    “明日礼仪的东西都在这里。”石真在南侧房间喊道。

    莫问闻言开门出来,到得石真门前石真已然打开了房门,“你白天去了那里?”

    “回无量山见些故人,对了,明**进宫要道圣旨,升强弩将军蒲雄为二品将军,此人是你们胡人,颇有能耐,着他统领那五千骑兵。”莫问进屋走向木桌,桌上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锦盒。

    “看看是否合身。”石真跟了过来打开了其中一个锦盒,拿出一件青色道袍。

    这一幕令莫问想起了在晋国时周贵人为他定制道袍的情形,不过赵国为他准备的这件道袍比周贵人准备的那件要名贵的多,是真正的羽衣,道门的道袍跟佛门的袈裟一样,分为多个等级,其中规格最高的就是用鹤的羽毛拧线抽丝的羽衣,这种道袍轻盈洁净,雨打不湿,由于穿丝时裹以山蚕丝,故此颜色泛青。

    “这里还有一件黑鹤大氅。”莫问看那轻盈羽衣之时,石真自最大的那个锦盒中拿出了一件大氅,这件大氅用的是黑鹤的整片外羽压叠而成,样式与披风相仿,由于每一片羽毛都有金丝栓扣,故此极为顺滑,抖动之下有金光闪现,既名贵又实用。

    “你那把剑肯定不如这一把。”石真并不知道莫问所佩实则是一把单刃黑刀,此时正拿着一柄蛇鞘长剑大卖关子。

    “你有心了,这些东西我不会要的,我自有自己的穿戴。”莫问摇头说道。

    “你知道这些花去了多少金子吗?”石真侧目反问。

    “我真的不需要。”莫问摇头说道。

    “与我们赵国保持距离也不用做的这般明显吧?”石真面露不满。

    “也罢,这件鹤氅我收下了,道袍我真的不要,太过尊贵,我无有穿戴资格。”莫问出言说道,石真说的有道理,哪怕要保持距离也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凡事计较反倒显得小肚鸡肠。

    “还有靴子。”石真又拿出一双靴子。

    “太狂妄了,我岂能脚踏阴阳?”莫问摇头说道,道人的衣着有自己的规制,阴阳图案只能用于外衣。

    “拂尘,这拂尘你一定要收下。”石真放下靴子,又打开另外一个锦盒拿出一柄拂尘,这是一柄白玉为柄的拂尘,拂尘丝为鹤羽绞丝。

    “这些都免了,明**遣人去无量山送布匹百卷,我已然答应过了。”莫问转身要走。

    “这些都是小事情,这把宝剑削铁如泥,很是有名,比你那块破铜烂……”

    “有名的东西不一定有用。”莫问还刀归鞘。

    “留下备用也好呀,你砍断它干嘛?”石真心疼的说道。

    “我只要一个,无需备用。早些休息,明日午后我们便要启程。”莫问转身出门。

    “你真走呀,那些狗不一定有用啊。”石真跺脚说道。

    莫问闻言止步,转身回到琴台躺了下来,白日里青阳子的言语对他触动很大,必须改掉迂腐之气,道人行事当随性洒脱。

    石真没想到莫问竟然肯留下来,欢喜的跑回床上躺卧休息。

    次日清晨,莫问起身准备,先行前往浴室沐浴,随后更换衣物,所穿还是自己先前的衣物,临近午时,前往皇城外的法台,法台起九层,高三丈,六面四方,南侧铺有覆阶红布,百官齐至,万民观瞻。

    但凡起有法台,皆有登台拜相之意,此事本该由皇帝亲为,但皇上并未到场,而是委派太子代替,即便如此礼仪亦隆重非常,太子躬身献上双虎金印,亲读圣旨,着莫问领东北四郡军事,食郡王俸。石真为钦派监军,领四郡政事,即日前往东北,荡贼平寇。

    接受金印之后还有游街仪式,但莫问对这游街一词大为不喜,便予以取消,下午未时,率骑兵离开邺城,赶赴东北……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赶赴军中

    蒲雄被提升为二品虎威将军,统带五千骑兵先行赶赴黑郡,莫问和石真并未与骑兵同行,而是跟随在后,原因有二,一是莫问不愿骑马,二是莫问执意要带上那群猎犬,而猎犬无法跟随骑兵长途奔袭。

    到得晚间,二人已然离开邺城地界到得三百里外的县城,落脚县郊的驿站,这里的条件与天院天差地别,很是简陋,地面泛潮,被有霉气,石真很是不乐,高声训斥驿丞。

    “我们先前又未曾知会于他,怪他不得,将就睡下吧,明日还要早起。”莫问抬手遣走了驿丞,转头看向石真。

    石真闻言点了点头,但这驿站是兵卒歇脚的地方,很是脏臭,实在难以躺卧,犹豫半天石真出了驿站,骑马带犬摸黑前往县城,将此处县官赶了出来,于其府中下榻。

    莫问并未制止和劝说,石真是金枝玉叶,养尊处优自然受不得苦。这样也好,到得黑郡可以将她留在那里,免得到了前线还要分神照顾。

    安顿下来之后,莫问取出了太尉府提供的疆域地图铺展查看,这份地图较石真先前在西阳县拿出的那份要详细很多,由于只绘制黑郡东北诸郡地域,故此精确到了村寨,山川河流亦有标注。

    “这是诖吉克在黄郡的所在……”石真探手指着黄郡西南的一处所在。

    “我看的不是这个。”莫问摇头说道。

    “图鲁和马平川在……”

    “我看的是这片区域。”莫问伸出一指,指着黑郡东北城墙外围,“这里才是重要的战场。”

    石真闻言点了点头,转而贴近地图仔细查看,莫问头一次看到这种详细的地图,起初有些不太明白,片刻过后方才看的习惯,黑郡东侧的大部分区域都建起了高大的围墙,围墙是自两侧向中间建造的,此时两侧已经完成,余下了中间区域的三百里区域尚未来得及加固,这片区域就是作战区域,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因为如果战线拉的太长,他难免多处奔走,疲于应付。

    “这条河对我们不利。”莫问探手指着黑郡城东二十里外的那条河流,河流虽然不宽,流域却广。

    “你是担心他们会在河对岸安营?”石真问道。

    “对,如果燕军在东岸安营,不利于我们夜间偷袭。”莫问点头说道。

    “看地图终究不如亲眼查看,到了黑郡看过地形再做计较吧。”石真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时前瞻谋划为时过早,还是到了黑郡再做打算。

    黑郡离邺城有一千五百里,四日之后二人到得黑郡境内,由于连年战乱,赋税较重,此处百姓生活的更加清苦,而此时恰好又是青黄不接的五六月份,故此沿途所见百姓皆面有饥色,且多有面孔浮肿者,这是只吃野菜未得粮米的缘故,野菜不如菜蔬,不管何种野菜都是带有一定毒性的,吃的多了中毒症状就会逐渐显现出来。

    遇到路人,莫问再度上前询问其是否得知朝廷减去两成田赋之事,对方答曰已然知晓,故此今年有所盼头。莫问闻之,心中稍安。

    黑郡是朝廷本郡,所谓本郡就是那未曾封于皇子公主的州郡,主政的是持节都督,为一品大员,二人到得黑郡城外,军部和地方官员皆来迎接,却无持节都督在内。

    “马木儿,为何不见明奎来迎?”石真冲来迎的将军问道,来迎的将军有两位,一位是近日提升的蒲雄,另外一位是带领五万援兵的押兵将军。

    “明大人已经被皇上召回了邺城。”那位名为马木儿的将军出言回答。

    石真闻言转怒为喜,朝廷此举是为了避免令出两人,有所冲突。

    “请真人前往帅营,这两日战报皆滞留帐中不曾上传。”蒲雄上前说道。

    “兵部将领随我先行。”莫问闻言冲蒲雄抬了抬手,后者先行带路,莫问和其他将校在后跟随,留下石真处理那些前来迎接的官员和几十条累的白沫滴沥的猎犬。

    黑郡是大郡,城池占地颇广,东西当有二十几里,帅营位于城东,那五万步兵和五千骑兵皆驻扎此处,到得此处已然是中午时分。

    所谓帅营便是中军大帐,偌大军帐一分为二,外为主帅和部下将领议事场所,内为主帅休息所在,进得帅营,莫问快步走向桌案,拿起了上面的几封战报,战报共有五封,四红一白。

    此时战事紧急,不应该有白色的战报,故此莫问先行拆开了那封白色战报,只见上面禀报的是退兵的情况,根据其言语来看,太尉府并没有命令驻守三郡的赵军死守,而是命左路黄郡和右路白郡分出一部分兵马向中靠拢,接替了中路邕郡的防守地界,掩护邕郡的那一万兵马后撤黑郡,此举无疑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再看其他几封红色战报,果然是左路和右路禀报的伤亡情况,根据战报的时间和将军的语气来看,左路和右路的兵马此时应该已经全面溃败,燕军离黑郡当在五百到八百里之间,而撤回的那一万邕郡兵卒今天晚上可以到达黑郡。

    看过战报,莫问坐于主位,提笔书写了一封给太尉府的文书,寥寥几笔,告知朝廷他已然到达黑郡并坐镇军中,日后前线战报由他告知朝廷。写完之后加盖护国印章,交由部下飞鸽发回。

    由于眼下这五万兵马乃是援军,故此并未配有高等将领,莫问与众人简单见面之后便与蒲雄出了营帐,前往城东查看地势。

    这五万援军和五千骑兵安营扎寨占据了城东大片区域,往东一直到河边都是平坦区域,其中树木皆被砍伐,视线少有阻碍。

    这道河流宽处不过三丈,窄处策马可过,河水清澈,并不很深,可作歇兵之处,却无险可守。

    “图上所画,这条河流远不止这般宽窄。”莫问心中暗喜,燕军即便选择对岸安营也不影响他暗中偷袭。

    “想必是今年少雨,故此河水有所减少。”蒲雄接话。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远眺东方,向东百里区域也是平地区域,这种地势最适合决战,燕国连番胜利,士气定然旺盛,且有妖兽鬼兵作为倚仗,此地无处可以设伏,他们定然不会太过警觉。

    “真人,形势于我军不利。”蒲雄并不乐观。

    “何出此言?”莫问随口问道。

    “此时乃是月初,到得晚间漆黑一片,不论马匹兵卒皆无法视物。反倒是燕国的妖物能够趁机逞凶。敌方势必也知道这些,极有可能加紧追击,趁月初无月之时一举攻破黑郡。”蒲雄摇头说道。

    “最好不过,我不怕他倾巢来攻,就怕他们半途回返。”莫问转身回返。

    “真人有何应对之策?”蒲雄犹豫片刻出言追问,按照常理他本不应该询问主帅计谋,但莫问实在太过年轻,他难免有所担心。

    “如果我能够令你那五千骑兵黑夜视物,能见敌方鬼兵,你可有信心一举破敌?”莫问问道。

    “如果真人真能做到这般,敌方异兽妖鬼我不敢说,末将有信心将燕国兵卒尽数留下。”蒲雄回答的极有底气。

    “不够,不够,敌方所遣妖兽鬼兵也要杀净。”莫问摇头说道。

    “不知真人所用何种办法?”蒲雄问道。

    “我有隐阳符一道,若携带此符不但可夜间视物,见那鬼魂,还可隐去阳气,不为多数妖物所见。这几日我会画写五千符咒于你,到得燕军来到,你可分发众人,以黑狗血浸泡刀剑,届时随我一同杀出,尽诛来敌。”莫问冲蒲雄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与蒲雄说话当无需藏掖。

    “真人所言当真?!”蒲雄半信半疑。

    “切记,此法只能使用一次,一旦用过,燕人便会有所防范,日后再用,效力便弱。”莫问迈步前行。

    “五千张符咒当真不少,真人受累了。”蒲雄难抑心中兴奋,赵国兵卒最为忌惮的就是燕国那些形形色色的怪物和难被杀死的鬼兵。

    “确实不少。”莫问苦笑摇头,隐阳符虽然是平常符咒,接连画写五千张也定然极为艰苦。

    “还有一事要请真人示下,此时五万步兵与五千骑兵皆驻扎于城东,不需多时邕郡退兵还有一万会到,若尽数驻于城东怕会拥挤,我们是否予以调整?”蒲雄问道。

    “依你之见该如何安排?”莫问问道。

    “分兵四面,留两万步兵和五千骑兵居东,可得进退自如。且分兵四面,燕国势必以为我们摆出的是防守阵势,实则我们是要主动出击。”蒲雄说道。

    “可行,我之所以如此急切的要尽诛燕军只是为了扬长避短,排兵布阵乃我弱处,将燕军精锐去除,便可专心敌对那些妖魔怪兽。”莫问说道。

    蒲雄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敌方主将慕容红妆箭术高超,届时你要多加小心,万不可勇不惜命。”莫问想及一事出言叮嘱。

    “末将何德何能,得真人如此关爱,真人放心,末将定不鲁莽,珍惜性命追随真人。”蒲雄闻言大为感动。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二人回返军中。

