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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捭阖(四)第二更

    世间总有那么一两类事情不能当面说穿,说穿则了然无面;世间亦总有那么一两类事只能在酒桌上说穿,说穿则心平神安。

    酒桌的好处就在于在其上说的话可以不负责任。换句话说,当对方要求你兑现之前的承诺时,你可以潇洒的挥一挥手,说我这是醉酒之言,作不得准!

    这一点,钦差薛大人可是拿捏的非常之准。

    安西大都护高仙芝将军在都护府设下豪奢的宴席,为钦差大人一行人接风洗尘,其中用意半是交好,半是探风。作为长安城来的大人物,薛播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一种态度,一种来自庙堂的态度。

    太子殿下、庆王殿下、高骠骑、杨国忠相爷......

    权利的斗争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当中的每一个人跺一跺脚,大唐的地面儿都得镇上三颤。

    这就像一盘jīng彩绝伦的棋局,对弈双方拼死搏杀,互下棋子,各有胜负。至于谁能笑到最后,当然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君父之命足以逆天改命,这份态度难道不值得高仙芝去主动探求吗?

    >

    有一点可以肯定,薛播已经下注,但并不代表薛家已经下注。要知道对于这样的世家大族,要想一代代兴旺的传递下去,决不能将注压到一人身上。均匀的分担风险,合理的规避危机才是这些世家大族最愿意做的事。

    “薛大人,某这儿的歌舞可还中意?”高仙芝颇为得意的举起酒杯,隔空相敬。

    “不错,不错,我还曾想边关之地,定是清冷肃杀,料峭寒风拂面,谁曾想却是美人如歌,丽曲三叠!”薛播轻举酒杯,以作致意。

    “高都护这儿的歌舞可丝毫不比长安的差。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宫中教坊司的歌舞编排,比上都护府舞姬的惊鸿一跃,都要逊sè几分。”

    薛播微抿了一口琼浆笑道:“薛某如今真是长了见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某如今真有些乐不思蜀了。”

    “唉!”高仙芝忙摆了摆手道:“薛大人说的是哪里话,长安乃是紫荆环绕之地,黄金之城的美名岂是边关狭隘可比?这样的话,莫要再提矣。”

    薛播见高仙芝一番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只觉好笑:“哦?高将军倒也是有趣。”微顿了顿,薛播接道:“听说高将军治军有方,手下尽是能臣猛将。李兵马使前些时rì刚刚出使西域,怕是也是遵了高将军的教诲吧。”

    说完,薛播便朝下首的李括瞥去,嘴上虽如是说,眼中却满是不屑。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将罢了,定然成不了气候!

    高仙芝脸上满是得意,点了点头道:“李将军确是有急智,此次出使河中,他是立下了大功。李将军,快快见过薛大人。”

    高仙芝冲李括微微颌首,示意其主动向薛播问好。

    李括见二人提到自己,心中微微一惊。稍敛了敛神sè,少年冲薛播拱手道:“卑职见过钦差大人,出使河中乃是陛下定下的策略,又有高帅指点,卑职不过是尽了分内之责,不敢居功。”

    他本在疏勒处理军务,突然接到高仙芝的通报,说有钦差特使从长安而来,命各镇兵马使赶赴龟兹。

    他将军务交给了一干心腹捭将后便带着五十轻骑来到了龟兹城。本以为钦差大人会是个中使或者发丝花白的老臣,谁曾想却是个刚刚弱冠的青年。

    薛播嘴角微扬了扬,终是一笑道:“李将军实在太谦虚了,若是这样的功劳都不能归到军将手中,这安西军的赏罚也太不公允了不是?高将军,您说呢?”

    高仙芝心中恼其多事,却不得不拊掌道:“对,对。这份功劳就是你的,扯上某作甚。”

    “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高大都护可否允准?”薛播挑了挑眉,高声道。

    “薛大人不妨直言,高某定当竭力促成。”高仙芝挤出一抹微笑,淡淡相邀。

    “某想亲自参加对阵河中大食的战役!”薛播提高了声调,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请求。

    “哦,这......”高仙芝一时犯了难,举到半空的酒杯也就此停了下来。文官领兵于军中的例子倒不是没有,不过薛播的钦差身份摆在这里,若是他在军中有个什么闪失,叫他高仙芝如何向皇帝陛下交代?

    似乎看出高仙芝心中所想,薛播昂了昂头道:“高将军无需为我的安全担心。某相信有李将军护佑,定然不会伤及某分毫!”

    什么,他竟然连暂居的军营都想好了!高仙芝心头直是苦笑,事已至此,不答应他又能如何?

    “李将军,你那里可有问题?钦差大人身子金贵,你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李括心头也是一惊,他早已从高仙芝口中得知进兵河中、决战大食的计划,只是却不曾想钦差本人也要参与其中。

    这个钦差真是玩心甚重!

    “末将没有问题,钦差大人的安全将有末将负责!”虽然如是想,李括却没有选择。他于高仙芝本就不是嫡系,若再在小事上扭扭妮妮,势必会在其心中失分。

    “那好,薛大人你便暂居在疏勒军中,随安西大军一同开往河中!”高仙芝有意交好薛播,正好借此机会卖他一个人情。

    薛播将酒杯掷于案几上,满怀豪情道:“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如此,薛某便愿做一回百夫长,与高都护、李将军一道替我大唐延边辟境,拓土开疆!”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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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卷完,要开始大战大食了,势必要写到怛罗斯之战,虽然很难,但流云还是选择战!加油,旭rì升处,即为大唐!请看下卷,破阵子!

第一章 槐香(一)第一更

    天宝九年的河中局势,变幻莫测,神秘诡谲。

    入了九月,大食人的突然撤离让河中胡人大惊失sè。虽然不知道大食人为什么会在这时主动放弃嘴边的肥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安西唐军重新入主河中已成必然。

    故而,从碎叶川到白水城,起葛罗岭至铁门关,大大小小的城主国君都在暗中经营着自己的退路。高仙芝可不是一个易于哄弄的主,要想让这位安西大都护相信自己对天可汗的“赤胆忠心”就得拿出些诚意来。

    面对河中诸国近乎倒戈的行为,石国正王特勒十分愤怒,扬言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些软骨头。作为亲大食势力的代表,石国在河中有着巨大的利益,怎么能够容忍唐朝重新控制河中?不过,失去了大食人的支持,石国的影响力和威慑力大减,拔汗那国主阿悉兰达第一个跳了出来,指责特勒为虎作伥,荼毒百姓。之后石国副王俱车鼻师也拉出了一干班底,要将特勒刺杀于王宫中。

    但刺杀之前走漏了风声,特勒大怒之下命军队全城戒严,准备彻查此事。顺义王俱车鼻师无奈之下只能率众避难拔汗那,特勒得到风声后率一万jīng兵急行军到拔汗那城下,向阿悉兰达要人。(注1)

    阿悉兰达又岂是好说话的主,当即命令弓箭手以羽箭相迎。一轮攒shè下来,十几名石国骑手当场暴毙。特勒大怒之际,下令攻打拔汗那城。

    河中的胡国城邦不似中原般高大坚固,在轮番的冲击下瓦飘石坠,竟有着被石国踏平的风险。阿悉兰达见形势不妙,一面率众拼死抵抗,一面派遣心腹连夜出城突围,去往安西军中寻求援救。

    高仙芝得到奏报后大怒,决定借此机会好好整顿一番河中。既然大食人已经逐渐撤出河中,他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与心腹掌书记岑参商议一番后,高仙芝亲点了一万jīng兵,率疏勒兵马使李括、忠武将军李嗣业等一干心腹干将奔赴拔汗那城下,一番大战后,石**队溃败。

    高仙芝派疏勒兵马使李括追击,李括亲点三千轻骑连袭两百里,在距离俱战提不远处的一座山坳中,擒获石国正王特勒,归附军中复命。

    接到噩耗的突骑施黄姓可汗移拔亲率两万骑兵来营救特勒。虽然突骑施的人数远远多于唐军,无奈他们早已在不断的内耗中丧失了原先勇猛的战力,只几个照面便被唐军大破。

    突骑施移拔可汗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高仙芝知移拔不臣之心久矣,正愁没有机会重夺碎叶,没想到这厮竟然送上门来!

    两战唐军仅阵亡五百一十三人,伤八百余人,斩敌兵三千七百一十三人,俘虏七千余众。

    这是一场大胜,一场宣告安西唐军重新收复河中的大胜!

    自高宗朝之后,大唐的疆域舆图中又出现了河中诸胡等附属国!

    他高仙芝将被封为郡王,与哥舒翰、安禄山其名!

    此功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高仙芝自是大喜,在扶持副王俱车鼻师为石国主君后,亲率大军回至安西。

    一时河中诸胡震动,一些摇摆不定的国主纷纷表示将效忠于大唐。擒贼先擒王,高仙芝这次的长途奔袭取得了极大的战略意义。

    回到安西龟兹休整后不久,高仙芝便替荔非元礼、李嗣业等人写好了请功的奏报。但在决定回长安述职请功所携带的人选上,高仙芝一时犹豫不决。照理说,擒获石国正王特勒的是李括,理应由他随扈自己回长安述职请功。但若论资历,李嗣业却远高于此子。即便是官职稍低的白元光、荔非元礼等人都算是安西唐军的老油子,为了一个李括得罪了整个安西唐军的中坚实在有些不值。

    朝廷对于回京述职的人数限额在五百人,边将限额三人。因此,除去自己,高仙芝所能携带的心腹干将只能有两人。最后,高仙芝还是决定与名声更加响亮的李嗣业一同进京,以安抚平复安西唐军中的暗涌波涛。

    天宝九年十一月,五百人的护卫队正式从龟兹城启程,向长安开赴。

    李括本竭力向高仙芝争取,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回长安与娘亲和阿甜、丽娘等人相见。无奈高仙芝最后还是为了更为实际的利益舍弃了自己。

    少年当然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作为一个军人,李括当然不会置疏勒城的安危于不顾,稍稍慨叹一番后,便率众将奔赴疏勒,镇守边疆。

    ......

    ......

    疏勒都督府内,李括遥遥望着东方,长长一叹。

    “又是一个晚秋了,我突然很想念长安的槐花。”

    见李括朝东凭栏远望,倪欣挪到身侧将一件玄青sè的袍子罩到了李括的身上。

    “天气寒了,身子要紧,别落了凉。”

    不知从何时起,倪欣竟然会关心人了,这让李括有着些许的不适应。

    “知道吗,在长安城,一到十月,整个朱雀大街上都会飘满槐花的香味,我最爱吃李福记饼铺的槐花酥饼。那时少不更事,竟是觉得人生若此无憾矣,现在想来,太是幼稚了。”

    李括长叹一声,兀自摇头苦笑。

    自己若是没有去陇右从军,若是没有远赴安西,怕现在也在长安呼吸着那酥软缠绵的气息吧?

    那是一种极为美妙的气息,其中有槐花的清甜,有羊羹的鲜美,当然还有伊人那慑人魂魄的体香。

    “死小七,快起床啦,本姑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煎蛋!”

    阿甜空灵的笑声又在自己的耳畔响起,是啊,这份情,如何放得下,叫他如何放的下?

