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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徒     男儿行txt下载     男儿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拉拢

    第一百六十五章拉拢

    管乐之才,管仲和乐毅怎么能跟他比?这是华夏历史上仅有的两个农民起义者皇帝之一,历史上蒙元统治的终结者好不好?

    对着徐达的亲笔信,朱八十一心中连连苦笑。

    他跟朱重八两个一见如故,总觉得对方的很多观点和想法跟自己非常相似,即便偶尔有争执,也是看问题的高度和角度不同所引起,远没达到鸡同鸭讲的地步。

    这种情况,还是他融合了朱大鹏的灵魂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此之前,即便是跟最渊博的逯鲁曾,也从没聊得如此融洽过。毕竟双方之间隔着一条六百多年的代沟,知识再渊博,也无法一步跨越过去。

    而跟朱重八之间,这条代沟就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或者说已经窄到顶多是几十甚至十几年的差距。稍一纵身就可以凌空飞渡。这一路上,朱八十一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跟朱重八有着某种血缘上的联系。否则,彼此之间的感觉怎么会这般亲近?

    血缘关系是肯定不存在的。且不说朱大鹏那个朱元璋第十六世孙的身份真假存疑。即便是真,眼下他从身体到灵魂,还是属于朱老蔫多一些,朱大鹏少一些。而朱老蔫从记事儿时起,就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从没有被其他亲戚寻找过,也从没听自己的姐姐说起过,在两淮各地还有别的亲人。

    不是因为血缘,只是因为脾气相投,见识高度相似。这样难得的好帮手,朱八十一怎么可能不想招揽?事实上,在没看到徐达的信之前,他已经在不断地主动向朱重八示好,不断地试图拉拢对方。只是,眼下他能拿出的手段实在不多,对方要么根本没觉察出来,要么故意装傻而已。

    “朱兄弟远来是客,咱们不能慢待了人家。都督且看信,老夫代都督先敬朱兄弟一杯!”不愧为朱八十一麾下第一狗腿子,苏明哲从自家都督招待客人的隆重程度和看信时的脸色上,就猜出了一些端倪。举起杯,带头向朱重八发出了邀请。

    他是淮东大总管府的长史,整个淮安军体系中的第二号人物。刚才见面时,已经有人向朱重八介绍过。由他来代替朱八十一向客人敬酒,这份礼遇不能说不够厚重。

    当即,朱重八就站起身子,双手捧着酒盏说道,“不敢,不敢。小可此番前来淮安,是为了保护我家大小姐。实在算不得什么客人,更当不起长者之敬。这一杯,小可先借花献佛,为朱总管,为在座诸位前辈寿!”

    说罢,抢先举起酒盏,一口干尽。

    “爽快!”除了逯鲁曾这个饱学鸿儒之外,在座中其他人身上的市井气未脱。看朱重八如此知道进退,齐齐扯开嗓子称赞了一声。然后一道举杯相陪。

    朱重八笑着拱了拱手,将空杯子放下,顺手抄起长腿女面前的酒盏,继续大声说道,“此番来得仓促,我家小姐忘了给诸位前辈带礼物。就再借一杯水酒,献给诸君。祝诸君在朱总管帐下百战百胜,平步青云!”

    说罢,又是一杯酒干了下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众人能够百战百胜,平步青云,那作为大总管的朱八十一自然更是龙跃潜渊,一飞冲霄了。因此大伙听了心中高兴,便有举着杯子陪了第二杯。

    唯独那长腿女,见朱重八问都不问就抢了自己的酒。皱了皱眉头,低声嗔怪道,“你不要喝那么急,我自己能应付得了!”

    说罢,她也请伺候酒席的亲兵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盏,站起来笑着举到双眉之间,大声说道:“小女子此番来的鲁莽,多亏朱总管大人大量,不与计较。这一盏,小女就向朱总管,向诸位赔礼了。今日做错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既然是误会,揭开便好,没有必要揪住不放!”众人此刻心思都在朱重八身上,才没时间跟一个女子计较,举起酒杯陪了一盏,笑着回应。

    长腿女也将自己杯子中的酒水一口喝干了,然后又要了第二杯,举着在眉间,向朱八十一致礼:“先前孙家二哥做了对不起大总管的是事情,是他一个人的主张,实际上,家父对此并不知情。但无论如何,他是我濠州军的人,这笔账我濠州军赖不掉。今天小女子就先代家父向朱总管赔个罪,接下来该如何补偿大总管,家父半个月之内,必有答复!”

    “好!”即便是先前再不喜欢长腿女的人,此刻也对她的爽利劲暗挑了一下大拇指。举起酒盏,一边喝,一边心中暗道:“这郭子兴倒也是个人物,不光麾下的亲兵牌子头英雄了得,连养的义女,都巾帼不让须眉!”

    既然长腿女点明了这一杯是向此间主人赔罪,朱八十一当然不能继续琢磨心事。先将信纸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回信囊中。然后举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大总管果真如徐家哥哥所说的那样,是个难得的爽利人!”见朱八十一肯接受自己代表濠州军的赔礼,长腿女笑了笑,满意地点头。

    这一笑,顿时令整个房间里都是一亮。老狐狸苏先生立刻暗道一身不好,心中偷偷核计,“怪不得一个小小的亲兵牌子头,那朱重八也做得有滋有味。郭子兴倒是会养女儿,老夫要是再年青个二十岁,恐怕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怎么才能让都督如愿以偿呢?他可没有这样年纪的女儿,拿高官厚禄诱惑的话,未免有失下乘。况且当着这大脚女人的面儿,朱重八即便心动了,也肯定抹布开脸面。要不然”

    正冥思苦想间,忽然看到胡大海站了起来,举着酒盏说道:“重八兄,刚才听你一席话,令小弟眼前竟有拨云见日之感。这一盏,且为濠州郭公贺,连麾下一个亲兵牌子头都如此了得。他将来想不成就一番霸业都难!”