    回到大帐,莫问开始犯愁,五千张符咒得画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五千符咒

    愁坐片刻,莫问出帐召来蒲雄,着他外出采买黄纸笔墨等画符事物,要想画写五千张符咒,绝非一日之功,需尽早开始,赶在燕军到达之前画完。

    下午申时,蒲雄回返,由于事先得到莫问的叮嘱,所买黄纸皆以木箱存放,故此外人只知蒲雄抬了箱子进帐,却不知木箱中存放的是何物件。

    “真人,可要调人前来帮忙?”蒲雄问道。

    “此事不易外传,何处寻那体己可靠之人?”莫问摇头说道。

    “军中有不少聋哑兵卒,可喊来几个。”蒲雄建议。

    “失听失语者怎能打仗?”莫问疑惑的问道。

    “朝廷有令,到了服役年纪只要不瞎不残就要抽丁入伍,聋哑兵士可以眼观他人举动附随其后。”蒲雄说道。

    “去吧。”莫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五千张符咒单是裁剪符纸就要耗费大量时间,不可能亲力亲为。

    片刻过后,蒲雄召至聋哑兵士二十人进帐,莫问自行裁剪一张符咒示于众人,众人会意,各自伏案裁剪,留下几人研磨墨水,莫问提笔书写,毫不停歇。

    画写符咒需凝神静气,画一张随手拈来,画十张轻而易举,画到百张时便感觉手腕微酸,到得两百张时莫问便开始暗自叫苦,五千张符咒太多了,逐一写完当真要累死。

    劳累之下便开始寻思代劳之法,思量许久终不得取巧,若要旁人代笔,便不得加盖自身法印。若要刻模拓印,更是欺神不敬。

    傍晚时分,邕郡守军到来,帐外再度喧闹,喧闹声中一身穿甲胄的高大男子冲入帐中,环视左右之后目光定在了坐于帅位的莫问身上。

    “征东将军图鲁参见国师。”那中年男子冲莫问抬了抬手。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此人眼深须长,当为胡人无疑。自恃资历竟然不报而入,神态倨傲,礼数很不周全。

    “国师这是在做什么?”图鲁抬手环指帐中那些正在裁剪符纸的兵士。

    “前方战况如何?燕军现在何处?”莫问低头继续画写符咒。

    “已经到了黄土岭。”图鲁抬手东指。

    “黄土岭距离此处有多少里路?”莫问问道。

    “国师对前线战事一无所知,怎能指挥三军?”图鲁昂头侧目,神情极为无礼。

    莫问停止画符抬头看向此人,此人之所以如此无礼当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自恃资历深厚目中无人。二是他本驻守邕郡,为三军主将,黄郡和白郡的两位将军都要受他统辖,他的到来夺去了此人的军权,故此此人心中不快。三是此人朝中有人,不然太尉府不会命二郡赵军挡住燕军,让他从容后撤。

    “将军多有辛苦,此番全身撤回着实不易,请先行安营,明日携五品以上将校前来述职,贫道自会论功行赏。”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图鲁见莫问言语转软,心满意足的冲莫问抬了抬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图鲁尚未走出大帐,石真便掀帘进入,图鲁见了石真急忙半跪行礼,“末将拜见千岁。”

    “幸亏本宫来得早,不然明**那一干将校就要陪着你人头落地了。”石真皱眉看着图鲁。

    莫问并未抬头,石真无疑听到了二人先前的对话,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还不向护国真人请罪?”石真语气严厉。

    “末将何罪之有?”图鲁回头看了莫问一眼,语气很是不忿。

    “他要杀你可不会顾及太子颜面。”石真见图鲁并不识趣,微微气愤。

    莫问闻言微笑摇头,石真此语无疑是告诉他图鲁是太子**,希望他能手下留情,不要怪罪。

    “末将鲁莽,真**量。”图鲁见石真发怒,不甘不愿的冲莫问抬了抬手,随后头也不回的出帐去了。

    “你们先退下吧。”石真冲那些跪倒在地的兵士说道。

    “不用,他们非聋即哑。”莫问抬手示意那些兵士继续工作。

    “图鲁是太子嫡系,当留三分情面。”石真向莫问走来。

    “那便不杀他,明日将他遣回邺城,此处必须由我做主,不得有人分权。”莫问并未抬头。

    石真闻言点了点头,迈步走向桌案,“你这是在做什么?““画写应对燕国妖兽鬼兵的符咒。”莫问并未瞒她。

    “正事要紧,我就不分你心神了,郡中要事不少,我也要回去忙碌,得暇再来看你,你若有需求可前往郡府找我。”石真冲莫问说道。

    “多加小心。”莫问点头说道,石真多数时间还是顾全大局的。

    “对了,你这里少人侍奉,我回去遣两个婢女给你。”石真回头说道。

    莫问想了想并未拒绝,石真迈步出帐,回城去了。

    石真走后,莫问起身走到桌案正北的屏风前,屏风上订着那张疆域图,找到黄土岭,算过距离,离黑郡不足五百里,燕国皆为骑兵,按照骑兵的速度,两日之后便可达到黑郡城外。

    符咒裁剪的快,到得二更时分便裁剪完成,剩下的事情无人能再帮他了,莫问只能提笔抖腕重复画写,当真是苦不堪言。不过虽然辛苦非常,他却并未抱怨,《道德经》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他有自知之明,哪怕读过兵法,行军打仗他也远不如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故此他一开始就不抱有与对方较量兵法的念想,必须扬长避短,将燕军的骑兵一举歼灭,然后专心清剿燕国的妖兽鬼兵,逐一夺回三郡。

    三更时分,城外兵卒调整分散,周围趋于安静,两个婢女坐轿前来,进帐来见。莫问抬头看过二人,见二人皆是汉女,且面相和善,便留了她们下来。

    婢女多有眼力,主动上前帮忙,一人递送符纸,另外一人负责整理莫问写好的符咒,得二女帮忙,画写符咒的速度得以加快。

    四更时分,莫问见二女大有困意,便命二人先行前往内帐休息,自己拿出法印,为那些符咒加盖印章。

    “报!”就在莫问为符咒加盖印章之时,帐外传来了兵士的喊声。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此时已然是四更时分,若无要事士兵不会前来打扰,心念至此,收起法印迈步走出大帐,冲来者问道,“何事?”

    “启禀真人,豫公主独自策马向东去了。”传信兵士单膝跪地抬手东指。

    莫问闻言心中陡然一凛,转而举目东望,并不见石真踪影,转而收回视线冲兵士问道,“何时?”

    “刚刚过去。”传信士兵再度东指。

    莫问再度转头东望,他夜间视物如同白昼,可以看出数十里,但这数十里中并无石真的踪影。

    “你们四人可认得此人?”莫问冲大帐外负责警戒的士兵问道。

    “回真人问,我们认得。”四人尽皆点头。

    莫问原本怀疑是燕国布好陷阱,派此人前来引他,听得四人说话便排除了这个可能,但石真早些时日曾经来过,还说郡府之中积压了很多的公务需要处理,黑夜之中她为何会独身东进?况且她无法夜间视物,如此黑夜怕是连马匹都看不清道路,她又如何能够视物策马?

    “你看清了那人就是豫公主?”莫问抬手示意那兵士起身。

    “为了方便大军调度,今日城门处有火把照明,小的确是出城之人就是公主千岁。”那兵士言之凿凿。

    莫问闻言更加疑惑,冲负责警戒的那些士兵喊道,“严密看守大帐,我去去就回。”

    “真人,豫公主是向东去了。”那士兵见莫问有西行之意,急忙抬手东指。

    莫问原本想要前往郡府一查究竟,闻言再度举目东眺,倘若策马东行的真是石真,一来一往就会耽误时间令事情不可收拾。

    “豫公主出城之时可有异常?”莫问东眺仍不见石真踪影。

    “豫公主未着披风,行止有些僵硬。”士兵回答。

    莫问闻言皱眉思量,片刻过后忽然惊醒,急速踏地向东急掠,按照士兵所说,石真极有可能是遭了挟持,而挟持她的人很可能就是刘少卿,刘少卿的隐身之术能将不属于自身的衣物隐去,怕是也能够隐去石真是那胯下马匹。

    由于向东是一马平川,故此莫问行的很是快速,片刻过后便过了那道河流,就在此时忽然发现正东三十里外有马匹出现,马上坐有两人,不待其看清二人体形,那马匹便再度消失。

    见此情形,莫问陡然止步,他先前猜测果然没错,正是刘少卿挟持了石真,先前马匹现形乃是刘少卿灵气不续中途提气所致,他没有杀害石真而是带其东进无疑是要将石真交予燕国充当人质。此等情形之下若是直身追上,刘少卿极有可能杀害石真,故此不得追赶。

    沉吟片刻之后莫问改道向北,按照刘少卿的修为,在夜间看不出三十里,换言之刘少卿并不知道他在后跟随,故此可以绕到前方去阻截于他。

    极力北掠数十里,随后改道向东,一炷香之后离开了平坦区域进入山区,有了遮蔽之物,莫问开始向南靠拢,石真的那匹马虽然奔跑迅速,但多负了一人速度势必减缓。

    很快莫问便发现了远处的刘少卿和石真,刘少卿修为不足,无法将石真和马匹长时间隐去,此时已然现身出来。

    见到刘少卿,莫问仍未急于动手,而是自林中急速超出二十里,潜于路旁。

    刘少卿如此阴魂不散,犹如跗骨之蛆,为得安宁,也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今日定要狠狠惩戒于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痛打刘少卿

    虽然已经奔出了一百多里,刘少卿却并未松懈,一味抖缰策马,前行之际频频后望,不问可知是在查看莫问是否追来。

    莫问潜于路旁,眼见刘少卿自远处策马到来,心中开始犹豫,他犹豫的并不是该不该惩戒刘少卿,而是用何种手段惩戒于他,若是不显露本领,刘少卿势必不会服气,认为他是靠偷袭得胜。若是尽显所能,又怕刘少卿会告知燕国众人,令燕国众人有所防范。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决定不显露符咒威能,只以灵气胜他,此法不但可以隐藏自身实力,还可以让刘少卿明白灵气修为才是法术的根本,让他明晓差距,寻处静修。

    刚刚打定主意,马匹已然冲至近前,莫问闪身而上将正在扭头后望的刘少卿踹下马去,自身落于马背勒住奔马,将石真抱下了马背。

    刘少卿翻身落马,于中途旋身正位,踉跄落地,随即隐去了身形。莫问放下石真冲刘少卿所在区域闪去,到得近前左手灵气破体而出,一扫之下感知出了刘少卿的所在,右掌随后击出,正中刘少卿前胸。

    虽然一击得中,莫问却并未于掌中附带灵气,故此刘少卿无有大碍,闷哼一声身形一现再度隐去。

    莫问熟知追风鬼步的踏位习惯,也知道刘少卿势必要前往击杀石真,故此双掌左右探出,再度以灵气感知出了刘少卿的所在,旋身又是一掌,这一掌取的还是刘少卿前胸,一击过后刘少卿后退,莫问随之跟上又是一掌。

    刘少卿情急之下拔出了短刀,疾取莫问左肋,此举无疑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因为兵刃挥出会有明显的破风声,莫问闻声辨位,破魂出鞘,再度以血槽卡住了短刀刀刃,这一次他并未就此收手,而是侧步转身将那短刀自刘少卿手中扭出,抖腕将其甩刺于路侧树干之上。

    刘少卿失了兵刃反倒恢复了冷静,趁机后退屏息静气站立不动,这个法子他屡试不爽,但莫问熟悉追风鬼步的换位,灵气再度破体而出,查之所在欺身而上又是一掌,这一掌取的是其左肩。

    二人接连出招,并无一人开口,该说的话在此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无需再费唇舌,此番就是较量,而较量的目的就是分出强弱。

    片刻过后刘少卿已经中了十余掌,莫问出掌一次比一次重,刘少卿心中越发气怒,然暴怒之下难免失去冷静,方寸一乱更是毫无招架之力,接连中掌,周身酸痛。

    刘少卿气怒之下并没有识趣退去,而是连出狠招意欲拼命,数十招过后莫问发现不能再度手下留情,便以右脚反踢刘少卿前胸,令其踉跄后退,与此同时欺身追上,右掌击其气海,此番用了两成灵气,刘少卿倒跌而出。

    到得此时刘少卿方才有了惧意,莫问一直不曾说话令他不知莫问心中所想,但莫问最后一击是取的他的气海,这让他明白莫问是真的怒了,不会再手下留情,倘若再不退走,极有可能招致灵气被废的下场,故此跌倒之后快速爬起,急速闪入右侧树林。

    莫问没有说话,也未曾前往追赶,此番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必要再去追他,此外一直不曾开口也会给予刘少卿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其突破天劫之前势必不敢再来寻衅。

    渡过天劫之后灵气可以外放,一股灵气延入石真体内,瞬时感知出了她被封的是哪几处穴道,接连数指解开了她被封的气穴。

    “好险,幸亏你赶了来。”石真大口喘息,虽然莫问一直不曾开口,她却能闻得出莫问衣服上浓重的炭墨气息。

    “回去再说。”莫问将马匹拉来,扶石真上马。

    由于天色太暗,马匹也不得看清道路,莫问只能同上马背,抖缰驱马。

    “他会不会跟来?”石真心有余悸。

    “不会。”莫问摇头说道,先前他已然令刘少卿明白二者之间的差距,刘少卿也是上清准徒之一,他不会傻到分不清形势,也不会不明白再来骚扰会有何种后果。

    “你打伤了他,以后怕是难以见面了。”石真说道,她虽然看不到二人争斗的场面,却能听出刘少卿频频发出闷哼。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抖缰策马,先前他的确是下了重手的,但是他并未废掉刘少卿修为,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虽然频频出手,却没有一计是攻向刘少卿头脸的,打人不打脸,一旦打脸就会结下死仇,永远难得化解,只要未曾打脸日后还有缓和余地。