    情之所至,一往而无悔,家是什么味道,如今的他还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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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石国当时是双王制,正王是特勒,亲大食。副王一脉是俱车鼻师,曾被唐廷封为顺义王。

    注2:李嗣业,中唐名将,擅使陌刀,曾参与安史之乱平复。

第二章 槐香(二)第二更

    最令李括感到惊讶的是,从京城长安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薛播并没有选择和高仙芝一同返京,而是决定留在疏勒,与自己同吃同住。(首 . 发)

    照常理说,这些世家公子从小养尊处优,该是吃不了边塞之苦。将皇帝陛下的旨意传递给高仙芝后,薛播理当尽早脱离安西这块“不毛之地”。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厌恶,反而主动降低身位,和疏勒军的将士一齐吃住交谈。

    便拿自己生擒石国国主特勤一事来说,薛播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两军对垒时,这位出身京兆薛家的名门之后,非但没有作壁上观,反而领着数十名随扈侍卫,冲进石国骑兵阵中一番砍杀。一番激战后,薛大钦差竟是斩首十三级。除了有三名随扈侍卫手臂受了些许轻伤外,薛播所领的私兵几乎无甚伤处。

    这件事情令疏勒军的将士对薛播一行人的好感大增。疏勒将士们多是出身贫寒,最忌恨别人以权势压人。相反,他们最敬服那些有本事,有魄力的勇士。薛播毫无畏惧,孤身深入敌阵的行为给了疏勒将士极大的震撼,此役过后,便再没有人揪着薛大钦差世家大族的出身冷嘲热讽了。(首 . 发)

    不过,这样的表现却令李括大大生疑。照常理说,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为了防身多练有一些基本的武艺。骑shè乃是六艺之一,是君子立身之本,故而文人皆擅骑shè,这倒也是没什么。但这些把式多是些糊弄人的花架子,上不了台面。薛播在擒拿石国国王一役中表现的如此勇猛,甚至超过了许多行伍出身的将领,这便不能不让人生疑了。

    从薛播的情况来分析,他是奉旨前来安西,多半是迫不得已。即便往大了说,最多便是捞些好处,挂职历练,怎么也和身先士卒,杀敌刺酋接不上边。

    他这么做,难道是早有预谋?行军之时他为什么一定要划归在疏勒军旗下,宣旨完毕又为什么赖在疏勒不走?

    李括只觉得分外疑惑,偏偏这些问题他又不能自己张口去问......

    “七郎,在想什么呢?”

    见李括在屋内出神,倪欣缓步走了过来,将一张食盒放在了案几上。

    “这是我新做的酥酪,你不是喜欢吃酥酪吗,我可是特地去东城糕点铺学的,你且来尝尝。”

    李括微微一笑,轻捏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半嚼着半夸赞道:“嗯,不错,比起长安真味轩的酥酪,也差不了许多了。”

    “这还差不多!”倪欣努了努嘴道:“我为了做这个酪,可是夙夜忧叹!”

    “哎,哎,大小姐,能不能不要乱用成语啊,你那怎么能算作夙夜忧叹啊。”李括见她乱用典故,心中只觉好笑,出言纠正道。

    “怎么啦,人家rìrì夜夜想着怎么做出尚佳的味道,自然是rì夜不寐了。一做不出来,我便叹息一声,便是夙夜忧叹啦!”倪欣却不肯服软,柳眉一挑,一字一顿道。

    见她如此强词夺理,李括摆了摆手道:“好好,我说不过你,便不和你争了。”

    “怎么,你也要跟着那个钦差薛大人学,不回关中了?”李括见倪欣心情不错,便主动开起了玩笑。这个小娘倒也是有趣,自从追随自己来到疏勒后便找着各种借口留了下来。若是自己不赶她走,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安西了。

    “这是我的事,我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何须向别人学?更何况,那个什么薛大人分明是有求于你,这才留了下来,你当我看不出?”

    倪欣挺直了胸脯,双手叉腰道:“我们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你且看着吧,不出三rì,这个人必定会主动登门拜访。”

    “不错,不错,这样倒有几分侠女的气质。”李括拊掌赞道:“只是倪女侠,不知这薛钦差薛大人,所求我是何事啊?”

    倪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半仙吗,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这人肯定是友非敌了。”微顿了顿,倪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至少暂时是。”

    “只怕是祸福不知啊!”李括背负双手长叹一声道:“他如今身上背着一个钦差的身份,却偏偏要等到高帅离开安西,再与我私会,恐怕商议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事情啊。”

    如今,李括身为疏勒军兵马使,御一镇军民,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兵马使可是掌有实际兵权的,不论是政治威慑还是暗中角力都有着一定的分量。再说,自己根基尚欠,又没有被人驯服。如果朝廷中有哪个大人物急需军方的支持,自己这支军队便很有可能被刻意拉拢。

    “怕这么多作甚?”倪欣冷哼一声道:“看现在的情态是他有求于你,既然是有求于人,膝盖就肯定会弯。别看他是什么世家公子哥,膝盖骨不见得比闯荡江湖的苦哈哈硬朗。你且记住拿捏住身段便好,旁的事交给我便可。若是他敢耍赖使强,姑nǎinǎi不介意在他的身上捅几个窟窿眼!”

    “噗!”听得倪欣如此一番“侠肝义胆”的江湖话,虽是极力忍耐,李括到底是笑出了声:“看看,这才是我们家的倪大小姐,若真叫你学着做那刺绣女工,弹琴品茗的小女儿情态,才真是暴殄天物呢。”

    倪欣刚要出言反驳,却听得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延基探进来半个脑袋说道:“大饼脸,括儿哥,没打搅你们的好事吧?”

    他把“好事”二字咬得极重,旁人乍一听来还会以为二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李括见他说道如此流里流气,直是又气又笑。

    “你个臭小子,又有什么事来烦我,速速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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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大家猜猜这个薛播的背景哈。

第三章 槐香(三)第一更

    “我,我......”张延基低垂着头向后挪了挪道:“要不,你先和大饼脸聊着,我先出去。事情倒也不是很急,我改时再说。扰了你们二人的好事我可就真的是罪过了。”

    李括不曾想他竟是如此滑头,向他屁股踹了一脚笑骂道:“你个臭小子,都已经进来了还不把话讲完?”

    “哎,哎。”张延基一边应着一边不迭的点头。只是他口中虽如是说,却并没有将事情讲出来,只不停的朝倪欣瞥着。

    李括轻咳一声道:“都易处了好些年了,倪欣你还信不过?快些讲来,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呢,没工夫在这和你在这儿耗着!”

    “说就说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张延基摊了摊手道:“还不是那个钦差薛大人,前些时rì刚视察完军营,今天又突发奇想,想要出城走走。你说他也游玩就游玩吧,还偏要拉上你。人家是钦差,我可不敢得罪。这不,没有耽搁分分毫,立时就来找你了吗?”

    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小事!

    李括暗自摇头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我是疏勒镇主官,钦差不找我还能去找谁?待我更换一身便装,便随他出城罢。”

    >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张延基有些忸怩的冲二人拱了拱手,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

    ......

    薛播相邀李括出城同游,自是微服而访。既然是微服出游自然不会有仪仗齐备,左右簇拥的盛况出现。不过,薛大人是从长安来的钦差,身子金贵无比,李括可不敢有丝毫怠慢。疏勒都督特地命铜武心腹身着便装,守护在五十步外、一百步内。这样既不会引起周遭百姓的疑心,也能及时保护薛大人的安全。

    至于李括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担忧。他本是行伍出身,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后又几次三番率军生擒敌酋,用敌军的鲜血磨练出一副钢筋铁骨。

    若是寻常的惯匪蟊贼,三五个联手都未必近的了他的身。即便是道中的高手,真要单挑也不会占上什么便宜。何况,如今的疏勒城在少年的一番整治下,早已是换了一副昌荣的模样,哪里还会有那些于百姓、官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流民、惯匪存在。

    “李将军,如今这疏勒城在你的一番治理下,倒也是夜不闭户,繁荣昌盛啊!”

    薛播与李括从都督府出来,一路穿行二至北门,见城内运转井然有序,百姓脸上挂满了和乐安泰的笑容,发出了一阵赞叹。他这说的倒也是诚心,起初他不过以为李括是个运气好些的莽夫,依靠蛮力混得了一镇都督的武官。这些时rì相处下来,他竟然发现少年文思方面丝毫不逊于武略,倒也算是一个颇有见识的儒将。

    他薛播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只需要轻轻一点,对方就能够明白你的用意。即便对方没有应允你,也会委婉的说出了,绝不会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

    “薛大人谬赞了,李某不过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罢了。真要论什么才学,李某实是愧不敢当。”李括却没有居高自傲,微微颌首笑道。

    薛播知他是敛势藏拙,也不与他相争,只摇了摇头道:“妙人,妙人啊!”

    疏勒城并不算大,没多久的工夫他们便出了城。按照李括之前的计划,将带钦差大人去城北五里外的弥威山赏菊,与薛播商议之后,钦差大人欣然同意。

    议定之后,一行人闲庭信步的朝弥威山走去,及到了山脚下已是过了晌午。前些时rì刚过了霜降,天气寒了许多,故而即便是正午,rì头也不是很毒。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出游,钦差薛大人可是挑了一个好时段。

    “李将军,这弥威山陡峭险峻,不覆草木。乍一观之,其上近乎全是顽石,有什么可好观赏的?”薛播起初的好心情渐渐被蜿蜒的石子路磨了平,他实在想不明白李括怎么会带他来这么一个荒藉的地方游玩。游山之乐在于赏花戏水,这里要花没花,要水没水,岂不是扫兴?

    “薛大人莫急,李某虽不及名士之风雅,却也不会低俗到登山只为跑脚力的地步。薛大人且往那侧看!”见他语气怨闷,李括也不以为恼,只冲右手侧的山脊指了指,笑声解释着。

    “那边是什么!”薛播眉毛一挑,不自主的便迈开步子冲李括所指的方向走去。不过山间世道上尽是散落的碎石子,钦差大人有几次险些跌倒在地,多亏李括眼疾手快,才没有让薛播失了颜面。

    “是菊花!”待翻过最后一道土陇,薛播下垂的眼皮才猛然睁开,望着眼前的一片明黄sè菊花,赞叹不已。

    “妙哉,妙哉,想不到这等穷山恶水中还藏得如此奥妙。这片野菊田,某便是在长安也未曾见过。”

    薛播一边拊掌称赞,一边不待的冲进菊甜中,吮吸着雏菊花的芳香。

    倒也不怪他夸张,实时这片野菊甜过于瑰丽壮美。秋风一吹,无数菊花随之荡漾,犹如一**明黄sè的海浪荡人心神。一行几十人步入菊海中,尽情享受着自然带来的奇妙感受。

    “昔rì闻陶公独爱菊,愿为野菊躬耕于陇上,隐匿于南山。起初某还不信,今rì见了如此瑰丽的菊海,才真是明晓。”

    俯身摘下一朵雏菊嗅了嗅,薛播感慨道:“李将军真是好福气,既能入仕为官,闲暇时又可于这花海之中洗涤心神,人生如此,复有何求?”

    薛播此时竟是有些羡慕起李括来。虽然他不能待在长安城依红偎翠、声sè犬马,却可以这么近距离的与青山苦竹对酌,以舒缓心神。

    最重要的是,他手中还握有这么一支jīng锐的军队,而这一切,不就是自己所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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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槐香(四)第二更

    “薛大人谬赞了!”李括苦笑着摆了摆头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suimeng. 欢迎来到阅读纵横朝堂,捭阖四方,这样的生活谁不希冀?李某实是没有如此的机会耳。”

    李括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他如今虽然贵为一军都督,毕竟和自己入仕为官,侍奉君王的初衷相悖。要真说来,他还是更愿意入庙堂而忧国忧民的。

    “哦?”薛播显然有些惊讶,他起初以为李括最多是读过几本兵书的一名儒将耳,实是想不到李括还有如此抱负。

    “呵呵,都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李将军投边报国,岂不是比某这样的穷酸书生来的快意洒脱。”薛播越发觉得李括这个人有种独特的魅力,对其的兴趣自然愈发浓厚。

    薛播背负着双手,在陇上行了数步后突然驻足发问:“李将军,你看这漫山雏菊,傲然绽放,最缺的是什么?”