    回程途中莫问并未冲石真询问刘少卿是如何抓走她的,因为这也无需询问,二人带来的那些猎犬只能起到告警作用,并不能阻挡刘少卿。

    虽然得到了莫问肯定的答复,石真却不敢再呆在郡府,连夜搬到了中军大帐,莫问大感无奈,石真是他与赵国联系的纽带,同时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和甩不掉的麻烦。

    撵走了刘少卿,莫问心中轻松许多,刘少卿离开之后极有可能会前往燕军见百里狂风,告知他的情况,百里狂风若是识趣,便不会前来黑郡,倘若百里狂风真的出现,也只能如法炮制的驱走他。

    内帐虽然很是宽大,莫问却并未前往内帐,而是自外帐案桌旁铺了被褥,清晨时分小憩了片刻,起身之后简单梳洗,再度提笔画符。

    石真命人将郡府文书搬到了中军大帐,随后又要搬拿生活器皿,莫问不胜其烦,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大帐搬进了郡府。

    郡府多有房舍,环境较大帐要好很多,只是将校来见有些不便,但那些将校都有坐骑,骑马禀报也不费事。

    中午时分,有败兵回返,为数不过百余骑,为白郡将领马平川和残部,也有为数不多的僧人和道人。

    回到黑郡,马平川立刻来见莫问。此人为汉人,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是一儒将,态度谦和,礼数周全。

    莫问召此人到来的目的是要询问敌情和战况,据马平川所说,燕军前部此时当在四百里外,他所阻挡的是白郡敌军和邕郡部分敌军,白郡多有大蛇巨蟒,邕郡则以虎狼开道,骑兵随后冲杀,为了阻挡拖延敌军,其所率兵马大多战死,只有部分将领得以撤回。

    莫问并未怪罪此人,因为马平川和诖吉克所率的兵马压根儿就是螳臂当车,本就没有胜算可言。

    与马平川叙话过后,莫问再度遣书赵国朝廷,将图鲁和那位送兵将军以及所有的聋哑兵士尽数遣回邺城,留下了马平川接管大军,加封一品龙威将军,此人为豫郡人士,与他有几分乡土情,且为石真举荐,大有才能,留下他与公与私都极为有利。

    图鲁率聋哑和老弱病残回返邺城之后,黑郡尚余步兵五万,骑兵五千。

    马平川和蒲雄刚刚接手军队,忙于熟悉情况,调整将校,而莫问则于郡府之中画写符咒,写秃了三只毛笔方才写完五千张隐阳符咒,随后还要加盖法印,折叠整理,忙完这些已然是第三日辰时,前方探马来报,燕国敌军中路已然到达两百里外。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抬手遣走了探马,转而躺于帅座旁的小榻。

    “你不去一探究竟?”石真说道。

    “不急于一时。”莫问闭目合眼。

    石真见莫问闭眼,便不再打扰与他,莫问为了画写这五千符咒,昨晚一夜未曾合眼。

    石真不打扰,马平川和蒲雄却来请示,马平川所问是否将兵卒尽数调入城中,而蒲雄所问则是什么时候杀狗放血。

    莫问的回答一律是“稍安勿躁。”不管是马平川还是蒲雄,他们都对燕国有着骨子里的畏惧,而这种畏惧的根源是燕国萨满教驱出的鬼兽,实则那五千骑兵只是辅弼,他才是今天晚上的主力,必须养足精神。

    到得午时,莫问睡起,此时郡府外已经站满了各部将校,各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而城中百姓也多有慌乱神情,整个黑郡城池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莫问下令议事,二十几位将校分列两侧。

    “分兵五百,携便溺秽物前往上游倾倒。”莫问看向马平川。黑郡东面的那条河流是自西北流向西南的,自北门出城不远,就能到得那条河流。

    马平川闻言转头冲站于下首的校官下了命令,后者躬身离开。

    “真人此举是要压制妖邪?”马平川问道。

    莫问歪头看了马平川一眼,此人率先执行命令然后发问,说明他深谙为官之道,很是圆滑。

    “这只是惑敌之计。”莫问摇头说道,河流宽处有三丈多宽,那些便溺秽物即便倾倒进去也很快会被冲散,况且秽物对于妖物也没什么克制作用,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燕国一种赵国极为慌乱的错觉,让他们更加轻敌。

    “燕军已经到得百里之内,不要再派出探马了,免添死伤。”莫问再度下令。

    有负责探马的将领躬身答应,转身离去。

    莫问说完闭上了眼睛,此时他已然能够察觉到有大量的异类气息出现在东方百里之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战

    “马将军,我军有多少弓兵?”莫问感知片刻,睁眼看向马平川。

    “当有三千。”马平川回答。

    “郡府自有两千。”坐于一旁的石真说道。

    “郡府弓兵和军中弓兵尽数交由蒲将军统领。”莫问环视石真和马平川二人,待得二人点头,方才看向蒲雄,“五千骑兵和五千弓兵皆由你辖制,你且出去自行布防。”

    “末将得令。”蒲雄躬身答应,转身出去。

    “五万兵卒是否撤入城中,由你自行斟酌。”莫问再看马平川,常言道术有专攻,他不善排兵布阵,与其凡事亲力亲为,还不如放权于部下。

    “依末将看城外士兵应当撤入城中。”马平川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冲其抬了抬手,马平川得令告退。

    “诸位也退下吧。”莫问环视众人,众将领答应一声,转身退去。

    众人走后,莫问再度闭上了眼睛,开战在即,紧张总是难免,毕竟这是他首次统兵应战,任何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己方惨重的损失,到得此时他发现自己尚未做好统军为帅的准备,心中有些慌乱,这种慌乱主要源于对对手的不了解,也来自于首次指挥战斗的忐忑。

    “马平川的五万兵卒短时间内我无有调动打算,交予你养兵操练,为我后备。”莫问冲石真说道。现在他尚且无法统帅这么多的军队,做不到如臂使指,三日之中接连拔营两次便是思虑不周的表现。

    “好。”石真点头答应。

    “你且去吧,我独自静一静。”莫问冲石真说道。

    石真犹豫片刻,带着满心的疑惑转身出去,寻常将帅在战事来临之前都会忙于查探敌情制定策略,而莫问竟然将差事交予部下,自己甩手不管。

    石真走后,莫问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平静,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纸上谈兵的赵括到了战场会一无是处,原因就在于亲临战场会给主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心理压力过大会令得心神不定,大失方寸。

    平静下来之后莫问开始反思为何心中会如此慌乱,在此之前他在建康城外也经历过战事,对方人数也有万余,那时他都未曾慌乱,为何此时会如此紧张心慌。

    沉吟过后,他隐约找到了根源所在,在建康的时候不曾紧张害怕是因为行事只需对自己负责,不会牵连旁人,而此时情况有所不同,他必须为这整座城池的百姓,这数万兵卒,甚至是整个赵国负责,如果行事有所差池,会殃及无数人。换言之紧张并非来自于燕国的骑兵和那些妖兽鬼兵,而是来自肩上沉重的担子。

    在此之前他从未为这么多人负责,忽然扛起了这幅重担令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先前的虑事习惯被迫改变,忽如其来的改变令他心境波动,紧张心慌。当务之急是调整心态,放下心中负担,找回先前的思考习惯和行事风格。

    良久的皱眉闭目之后,莫问陡然睁开了眼睛,心中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他此时思考问题多站在主帅的位置上考虑,忽视了自己只是个道人。

    想通这一点,莫问迈步出门,喊了石真一同出了郡府,来到东侧城楼,此时燕国的前锋军队已然到得五十里外。由于燕国多为骑兵,故此是骑兵打头,战马奔腾之下尘土飞扬,黑烟滚滚,南北绵延十几里,彷如黑云压境。

    此时蒲雄统带的五千骑兵已经回撤城中,大部分的步兵亦进入城池,城墙上下站立着成排的弓兵,只待敌人进入射程便要开弓放箭。

    蒲雄和马平川陆续到来,站于莫问身侧观望敌情,但他们二人和石真看不出五十里,故此只能看到黑土扬起的黑烟,看不到具体的情形。

    三人并未开口,莫问也没有说话,直至此时他并没有察觉到燕国一方有道行高深的异类,落后于骑兵之后的野兽虽然数量众多,却并无奇异种属,皆为虎狼,且其中并无能够幻化人形者,只能算是兽兵,算不得妖兽。

    “虽然声势不小,却没有多少人马,不会超过万数。”蒲雄说道。

    “此为中路,北路和南路的燕军随后就会跟来。”马平川说道。

    莫问闻言并未接话,燕军所带异类并无道行,故此不得独立行事,必然有操控之人,只要找到操控异兽的妖人将其斩杀,便可令这群猛兽失去约束。

    一炷香之后,燕国大军到达河边勒马停下,所带烟尘很快消散,可见燕军南北绵延十余里,其后跟随两群野兽,一群为吊睛白额猛虎,数量较少,只有数百。另外一群为恶狼,数量较多,目测估量当有两千以上。这两群虎狼一南一北,相隔十余里,泾渭分明,彼此并无交集,在兽群后侧有两个骑马兵卒压阵,这二人所穿服饰与普通骑兵相同,此举无疑是为了防止穿戴奇特招致杀身祸患,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二人并无多大道行。

    由于敌军人数众多,莫问虽能看清对方情况,却无法确定百里狂风是否在人群之中。

    “马将军,你先前曾与燕军交锋,敌方此次所谴异类只限于虎狼?”莫问冲站于旁侧的马平川问道。

    “猛虎饿狼移动较快,可随军前行,想必还有巨兽在后。”马平川回答的并不肯定。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马平川先前是驻守白郡的,而白郡的燕军主要以水中妖物为主,他对于邕郡燕军的情况想必不会太过了解。

    “敌军长途奔袭,此时定然疲惫,我军若是迎出,当有七分胜算。”蒲雄说道。

    “除恶务尽,待燕军尽数到来再作计较。”莫问摇头说道。

    燕军停下之后,自人群中走出一人试那河水,确定河水虽然漂有秽物却无毒之后燕军骑兵开始饮马。

    莫问见状眉头微皱,先前验毒之人也是士兵穿戴,混入人群之中极难分辨。由此可见燕军统帅虑事极为周全。

    “马将军,燕人将官校尉所穿服饰无有区别?”莫问再度询问马平川。

    “燕人偏居东北深林,礼法很是不全,虽有官职,其服饰却与寻常兵士无有二致,与其作战很难找到他们的将领。”马平川苦笑作答。

    “总有发令之人。”莫问说道。

    “燕军作战呼喝不止,喊的又是我等听不懂的话语,所杀声高之人往往并非将领。”马平川再度苦笑。

    莫问没有再度发问,燕军骑兵饮马过后腾出了一片区域容那两群野兽饮水,那些骑兵所骑马匹可能与野兽相处的久了,对那群野兽并不惧怕。

    燕军骑兵饮马过后纷纷坐地休息,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咬嚼进食。

    “燕军行军打仗为何携带干粮?”莫问疑惑的看向马平川。

    “他们不似我军有辎重火头,行军之时皆随身携带干粮。他们也无有营帐,夜间露天而卧。”马平川正色解释。

    “露天而卧岂不寒冷?”莫问问道。

    “真人有所不知,燕国地域常年严寒,故此燕人多不怕冷。”马平川神情越发凝重,他没想到莫问对敌人情况竟然一无所知。

    莫问闻言眉头紧锁,燕国士兵这种行军方法本就迅捷快速,没有了辎重的拖累更加灵活,随时都可能策马离去。

    “真人,是否此时派兵迎战?”蒲雄察言观色,猜到莫问心中所想。

    “不急,再等等。”莫问摇头说道,虽然燕国骑兵随时都可能离开,但他感觉对方不会就此离去,他们既然到得此处,自然是为了一举攻下黑郡。

    燕军骑兵吃罢干粮便躺卧休息,所盖之物不过是马鞍上捆缚的兽皮毛毯。

    “好生狂妄。”蒲雄怒声说道,敌军竟然敢于阵前酣睡,无疑是对赵军的极大蔑视。

    “相隔三十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起身应战。”马平川接口说道。

    虽然燕军无有动静,四人却并未离开城楼,太阳偏西之际,莫问终于放下心来,虽然燕军北路兵马尚未来到,但是他察觉到了河流下游出现了一条道行不浅的巨蟒气息,这表明敌军南路兵马正在向此处移动。南路既来,北路自不会缺。

    “下去准备吧。”莫问转头看向蒲雄。

    蒲雄自然知道莫问所指为何,兴奋的答应下来,快步下了城墙。

    就在蒲雄离开不久,东方再度有燕国骑兵到来,这群骑兵后侧并无妖兽跟随,其本部所拥异兽皆自下游取水路前来,此时能被他感知到的就有十余条有所道行的巨蟒,这些巨蟒可能不足以幻化人形,但其体形势必极为巨大。

    直至此刻,莫问感知和见到的皆是寻常猛兽蛇虫,其中并无太过骇人者,这倒不是燕国只有这些,而是这些只是随军出征的,真正道行高深的此时尚未来到。

    天色渐暗,燕国北路兵马仍未来到,莫问并未过于焦急,因为诖吉克所率黄郡赵军阻挡燕军较为惨烈,北路燕军晚到也在情理之中。

    一更时分,蒲雄来报,一切准备妥当,骑兵候命。

    此时天色尚未全黑,且燕军北路兵马未到,莫问便未急于动手,今日之战的目的是击杀敌军骑兵,必须一举全歼。

    二更时分,天色全黑,最后一股燕军到来,摸黑安顿了下来,整个燕军营地并无火光,一片漆黑。

    “见五丈高空有火焰闪现,便前往冲杀。”莫问冲蒲雄说道。

    “得令。”蒲雄应诺。

    “真人,燕军此举有违常理,当心有诈。”马平川不无担忧。

    “我只怕他不来,不怕他使诈。”莫问冷哼过后踏地借力,离了城墙向东疾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为其主

    离开城墙之后,莫问频频落地借力加速,风驰电掣的向燕军营地疾冲而去,前冲之际心中毫无忐忑,因为他看穿了燕军的意图,燕军之所以无有防备的确是诱敌之计,希望将赵军自城中引出,然后凭借隐藏于河流中的诸多巨蟒以及那群虎狼予以狙杀和痛击,燕军的计策高明而毒辣,但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们错误的认为上清准徒之间的修为不会差距太大。

    城墙到河流约在三十里左右,片刻过后莫问已然接近河流,此时隐藏在河中的巨蟒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高昂头颅猛然出水,这是一条红色的毒蟒,周身通红,头大如斗,口中獠牙森然,但它出水之后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莫问拦腰斩为两段,黑刀有破魂之效,一刀过后毒蟒毙命,巨大的半截身躯轰然落水,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燕国骑兵并未真的睡着,听到声响立刻爬起身摸黑放箭,莫问并未击杀这些骑兵,而是急速闪身向南,冲着另外一条巨蟒冲去,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巨蟒清除,为蒲雄的骑兵扫清障碍。

    这条巨蟒与先前那条大小相仿,亦是红色毒蟒,由于警觉较早,待得莫问冲至时已然喷出了一蓬红色毒雾,毒雾覆盖了数丈见方,既腥且臭,莫问并未换位闪躲,而是挑眉直上再度挥刀,这些毒雾对于寻常士兵是致命的,对他却毫无用处。

    杀之有二,再寻其三,这些毒蟒可能是一窝孵化,不论大小和形体皆是大同小异,偌大的身躯和坚硬的鳞甲足以令它们无惧刀兵弓箭,但它们抵御不了灵气催逼下的破魂黑刀。

    顷刻之间斩杀三条巨蟒,其他巨蟒有感,不再出水,但今年少雨,河水偏浅,而这些巨蟒又潜伏于跃马可过的河流较窄处,不深的河水根本无法挡住破魂发出的刀芒,不论巨蟒是否出水,都逃不过被斩厄运。

    斩杀半数巨蟒之后,莫问还刀归鞘,闪入敌群画写火符一道,以灵气送至高空,冲蒲雄下达了冲杀号令,随即再度闪身南下,继续击杀那些巨蟒,必须在己方骑兵到来之前杀光这些巨蟒,打开前进道路。

    燕军所倚仗的不过是巨蟒虎狼,他们夜间也无法视物,故此胡乱射出几箭之后便纷纷后退,让后方的虎狼前冲。

    莫问对此熟视无睹,急速向南,寻杀那些或攻击或潜逃的巨蟒,半柱香之后已然杀掉大半,剩下一些则逃离了战场区域,不再构成威胁。

    此时蒲雄所率骑兵已然到得近前,这些骑兵所用兵器皆以黑狗血涂抹,且都携带有隐阳符咒,此时已然到得百丈之外,不需多时便可跨越河流进入敌群。

    就在此时,东侧天际传来一声飞禽的唳叫,莫问闻声分神东望,只见一只巨大的弯嘴金雕正在向此处快速飞来,金雕周身黄羽,体形极为巨大,不输于巨蝠,此时金雕的背上载有一人,由于金雕位于高空,故此难见此人样貌,但观其身形当可猜出雕背上的人为夜逍遥无疑。

    见到金雕,莫问并未犹豫,而是快速闪身冲入敌群,自敌群中向东北方向冲去,那处有十几个衣着怪异的巫人正手持各种奇怪法器大喊大叫,转圈蹦跳,无疑是黄郡所拥巫师要做法召唤阴兵。

    此时已然有赵国骑兵越过河流与燕军短兵相接,燕军无法夜间视物,只能藏于马下,而那些自后冲上的虎狼冲至近前亦变的很是茫然,并不攻击赵国骑兵,这是因为隐阳符可以隐藏掉人体阳气,失了阳气的士兵与死人无异,故此不为猛虎恶狼所攻击。此外这些虎狼也并不攻击战马,想必是控兽之人先前有所约束。如此一来,战况完全处于一边倒的局面,赵国骑兵冲进敌群大肆砍杀。

    但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原因是天空之中忽然出现了光亮,莫问有感,抬头上望,只见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火球,火球有数丈见方,一经出现立刻大放光亮。

    莫问见状眉头再皱,这只巨大的火球乃是由三十六张火符凝聚而成,名曰乾火焚天,乃上清诸多符咒法术之一,由于是夜逍遥以自身灵气施法,故此火球极为光亮,且滞留空中并无下坠之势。

    燕军得了光亮,立刻开始反击,莫问此时正欲前往击杀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眼见于此不得不止住身形,凌空拔高,于半空之中掏出符盒画雷符一道以灵气催送,击向那偌大的火球。

    符纸刚刚催出,下方便射来一蓬羽箭,莫问有感,急忙运转灵气横移数丈,堪堪躲过密集的箭束,下落之时破魂出鞘,旋舞护身。

    此时那两道雷符已然击中空中火球,一声巨响,火球崩散,周围再度陷入黑暗,莫问落地之后再度向东北方向冲去,他能够感知到那片区域的阴气正在凝聚,必须前往击杀那些巫师,己方兵数本就不多,倘若燕军召出阴兵,势必又要大费周章。

    片刻过后莫问来到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近前,这群巫师周围有大量兵卒保护,但黑暗之中这些兵卒毫无作用,到得近前,莫问踏地拔高,意欲入内击杀那些做法巫师。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跃出一人,挥舞长柄狼牙棒封住了他的去路,“莫问,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莫问并未答话,而是抽身疾退,落地之后变幻方位,再行前扑,他不愿与百里狂风说话,原因有二,一是战事紧急,容不得他多做犹豫。二是百里狂风先前与他私交最好,他人不前往建康援救他都能体谅,唯独百里狂风不去令他倍感失望。

    “哪里去?!”百里狂风此时已然是一面目胡须的彪形大汉,同为上清准徒,他自然亦熟悉追风鬼步的换位,故此横移数丈,狼牙棒疾挥,再度挡住了莫问去路。

    莫问再度抽身后退,此时天空之中再度出现了一只巨大火球,燕军再得光亮,趁势反击。

    由于燕军随身都带有弓箭,莫问不敢腾空太高,此番后退之后急速闪身绕至东侧,轰散人群冲入内圈,破魂急劈而下,直取那些正在做着奇怪法事的巫师。

    令其没有想到的是此番进攻再度被百里狂风拦了下来,二人站位较远,百里狂风原本鞭长莫及,但他施出了所求法术,于顷刻之间变为一身高两丈的铁塔巨人,探臂而至,以狼牙棒急扫莫问后背,走的是围魏救赵的里子,逼迫莫问回身自保。

    此时天空之中有火球照亮,萨满巫师所作法事令得周围阴气大盛,不需多时阴兵便要现身,如此危急之刻,容不得莫问多想,逼出灵气暴涨刀芒将那巫师头颅削去,随即快速旋身躲避百里狂风疾挥而至的狼牙巨棒。

    由于先前有所贪功,故此此番躲的极是凶险,狼牙棒擦身而过,只差分毫不得击中。

    避开百里狂风的凛冽攻势,莫问不得片刻犹豫,再度旋身而出,绕至百里狂风身后。百里狂风虽然以所学法术壮大了形体,却不够灵活,见到莫问后绕,急忙回身防范,待其转身之后却发现莫问绕其背后并不为伤他,而是抓住了一支自远处射向他后颈的铁杆长箭。

    “射那金雕,逼其远走。”莫问扔掉长箭冲远处的蒲雄高声喊道。

    “我已经刀枪不入,弓箭伤不了我,你还是退去吧。”百里狂风虽然无惧刀兵,莫问之举仍然令他不无感动。

    莫问并未答话,而是快速旋身而出,将那些正在做法的萨满巫师尽数斩杀,这些巫师只会巫术,毫无灵气修为。

    “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不可救药了。”百里狂风见莫问竟然趁他愣神之际将其所护巫师尽数斩杀,顿时气怒非常,狼牙棒再度挥出。

    莫问并不与之拼斗,而是自人群中急速闪出,向那火球所在的区域快速靠近。

    此时战局已然变的混乱无比,燕军和赵军皆为骑兵,混战之下只能靠衣着分辨敌我,而操控那群恶狼的巫师可能自混战之中丢了性命,两千恶狼失去了控制,开始胡乱噬咬,这些恶狼凶悍非常,下掏战马马腹,上袭骑兵咽喉,彼此混战之中不但要防备暗刀冷箭和战友误伤,还要提防恶狼噬咬。

    赵国骑兵终究数量较少,混于敌群之中多被围攻,眼见于此,莫问顾不得自身安危,到得火球下方旋身拔高,再度以雷符将那火球震散。

    此番腾空招引的羽箭为数更多,密集成片,已成箭雨,要想闪躲已然有所不及,情急之下莫问只能将灵气提到极致,竭力攀高以躲避下方急射而至的箭雨。

    但此举并不高明,燕军多强壮,所发箭矢力道迅猛,而他凌空三十余丈的身法极限根本就避不过那些利箭,眼见利箭成片到来,莫问暗自皱眉,将气海灵气散出,自体外形成紫气屏障,紫气屏障虽不能将箭雨彻底挡下,却也能缓其来势保住性命。

    就在此时空中的那只金雕忽然急速俯冲而下,眼见金雕扑来,莫问紧握破魂在手,这金雕的两只利爪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倘若真要袭他,当真难以抵挡。

    但那金雕并未探抓于他,而是于一丈之外陡然止住来势,双翅鼓动生风,将下方箭雨尽数扇飞。

    “此时退走还来得及,我不愿伤你。”夜逍遥的声音自金雕背上传来。

    “你早些离去吧,我亦不愿幻化神兽伤你。”莫问出言回答。

    “我们是不会走的。”夜逍遥驱雕拔高。

    “我也不会!”莫问敛气下落……

第一百九十章 艰苦的战斗

    夜逍遥到得空中再度幻出巨大火球为燕军照明,得到光亮之后燕军纷纷上马开始后撤,此时南路白郡的巨蟒早已溃逃,中路邕郡的恶狼也已然失去了控制,而北路的阴兵压根儿就未曾召唤出来,燕军后撤亦是必然。

    莫问此战的目的是要留下燕军这三路骑兵,岂肯放其离开,落地之后立刻探手入怀,取符盒画星宿符咒一道,“请南宿神灵,化火羽红鳞,焚凡世秽气,着火蛇显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紫符脱手,见风暴涨,化为双翼火蛇,火蛇既现,莫问挑眉上望,心念所至,火蛇忽闪双翼急速攀升,到得空中甩尾将那偌大火球震散,火球既散,战场再度归于黑暗。

    但莫问并未就此召回火蛇,而是心念再变,命其凭空追击夜逍遥所乘金雕,此番心念并非追而杀之,而是只追不杀,逼迫夜逍遥离开战场上空。

    就在莫问分神上望之际,百里狂风已然追到近前,狼牙棒上下挥砸左右横扫,得法术助力,狼牙棒来势迅猛,虎啸生风。

    莫问连番闪避,并不与百里狂风交锋,他已然看出百里狂风并无伤他之心,只是想要缠住他,不让其脱身再伤燕**兵。故此几番闪躲之后便晃身进入混乱战团,自人群中闪转腾挪向东疾进,前往封挡燕军退路。

    闪转之间分神上望,只见那条双翼火蛇体重翼短,远不如金雕飞的迅速,自空中根本无法追到金雕,反而被金雕双翅鼓动的疾风扇的摇摆不定,难以近身。眼见于此,便闪念将那火蛇召之而下,改攻下方燕国骑兵。

    百里狂风眼见追莫问不上,便前往抗那火蛇,他虽然灵气不足,无法似莫问这般幻化星宿神兽,却有刀枪不入之能,举鼎移山之力,到得近前狼牙棒奋力挥出,径直将那巨大的火蛇砸飞了出去。