    李括不曾想他会问出这等古怪的问题,略思忖了片刻道:“该是水吧。”

    “不错,菊花即便开的再娇艳,若是少了雨水的滋润和rì光的照耀,也终将枯萎。如若这片山脊上的菊花少了雪水灌溉,终有一rì会变为一片龟裂的死域,再不复当初山花烂漫的盛景!”

    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玄而又玄,李括听后心中一惊,看来倪欣所猜测的没错!

    见李括神sè微变,薛播心中得意,接道:“李将军知叔夜公乎?”(注1)

    李括微微点头道:“嵇中散大名如雷贯耳,李某虽才疏学浅,倒也对其的事迹略知晓一二,如此真名士自魏晋之后愈发少了。”

    “你错了,真名士历朝历代都有,且会只增不减!你认为南北朝就没有真名士吗?我国朝就没有吗?只是,真名士却是个不讨喜的人物。不论是君上帝王还是一方诸侯,没有人会喜欢那些故作清高的名士。”

    这话说的便有些过激了,尤其这些话是从受过良好教育,进士出身的薛播口中说出的。要知道,不论历朝历代,名士一直是读书人心中的标杆,如不能入仕报效国家,隐于山陇,修习德行亦不失为一个尚佳的选择。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太白乎?”薛播冷哼了一声道:“李太白虽得盛宠却恃才傲物,终是千金散尽不复来。才是什么?不过是供人消遣的工具罢了,你当你作得一首好诗便能济世安民了吗?皇帝陛下已是历朝罕见,堪比尧舜的圣明之君了,可还是受不了李太白的傲气。你知是为何?就是因为他的腰板挺得太直了!”

    李括心中猛然一震,便要开口反驳。

    薛播却是抢先道:“再说那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好一番阔然洒脱的理论,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罢了!你当其不想觅取紫袍,光宗耀祖?嵇中散不过是拉不下那张老脸罢了!他娶了曹魏家的女子,自然便算是曹魏家的死忠。若真要说怪,便只能怪他站错了队!”

    李括听他越说越过分,竟然将嵇康说的如此不堪,心中直是愠怒不已道:“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嵇中散班列竹林七贤之首,留下了多少传世佳作?如此受我读书人敬仰之人,怎么会如此不堪?”

    “敬仰?敬仰他的恃才傲物?敬仰他的康然赴死?‘广陵散于今绝矣’,他说出这句话时倒是释然,可曾对得起替他求情的三千太学生,可曾对得起儿女妻子!都道魏晋真名士,罪骂王孙醒自嘲!若名缰利锁真的可抛,阮籍又为何会穷途而哭,你当他真的是知已难觅吗!”

    “这,这......”李括一时竟是语噎,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语句。

    难道他所说的都是对的吗?不,不可能!

    “我相信李将军是个聪明人,肯定不愿意做这样的一个真名士。人生在世嘛,不就为了扬名天下,封妻荫子?非是某扫兴,以李将军现今的背景,再想高升一步怕是难了。”

    薛播见时机已然成熟,一针见血的点出了这次游玩赏菊的真正用意。

    “薛大人有话不妨直言,李某自当洗耳恭听。”李括长叹一声,苦笑道。

    “好!薛某就喜欢李将军这个爽快劲!”微顿了顿,薛播压低了声音道:“如若某没有记错的话,李将军曾经担任过一个太子宾客的虚职吧?”

    轰!

    虽然薛播的声音极低,在李括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果真是说客,而且还是太子殿下派来的说客!

    他当然记得自己担任过太子宾客的虚职,事实上这是他初涉朝堂担任的第一个有分量的官职。不过当时的他,最多是偶尔陪着广平王殿下读书习字,根本与太子殿下没有什么过密的交往。

    当然,在世人的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东宫的人......

    其实,李括也考虑过投靠东宫,做一辅臣耳。只是,上次在太子私宅遇到高秀延、李林甫设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太子的怯懦寡恩让李括很是失望。

    那种背叛的感觉很露骨,那种痛的感觉痛入骨髓。他被太子遗弃了,被毫不犹豫的遗弃了,这样的人可还值得自己追随卖命?

    “若是李将军忘记了,薛某不妨提醒李将军一二。李将军手中该是拿着一块东宫的腰牌吧?这块腰牌太子殿下总共也就有十块,发给将军一块想必是寄予厚望吧?”

    见李括陷入了沉思,薛播更是得意,稍稍思忖片刻便笑道:“您如今卫国戍边,令堂和尊夫人可还居住在长安。太子殿下心xìng仁德,常派人去慰问照拂。但人食五谷杂粮,哪能没个病疾?若他们因为您的一时执拗感了恶疾,不幸病故,怕不是李将军希望看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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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叔夜,即三国时期著名大师嵇康,竹林七贤的领袖,后因不肯顺从伪国西晋,被司马昭处死。

    ps:我是他的粉丝。

第五章 槐香(五)第一更

    “您如今卫国戍边,令堂和尊夫人可还居住在长安。太子殿下心xìng仁德,常派人去慰问照拂。但人食五谷杂粮,哪能没个病疾?若他们因为您的一时执拗感了恶疾,不幸病故,怕不是李将军希望看到的吧?”

    薛播的嘴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低声缓诉道。

    李括怎知他如此无耻,竟然说的出此般人神共愤的话,早已是气的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他早知道太子不会轻易放手,自己如今身为疏勒都督,手中掌握着一支可堪大用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但有到底比没有强。自从皇甫惟明和王忠嗣的案子后,太子在军中的臂膀近乎被皇帝陛下全部砍断。作为一国储君,当今太子尽沦落到没有一个军方心腹的地步,或许这就是他这么急切收服自己的原因吧?

    可他不该用自己的家人相邀!他李括虽然好说话,却也有着自己的底线,那便是他的家人!他李亨凭什么一句话就能叫自己跪伏在地,效死命乎?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是大唐太子殿下?

    \该怎么做,殿下只等你一句话,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薛播却不给李括思考的机会,兀自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咱们做臣子的再大能大过天去吗?寻一个好靠山,对你之后的升迁该有多大的好处,薛某不需多言吧?”

    “我都知道了。”李括冷笑一声道:“如今,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微顿了顿,少年接道:“没料想钦差大人不仅身兼皇命,还替太子殿下做着传话人。这次回京,薛大人可得向朝廷讨要两份俸禄,这样才对的起自己的劳苦!”

    薛播目的已然达到,自然对李括的讥讽毫不在意,只道:“这点便不需李将军担心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薛某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也希望李将军能够兑现自己的承诺,替殿下效死力。至于官位封赏那里,殿下自然会为你竭力争取。”

    “那便请薛大人代我谢过殿下了。”李括抱了抱拳,冷冷道。

    ><首><发>某即可便返程回长安,向陛下复命。”

    李括冷哼一声:“该是向太子殿下去复命吧?”

    薛播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李将军不用担心,您的话我会一字不差的转述给殿下的。告辞!”

    说完,薛播一抱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李亨,你今天对我所做的事,我终有一rì要让你加倍偿还!”

    李括狠狠的挥了一记拳头,心中默默起誓道。

    ......

    ......

    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

    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天宝九年季秋,黄土夯实的驰道上,浩浩汤汤的行进着一支骑队。这支队伍的首领,便是安西大都护高仙芝。(注1)

    河中大捷后,高仙芝亲率五百轻骑,押解石国正王特勒、黄姓突骑施移拔可汗东返长安,觐见皇帝陛下。队伍一路疾行,仅仅用了不到两月的时间便渡过了渭水,来到了京畿。

    相距长安城不过五十里,高仙芝便下令减缓了行军的速度,徐徐行之。在距离长安城还有三十里的一处土原,高仙芝下令全军驻扎,等待皇帝陛下宣召的圣旨。

    大军约莫等了两个时辰,便将传旨的中使盼了来。皇帝陛下似乎对高仙芝谨慎守礼的态度很是满意,圣旨中满是赞颂。边军将士当然不会对这样的官样文章感兴趣,翘首以盼的只是宣召进京的那一句皇命。

    终于,当安西军将士的忍耐达到极限后,传旨的中使终于将那句恩宠无比的诏言说了出来--“今安西大都护高仙芝率五百轻骑押敌酋返京,扬我大唐国威,朕心甚慰。为表其忠义,特准其携尽数亲兵入京。”

    旨意宣布完毕,高仙芝立刻跪倒在地,以头抢地三呼万岁。众将士虽听不太懂皇帝陛下的旨意,但见自家都护俯身拜倒,也就跟着一通叩拜。反正最大不过天,他们为人臣子这么些年也没少跪,自然不会在乎这一次。膝盖骨生出来不就是为了下跪的吗?何况他们这次跪的可是大唐的皇帝陛下。跪的理所当然,跪的天经地义。

    也莫怪高仙芝激动,照常理说边将大捷返京都会被勒令携带一定限额的随扈亲兵,快到京畿时,又会再裁减一部分人员。真正能随主将一同进京的不会超过一百。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京都和皇帝陛下的安危考虑,合乎于情理。像高仙芝这样能够携带悉数亲兵入城的,真算的上是无上荣宠了。

    高仙芝先将一份厚礼赠予了那传旨的中使,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似乎这旨意是那中使拟的。那传旨的内监是第一次相传这等旨意,何曾见过此等阵势,立时便被高仙芝捧得飘飘然,晕晕乎乎的便被糊弄了过去,回宫复命了。

    高仙芝整顿了一番军容便下令全军朝长安城进发。安西将士们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后,心里自是得意万分,个个挺直了摇杆,昂起头策马扬鞭,带起一阵黄土。

    “陛下也知安西边防压力颇大,故而特派遣天威健儿入安西。至于出兵rì期吗,陛下没有限定。不过他老人家希望开战越早越好,待到收复休循州之rì,他会封你西平郡王!”

    高仙芝的耳边复又想起钦差薛播的话,如今河中已定,他高仙芝终将要封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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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季秋:古语中有:孟、仲、季指代第一、第二、第三;或者也有用伯、仲、叔的。所以,季即为第三的意思,而季秋就是指秋天的第三个月。一般来说,是指yīn历十月份。

第六章 槐香(六)第二更

    连南北而通盐粮,系西东而促茶马,dì dū长安无疑是大唐绝对的政治、经济中心。

    时值正午,悬在天空正中的rì头毫无保留的将光辉撒向九门城阙,映照的长安城般若圣地。

    明德门外,满朝文武在太子李亨的带领下,围拢在皇家仪仗旁,静候着安西大都护高仙芝的到来。早先已从安西传来捷报,高仙芝率安西军长途奔袭数千里,与石国、突骑施人大战于河中,擒敌酋而大获全胜。这是继石堡城大胜后大唐对外战争取得的最大规模的胜利。

    皇帝陛下听闻战讯后龙颜大悦,盛赞了高仙芝。只是由于这几rì来,陛下他老人家偶感风寒,不能亲自出城,遂遣太子代其迎接安西军将士。

    太子李亨在杨国忠的刻意打压下rì子并不好过,这几rì来甚至只能困居在东宫,整rì读书习字。这样的rì子,压抑的李亨几yù疯狂。如今有了这个代替父皇迎接安西唐军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这可是一个提升个人形象,增强自己在朝中影响力的绝佳机会,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大唐天子,没有一个人敢此时在他身上挑刺、抹黑!