    火蛇倒飞而出,撞倒一片兵马,但其形体乃由灵气凝聚,虽然受挫却不曾受伤,翻身爬起,再攻周围燕国骑兵。

    见此情形,莫问心念闪动,改命火蛇攻击百里狂风,于此同时冲至战场东侧,黑刀连斩,将那些意欲逃走的燕军连同马匹成片斩杀。

    此时已然临近三更,月初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连马匹亦难见道路,后来的燕军纷纷被地上的死马绊倒堆叠,敌军后退之势暂缓。

    此时战场之中已然一片混乱,燕军无法夜中视物,在赵国骑兵以及那群失去了控制的恶狼撕咬之下多有死伤,但赵国骑兵的情况也不乐观,那群恶狼杂于战场之中,不辨死活,胡乱撕咬,此外那群吊睛白额猛虎仍处于燕国巫师的操控之下,所攻皆为赵国骑兵。加之燕军人数数倍于赵国骑兵,故此赵国的情况亦是危急非常。

    这五千骑兵乃是莫问麾下精锐,他自是不舍得将其拼光耗尽,短暂的沉吟过后再画星宿符咒一道,“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着白虎显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诵,法诀掐捏,紫符脱手,随风幻化,四大圣兽之西方白虎陡然现身,昂头便是一声震天虎啸,白虎乃咸池圣兽,周身银光笼罩,一经现身,其巨大身形立刻震骇众人心神,人有皇,兽有王,白虎的一声虎啸更是令得那些正在攻击赵国骑兵的吊睛白额老虎趴地雌伏,而那些恶狼闻得虎啸亦纷纷四散逃走,再也不敢在战场之中滞留。

    由于赵国骑兵和燕军已然混为一团,莫问无法分辨敌我,故此不得神授白虎攻击于谁,心念一动,命白虎据守战场东侧边缘,但凡有东进者一律扑杀。

    此时夜逍遥再度在上空祭出火球为燕军照明,光亮一现,莫问急忙神授正在与白里狂风缠斗的火蛇前去摧毁空中火球。

    火蛇有感,舍了骁勇刚猛的百里狂风,以蛇尾弹地,鼓荡火翼凌空而上,到得高空甩尾再击那巨大火球。

    夜逍遥见状急忙催雕前来阻止,但那火蛇周身有火焰萦绕,金雕不敢太过近身,夜逍遥见状自雕背上纵身跃下,双手各持一蓝纸符咒,直取火蛇七寸,“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夜逍遥所用亦是雷符,为阳性符咒,蓝色灵气亦不可小觑,两声轰响之后那条火蛇被急速震向地面。

    赵国骑兵亦携带有弓箭,见得夜逍遥立刻挽弓射他,一蓬箭雨自下方疾射而至。夜逍遥尚未渡过天劫,不得凌空转身,亦无法横移闪避,情势瞬时危急。

    莫问见状亦是大骇,急忙神授那下坠的火蛇喷吐火焰阻截箭雨,火蛇有感,火焰疾吐,烧去不少羽箭,那金雕随后赶至,接住夜逍遥,急速振翅攀升高空。

    夜逍遥侥幸脱险,吓出一身冷汗,莫问趁其惊魂未定之际再度神授火蛇前往摧毁空中火球,火蛇受命飞高,甩尾将那火球拍散,转而回身俯冲,再迎百里狂风。

    火球一散,战场再度被黑暗笼罩,赵国骑兵重新占据上风,趁机劈砍射刺,力求多杀燕军。莫问神授火蛇拦下百里狂风,抽身加入混战,与此同时提气高喊,“高声喊叫者,杀无赦!”

    混战之中燕赵士兵大多高声喊叫,壮己胆气,压敌士气,且战场之中多有战马嘶鸣,故此莫问此语并未传出多远,莫问见状频频提气高喊,战场本就是生死相搏之所在,按照常理来说敌军不会因为他的喊声而闭口噤声,但是人皆有趋吉避凶之心,换言之就是有怕死之心,故此闻得莫问言语,多不吭声。此外他们并不知晓赵军的五千骑兵可以夜间视物,故此存有不出声赵军便看他们不到的心理,如此一来喊叫声逐渐减少。

    莫问循声而至,专杀那高声喊叫者,此时无法分辨敌军的将校,故此只能以此法揣摩,但凡喊叫者都有可能是指挥战斗的军官一流,只要无人喊叫,燕军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夜逍遥所带符咒可能已然用尽,不再幻化照明火球,而是驱那金雕频频俯冲攻击莫问,但赵军也携有弓箭,每此俯冲都有可能令其受伤,故此数次过后夜逍遥自雕背上跃入战场,以一柄青光宝剑来截莫问,莫问以黑刀迎其宝剑,刀剑相接,火光闪现,刀剑俱无损伤,只是夜逍遥灵气较弱,被莫问震退了数步。

    夜逍遥一击受挫并不后退,而是挥剑再上,莫问无心与之缠斗,舍了他向燕军密集处冲了过去,挥刀斩去了一高声喊叫燕军的头颅,实则此时仍有不少燕军正在高喊,但‘哈,嘿,呀’之类的助力喊叫和那些长而连贯的传声指令并不难区别,故此莫问斩杀时亦会有所选择。

    莫问灵气要高于夜逍遥,故此同为追风鬼步,夜逍遥根本无法拦下他,几番追赶无果,夜逍遥舍了莫问,转身向赵军骑兵冲去,见此情形,莫问只能反向拦他,赵军的将校服饰盔甲与寻常士兵不同,夜逍遥一旦过去,势必会率先击杀赵军将校。

    夜逍遥所用宝剑较黑刀要短上数寸,无疑也是自千岁处寻得的,夜逍遥看中的当是此剑的锋利和灵活,在互相踩踏的人群之中夜逍遥所用宝剑更占优势,而莫问挥刀之下多会划到周围兵马,出刀时有阻碍,故此夜逍遥虽然灵气较弱,却凭借兵器之灵活得以与他久耗缠斗。

    二人争斗之时并无人言语,出手也不留情,虽无杀人之心却有伤人之意,故此刀剑所指皆是对方四肢,刀刀威猛,剑剑狠辣。

    由于身处战场,争斗之际二人都要分神旁顾,以免敌方士兵暗发冷箭,也要提防辗转腾挪之间撞上那些士兵手中的兵器,旁顾之下莫问忽然发现东侧十步外有一中年士兵与众不同,此人手中所持并非战刀,而是一根黑色的木杖,此时正在不停的以木杖锤地大转圈子,脸上的神情亦很是怪异,彷如久憋不通一般。

    见到此人,莫问立刻舍了夜逍遥向东闪去,那中年男子想必是指挥老虎的萨满巫师,此时无疑是在作法想要令那些趴伏的猛虎起身攻击赵国骑兵。

    到得近前,那本在原地打转的巫师忽然停了下来,急速转身面对莫问,右手微抬,五指连动,“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你多日未曾洗脸。”莫问挥刀砍掉了那巫师的脑袋,自此人眼里他只看到眼屎,没看到别的。

    此时战斗已然持续了一个更次,燕军还有不少,大量燕军策马向四处奔逃,起初赵军见到有人自南北两处逃离还会开弓射杀,后来箭矢用尽,也顾不得那些逃兵,频频扬刀,先杀近处敌人。

    莫问先前所杀之人确是控虎巫师,巫师一死,那些老虎失了控制,亡命的逃离了战场,由于东侧有白虎据守,故此它们大多逃向西侧,此时石真和马平川见战事拖延的太久,派出了五千步兵手持火把前来壮大声势,见到那上百只咆哮狂奔的老虎之后,匆忙调头回撤。

    此时百里狂风以猛力和符咒连番施为,终于将莫问所化火蛇的灵气耗尽,火蛇消散之后得以抽身而出,急速驰援夜逍遥。

    见此情形,莫问大为皱眉,其体内所余灵气已经不足以再用星宿法术,又不忍命那白虎攻击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白虎凶煞难控,万一分神错手,二人将会有性命之忧。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闪身向二人冲去,必须将二人驱走,若是任凭二人屠杀赵国骑兵,待得燕军死光,他那五千骑兵怕是也剩不下多少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杀生万千

    不出莫问所料,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取的都是骑兵将校,他们在夜间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出赵军盔甲的区别,夜逍遥所持青光宝剑极为锐利,可轻易破开盔甲。而百里狂风身形壮大之后力道亦随之增大,一丈长短的狼牙巨棒可将骑兵连人带马一并砸飞。

    莫问急速闪回,到得近前黑刀归鞘,徒手攻向夜逍遥太阳重穴,三人虽然现在各有兵器,但所用招式多自擒风鬼手演变而来,虽然增加了威势,却少了灵动。

    夜逍遥有感,回剑横斩莫问前胸,莫问早已料到夜逍遥会用这围魏救赵的计策逼他撤防,故此见状并未后撤,而是双腿离地连带胸腹一并抬高,彷如一字平马,与此同时探手抽下了夜逍遥头上的发簪。

    夜逍遥未曾想到莫问会有此一举,待得明白过来此举乃是渡过天劫之人才可作出的提气平身动作时,道髻已然蓬散开来。

    莫问一击得手并不迟疑,急速闪至百里狂风近前,将那即将丧命于百里狂风狼牙棒下的校官抓扔而出,转而急速旋身,趁百里狂风挥棒身体左倾之际,自其左侧经由背后到了百里狂风右侧,待得百里狂风收住狼牙棒回扫攻击时,头上的发簪已被莫问跃起抽走。

    “你竟敢羞辱于我?!”百里狂风披头散发,暴跳如雷。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先前此举旨在告诉二人,他要击杀二人并非难事,并不是要羞辱二人。

    “走吧。”夜逍遥闪至百里狂风近前,抬头上望。

    “你若果真有种,今日便杀了你百里爷爷。”百里狂风并未搭理夜逍遥,而是抬起狼牙巨棒意欲再战。

    “要打你打,我是无颜再打了。”夜逍遥说完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莫问,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胡人。”百里狂风愤恨怒吼。

    “我知道。”莫问平静回答,他并未询问二人当日为何不去建康援救,虽然他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此时夜逍遥的那只金雕已然应召而来,夜逍遥跃上雕背向东飞去。

    “别以为我会领情于你,今日打你不过,待得与你一样渡过天劫,再来打还你。”百里狂风拖着狼牙棒大步向东,一赵国骑兵意欲偷袭,被其察觉反手抡棒砸成肉饼。

    此时上空已无火球照明,且燕军箭矢多已耗尽,故此莫问凌至半空看着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夜逍遥驾驭金雕自人群之中抓住一人快速东飞,而百里狂风则收了法术抢下一匹黑色战马,赤膊裸背催马南下。

    那金雕爪下抓着的当是一个女子,此时正在高喊放她下去,莫问心中明白夜逍遥带走了谁,但他并未前往阻拦,二人既然识趣退走,这点颜面总要给他们留下。

    到得此时战事仍未结束,但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退走之后战争已然不再是战争,成了名符其实的杀戮,莫问没有再参与,而是缓步向回走去。

    “真人神威,此战当可大获全胜。”浑身浴血的蒲雄策马到得莫问身侧,翻身下马出言说道。

    “交你指挥。”莫问闪念散去白虎,再度迈步向西。此战虽然异常艰苦,却达到了他先前的目的,不但尽杀燕军三路精锐,毁去敌方大群虎狼,还令百里狂风和夜逍遥识趣退走,但经此一战,他也彻底与赵国绑缚在了一起。

    回到城门处,石真和马平川以及一干将领齐出相迎,“恭贺真人旗开得胜。”

    “无须多礼,善后之事交由你们处置,我有些劳累,先回住处。”莫问冲半跪着的众人抬了抬手,穿过城门迈步进城。

    “你好似并不欢喜?”石真跟了上来。

    “胜的有些艰苦,我方骑兵损失颇大。”莫问摇头说道,实则他此时还是有几分得胜喜悦的,只是先前长达两个时辰的拼杀令其极为疲惫,灵气大损,体力透支。

    “当真是辛苦你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此战你立了大功,你要什么父皇都会应允。”石真很是兴奋。

    “蒲雄统兵有功,升一品龙骧将军。”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蒲雄在先前的那场战事中表现英勇,进退有度,不过这些都不是提升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蒲雄在他与百里狂风争斗时射出的那一箭,虽然那一箭伤不了百里狂风,却能看出蒲雄的护主忠心。

    “这是小事情,我要上书父皇为你裂土封王,就请这黑黄白邕四郡可好?”石真满面笑容的看着莫问,莫问初到前沿便大获全胜,一战歼灭燕国三路精锐,战报若是传回赵国,定然震惊朝野。

    “免了吧。”莫问摇头说道。

    “减赋之期延至十年,可好?”石真挖空心思的想要给予莫问奖赏。

    “不用。”莫问再度摇头。

    “为何?”石真疑惑的问道,她原本以为莫问绝不会拒绝这一为汉人谋福的奖赏。

    莫问并没有回答石真的这个问题,原因是他不想与赵国有更深的交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言明的原因,那就是他虽然愿意为世人谋取福利,却不愿一生都为他人活着,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石真见莫问不愿多说,便不再出言烦他,陪其回到郡府便回返东门,莫问独自回房。

    回到屋内,莫问并未燃点灯烛,而是坐进座椅长喘了一口粗气。

    清晨,有郡府侍女送来早饭,莫问无心饮食,命其抱来酒坛,饮酒盘坐,催化丹药补充体内耗损灵气。

    上午巳时,石真和几位将军回返郡府。

    “禀真人,我军大获全胜,杀敌两万三千,毙虎狼一众,得战马三千匹。”蒲雄冲莫问禀报,实则战事早在清晨便已经结束,上午一直在忙于清点战果,追拉跑散的战马。

    “我军死伤多少?”莫问抬头看了蒲雄一眼。

    “不过三千。”蒲雄答道。

    “诸位多有辛劳,下去休息吧。”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伤亡在他意料之中。

    众人不知莫问脾性,见他大胜之后反而情绪不高,皆是疑惑不解。石真见状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应命退下。

    “行军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石真隐约猜到莫问情绪低落是因为此战杀生太多。

    “我明白。”莫问点头过后提笔书写战报,“三日之后骑兵随我先行,清扫三郡燕军余部”。

    “怎么这么急?”石真不解的问道。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获胜之后情绪低落跟杀生太多不无关系,然主要原因并不在此,而是此战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杀的全是普通士兵和寻常野兽,燕军的厉害角色并未出现。除此之外还有对夜逍遥和百里狂风以及刘少卿的忌惮,三人受辱离去,定会勤加修行,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返战场,这也是他急于催兵前往东北的主要原因,必须赶在三人再度回返之前将燕国残部自三郡驱走。

    大战告捷,庆功总是要的,但莫问并未参加晚上的庆功宴,一直待在房中打坐练气,同时静心冥思,先前一战并没有激起他的斗志和雄心,反而令他对接了赵国的这件差事感到几分后悔,这倒不是惧怕前路凶险,而是他感觉这么做似乎没什么意义,痛揭自省,原因可能在于内心无有动力,此番出战是为了赵国的汉人,虽然存有为民造福之心,内心深处却对这一动机感到飘渺,人生在世应该先强自身,再顾家人,最后才是兼济天下,而他似乎跳过了第二个过程,静坐之中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当真到了那种毫无私念,一心只为天下人谋福的精神境界了吗?

    对行事动机产生了怀疑,莫问情绪更加低落,他感觉自己管的太宽了,而他的胸怀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宽,他甚至有些怨恨柳笙和千岁,这二人撺掇他来做这件高尚功德,而他们俩人却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要真正的心怀天下,前提必须是自己内心得到平和,而他此时心境并不平和,不平和的原因是他感觉自己的境遇并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又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感觉心中有几分空荡。

    “莫问,文武官员都在等你。”门外传来了石真的敲门声。

    “我无心参加。”莫问收回思绪出言回答。

    “打了胜仗,你居首功,岂能不前往赴宴。”石真推门而入。

    “打了胜仗与我何干?”莫问随口回应。

    “文武官员已然到齐,你若不去,他们定然失望。”石真又道。

    “文武官员与我何干?”莫问摇头说道。

    “你为何心中不快,可否说与我知道?”石真坐到莫问下首。

    “我自己都不得知晓,如何说与你。”莫问苦笑摇头。

    “你们汉人就是迂腐矫情,太不爽朗,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朝廷定会应允。”石真催促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你看来我此时还缺些什么?”莫问问道。

    “你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石真笑道。

    “言之有理。”莫问点头说道,石真的话虽然有说笑成分,却令他猛然醒悟,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境不平,原因就在于他是个正常的男子,而且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本性受到压抑,令得情绪波动起伏。

    “走,先行赴宴,待得散席我来服侍你。”石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哈哈,免了吧。”莫问直身站起向外走去,“走,喝酒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奇怪的黑鼠精

    “当真不用我服侍你?”石真见莫问忽然之间心情转好,快步跟上侧目笑问。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莫问摇头笑道,他不怕面对问题,就怕不知道问题出自何处,而今找出情绪波动的原因,心中反而坦然了下来,心中有旖念并不可耻,这是人之本性。

    “你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女人?”石真趁机询问。

    “有。”莫问出门之后迈步向西,郡府分为东西两处院落,他住在东院,而庆功宴设在西院。

    “不会真是它吧?”石真咧嘴吐舌做出鬼脸。

    “对,就是她。”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它是指谁。

    “人和狐狸怎么亲近?”石真不解的问道。

    “她变化人形之后跟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当真是清新素雅,艳冠群芳。”莫问言语之中不无骄傲。

    “哼。”石真半真半假的冷哼了一声,快步超过莫问,经由门廊进入西院。

    莫问摇头一笑,迈步跟上,他之所以跟石真说这些也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对石真主动冲他示好的一种答谢,男人倒不一定会接受那些主动投怀的女人,但对这些女人却不会心生反感,这发乎先天天性,也有关后天心性。自先天角度来说,阴阳相吸,有异性靠近男人多会感觉阴柔舒泰。自后天角度来说,女子的主动靠近表明了这一男子很是优秀,而男人皆喜欢被异性认可。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莫问对石真和气了许多,他心中已然有了阿九,自然不会接受石真,但是对于一个冲自己主动示好的女人,至少应该给予一种和善的态度,道人的确清高,但这种清高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狂妄自大。

    郡府西厅本为持节都督与属下议事的场所,持节都督为官名,私下亦有称其节度使的,但节度使这种称谓在此时并未被朝廷认可,只是私下称呼,持节都督为封疆大吏,手下官员不下百数,故此西院的议事厅很是宽敞,此时偌大的议事厅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见到石真和莫问到来,文双武单跪倒在地,“恭迎公主千岁,恭迎护国真人。”

    莫问先前赞美阿九令得石真很有妒意,气鼓鼓的向正北主位走去,也不搭理众人。莫问只能止步抬手,“福生无量天尊,诸位起身入座吧。”

    胡人到得中原沿袭了汉人的一些规矩,莫问虽为男子,且身为护国真人,但是到了人多场合仍然要低石真一席,皇亲国戚的地位永远要高于文武官员。

    “开席吧。”石真落座之后冲侍女抬了抬手。

    此语一出,文武官员多有惊愕,因为按照惯例,庆功宴开席之前是要由领军将领禀报战绩的,石真免去了这一环节令得他们自心中胡乱猜测,却无一人想到这只是石真吃醋之下的一种任性举动。

    经过四年多的道家熏陶和养成,莫问此时也不再看重那些繁文缛节,待得酒席摆上,便与众多文武官员抬杯举盏,他原本就需要酒水催化丹药药力,此番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满屋子的文武官员,皆有巴结讨好之心,言语之中多有阿谀奉承,莫问虽是不喜却也没有训诫呵斥,这些阿谀之言虽然多有夸张却总好过先前在四方馆那些伪君子的无端谩骂要好听的多,至少不会影响他的心情。阿谀奉承自然不会是忠言,但难听的逆耳言语也不见得就是对你好。

    到得后来,阿谀言语越来越离谱,且多为空谈,莫问无奈之下报以苦笑,一个朝廷的风气如何可以自各级官员的为官态度窥其一斑,根据这些文官的言语不难看出赵国当今皇帝非常暴虐,不然百官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养成这种阿谀低头的恶习。

    石真也有酒量,但她不敢冲莫问叫板,因为她在四方馆见过莫问喝酒,知道不是莫问对手,故此喝过几杯之后便停了下来。莫问有心认识在场文武官员,便与众人多喝了几杯。

    酒后胆气壮,酒后话也多,尤其是武将,在场武将有几位是自邕郡和白郡撤回的,经历过多场战事,酒后多吹嘘经历战事的凶险和诡异,莫问对于这些话语也只是一笑而过,所谓诡异,往往只是不明真相之人的胡乱猜测和肆意夸大。

    庆功宴临近尾声之时,一肥胖武将的言语令莫问心中一震。

    “哈吉克,你先前所说可是实情?”莫问看向那坐于下首的肥胖武将,此人先前驻守邕郡牛州,据其所说前任国师曾在牛州居所遇袭,而偷袭他的是一只自地下打洞而出黑毛巨鼠。

    “回真人,末将酒后失言,那黑鼠其实没有牯牛大小,只跟家彘差不多。”那肥胖武将见莫问发问,吓了个激灵,急忙起身纠正。

    “从头到尾,详细说来。”莫问并不关心那巨鼠是大如牛还是大如猪,只是疑惑它是如何到得前任国师居所而不被察觉的。

    “那日晚间末将前往图将军居住禀报军情,途经国师居所,见到国师与一闯入院落的黑衣女子交手,那女子面凸嘴长,双眼如豆,身形佝偻,长的着实丑陋,不过她虽然功夫不甚高明,行动却快,打国师不过就想飞檐逃跑,国师年岁大了,眼神不济,几乎被她给逃了,紧急关头,末将取下随身弓箭借着月光开弓射她,羽箭直中她的右腿,未曾想那黑衣女子受伤之后大叫一声,竟然变作一只黑毛巨鼠向我反扑而至来,那老鼠有牯牛,不不不,有家彘大小,别看它大,我却未曾惧怕,开弓又要射它,未曾想国师中途以禅杖将它击出,那黑鼠被末将伤了后腿,行动不便,尖叫一声冲入国师房中,国师追入房中,末将恐那黑鼠逃脱,便到得国师房外据守,没想到那黑鼠竟然钻入国师床榻下一个这般大小的窟窿里没了踪影。”肥胖武将伸手比划地洞大小。

    “后事如何?”莫问侧目发问。

    “后来国师召人将那窟窿填上了。”那名为哈吉克的肥胖武将饮酒不少,舌头僵直,吐字不清。

    “还有呢?”莫问追问。

    “没有了,对了,床上的铺盖被戳了好几个大洞,幸亏当夜国师不曾睡在床榻,不然肯定要遭了它的暗算。”哈吉克一副后怕的表情。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但凡有些道行的僧人多不沾床榻,晚间会成宿的自**上打坐,若是困了便假寐片刻,醒来继续念经,这是僧人的生活习惯,那黑鼠精对此无有了解,故此才会行刺失败。

    “怎么了,你为何对此事这么上心?”整个庆功宴都在生闷气的石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出言问道。

    莫问抬手示意她稍等片刻,转头看那哈吉克,“那黑鼠现出原形之后,地上可有遗留衣物碎片?”

    “有,腥臊的很。”哈吉克皱着鼻翼答道。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异类幻化人形有高下之分,道行偏低者,无法连带身上衣物一同幻化。道行深者,可以将本体皮毛幻成衣物,无需额外穿着。那黑鼠精现出原形之后留下了衣物,说明其道行并不算高,这样一个道行不深的妖物到得近前,那已经渡过天劫多年的国师怎会毫无察觉?

    “国师当时可有额外言语?”莫问皱眉过后再度发问,到得此时偌大厅堂已然无人说话,皆在看着二人。

    “没有,前任国师年老,话一直不多。”哈吉克原本只是翻出旧事作为吹嘘谈资,未曾想被莫问抓住话头问个没完没了,此时正在心中后悔不该酒后多嘴。

    “国师自那黑鼠精掏挖的地道外站了多长时间?”莫问再问。

    “时间不短,床榻搬走之后,有半柱香的工夫国师一直皱着眉头站在那儿看着床下的窟窿。”哈吉克回答。

    哈吉克说完,莫问点了点头,根据哈吉克的描述可以判断出国师对于黑鼠精能够躲过他的感知悄然到得近前也感觉疑惑,不然他不会在洞口处站立那么久。

    “这只黑皮老鼠,你们可曾见到过?”莫问沉吟过后冲众武将问道。

    莫问言罢,众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无人接口。

    “那便不妨事了,诸位也无需太过担忧,要挖出一条地道并非易事,那妖物想必不会前去侵害你等。日后若是见到那黑鼠精,当立刻急报与我。”莫问出言安抚众人心神。

    众人闻言,应声点头。

    “我有要事在身,先行退席,诸位可开怀畅饮。”莫问站起身向外走去,石真也不在意莫问先她退席,亦随之出了厅堂。

    “你为何对那老鼠大感兴趣?”石真知道莫问先前言语是在安抚众人,并未说出实情。

    “但凡修行中人皆有感知阴物阴魂之能,修为越高感知范围越远,前任国师已然渡过天劫,至少可以感知几十里,即便那黑鼠精藏于土下,亦无法彻底隐藏其自身妖气,国师不应该无有察觉。”莫问缓步向东院走去。

    石真并未急于插嘴,因为莫问的话明显没有说完。

    莫问停顿片刻再度开口,“妖物避开了修行中人的感知和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周身以铁甲严密包裹,但那黑鼠精若是如此便无法挖掘,故此这一可能应予排除。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妖物机缘巧合之下彻底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

    “推敲这些于我们有什么用处吗?”石真不解的问道。

    “对你们毫无用处,对我可能有用……”

第一百九十三章 超度亡魂

    石真颦眉看了莫问一眼,没有再问,莫问此语表明其内心一直与他们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传书朝廷,将当日争夺国师之位的那个能够土遁的僧人调来此处。”莫问冲石真说道。

    “你这是托公报私。”石真自然知道莫问调那僧人来做什么。

    “还有那日与我说话的檀木子,也一并调来,我需要帮手。”莫问并未接石真话茬,而是再提要求。

    “大战之前他们不来,此时要他们来做什么?”石真不解的问道。

    “要收复三郡必须三路同行,不然敌军会迂回逃走,不得干净,而眼下南北两路无人统带,我一人如何能够分身兼顾?”莫问到得房前停下脚步。

    “有将校可以领兵。”石真并不愿让那二人前来,因为那一僧一道都是冀公主一方寻到的人。

    “若是只需对抗燕国士兵自然好说,但收复三郡最难的不是打败燕军,而是逐一扫除三郡境内的妖邪鬼物,故此需要修行中人领兵。”莫问出言解释,三郡丢失了数年,燕国早已在三郡生根落脚,作为南下侵吞赵国的踏脚石,三郡地界上聚集的妖精巨兽有可能较燕国本土还要多。

    “能否进屋说话?”石真自然看出莫问站立门口与她说话是不希望她进屋,但莫问越是如此,她越要进去。

    莫问闻言急忙探手推开房门,他已然有些摸清石真脾性了,若是不让她进屋,怕她会耍赖不走。

    “他们也不是寻常兵卒,要他们过来总要给予职事才行,辅国真人和辅国法师可好?”石真见莫问推开了房门,反倒不急于进去了。

    “可以。”莫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顾名思义辅国便是护国的副手,这二人皆无伤他之能,故此不虞二人使坏夺权。

    正事说完,石真坏笑开口,“你很怕我进你房间?”