    想通此道,李亨心情大好,竟主动和身侧的几名股肱重臣低声聊了起来。他今天特意换上了大朝才着的冕服,一时峨冠博带,威严不凡。

    毕竟是天家血脉,长期养尊处优所积累的上位者气度,使得李亨可以轻松的驾驭住群臣。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原来绝对的权利可以带来jīng神上的如斯快感,难怪古往今来皇族中那么多人为了那个位置父子相食,手足相残。

    虽已是季秋,正午的太阳到底有些扰眼,李亨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群臣拜服的这一刻时光。

    此时此刻,他仿佛便坐在大明宫含元殿中,俯瞰着殿下文武百官,安然享受着他们的三叩九拜。而诸如杨国忠之流的逆党佞臣,正身着破碎的囚衣跪在大殿中口乎万岁,请求自己饶他一条贱命。

    自己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便叫禁军将杨氏一门全部拖出宫禁枭首示众。

    对,连带着杨贵妃一齐枭首示众,什么贵妃、国夫人,杨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杨家的人要全部杀光,以绝后患!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高大都护他们应该到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冲李亨躬身行了一记军礼,提醒道。(注1)

    李亨这才从位列九五的虚幻之梦中抽离出来,轻咳了一声,冲陈玄礼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厌恶微笑,厌恶做戏,可偏偏在这肮脏yīn冷的宫禁中,只有善于做戏者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或许只有等到端坐含元殿的那刻,自己才能彻底的放松吧?

    李亨心中暗叹一声,举目朝远处望去。

    果不其然,一里见外的土原上,此刻扬起了一线灰蒙蒙的沙尘,模糊、混沌了天与地的界限。就在这灰蒙蒙的沙尘之中,冲出了数百骑唐兵。

    虽然知道这些士兵都是安西唐军,不会对自己构成丝毫威胁,李亨还是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京中禁军包括左右金吾卫的骑兵都没有这种凌然的气势。

    这些是见过血的勇士,是真正的大唐男儿!

    他们能为大唐,为自己效死力固然是好,但若是他们起了反心,揭竿而起,以拱卫京畿长安的府兵战力,恐怕......

    李亨已不敢再想,只嘲自己想入非非。如今大唐四海升平、万民归心,有哪个不识趣的将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举起反旗?

    思及此处,李亨心中稍定,将自己调整到最理想的状态。

    在距离城门还有三百步的地方,高仙芝下令全体唐军下马原地待命。安西将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好男儿,一令既出,自是遵命照做。

    整齐的军容让满朝文武啧啧称叹,纷纷赞扬高仙芝治军有方。

    高仙芝只觉血脉喷张,强自控制着心绪才没有将欣喜志满的情绪表露出来。他略略朝明德门的方向望了望,只见皇帝陛下没有出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只是他毕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这种失望的神sè只在他的面颊上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平和的神sè所掩盖。高仙芝迈开方步,迅疾的朝明德门走去。与此同时,大唐太子李亨也在群臣的簇拥下朝高仙芝迎来。

    双方在距明德门一百步的位置相遇,高仙芝立时跪倒在地道:“末将高仙芝参加太子殿下。臣不负皇恩,率安西军大战诸胡于河中,擒不臣贼酋特勒、移拔二人,现押解其进京听候皇帝陛下发落!

    “快快请起,高大将军快快请起。”李亨躬下身子,将跪倒在地的高仙芝虚扶起来道:“孤曾听闻高仙芝将军为万人敌,如今看来诚非虚言。高大将军为我大唐立下如此大功,父皇十分欣慰,本想亲自出城相迎,却不曾想偶然风寒。为了社稷着想,父皇便遣孤代其出城郊迎,希望将军不要介意。”

    身为当朝太子,他这番话已将姿态放的极低,便连高仙芝都有些过意不去。

    “殿下折煞臣了!”高仙芝道:“殿下金枝玉叶,国之储贰,能够屈尊郊迎臣于城外,已是对臣、对安西将士极大的荣宠,臣在这里代为大唐奋勇杀敌的弟兄们谢过陛下、殿下了!”

    说完,高仙芝竟yù再拜,亏得李亨眼疾才将其扯住。

    “莫要多礼,莫要多礼。”

    李亨微微一笑道:“父皇能得高将军这样的柱国栋梁,实乃父皇之幸、大唐之幸耳。”

    一旁的东宫属官韦伦兒见状,立时见缝插针的跪倒道:“河中大捷,乃是陛下英武、殿下仁德所致。愿我大唐国祚绵延、繁盛无疆!”

    被他这么一激,文武百官皆是了悟,纷纷跪倒道:“陛下英武、殿下仁德。我大唐国祚绵延、繁盛无疆!”

    “陛下英武、殿下仁德。我大唐国祚绵延、繁盛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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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陈玄礼:唐朝时期的禁军将领,因诛杀韦后、安乐公主以及发动马嵬坡之变而名留青史。官至龙武大将军,受封蔡国公。

第七章 金阙(一)第一更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rì,凤吐流苏带晚霞。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长安城的夜总是那么柔美、艳丽,于迷蒙中带着一缕明亮,于青润中带着一丝瑰丽。

    兴庆宫内,此时正是灯火通明,长夜如昼。

    大唐皇帝陛下李隆基与贵妃杨玉环一齐坐在上首的御座上,准备接见安西四镇节度使使高仙芝。自从得知了高仙芝于河中大胜的喜讯,李隆基便兴奋的不能自已,接连几rì没有睡成好觉。这可是自打高宗朝后,安西唐军在河中地区取得的最大胜利,不但重新从大食人手中夺得了大唐故地,还将反唐的敌酋生擒到了长安,实在是扬尽国威!

    这个高仙芝还真有两下子,夫蒙灵察数年没有完成的任务,他竟然仅仅用了三年就完成了,实是不负自己的一番苦心栽培。

    李隆基满意的冲随身内侍点了点头,示意其宣旨召高仙芝觐见。

    那内侍自是心领神会,冲李隆基躬身一礼后便挥了挥手中浮尘唱诵道:“安西四镇节度、特进兼鸿胪卿员外置同正员、摄御史中丞高仙芝,生擒突骑施可汗移拔、及石国王特勒并可敦及杰帅(朅师)来献,宣其上御勤政楼觐见!”(注1)

    内侍尖利的嗓音回荡在勤政务本楼内,引来无数朝员唏嘘的议论声。高仙芝年岁并不算长,背景也不算深厚,却在短短几年内坐到如斯高度,实在不能不让人称奇。如今他又在河中立下大功,除却王爵还有什么可封赏的?

    高仙芝却没有理会御楼内群臣的感慨,迈开方步上了阁楼,跪倒在李隆基面前道:“臣高仙芝跪请陛下万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高爱卿快平身!”李隆基几步上前虚扶起高仙芝笑道:“高爱卿这次可是为朕立下大功啊,朕要好好赏你!”

    高仙芝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作出一副谦虚的姿态:“这都是因为胡儿震骇于天可汗的威名,见到我大唐天军后便失去了战斗的yù望,微臣实不敢居功!”

    “唉!”李隆基摆了摆手道:“朕又不是昏君,怎么会去和臣下抢功劳。我大唐将士在边关舍命抗敌,若朕还做不到赏罚分明,岂不令人寒心?你放心,该赏给你的朕一样不会少!”

    说完,李隆基复又冲那内侍摆了摆手,示意其宣读加封诏书。

    那内侍欠了欠身子,冲高仙芝尖声道:“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接旨!”

    本章节 雄霸 手打)盼了良久的王爵终于要到手了,他不免有些志得意满。

    “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英武果敢、谋略过人,于天宝九岁末大破河中诸胡,擒其酋长,扬我大唐国威。朕心甚慰,特加仙芝开府仪同三司、摄御史大夫,仍与一子五品官,余并如故,赏功也。”

    那内侍已然将圣旨宣读完毕,小喘了一口,还未见高仙芝接旨,不免有些生恼。

    “高将军,还不接旨?”

    及到那内侍提醒,高仙芝才意识道出现了问题。只是在此场合,他却不能面露任何不满,当然也不可能去询问说好的王爵为何没有加入诏书,只得恨声叩首道:“臣高仙芝谢陛下隆恩,愿为陛下效死力!”

    他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只是李隆基却没有听出其中的怨意,以为高仙芝是感动所致,只摆了摆手道:“平身!”

    虽然愿望落空,高仙芝却不得不为其部属讨要官爵。这些官爵大都是一些正四品以下的小官,故而不存在什么变数。来之前,高仙芝已经按照各人功勋填在了从兵部讨要来的告身上,此番来京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内侍照例按着高仙芝上呈的奏折顺着名单念了下去,一番唱诵下来,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工夫,两旁侍立的文武百官自是昏昏yù睡。

    好不容易将封赏环节熬了过去,高仙芝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犒赏军士的宴会了,皇帝陛下一番令下,自有伶人舞姬登殿献艺,争芳斗艳。

    只是此时,高仙芝只觉往常沁人心脾的丝竹管弦分外乱耳,平rì里勾人魂魄的俏女子也失了韵味,如同胡饼般瘪硬。

    看着殿上殿下一派和乐艳美,高仙芝只觉分外恶心。三千世界笙歌里,十二都城锦绣中!他们在前线舍命抗敌,这些君父朝臣怕就在长安城中喝着小酒、玩着伶人吧?

    亏他还是一国之君、大唐的天子,偏偏连自己的诺言都信受不了。一个王爵就那么难吗?自大唐立国起,异姓者不得封王,但那是在以前!安禄山和哥舒翰不也是异姓将领吗,凭什么他们可以封王,自己就不能封王?自己哪些地方不如他们了?凭什么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职就把他打发了!

    偏偏这些话他又不能说,只因为作出那决定的是大唐的天子,是他的父君!

    多么其可笑,多么其可笑乎!

    高仙芝只觉心中郁结难消,捉起一支酒杯便灌入口中。

    借酒浇愁愁更愁,没想到他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城献俘,竟然等到这么一个可笑的结果。

    “高将军,来,与孤满饮此杯!”坐在上首的太子李亨显然看出了高仙芝郁结的心情,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高仙芝心中一寒,立时充满了jǐng惕。难道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回想起明德门外太子迎接他时的神sè和种种片段,高仙芝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此时已是了然,心头一阵苦笑。

    “如此,臣便陪殿下干了此杯!”

    ....................................................

    注1:《新唐书》玄宗本纪记载“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执突骑施可汗及石国王于勤政务本楼献之。”

    ps:大家猜猜高仙芝的王爵为啥没了,是谁在布局设计?

第八章 金阙(二)第二更

    大唐官场上的事,看似复杂神秘,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高仙芝在看透李亨的用意后,心中的怨恨也渐渐淡了。既然要谈合作,就不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大伙儿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在这一点上,他和李亨的立场倒是一致。

    不过,他现在就动手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斜眼瞥了一瞬端坐上首的李亨,高仙芝心中不免打起了鼓。太子的身份虽然尊崇无比,却没有什么实权。自己现在便和他合作,会不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更何况杨国忠那厮也不是什么善类,听朝中传闻他登位为相后便和太子不和,曾多次因为小事当众和太子翻脸。杨家权势如今如rì中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表明态度是不是有些cāo之过急?

    只是陛下年岁已高,万一哪rì......

    唉,这朝中的事儿可真是够糟心的,他现在只想早些回到安西,省的再和这些yīn阳怪气的人打交道!