    “怎么又来了。”莫问皱眉看了石真一眼,转身进屋。

    石真并未跟进,而是得意的笑了两声转身离开,她先前言语旨在报复,见莫问犯愁便感觉出了气。

    莫问无奈叹气,摇头过后展臂关上了房门。

    按照严格的道门戒律,饮酒过后是不能诵经的,故此莫问回到房中便躺卧休息,那哈吉克所说的黑鼠精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但这一丝希望很是渺茫,因为无法确定那只黑鼠精是不是真的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也无法确定日后能否遇到那只黑鼠精。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这只黑鼠精不管对于阿九还是老五都可能大有用处,日后一定要多加留意。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梳洗,护国真人有朝廷专门的配给和用度,对于那些奢侈事物莫问并不在意,不过其中一支清口洁齿的毛刷倒很是喜欢,此物他先前曾在南国周贵人房中见到过,想必是皇家御用之物。

    梳洗过后,照例打坐念经,虽然身在军中,却不能忘记道人本分。

    到得此时,灵气已然再度充盈,完全可以即刻北上,但大战过后的骑兵需要休整,向朝廷请调的僧道赶来此处也需要时间,故此只能耐心等上数日。

    临近中午,朝廷信鸟飞来,若是寻常消息多用信鸽传递,若是消息重要便会使用海东青,海东青不会遭受其他飞禽捕食,且飞行迅速,可带重物,此番到来的信鸟就是海东青,带来了两张无轴黄绢,为两张圣旨,一张是升虎威将军蒲雄为一品龙骧将军,所有参战兵士赏银十两,伤者得十五两,阵亡者家人得二十两。而另外一张圣旨则是对莫问的封赏。

    “白郡王?食亲王禄?昭告天下?我一道人你们封我王侯,唯恐我不招人嫉恨是吧?”莫问将那张圣旨扔于桌上。

    “王爷多虑了,大赵有六位异姓王,又不止你一个。”石真面有得色。

    “你们留我不住的,不要枉费心机了。”莫问正色说道,异姓王候多封赏给开国元勋,赵国朝廷此番破例加封,无疑要以重酬来留住他,白郡位于东北临海之处,虽然地势较偏,却更见赵国割地诚意。

    “白郡此时还在燕国手中,这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莫问类似的话语说的多了,石真也不生气。

    “这哪是封我做王侯,分明是封我做奸贼。”莫问端杯将其中冷茶饮尽。

    “自出任国师之日起你已然是汉人奸贼了,我原本还要父皇赐婚的,父皇可能怕你中途战死我守了寡,故此不见于圣旨。”石真笑道。

    莫问闻言冷视了石真一眼,迈步出门,不再搭理于她。

    “来人,将圣旨遍告城中军民,同喜同乐。”石真在屋里召唤仆役,此举无疑还是在气激莫问。

    莫问知其用心,也不与之争夺口舌之利,待得那两名僧道到来,他便要率军出征,石真自然无法跟随,到得那时便可得耳根清净。

    “莫问,你哪里去?”石真快步跟了出来。

    “此战杀生太多,当寻人作阴醮超度亡魂。”莫问迈步向门口走去。

    “我随你去看。”石真闻言大感兴奋,她见过莫问做法,却从未见过莫问正式起坛作醮。

    “今日做不得,需三日准备,你且传下口谕,城内军民斋戒三日。”莫问说道。

    “听到没有,传下令去,城中百姓和将士三日内一律不得吃肉喝酒,违令者斩。”石真冲侍从吩咐道,后者躬身答应,跑走传令。

    “这黑郡周围可有道观?”莫问冲石真问道。

    石真也才来数日,对此处情况不甚了解,便召来郡中老吏加以询问,后者告知有道观一处,道人数十,偏距城南山中。

    石真着他前方引路,二人以及一干随从在后跟随。

    “那些道人无甚道行,寻他们作甚?”石真对道家科仪一无所知。

    “与我做帮手,道人作醮分阳事阴事两种,阳事对活人,阴事对亡魂,阴醮可大可小,小者二三人就可起坛,大者需道人一百二十或者更多,眼下无有那么多道人,只能力求人多,待得法台筑起之后由高功统带,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祭告天地,引路亡魂。”莫问出言解释。

    “你是高功吗?”石真出言笑问。

    “算不上,但我也可以引领众人起坛作醮。”莫问随口说道,高功需对道家教义有过人理解,且年长德高,与灵气修为的高低反而没有直接关系。

    “我曾听人说过战死算不得枉死。”石真说道。

    “确是如此,但此战死人实在太多,若是袖手不管,怕它们会滞留不去,碍百姓之生计繁衍。”莫问再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说鬼魂会附身城中百姓,令他们不得生育?”石真问道。

    “不是,阴魂若是滞留不去会令得此处阴气过重,阴盛则阳衰,怕降生婴儿会多女少男。”莫问出言纠正,判断一个地方是否适合安身立命,可以观此处近些年出生孩童男女多寡,若是男童多则有益于功名创业,若女童多则适宜老年养生。

    “原来如此,我见过不少法事,却一直不知超度究竟有什么用处?”石真好奇的问道。

    “作用有二,一是安抚亡魂,除了那些寿终正寝的老者,其他不管是枉死屈死还是病故战毙之人的魂魄都会留恋阳世,因为它们心愿未了便不愿下到阴曹地府,此时便需给予安抚。超度的作用之二是为亡魂指路,让它们前往阴曹,论了阳世功过之后各自脱胎托生。”莫问解释。

    石真闻言恍然大悟,但随之好奇之心又起,“阴曹地府真有十个阎王吗?”

    “阎王是佛家言语,我道家并无阎王一说,道家认为地狱主宰为太乙救苦天尊,十殿冥王乃是其分身。”莫问摇头说道,世人一知半解,无有专心学习,故此多将道佛混淆。

    “你知道的这般清楚,是不是去过阴曹地府?”石真问道。

    “我修为不够,下不得阴曹地府,所说多为道经记载,并未亲眼所见。”莫问摇头说道。

    “超度法事具体如何施为?”石真一味发问。

    这一次莫问没有回答,他可以将做法的原理和作用说出来,却不会详述过程,此时二人身后跟了不少仆从,倘若被人听去,怕是会胡乱施为,万一有误将会祸及自身。这也是道家法术一直遵循宁肯失传也不妄传宗旨的原因。

    申时,一行人来到位于城南的一处道观,这处道观位于平地,规模不大,房舍总计不过二十间,前人通传之后观主携全观老幼出来迎接。

    并不是所有道人都习有法术的,多数道人都是抱着修行成仙的心理避世修行的,这群道人便无有灵气修为,但他们懂得法事该如何进行,莫问将那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等前期准备之事交由本观观主,石真命从人留下香火银两,众人回返郡府。

    随后数日,由那观主携观内二十余名道人自城东搭建法坛,此番共起法坛三处,一主二副,三日之后的晚上二更时分,莫问主持超度,步虚,吊挂,祭天,洒水,诵文,念经,世间有无需符咒的法术,却没有不需要符咒的法事,诸事毕了,便是画符引路,导入阴曹。

    法事做完,便是将先前战场中获得的虎狼腌肉分发郡中百姓作为斋戒三日的补偿,至于那些死去的战马是不吃的,就地掩埋。

    诸事毕了,只等檀木子和那僧人到来,便分兵三路挥师北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军开拔

    四日,五日,六日,一直到得第七天傍晚,檀木子和那僧人方才赶来,实则他们早在七日之前就已经出发,之所以路上如此缓慢是因为朝廷派了太子和冀公主携带大量吃食用物前来犒赏三军,他们二人随队东进,故此耽误了时间。

    此番见面石真兄妹三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很是融洽,原因很简单,石真保举莫问担当护国真人立了大功,所以她心情甚好。而太子与石真为同党,莫问一战歼去燕军骑兵两万有余,对太子来说也是喜事。而冀公主心情好是因为石真向朝廷请调的一僧一道都是她和二皇子三皇子举荐的人,若是立下功劳,她的脸上亦有荣光。

    晚宴过后,皇室三兄妹留下莫问叙话,莫问沉吟片刻留下了檀木子和那名为绝尘的僧人,此举旨在向二人表示信任和器重。

    所谈话题乃是赵国朝廷最为关心的战事,不管是太子还是冀公主都认为先前的战事可以一举定乾坤,接下来只需扫清余孽便可,莫问和石真毫不犹豫的泼了二人冷水,燕国所占据的三郡十六州极有可能有大量的异兽和道行高深的巫师存在,要逐一收复十六州绝非朝夕之功。

    此外隐藏在燕国境内的探马今日清晨也传回了消息,截获了燕国发往高句丽的信鸟,得知燕国已经命令远征高句丽的五万燕兵火速驰援三郡。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减掉两万兵卒,还需作好与敌军进行持久苦战的准备。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明,需请教三位千岁和护国真人?”坐于下首的绝尘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石真看向太子,太子抬手开口“大师请讲。”

    “那燕国乃是边陲小国,并不擅舟船建造,怎能跨海东征?”绝尘说道。

    “绝尘大师所言极是,贫道亦感疑惑。”檀木子出言附和。

    二人言罢,太子兄妹三人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摇头苦笑,莫问于心不忍便出言解释,“绝尘大师和檀木真人有所不知,那高句丽乃是位于燕国东北的一处国家,并非跨海的高丽人。”

    绝尘和檀木闻言大感尴尬,刚来到此处就显示出了对地理的陌生和对环境的不熟。

    “二位辅国皆为中原人士,到此东北边陲不明地理也在情理之中,日后行事可多请计于莫真人。”太子趁机强调莫问的统帅地位。

    “福生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遵太子旨意。”檀木子和绝尘同声答应。

    莫问待得二人落座,便铺开三郡地图与众人推度战事,当初赵国设立郡府州县的时候可能考虑到了北方的外族入侵,三郡的郡府和州府呈箭头形状探向东北,呈彼此驰援的犄角之势,这样的布局适合进行北方防御。此时三郡已然陷落,要反攻夺回,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一开始要攻克的城池很多,越往北打,城池越少。

    这种情况猛然一看,好似最难打的仗在前期,实则不然,前期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关隘很多,故此兵力和异兽会相对分散,越往北打,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就越少,且有自前方撤回的残兵协助守城,要攻克城池收复州郡就相对困难。

    在此之前莫问早已看过地图,知道是此等情况,此时拿出地图示于众人只是出于礼数,此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要让太子和冀公主知道战事会越打越艰难,让他们做好长久保障的准备。与此同时也为日后早做铺垫,免得收复失地的进度越来越慢,朝廷会误会是他在有意拖延。

    随后就是分兵的问题,这也是冀公主此番非要跟来的原因,她自然希望己方所举荐的二人能够多带兵马,莫问知晓其意,不待其开口便提出二人各自统带两万兵马,绝尘走西北黄郡,檀木子走东南白郡,他自领兵一万走中路。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连石真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坐镇黑郡掌控粮草,只要掌控住了粮草就是握住了军队的命脉。檀木子和绝尘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器重他们,有些惶恐,莫问冲二人微笑点头,以定其心。

    随后就是南北两路兵马的带兵将领人选,在这一问题上莫问与太子产生了分歧,太子是想将图鲁再度派来效力的,莫问坚决不要,建议由马平川的副将与绝尘搭配攻黄郡,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子最终拗不过莫问,只能让步。

    诸事议定,众人告退各自回房,莫问到得东院推门进屋,石真在后跟入。

    “你不该当众驳他颜面。”石真说道。

    “不怕疾风骤雨,就怕祸起萧墙,图鲁对我心存成见,此人用不得。”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

    “你就不怕开罪了他,他会记恨在心?”石真问道。

    “他能奈我何?”莫问翻看着太子带来的诸多赏赐,自其中挑出两支成形山参,唤来婢女,命其送与绝尘。

    “多此一举,你即便不送礼物与他,他也会替你抓那耗子。”石真没好气的说道。

    “我先前对他多有羞辱,此乃修好之举。时候不早了,早点回房歇着吧。”莫问出言轰撵。

    “明**就要统兵北上,便没话与我说?”石真落座开口。

    “赵国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你为何偏偏为难于我?你是胡人,我父母亲人皆因胡人而死,我不可能娶胡女为妻。”莫问随手翻看那些赏赐,并不回头。

    “便没有一丝希望?”石真情绪瞬时低落。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发现与石真相处的久了似乎有些习惯了她的存在,虽然这种习惯并非感情,但时日一长会转变成什么他不敢断言,因为人心境的变化并不受理智控制。

    “我们只可以做友人,做不得别的。”沉吟良久之后,莫问摇头开口。

    “哼。”石真冷哼一声离座站起向外走去,到得门口再度回头,又是一声“哼”,这才出门去了。

    石真走后,莫问皱眉站立久久未语,石真虽然看似生气,但临走时脸上是带着笑的,这表明她对于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仔细想过之后莫问感觉先前的回答大有问题,看似决绝却并不决绝,较之二人初见之时已然缓和了许多。石真想必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此女虽然任性却非常聪明,发现了他的弱点之后定然会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手段来缓慢靠近。

    若是石真真的做到了数年如一日,他自忖无法做到铁石心肠,早晚会被其感动,而应对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敬而远之,好在此番出战石真不得跟随,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很多。

    回神过来,莫问找到先前画写隐阳符剩下的那些黄纸捆扎之后贴身放好,日后使用符咒定然频繁,紫色符纸数量有限,且耗损灵气较重,若无必要当以黄纸画符。

    做完这些,莫问起身意欲关门,恰逢绝尘前来拜访,莫问迎之入内,侍女送上茶水,二人对坐叙话,当日在正阳宫外,绝尘几乎被莫问以符咒幻化的青狼憋死于地下,但最后关头莫问收回法术饶了他一命,绝尘是见过莫问狠辣手段的,故此对他抬手饶命很是感恩,加之莫问差人送他礼物,故此收到礼物之后立刻过来道谢。

    由于日后要统兵协同作战,加之有可能还要仰仗此人去抓那耗子,故此莫问与绝尘说话较多,闲话过后说起当日孔雀明王所说大乘教法和小乘教法一事,绝尘年纪当在三十岁上下,年轻僧人不似老和尚那般固执,得知此事颇感兴趣,并不认为那孔雀明王为假,言之此时僧人所习教法确有不足之处,待得此间事了,当去凉国寻之,听其教法。

    绝尘有此态度,莫问深感欣慰,不管是个人还是教派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信徒盲信盲只能害己,但当局的僧人和道士如果不能正视自身不足则可能祸及万民,道人都能正视是无良道人胡乱炼丹毒死了汉武帝,为何僧人就不能正视自身教义之缺陷而加以改正。

    待得三更时分,绝尘告辞,莫问躺卧休息。

    次日,需要分兵三路,马平川与檀木子为南路,他们路途最远,故此先行开拔,两万大军与火头粮草浩荡出城。

    由于兵马众多,待得南路开拔完成已然是中午时分,随后是绝尘和李文所领北路,李文本是马平川副将,官阶不高,太子眼见拗不过莫问,便改为笼络人心,恰好蒲雄升迁之后虎威将军空缺,太子又掌管太尉府,便在开拔之前命李文补缺,四品擢升二品。

    待得南北两路尽数出城已经是傍晚时分,按照石真的意思中路等到明日开拔,但莫问唯恐夜长梦多,加之此时已经有月光照亮,便命令中路开拔,他所统带的军队虽然人数最少,兵种却杂,三千骑兵,两千弓兵,五千步卒和一干火头。

    “粮草会每月送达,当多加小心,频传书信。”石真送别。

    “你也要多加小心,郡府房舍众多,到了夜间你可勤换住处。”莫问点头说道,先前随马平川回撤的有几名道人和僧人,这些人他没有再行调度,而是留在郡府负责保护石真。

    石真点头答应,莫问冲不远处的太子和冀公主抬了抬手,转而掠下城墙,率军东进……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赐名

    虽然蒲雄早已为他备下战马,莫问却并未骑乘,道门戒律只是其一,主要原因是他担心战马陪他时间久了万一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会伤心难过。

    莫问步行,蒲雄便下马与他同行,相较于北路和南路,中路离燕军地界最近,三路兵马开拔之前已然议定并驾推进,故此中路并不急于赶路。

    河上已然架起了木桥,过桥之后便进入了先前战场所在,此时尸体已被掩埋,但尸血和掩埋时疏漏的残肢断臂招引了成群的蝇虫,受到惊动之后大量的蝇虫嗡然飞起,犹如起地乌云。

    东行百里,东方放亮,战场遗留的臭气减弱,莫问命令军队休息,一夜行军,只走出了六十里,军中有专门负责支撑军帐的杂役,杂役支军帐时火头埋锅造饭,兵卒吃罢早饭,进入营帐休息。

    莫问独坐大帐,懊恼犯愁,昨夜一夜未停也只走出了六十里,这还是凉爽的月夜行走在平坦地域的速度,若是遇到山路或者烈日和下雨,行军速度会更慢,三郡失地自南向北有三千多里,即便无有燕军阻碍,单是行军走路也得耗费数月时间。

    愁恼之下,莫问喊来了蒲雄,“依你之见,此番北上当需耗时几许?”

    “有真人坐镇,想必不用五年。”蒲雄想过之后出言回答。

    “有得必有失。”莫问缓缓摇头,当日向赵国朝廷提出交换条件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目前来看先前的心理准备还不够,至少耗费的时间比他先前预计的要长。

    “行军打仗历来耗时,短则半年,长的十几年都有,五年当真不算漫长。”蒲雄出言安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赵国兑现了条件,他也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要打。

    “真人仙体贵重,不比我等武夫,此次出征怎能少了洗衣端茶之人,末将即刻遣人回郡府接人前来。”蒲雄说道。

    “蒲将军好意贫道心领了,我是出家人,无需女子侍奉。”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蒲雄虽然说的是洗衣端茶之人,实则暗指侍寝的女子。

    “自古至今但凡将帅出征,都有婢女随行侍奉,真人无需有所顾忌。”蒲雄说完转身向帐外走去。

    “真心不用。”莫问抬高了声调。

    蒲雄见莫问声调有变,急忙止步,惶恐转身。

    “蒲将军为贫道着想,贫道很是欣慰,”莫问手指近前座椅示意蒲雄坐下,待得蒲雄回身落座,方才再度开口,“女子随军,乃是朝廷担心将帅思乡心切急功冒进,蒲将军安心,贫道不会率军急进,当步步为营力求稳妥。”

    “真人明睿。”蒲雄见莫问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他乃莫问一手提携,一月之内自五品杂号升为一品龙骧,自然急于报答。

    “我孑然一身,无有亲人,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连累你舍妻弃子,随我以身涉险。”莫问说道。

    “此乃末将荣耀。”蒲雄起身回答。

    “你武艺超群,箭法精准,为何一直不得朝廷重用?”此时无事,莫问便与蒲雄随口闲谈。

    “先父苻洪曾背离赵国,故此我与哥哥不为朝廷所喜。”蒲雄犹豫片刻出言回答。

    “为何令尊姓苻,而你姓蒲?”莫问点头过后再度发问。

    “蒲乃氏族姓氏,入得中土恐被汉人鄙夷,便取谐音改为苻。”蒲雄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趁机说道,“真人与我蒲家有莫大恩德,犬子年幼,只有奶称尚无大名,敢请真人赐名。”

    “令郎ru名为何?”莫问笑问,他自然看出蒲雄此举是为了与他多加亲近。

    “固儿。”蒲雄答道。

    “ru名为固,大号取个坚字可好?”莫问随口说道。

    “万谢真人。”蒲雄闻言急忙跪倒,莫问如此年轻便得入紫,他日登仙有望,能得莫问赐名,其子日后无形之中就有了倚靠。

    “无须多礼,快快起身。”莫问抬手开口。

    闲谈几句之后,莫问长出一口粗气,蒲雄见状急忙告退。

    蒲雄走后,莫问开始盘膝念经,实则修行中人是不会哈欠连天的,他先前之举只是为了让蒲雄主动告退,以便于操行早课。

    莫问之所以一直不曾懈怠早晚功课,原因之一是念经有清心凝神之效,原因之二是他不似其他道人有门派归属,若是再不念经怕会忘记自己的道人身份。

    中午时分,军队再度开拔,蒲雄照例跟在莫问身侧,行走之时向莫问叙说军中琐事,得蒲雄讲说,莫问方才知道赵**队正常行军时每日只有两餐稀粥,只有跑步行军和打仗时才有腌肉和三餐干粮可吃。此外作战时若是低级军官战死,其所属部下将会由上级将军接管带领,而不是由下级升迁替补,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指挥权一直处于高级将领的手中,战斗中不会出现副职为了谋权而趁乱杀害主官的情况。

    行军的过程也是莫问熟悉军队的过程,数日下来对于军中各种事宜有了大致的了解,熟识了各级将领,这些都有利于他日后指挥和调动军队,毕竟国与国的作战不能单纯依靠一人之力。

    由修行中人统带部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不论胡人骑兵还是汉人步卒都俯首听命,在众人眼中修行之人是无所不能的,有修行中人坐镇,士兵心中有底,不再惧怕燕国妖兽鬼兵。

    数日过后,军队到得一处县城,这座县城不大,城墙也不高,这样一个县城应该有人五到八千,但进得城中所见乡人却寥寥无几,这座城池先前被纵火焚烧,城中一片狼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木然的看着大军路过,莫问见到此处光景,命令后军留下些许军粮与城中灾民,他看到城中有孩子,若是城中灾民再无吃食,他们极有可能会吃掉这些孩子,他早就知道人一旦饿的狠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人真是菩萨心肠。”蒲雄有感而发。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并未责怪蒲雄比喻不当,实则此处变成了这等光景全是他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为了全歼燕国的三万骑兵和前锋野兽而命令五万援军滞留黑郡不前往增援,燕国的骑兵就打不到此处。

    十日之后,大军进入山区,东北三郡多有群山,此处的群山较之蛮荒群山更高更陡,林中树木多松多柏,山中道路不宽,大军前后蜿蜒十几里,此等地形最适合敌人设伏,且此处距离最近的一处州府已然不到三百里,故此蒲雄频频派出探马前去探路。

    实则这些探马无甚用处,因为军中探马通常探出二十里,而莫问能够感知到百里之外,若是有异类潜伏,逃不出他的感知。

    在山中行了两日,无惊无险,进山的第三天午时,莫问察觉到前方有异类存在,异类气息只有一道,道行不浅,当可幻化人形,且其移动迅速,不似兽类。

    察觉到异类靠近,莫问并未惊动三军,只是凝神感觉那异类是何种妖物,此物为雄性,根据其移动速度来看当是飞禽之流,却又与他之前见过的飞禽不同,这表明此物乃是东北三郡独有的物种,他之前从未见到过。

    那道气息到得十里外停了下来,停留片刻之后又回撤了十里,在二十里外潜伏了下来。

    下午未时,军队途径一处山坳,路旁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有十步见方,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先前所到之处都无水源,到得此处士兵早已口渴难耐,故此见了水潭便有喝水之意,只是未得长官允许,无人敢离队上前。

    此处正是那妖物先前停留之处,莫问心中存疑,便上前看那潭水。

    “能喝。”蒲雄跟随莫问来到潭边看那潭水。

    “哦?”莫问侧目看向蒲雄。

    “水里有鱼。”蒲雄探手指着水中游动的几尾幼鱼,这是行军途中辨别水源是否能够饮用的方法。

    莫问收回视线,围绕水潭走罢一圈,自南岸草多处发现了两只浅显的脚印,这表明先前那异类的确来过此处,探手掬水而尝,冷意森然。

    “水中有毒,且为剧毒。”莫问冲蒲雄说道。

    “水中鱼儿为何不曾中毒?”蒲雄愕然发问。

    莫问没有回答蒲雄的问题,而是闭目凝神分辨毒性,这水中毒性不是草药之毒,当为禽兽体内滋生之毒,由于那妖物为禽属,故此他最先怀疑是那妖物是一只鸩鸟,潭中之毒乃是其自身翎羽之毒,但细辨之下发现这水中的毒性并不是鸩毒,如果是鸩毒的话,这潭中游鱼也难得活命。

    “下毒者所用的当是水中妖物的毒涎。”莫问睁眼说道。

    蒲雄闻言急忙传令三军,告知潭水有毒,不可饮用。

    短暂的停留之后,军队再度前行,就在此时,前方十里外的妖物再度开始移动,此时移动的速度较先前缓慢不少,其移动方向是冲着大军迎面而来的。

    莫问心中有感,却仍未告知众人,不多时,前方路上出现了一名探马,虽然那妖物变成了探马的样子,却隐藏不了身上浓重的妖气。

    片刻过后,那妖物幻化的探马到得近前,翻身下马,来到莫问身前单膝跪地,一个‘报’字未曾喊完,莫问已然探手封住了它双肩和右膝三处气穴,“别报了,现原形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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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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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