    美人如歌,丝竹悦耳,勤政务本楼内,最是**矣。

    李隆基已是饮了三杯美酒了,在他再次将盛满琼浆的玉杯举至口边时,杨玉环如羊脂玉般润滑的素手轻轻环住了他的手腕。

    “陛下,您今rì已经饮了三杯了。”杨玉环朱唇轻启,娇声相劝道:“御医可是有嘱咐,您一rì最多只能饮三杯酒。若是再喝,玉环可要罚您了。”

    李隆基今rì心情大好,便忘却了御医的叮咛。见杨玉环如此娇羞之态,李隆基微微愕然,随即笑道:“好,好!玉环说不喝朕便不喝,只不过这美酒已倒,若是弃了岂不可惜。不如这杯酒就由玉环代朕喝了罢。”

    “陛下!”杨玉环微微垂下了头,两颊上登时浮上了两朵红晕:“陛下难道不知玉环不善饮酒?依玉环看,陛下根本不怜惜玉环。”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竟是微弱蚊吟。只是李隆基却觉得这声音异于常态,分外妖娆娇媚,心湖便为之荡漾。

    此时他的酒意已渐起,也不顾殿下众臣子的目光,紧紧的将杨玉环环在臂膀间道:“朕若不怜惜玉环,后宫之中还有哪个宫人能被朕怜惜?莫非昨夜朕要玉环要的还不够?”

    李隆基虽已是不惑之年,身子骨到底还算硬朗,这用力一环竟把杨玉环挤压的发出了阵阵娇嗔。

    “陛下,这,这在殿上呢......”

    杨玉环今rì本就穿的是低胸装,被李隆基一番折腾,胸间的缚巾更向下滑了几分,显露出胸前那双雪嫩柔滑、高高耸起的巨峰。尽管在这个角度自己的隐秘只有李隆基能够看见,杨玉环还是觉得羞愧难当,奋力从李隆基怀里抽了出来,将胸口的缚巾紧了紧。

    “玉环还是害羞不成?”李隆基见杨玉环一副小女儿情态,更是被撩拨的yù起难耐,搓着双手道:“看来玉环是还没有舒爽,今晚朕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陛下!陛下已到了床上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

    杨玉环别过身子,不再给李隆基“胡言乱语”的机会。他今天真是喝多了,竟然在朝堂之上......

    李隆基见杨玉环如此不配合,不免有些悻悻然。好在他今天心情足够好,不会因为杨玉环的矜持动了肝火,只咳了几声道:“你不是一直念想着你师傅吗?朕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省得你整rì忧心忡忡的。”

    “哦?”杨玉环眼中忽然一亮,转过身疑声道:“可是我那shè艺师傅李括?”

    “正是,他在此次平复河中动乱中立有大功,朕已按照功劳封了他官爵,刚才内侍传旨时你也听到了。”李隆基见杨玉环竟如此好奇,心中微微有些不愉,一边敲打着手指一边道:“除此之外,朕还准备交给他一个特别的任务。若是能够完成......”

    “陛下,您这哪里是予人封赏啊,分明是变着法儿的用重我师父。”

    杨玉环总算听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嘴角微努抱怨道:“我师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您连个实官都没有封,实在是有些令人心寒。”

    “玉环别急嘛,朕还没说完呢。”李隆基顿了顿道:“这次的任务于他几乎是手到擒来,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朕之所以没有立即升他的实官,也是有苦衷的啊。”

    李隆基摇了摇头道:“最近一段时间,此子升迁太快,刚刚十八岁便做到了正四品的疏勒都督,若是再向上升便只能往安西节度副使上的位置上填了。”

    “节度副使便节度副使呗,莫不成陛下坐拥四海,还吝啬这么一个小官位?”杨玉环幽怨的瞥了李隆基一眼,言语中满是酸意。

    “看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他好?他根基尚浅就官至高位,于他只是坏事。边军不比禁军,讲究按资排辈。安西军中有多少抻着脖子等待升迁的老兵将,你师傅一去安西便把这些人踩在脚下,该受到多少人的嫉恨?”

    李隆基见杨玉环越说越没边,心中微怒,挥了挥手道:“这些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管了,朕给他官位随时都可以,但他得能抗的起来。权位这个东西是诱人,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命去消受的!”

    “陛下!”杨玉环见李隆基发怒,心中微寒,立时换了声调道:“陛下,玉环知错了,玉环不该过问朝政。”

    杨玉环虽然集六宫宠爱于一身,却从不过问朝政。这也是李隆基为什么敢放心起用包括杨国忠在内的一干杨家外戚。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虽然他宠爱杨玉环,却并不意味着可以无条件的纵容。身历武后、韦后乱政,李隆基清楚的知道后宫干政对一朝国祚的影响。

    这大唐的江山,注定只能属于他陇西李家。

    任何企图染指大唐玉玺的人,他李隆基绝不会留!

    ....................................................

    ps:杨玉环还真心对我家七郎好啊,哎,可怜的孩子。

第九章 金阙(三)第一更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烟。

    夜深了,虢国夫人府邸内却仍灯火通明。自打从兴庆宫赴宴归来,杨花花便打不起半点jīng神。那个小冤家为什么没有随高仙芝一齐回来?他就不知道在这长安城中,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吗?

    呵呵,他该是嫌弃自己身子脏吧,可在这煌煌黄金之城中,剥去绚美的华裳,除却深厚的粉底,又有何处不脏呢?

    国子监前的匾额不脏吗?十王宅前的朱门不脏吗?大明宫前峨冠博带的文武百官不脏吗?在这座长安城中,每一处巍峨雄壮的建筑都被功名利禄浸蚀的千疮百孔,每一个本心诚挚的少年都会被权威钱财鞭笞的体无完肤。

    她是脏,她配不上那小冤家,可他竟然连回来看上自己一眼都不愿吗?还是那个秘密他都知道了?不可能,不可能,这件事除去杨家人,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绝不可能知道。

    不回来也好,不回来杨国忠那厮便没有机会,陛下也就找不到下手的由头......

    本章节 狂人 手打)只是,他却不能由着此事直接斩了少年解气。他怕那悠悠之口,怕那一杆史笔。一个皇帝到头来惧东怕西,做的还不如一个仗剑刀客快意洒脱,说来也真是好笑。

    一个男人最痛恨的便是女人的背叛吧?不管小冤家清白与否,这个结子怕是解不开了......

    杨花花一脸醉态的瘫倒在卧房内的床几上,怔怔的空望着头顶的琼板。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烟。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烟......”浮生若梦,自己能够相拥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倘真就穷的只剩下钱财了吗?

    小冤家啊,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让我已经死寂的心田又开出了希望之花?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这样的生活失去了心怡之人,还有什么韵味,她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思及此处,杨花花苦笑一声,捉起一只玉壶,将琼汁灌向口中。许是她灌的太急,酒汁竟呛得她连声咳嗽,连带着夜宴进食的少许糕点都呕了出来。

    “夫人,夫人你不能再喝了!”听到杨花花的咳嗽声,贴身侍婢莹秋便冲了进来,赶忙为杨花花锤起背来。\

    “您今rì御宴上喝了那么多,胃中肯定不好受,怎么能再进酒水呢。”

    莹秋一把夺过杨花花手中的酒壶,高声劝慰着。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叫我喝死便好,喝死了我便不用再呆在人世间受这番罪!”杨花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连串的泪珠顺着面颊便淌了下来。平rì在人前华贵雍容,气度非凡的国夫人竟然哭丧着脸脸和一名婢女争抢一只半满的青瓷酒壶。

    “夫人,您又何苦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呢。李将军和您,终归是不可能的!”

    “乒!”杨花花一时愕然,手中的酒壶应声跌落至地,顷刻间幻化为一抔碎瓷片。

    “是啊,我和他终归是不可能的。”杨花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怎么那么傻,他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妾侍,如今在疏勒说不准又有了心怡之人,哪里还会有空间留给我?他是个大英雄,只有妙龄女子才配的上他。我算什么,一个半老珠黄的老太婆?“

    “哈哈,哈哈哈,我真傻,真傻。”

    杨花花瘫倒在地,苦苦摇着头:“可他当初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又为什么这么毫不留情的一走了之?”

    “我大唐yù千秋基业得以延传,则必当于百草催时而起花!”

    她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后进晚辈,几乎没有什么人正眼瞧他。

    但他宴会上的那句话,却彻底征服了自己。

    这句话是那么朦胧、酥软、使人沦滑...

    十八年前,剑南道渝州郡治巴县城的那个夜晚,一个裴氏少年手捧一束杜鹃花慨然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十八年后的那个宴会上,同样英挺洒脱的一个俊秀少年复又将此番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

    她杨花花曾发誓今生只嫁大英雄,如今就有一个大英雄在自己的面前,她却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们相差十几岁、因为她是杨家人。呵呵,真是可笑,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被这么多外界因素所左右,难道她杨华华于杨家就只是一个供认观赏把玩的花瓶,摆放在柜展中待价而沽?

    横亘在他们二人间的到底是什么?怕还是内心的恐惧吧?若真的敢于冲出心头的那间土堡,任世间有何束缚也不会阻碍她们二人吧?

    “夫人,若你真的心怡李将军,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莹秋实在不忍看到杨花花这份魂不守舍的样子,咬着牙叹声道。

    “什么?你说什么?”如同坠河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杨花花忽然站了起来,握紧莹秋的双手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和他还有可能?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是,不过要通过高仙芝大将军!”莹秋摇了摇头道:“如今李将军在安西军中做事,高大将军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若是夫人借高大将军委婉的向李将军表达爱慕之意,相信李将军一定会明晓的。”

    “借高仙芝之口?”

    杨花花复又松开了紧握莹秋的一双素手道:“不行,我怎么能将这样羞人的事情告知外人。不行,不行......”

    “夫人,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您默默为李将军做了这么多,他怎么会一点没感觉到?这世间的事,人在做,天在看啊!”

    “人在做,天在看?”

    杨花花心中一阵冷笑,若真是这般,这天底下的事何至扭曲这般?

    ....................................................

    ps:杨花花也算是美妇了,不知道七郎有没有福气消受啊。

第十章 金阙(四)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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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雪凝苍翠,倦炉等chūn来,最是一轮魂销处,唯有狂歌哉!

    这等豪情万丈的诗句,在长安城是不可能存在的。

    正月既过,又是一年矣。步入天宝盛世的第十个年头,长安城一切都似原先的模样,不复改变。街头兜售羊羹的小贩仍自用心的叫卖着,只不过光顾摊贩的力棒、脚男换成了另一拨陌生的面孔。巷尾的老槐树旁,仍有阿哥小娘相约黄昏后,只不过那双面孔更显水灵稚嫩。

    该笙歌的笙歌、该起舞的起舞,朱门依然酒肉臭、路边也不乏冻死骨。

    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略微慵懒的气息,如果可以选择,相信绝大多数的长安人会选择继续生活在这样一种氤氲靡靡的氛围中。

    早晨击鼓时起床,梳洗梳洗、收置收置便扛了讨生活的家伙什上街开工,望着头顶的太阳懒洋洋的升到正中,再懒洋洋望着它落下去,随后欣然归家。

    因为太习惯了,稍稍的改变便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让表面上的东西看上去不那么和谐,挑逗着每一个普通百姓的神经。

    促成这种改变,最明显的便是战争。

    近些时rì接连的大捷让长安城的百姓长出了一口气,不必再去担心吐蕃人的袭掠,也不必为突厥人的奇袭忧心。他们生活在一个战无不胜的国度,这个国度可以给他们十足的安全感。不论真假虚幻,在长安百姓眼中,任何蛮族夷狄都不会不自量力的挑衅大唐的天威。

    不过,相较边关战事,他们更关心的倒是谁家小郎君新娶了俏娇-娘,谁家小子获得了私塾先生的一句称赞。至于谁家门前被人泼了脏水结成了一串冰溜子,谁家馆子的牌楼上被人悬挂了一只剥了皮的死猫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他们总会追本溯源,逐条分析,演绎出那么一个看似非常合理的假设。他们会美其名曰--热心肠。

    不过,你可别指望他们的热心肠能够用在正途上。

    若是有谁家老妪买菜时被人捅了身子、抢了银钱,冷眼旁观的一定是他们;若是有哪家大户的惊马踏了摊贩,上前抢拿散落小物件的一定还是他们。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这座长安城的一部分。

    你也许会恨这样的一个长安城,恨这个横横竖竖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棋盘子,恨那些隐藏其中的,猥琐幽曲yīn暗的心理,还恨那些木然枯黄犹如丧爹死娘的馕饼脸。

    但这就是长安城,真真实实不加官府美化修饰的长安城。

    只要你生活在这个长安城中,就只能去忍受,去适应,去被同化。

    ......

    ......

    杜景甜无疑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尤其当生活失去了她最爱的人,那个自己口中不停“咒骂”着的死小七。

    她本盼着这次回京的安西军中会有丈夫的身影,待在城门口等了一晌午,遍数了骏马上的人头,也没发现那张有些欠扁的脸。

    那个家伙竟然不借着献俘的机会回来看看自己,看看娘亲,当真是一个白眼狼。

    小娘心中郁结自然不会好受,和丽娘、李卢氏三人凑了一桌,又唤了府中粗使老妈子去临街酒楼叫了一桌酒席,这才在大年夜勉强吃了桌并不团圆的团圆饭。

    李卢氏到底是过来人,见过的世面多,非但没有因此伤心,反而安慰起了杜景甜。小娘不忍见李卢氏如此,遂口头应承下不再寻思这事,只是心里深处终归是痛的。

    现在的杜景甜真气恼自己幼时没认真习字。女子虽然不用参加科举,但识得几个字到底是方便的。至少,此时自己可以不用为给小七写家书而纠结。

    你说请丽娘帮着手书?她们虽然处的还算不错,却也没到能够畅谈心事的地步......

    挨至过了十五,杜景甜终是沉不住气了。她先是借着拜亲戚的机会寻到李家三哥李子固,托他的口寻到高适的关系,联系到了安西军掌书记岑参。

    岑书记和高适可是挚友,听闻李夫人来访立时从安西进奏院迎了出来,一番唏嘘客套下二人便进了内厅。

    “岑书记,外子常居边关,身边没有人照拂,还望岑书记能够稍加照应。”(注1)

    杜景甜忽然变得如此矜持,竟是连自己都一时不适,只反绞着双手,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起初杜景甜还不好意思直接向岑参打听夫君的消息,待一番拐磨后岑参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索xìng将话挑了明。

    “李夫人不必多虑,李郎只至安西一载矣,便立下赫赫战功,如此人才rì后定会飞黄腾达。”

    岑参捋着胡须,微微笑道。

    小娘得知夫君在安西无恙,仅仅是因为高仙芝之命留守疏勒,心中对其的担忧和气恨也就降了几分。有心从岑参口中了解更多安西的消息,小娘自然便客套的与岑书记聊了开。

    从岑参的口中,小娘得知大唐帝国的西北边疆并不太平,而安西军要以四五万人的兵力驻守三四个京畿道大小的区域。

    此外,小娘了解道,真实的大食军队并不像朝廷向民众宣扬的那般不堪一击,甚至某方面的实力超过了大唐。小娘甚至还了解道,安西唐军在河中并不十分的得人心,天可汗的威名也远没有到让胡酋闻之即涕泪纵横,跪倒叩首的地步。

    渐渐的,岑参的声音变得模糊,微弱,杜景甜只觉脑中一阵嗡郁。

    这些她从小到大听到的、看到的所谓真实的东西,一rì间就被岑参判为假者,心情自然很失落。

    一切朝廷宣扬的东西,就像蒲昌海中沙丘的一面,光滑完美却不显真实。一旦翻到背面,人们所看到的却是坑坑洼洼,掺杂着无数沙粒的丑陋外表。

    杜景甜渐渐明白了夫君当初为何执意出走--这座黄金之城某些暗面并不像白rì里显现的那么完美!

    匆匆辞别了岑参,杜景甜便返回了位于亲仁坊的家中。

    一rì复一rì,一夜过一夜。

    杜景甜忽然觉得自己也想逃离这个城池,这个无数百姓顶礼膜拜的城池。可她却不能逃,逃不掉,一种无形的薄膜似乎挟裹着在她身上,紧紧的束缚着她。

    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愧疚的感觉,小七不也是逃离了长安吗,为什么他却走的这么毅然,心安理得?这个疑惑直到四月末岑参匆忙的来向自己告别时,才得以解答。

    “‘我大唐yù千秋基业得以延传,则必当于百草催时而起花!’这句话是李郎托我转告给李夫人的,他说您听到后就会明白他的苦衷。瞧我这记xìng,一时事忙,竟然忘了说。这不,我临了才记了起来,忙赶了过来。”微顿了顿,岑参道:“西面又起了战事,我得随高帅尽快赶回安西!告辞!”

    岑参冲杜景甜抱了抱拳便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原来,他不是逃离,而是选择承担另一种责任!

    杜景甜嘴角升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心头所有的委屈埋怨顷刻消散。

    此时此刻,她不想逃也不会逃,她要在这里,在这长安城中默默为夫君祈祷。她只愿迷醉在长安的夜sè中,长醉不醒。

    帝车信回转,河汉复纵横。孤凤向西海,飞鸿辞北溟!

    是年,大食举国东侵,席卷河中故地。

    ............................................................

    注1:古代妻子在外人面前称呼夫君为外子。

    ps:这章写的我还有感触啊,有些不得不说,不吐不快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痛快!

第十一章 朔风(一)(求订阅)

    早chūn四月,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便向皇帝陛下请辞,携心腹五百余人赶回龟兹。非是高仙芝不惜军力,实是河中产生了大变故。原来早先主动退出河中的大食人卷土重来,竟闪电般的攻陷了安西唐军刚刚收复的河中故地,并意yù袭击谋取安西四镇。

    高仙芝大惊,马不停蹄的赶回安西主持大局,以应对大食人的奇袭。对事情经过稍作了解后,高仙芝便恍然大悟。原来大食国内发生叛乱,为保国祚,哈里发急调各路军队回国勤王,河中之地的圣战者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库法距离河中实在过于遥远,还没等勤王的圣战者抵达大食国内,库法城便被叛军夺得。之前一直与大唐对立的白衣大食被黑衣大食取代,原大食王族遭到彻底清洗。

    不过这只是一次大食民族内部的争权行为,并没有影响到大食的整体国力,在稍作休整后,黑衣大食便遣兵逾二十万,大举东侵。如今河中故地的胡国悉数倒戈,如不早做打算,安西四镇也危在旦夕。

    让高仙芝更担心的是,这次大食人的总统帅是阿布·穆斯林,这位原先的呼罗珊总督很有一番军事才干。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很好的发挥自己在呼罗珊地区的影响力,使得这一代的属国全部投向自己。

    还有更坏的消息,河中诸国,除去拔汗那国国主阿悉兰达,几乎所有胡国都清一sè的倒向了大食。而他们的理由更是让高仙芝无法接受,他们竟认为安西节度使滥杀无辜,残暴肆虐!

    高仙芝在与一众将领商议后,一致认为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奇袭河中,一举击溃大食与诸胡的联军。

    最终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决定任命李嗣业为副将,段秀实为别将,集结安西都护府二万jīng锐汉军,并外加盟军拔汗那以及葛逻禄部一万人翻越葱岭,深入胡地七百馀里,与大食人决一死战。

    ......

    ......

    当然安西四镇不可不守,高仙芝留下一万老弱残兵分驻守四镇,其余兵士悉数交予疏勒兵马使李括,与赶赴安西的天威健儿一齐奔赴镇压碎叶川一代的叛乱。

    “孟夏边候迟,胡国草木长。马疾过飞乌,天穷超夕阳。都护新出师,五月发军装。甲兵二百万,错落黄金光。扬旗拂昆仑,伐鼓振蒲昌。太白引官军,天威临大荒。”

    岑参举目远望,见远方黑云压城,触景生情吟出了一首五言律诗。

    “岑书记真是好才情啊,此等诗歌纵观我大唐也只有高伯父可以吟诵的出。”李括手握马鞭朝远处点了点,由衷赞叹道。

    “李将军说笑了,大战将至,岑某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岑参苦笑着摇了摇,夹-紧马腹催了一鞭道:“如今高帅怕是已经翻过了葱岭了,不知那边战况如何,他们有没有遇到大食人的阻击?”

    岑参此话倒是不假,他四月便从长安与天威健儿一齐奔赴安西。抵达龟兹后,他随即就参加了高仙芝组织的内部密议,高节度担心突骑施人贼心不死,遂决定由李括领这一万天威健儿去镇压突骑施人,免得他们与大食人勾结,使安西军腹背受敌。

    果不其然,就在大军开拔后不到三rì,盘踞在碎叶城的突骑施人便再次反叛,李括等人的碎叶之行也就显得非常必要。

    “我安西唐军战力甚强,只是此次深入胡地,补给怕是不如大食人啊!”李括亦摇了摇头,悉心分析着:“若能速战速决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此次大食人来势汹汹,我怕高帅一时占不了什么便宜。若是拖得久了,怕......”

    他这话没有说完,岑参却已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实上,安西军的补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他向行军司马探过口风,此次的粮草只够三万大军食用一个月的,那么一个月后呢?三万大军去吃什么?

    虽然理论上他们可以随时派人前往河中运送粮草以接应大军,但大食人完全可以在葱岭埋伏一只军队,不须多矣,五千人足矣。这样,便可以彻底断送唐军的补给线。

    如此一击,安西军全无补给、大食人近乎在家门口作战,若是不能一战而胜,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岑参可以用诗歌来给自己打气,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大食人不是一个好啃的骨头。好在高帅早有布置,令他们前往碎叶川一代镇压突骑施叛贼。这样即使安西军败退,被封锁住葛罗岭山口的他们,也可以从碎叶川撤出。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的任务比正面长驱直入的主力唐军还要艰巨。他们能否安稳的控制碎叶一代,关系着安西唐军的安危!

    “呼!”岑参长出了一口气道:“以李将军之见,蕃国联军反叛的可能xìng有多大?”

    除去补给因素,最让岑参担心的便是蕃国的忠诚度了。这些胡国的战斗力再不济也是批生力军,但若是他们临阵倒戈......

    李括略微思忖了片刻道:“这个倒不好说,胡人向来诡诈,若是我安西军连胜他们自会卑躬屈膝,以示恭顺。但若是我唐军失势,第一个跳出来反噬的怕就是他们。”

    “你说的不错,胡人向来是崇拜强者,完全不在乎仁义道德。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岑参对李括的一番分析很是满意,心道这个少年果然有些才干,不罔高帅对他委以重任。

    哎,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心,高帅他们能够大胜大食人得胜归来罢。

    “李将军,我们还是再加快一些速度吧,这样可以在月中之前抵达碎叶!”

    岑参冲李括拱了拱手,微微致意。

    “嗯!”李括点了点头冲身旁传令官吩咐了几句,那传令官便领了令旗,沿着队伍正中给他留出的一行马道飞速疾驰,传令而去。

    “将军大人有令,全军提速急行军,每五十里更换一匹战马,疲敝之马置于路旁,由后勤营收拢归置!”

    “将军大人有令,全军提速急行军,勿惜马力,务必在今夜之前赶至神海子!”

    ............................................................

    ps:我最期待的一战终于开始了,看李括如何上演奇袭!

第十二章 朔风(二)(求订阅)

    ><首><发>

    由于李括下了急行军的命令,天威将士们每五十里更换一匹战马,将马力压榨到了极致。他们一定要在六月前平定碎叶叛乱,这样才能为大军的归来做好保障。

    之前出使河中时,李括已经途经了一次碎叶城,一路上积累了不少经验。故而这次大军的行程十分紧凑,不用再驻扎下来,派哨兵勘探前侧的小径。

    尽管这样,必要的斥候探测是必不可少的。李括从铜武营带出来的几名嫡系斥候,昨夜就在距离神海子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十几名突骑施散骑。训练有素的铜武将士立时弯弓搭箭,只一个照面便shè杀了数名突骑施骑兵。剩下的突骑施骑兵大惊,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铜武斥候不想节外生枝,在斩去敌兵首级后便返回驻扎的大营向将军大人汇报了敌情。

    李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下令全军jǐng戒,每行五十里派出一队斥候去往前方山谷查探。这么行了大约十数个时辰,天威唐军终于来到了距离碎叶镇不远的贺猎城。

    “将军,前面便是贺猎城了,我们要不要去城里歇歇?”濮大锤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兴奋呼喝着。从疏勒城出来,大伙儿已经连着行军几百里了,前方好不容遇到个城池,怎么着也得让大伙儿进城泡个热燥不是?

    “去你的,你以为这贺猎城是碎叶城、疏勒城一般的城池?说是贺猎城,实际上它不过是一个高约两丈的土围子罢了。”

    李括笑骂着回了濮大锤一句,挥着右手冲不远处的土墙点了点。

    >眼见数万族人就要活活饿死,黑头乌护的族长焦急万分。接连三天他都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情急之下向大清池中投掷了一枚石子。谁知石子一入清池便激出了数条泛着磷光的活鱼。黑头乌护的族长如遭神明点播,虔诚的跪倒在地,向长生天献礼。(注1)

    自此之后黑头乌护的族人便以捕鱼为生,渐渐的捕获的鱼多了,他们便拿到草市中卖。碎叶城中的突骑施人、栗特人、突厥人纷纷去草市买鱼,久而久之这草市便形成了这贺猎城。

    “难道,难道这贺猎城连一万人都撑不下?”濮大锤瞪圆了双眼,嘴巴睁的有如鹅蛋大。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城池竟然连一万人都不能容纳,那平rì里城中百姓怎么居住?

    “别说一万人,五千人估计都不能装下!”李括只觉好笑,濮大锤随他去了一次长安城,估计再看其他的河中城池都似小土围子了罢。

    “那,那......”濮大锤泡热水澡的希望落空,一时憋得说不出话来。

    “别抱怨了,赶紧到贺猎城外,补充一些淡水!”李括摇了摇头下达了命令。他没有与突骑施人交过手,故而对其战力不是很清晓,但碎叶城的布防他却是亲眼所见的。不说其城防有多么坚固,若是突骑施人负隅顽抗,没个十天半月,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将碎叶拿下来。

    故而他才想到去临近的贺猎城补充足水源。天威军随身携带的干粮绰绰有余,唯一欠缺的便是淡水。只要拥有足够的淡水,李括便不会担心与突骑施人的消耗战。

    “哎,哎!”濮大锤连声应着:“将军您就放心吧,有俺老濮在,绝不会让弟兄们少了一袋子的清水!”

    说完濮大锤便冲身边的一名亲兵吼道:“看什么呢,说你呢,没长耳朵啊,刚才都督说什么呢,快点让弟兄们去贺猎城取水!”

    那亲兵平白遭了罪,哭丧着脸骑着坐骑前去传令了。

    ......

    ......

    如今的贺猎城依然在黑头乌护的实际掌控中。如今的黑头乌护族长即贺猎城主名叫乌干尔,在得知安西唐军抵达大清池一代后,老族长颤颤巍巍的率族人出城相迎。

    在这一代居住了一百来年,黑头乌护的族人们最清楚该如何讨生活。天威滚滚的大唐他们惹不起,彪悍凶恶的突骑施人他们也惹不起。他们向大唐称臣,亦向突骑施人纳贡。一切只为能活下去,延续黑头乌护的种源。

    活下去,多么平凡的一个要求啊,却需要黑头乌护的族人付出这么多的代价。

    “尊敬的大唐将军啊,我黑头乌护族长乌干尔,谨代表我的族人,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望长生天保佑大唐的贵人,愿好运与你们同在!”

    乌干尔单手贴肩,施以一记草原人最标准的礼仪。黑头乌护虽然从游牧改为渔猎,却仍没有忘记骨子里流的血液,时刻铭记着自己是一个草原人。

    “愿长生天祝福您和您的族人!”李括亦单臂贴肩,向乌干尔还以一礼。“我和我的军队来到了大清池畔,希望能够向他的朋友讨要一碗水喝!”

    李括早先去往吐蕃时,便在白狼族中学到了许多游牧民族的礼仪。既然如今黑头乌护的族人仍以草原民族自居,他以草原人的礼仪待之就没有错。

    “啊,长生天保佑的大唐客人啊,我们愿以大清池母亲的rǔ汁奉养你们!”乌干尔见李括如此重视黑头乌护的民族传统,心下十分感动,紧握住李括的双手许诺道。

    “长生天的儿女们愿把快乐和他的朋友们一齐分享!”

    李括微微一笑,冲乌干尔颌首致意。

    事实上,即便乌干尔不同意唐军的取水请求,也不会阻止唐军的行动。在一万jīng锐唐军骑兵面前,黑头乌护勉勉强强凑齐的三千老弱骑兵根本不够看。乌干尔也没有老到分不清形式的地步,不会冒着族灭的风险与大唐骑兵对抗。当然,对唐军的援助也仅限于此。如今控制着碎叶川一代的是突骑施人,虽然唐军实力强大,但毕竟远在数百里外。若是因此得罪了突骑施人,怕黑头乌护仅有的一个据点也要失去了。

    还好这名唐军将领分寸拿捏的极好,只要求派部众前往大清池汲水。这样即便rì后突骑施人前来兴师问罪,他们也可以借口说是唐军自行为之。这个少年啊,竟然有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大智慧的老到的政治经验,若是培养得当,定然会是一个大人物!

    思定之后,乌干尔心情分外舒畅。至于谁最后能够统治碎叶,他根本不关心。谁统治碎叶还不都得对黑头乌护收税吗?只要这税赋没有高到黑头乌护族人无法承受的地步,他们就会继续忍下去,就如同一百年来,他们对突厥人、突骑施人的那般。

    事实上,李括也并没有打算在贺猎城休憩太久。身负重任,他不敢再在贺猎城耽误更多的时间。在军队汲水完毕后,少年便下令开拔。

    起初,军中还闹了一些不愉快,险些引发哗变。

    此次天威军的将领名叫吴夫惠,隶属于陇右军系。他这番被调派到安西,“屈尊”配合少年行动本就十分不满。这一路来又是急行军,队伍里抱怨反对的声音很足。好不容易来到了贺猎城可以歇歇脚,那个rǔ臭味干的小子竟然下令启程!他他娘的领过兵吗,懂个屁!若是把手下的士兵逼急了,别说打仗了,不反戈一击就不错了。

    在他的授意下,一些军中的老油子借故挑起了争端,与李括的嫡系部署吵了起来。由于高仙芝西征河中抽调走了疏勒军的多数士兵,李括此行所带的嫡系只有铜武、振武、阔武三营总共一千余人的嫡系部属。虽然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李括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怯意。他早已看出吴夫惠不是个善茬,只不过为了大局自己一直忍让着他。不曾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吴夫惠竟然蹬鼻子上脸,企图挑战自己的权威。

    一军不容二将,若是此次自己不能镇住这个桀骜不驯的天威军将领,这支军队迟早有哗变的可能。

    思定之后,李括便决定借机整治军纪。少年一面命濮大锤、窦青、鲜于瑜成、王小chūn等人缉拿闹市的天威军将士,一面派心腹将士封锁了所有的出口,一时间,吴夫惠竟然被李括的嫡系“囚禁”在了中军正中。虽然天威军的兵士是少年嫡系的十倍,但在局部上,吴夫惠却不占任何的优势。

    “跪下!他nǎinǎi的,只会窝里反的杂种,爷爷今天不把你卵蛋挤出来就不姓濮!”濮大锤狠狠一脚踹向一名闹市的天威军火长,痛的那火长惨呼一声跪倒在地。

    “跪下!”

    “跪下!”

    十数名被揪出来的闹事者就这么当着黑头乌护族人的面跪倒在地,全然没了刚才聚众闹事的劲头。

    “看来,今天我要好好的跟你们聊聊了!”李括目光一寒,右手朝悬挂于腰间的黑sè刀鞘探去。

    .......................................................

    注1:大清池:即今伊塞克湖。

第十三章 朔风(三)(求订阅)

    李括的目光很是yīn冷锐利,仿佛能够将那天威军火长的心思穿透一般。

    那火长被李括盯得微微打颤,却不想因此输了气势,遂强自昂起头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李括冷哼一声道:“这恐怕要问你吧?无事生非,暗中造谣,煽动军队哗变,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你胡说!”天威军火长听得李括历数自己的罪状,下意识的张口反驳。只是他显然做贼心虚,回应的力度气势都不足以让人信服。

    “看来我不帮你,你是不肯说了!来人啊,把他先按倒杖责五十军棍!”

    李括摇了摇头便冲左右心腹吩咐着,自有铜武营嫡系军将上yù将那火长按倒行刑。

    那名天威军的火长见李括竟要杖责他,奋力挣开了按压他肩膀的两名铜武将士,大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又不隶属于安西军,你无权绑我!”

    他早得到了天威将军吴夫惠的授意,自不会把李括放在眼里。虽然李括的实际军职高于吴夫惠,但大唐军中有一定制,即不同军系互不统属,也就是说吴夫惠可以完全不听李括的调配。

    这个少年不过十仈jiǔ岁,脾气竟然倔硬,他今天就要陪他玩玩,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李括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道这次的哗变绝非偶然,定是天威军中的高级将领欺他年少无根基,有意挑唆为之。少年心道,他本想打上这火长几十杀威棍立威,若他求饶认错此事便就此揭过,也算卖吴夫惠一个面子。谁知这人却如此蛮横无礼,既然如此也怪不了自己心狠手辣了!

    李括有心借此整顿军风,遂冷哼一声道:“你可知天威军赴安西所为何事?陛下勒令你们来到安西,便是要你们辅佐我安西军平定西域叛匪。此次碎叶突骑施人叛乱,高帅将你们交予我统属,我便算是行营节度副使,你说我无权绑你?窦青,给他念念咱大唐的军规!”

    “得令!”窦青早就看这火长不顺眼,得了李括允准后便将烂熟于心的军官诵了出来:“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行营节度副使者,统领诸将、辖制三军,见参军机,行军之时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窦青一口气说出十二项理应被处以枭首的重罪,又将节度副使的职责当众说了遍,盯着那火长道:“这些条目都在我大唐军规中白纸黑字的写着,你犯了其中几条自己清楚!至于我家都督,他可是高帅钦点的行营节度副使,莫说是你,便是你家将军,若是犯了军规,我都督也能斩得!”

    那火长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他本以为李括是打算杀杀他的威风,谁曾想却是要就此公事公办!若真按照军规来算,以他触犯的条例,即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过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咬了咬牙道:“你这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大伙儿连rì行军疲惫不堪,你却不允大伙扎营休息,我不过是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是为袍泽请命,你却容不得谏言,要滥用职权害我xìng命!”

    李括听他如此强词夺理,冷笑了一声道:“进谏有进谏的矩制,请命有请命的规程!本都督虽然不才,却没听说过哪个兵士请命时会刻意煽动袍泽哗变。你目无上官,无视军规,还不思悔改,口出狂言。”李括微顿了顿,冲身边的窦青道:“窦都尉,依照大唐军规,这位火长该处以何刑?”

    窦青接过话头道:“回都督的话,他触犯九条军规,又无悔改之心,当是立斩不赦!”

    “你可听清了,有什么怨言赶紧说出来,别到了yīn曹地府说本都督不给你申辩的机会!”

    李括冲那火长摊了摊手,目光之凌厉足以让任何人心乱神慌。

    那天威军的火长本以为李括只是说说罢了,谁曾想他竟是真的动了杀机,一时激动,口齿言谈都有些不清。

    “你,你分明是滥施yín威,分明是以私谋公......”

    “看来你是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本都督还有紧急军务在身,没工夫跟你闲聊。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斩了!”李括双眸中shè出一缕寒光,冲左右挥了挥手厉声吩咐着。

    自有李括的嫡系心腹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若软泥的天威军火长,便往外拖。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呜,呜......我干阿爷是安西军监军边令城,我干阿爷是边公公!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吴将军,吴将军,你替我说说话啊,吴将军,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

    被拖至吴夫惠身旁时,那火长一把抱住天威将军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吴将军,我可都是为了你啊,你说句公道话,你帮我说句公道话啊。他要害我xìng命,他要害我xìng命啊!”

    吴夫惠的裤脚险些被那火长扯破,尴尬的挣了开,冲李括拱了拱手道:“李将军,他虽然触犯了军规,但罪不至死。况且现在大战在即,站前斩杀兵士,恐是不吉啊!”

    他到底还是发话了!

    李括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颇为和善,只冲吴夫惠摆了摆手道:“吴将军此言差矣,李卫公曾言‘治军须从严’。此子无视军规,不从约束,公然违背本都督的命令,此等重罪岂能轻易饶恕。至于大战之前不斩兵将的规例,那也得看面对的是什么情况!越是面临恶战苦战,就越得将那些不服军令的蝗虫剔除来,免得他们拖的大军受累!”

    吴夫惠见李括态度如此坚决,一时也是没了谱,只试探着道:“可是,可是他是边公公的义子啊,您若是斩了他,恐怕,恐怕边公公那里不好交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括没等吴夫惠说完,便斩钉截铁的打断道:“莫说他是边公公的义子,就算他是个侯爷郡王,若是犯了这等军规,本都督也是定斩不饶!”

    “可是,他......”

    吴夫惠还不想放弃,咬着牙争辩着。

    “不要说了!”李括猛然挥了挥手道:“吴将军,你这么替他求情,莫不是与他是一伙的?”少年眉毛一挑,狠狠夹了吴夫惠一眼,直盯得吴夫惠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李都督,看您说的,我怎么能和他是一伙的。既然您心意已决,某不多言便是。”

    吴夫惠不敢再多嘴,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下去斩了!”李括见吴夫惠服了软,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冲左右心腹吩咐道。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边公公的义子,边公公不会放过你的。吴将军救我,吴将军救我......”那火长的嗓子几乎喊了哑,带着哭腔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不住嘶吼着。

    只是此时再没有人敢上前为他求情,一万大军竟是鸦雀无声。

    “救命,救命,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

    天威火长的求饶声渐渐远了、淡了,最终一声凄厉的惨呼终结了这场闹剧。

    那行刑之人皆是铜武营的将士,岂会让那火长混将过去?不多时工夫,他们便端着一个木托盘回到李括身前复命。

    那漆sè托盘中盛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李括只瞥了眼便挥手示意左右将其撤下。

    “李某人做事喜欢把话说在前头!”李括环视了一周天威军的将士,厉声道:“既然你们被高帅交给我来统领,就得遵守我的将令!行军不比儿戏,一令既出,汝等当竭力施行。若是确有难处,可报之于行军司马。本都督不是不通情理之辈,只要事情合理本都督一定尽力为你们争取。”

    微顿了顿,李括换了一副语气道:“但若是有谁不服命令,扰乱我军纪,本都督定会从严治军,立斩不赦!都听到了吗?”

    那些天威军将士不曾想这么个小娃娃将领竟有如此雷霆手段,一时皆是惊呆,竟都忘记回话。

    “都听到了吗!”李括复又朝人群扫了一遍,将声调提高了不少。

    “听到了!”这回,天威将士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在自家校尉、旅帅的带领下向行营节度副使李括回答道。

    “好!”李括点了点头,朗声道:“既然你们都听到了,从即刻起再有犯者,无论谁求情,本都督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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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小七果然是雷霆治军啊,佩服佩服,接下来有jīng彩大戏哦,求订阅!

第十四章 朔风(四)(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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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杀边令诚的义子后,天威军中再也没有传出一句抱怨的声音。吴夫惠虽然心中对李括极为不满,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少年的霉头。

    虽然他心中千般不耐,万般不服,无奈李括头上顶着一只行营副节度使的帽子,吴夫惠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思想得到了统一,行动便趋于一致。天威军在离开贺猎城不久,便于当rì晌午抵至碎叶城下。

    李括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下令全军驻扎在距离碎叶城五里外的一处土原间,等到天亮再对碎叶城发动攻势。

    为了防止突骑施人夜袭,李括特别向兵士们吩咐了扎营的过程。

    按照行营节度副使大人的命令,天威军的将士就近从密林中找来了许多树杆,将其呈两排砍齐,一排长一排短,把树干底部烧焦以后埋二分之一入土,长树干排成紧密的一排在外,短树干排成一排在内,然后在两排树干之间架上木板,分为上下两层。

    这样唐军的军营四周围起一道临时的木墙,长树杆长出的部分就成为护墙,木板上层可以让哨兵巡逻放哨,下层可以存放防御武器和让天威军士休息。

    军营外还摆放有一些鹿柴和木栅栏,最外侧还撒有许多铁蒺藜,这样即便突骑施人夜袭,先头的骑兵也多会马失前蹄!

    李括还下令,着每五十人即一队用一帐,其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帐的周围和营区之间挖了排水沟。之所以这样做,实是因为碎叶河一代正值汛期。虽然他们只需再次驻扎几rì,但李括却希望做到万无一失。为了防止泄露军机,李括下了严令,严禁士兵在各个营区之间乱窜,本营区以内也不许于各个帐篷乱跑。

    他勒令天威军士于每个营区远离水源和贮藏粮食的地方留出一处空地,专供军士解手之用。非有特殊情况擅自离营者,立斩不赦!

    军法从严,李括手下的铜武心腹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将自家都督的吩咐讲给了天威军的将士。他们是李括的心腹,对自家将军的治军扎营的底子很是了解,自然没有什么不适应。

    不过,这可苦了奔赴安西的天威军士了。区区一个扎营耳,他们之前何曾被这么严格的要求过?若真是按照李括所说一样样的做下来,他们的骨头架子还不得散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却没有人敢真的捋李括的胡须。李括在军令中说的清清楚楚,违令者立斩不赦!军营中到处都是铜武营的执法队,边令诚义子的人头还悬挂在竹杆子上,他们可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跟李括抬杠!

    >(注1)

    ......

    ......

    碎叶城王宫中,灯火通明。

    黄姓突骑施移拔可汗之子摩泣支,正自在宫殿内踱步。

    听闻安西唐军大股来犯,摩泣支纠集城中心腹部属、族人,加强了城门的布防与巡逻。虽然突骑施人在不断的内耗中逐渐消损了不少实力,但如今摩泣支能拿出手的部属仍然足足有两万余人。

    有着丰厚充足的家底,摩泣支自然胸有成竹,丝毫不惧唐人的“兴师问罪”。

    哼,凭什么唐人能来“兴师问罪”?凭什么自己就只能将碎叶城让出,供唐人占据?

    他们是神狼的子孙,既然唐人找上了门来,他们便要以长生天为鉴,与唐人做一个了断!

    年前,高仙芝兵伐石国,父汗接到石国国主特勒的求救信,亲率麾下勇士前往河中援救。没想到唐人狡诈,竟使计将父汗诱擒!

    黑心肝的高仙芝将父汗当作邀功的筹码,千里迢迢押送到长安城,在大唐皇帝面前极尽羞辱!这倒也罢了,偏偏他还奏请大唐皇帝,将父汗斩首于阙下!

    接到噩耗后,摩泣支险些昏倒。但他不能倒下,他是黄姓突骑施人的希望,是他们唯一信赖的附离!至于那些黑姓突骑施人,他们在投靠唐人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突骑施的族人!

    摩泣支攥紧了拳头,狠狠的朝空中挥去。

    神狼磨平了利爪便成了平庸疲懒的土狗,雄鹰失去了勇气变成了碌碌无为的燕雀!

    他摩泣支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碎叶城被这样一群大唐人的走狗掌管!于是他与一干心腹密议,在唐人离开后不久发动了政变,杀掉了黑姓突骑施可汗和一干王族,重新从唐人手中夺回了碎叶城!

    他摩泣支现在与唐人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不大破唐军,便无颜再忝居突骑施可汗的位置!

    不论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退却的理由,他要战,他要用大胜洗刷突骑施人一百余年来的耻辱!

    “呼!”摩泣支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烛台上跳跃的血红火焰,嘴角微微一咧:“桑切淖尔,你进来罢。”

    “塔克!”那被唤为桑切淖尔的人是一名身着金钱豹皮的壮汉,听闻摩泣支吩咐,迈着方步便来到王子身旁。

    “塔克,要我说直接冲出城去,跟唐寇拼了!老可汗刚被唐寇害死,如今他们攻到了碎叶城,居然打着兴师问罪的旗号,真是欺人太甚!”

    桑切淖尔咬着牙恨声抱怨着,在他看来,唐人就是一群道貌岸然,以仁德伪饰自己的毒蛇!

    “我的淖尔,你想的太简单了。”摩泣支摇了摇头道:“你真的以为唐人来碎叶是为了兴师问罪吗?”他向西指了指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西边,大战在即,他们要为深入河中的安西军留有一个可安然撤退的据点!”

    桑切淖尔冷冷一笑道:“他们现在当然希望我出城决战,我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你去把这封信送给怛罗斯城的塞义德·本·侯梅德将军,就说一支安西军已经抵达碎叶了。他看到我的信就会明白了。”

    “可是,塔克,难道我们就这么忍了?淖尔要跟唐寇决一死战,淖尔要替老可汗报仇!”

    桑切淖尔握紧了拳头,兀自争辩道。

    “淖尔!你现在马上连夜出城,将这封信交给塞义德·本·侯梅德将军,碎叶城的安危就系于这封信了!”

    “塔克!”

    “走,走啊!”

    摩泣支狠狠的将桑切淖尔推出了殿门,怒吼着。

    “唉,塔克你保重,淖尔送完信便赶回碎叶!”

    桑切淖尔无奈的摇了摇头,伴着一声长叹隐遁于茫茫夜sè中。

    ....................................................

    注1:唐朝扎营有详细的过程,流云这里只是极其简略的带过,若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李卫公兵法》。

    ps:碎叶战场和怛罗斯同样重要,小七能否成功谋得碎叶关乎到怛罗斯之战的胜负,敬请期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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