    几句话,虽然故意装得粗鄙无文,却转着弯子将朱重八目前在濠州军中,有才却不得重用的事实给点了出来。那长腿女听了,眉毛轻轻向上一跳,本能地就想反驳。不料却被朱重八抢先了一步,举着酒盏回应道:“谢通甫兄吉言,他日我主郭公如若得成霸业,必扬今日通甫兄铁口钢牙之威!”

    “噗哧!”长腿女被逗得抿嘴而笑,稳稳当当地坐下去,看胡大伙如何还嘴。

    好个胡大海,一招走空,反被朱重八给调侃了,也不觉得羞恼。笑着把杯中酒先干了,然后又倒了一盏,继续说道:“呵呵,以重八兄大才,如果郭公知人善任,成就霸业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情。届时,你我两家便可以联袂北上,一道驱逐鞑虏,恢复华夏河山。这是何等快意之举?届时,胡某愿为前驱,替贵我两家弟兄开路搭桥,直捣黄龙!”

    “多谢通甫兄吉言,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朱某也愿意持一杆长缨,为我濠州大军马前之卒!”明知道胡大海在暗示郭子兴不能知人善任,朱重八依旧不动声色地回应。并且很清楚地告诉对方,我不在乎官职大小,哪怕是给郭子兴当个马前卒,也甘之如饴。

    没想到对方如此沉得住气,胡大海彻底没招了。先将酒盏跟朱重八手中的酒盏碰了碰,笑着喝干,然后偷偷在桌子下拿脚踩徐洪三的脚指头。

    徐洪三自知不擅长嘴皮子功夫,却被踩得难受。只好举着酒盏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刚才听朱兄说我淮安有缺粮之隐忧,又说我淮安军不该过早地自敛爪牙。小弟虽然听不太懂,却见我家都督在频频点头。想必朱兄的那些见解,甚得我家都督之心。只是小弟不知道,接下来,我淮安军该怎样做,才是最恰当选择?如果朱兄能多指点一二,小弟将不胜感激!”

    “是啊,是啊!”黄老歪闻听,也赶紧在一旁举着酒盏帮腔。“朱兄弟已经替我家都督献过一次计,不妨好人做到底,把你现在想到的,全都说出来,让大伙参详参详!”

    这便等同于替朱八十一礼贤下士了。既然郭子兴只把你当个亲兵小队长,而我淮安军上下,却全都把你当了张良、萧何一样的谋士对待。到底哪边对你更重视,不用比也都清楚。

    朱重八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郭子兴帐下根本无足轻重。而一旦加入了淮安军,肯定会立刻脱颖而出。但是,想想身边的马大脚,再想想自己深藏在心中的一些东西,他的头脑立刻就清醒了起来。先举着酒杯陪着大伙喝了一口,然后用非常缓慢的声音回应道,“先前那些,不过是旁观者清而已。或者说,是无知者无畏。一旦站在淮安城中,或者熟悉了淮安军的内部情况,朱某未必还敢如此大胆地口吐狂言。不过,既然徐兄弟问起来了,朱某就再大着胆子给朱总管提个建议,及早兴兵南下,攻取高邮和扬州。一旦大总管能饮马长江,蒙元便再无机会切断大总管的粮道。那时淮东军是继续养精蓄锐也好,还是南下攻取苏浙也罢,都进退自如!”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纵横

    第一百六十六章纵横

    顺着运河一路南下,攻取与淮安一样富庶的高邮和扬州,将战线一直推进到长江边上。如此,淮安军控制的地盘,就成了夹在长江与黄河之间的一块半封闭所在,东面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而此刻在其西侧,却盘着徐州赵君用、宿州芝麻李、濠州郭子兴和定远孙德崖。蒙元想从西侧发起攻击,就必须先从这四位豪杰当中之一的地盘上走过去。

    长江之南,便是苏杭这个大粮仓。即便淮安军无力过江作战,蒙元朝廷也无法再阻止百姓们将粮食卖到江北来。更何况,温州那边还横着一个大海寇方国珍。如果他想卖粮食给淮安军,蒙元的那点水师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正所谓一子落地,满盘皆活。如果淮安军真的能做到朱重八所说这样,先前潜在的粮食危机,就彻底不复存在了。而治下多出了高邮府和扬州路两块地盘之后,淮安军的战略纵深也迅速扩大了三倍。即便在沙场上偶有失利,也不会立刻就面临不生即死的尴尬境地了。

    只是,这样一来,淮安军原本的战略部署,就得彻底被打乱。眼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生活,也必将不复存在。此外,高邮和扬州的城墙,比淮安还高,还结实。上次攻打淮安时大伙有排水沟可钻,这次若是想攻打高邮和扬州,恐怕就不可能故技重施了。想破城而入,只能凭着自家的实力硬啃。届时,恐怕每一堵城墙下,都将是尸骸枕籍。

    想到刚刚扩编不久的新军,为此至少要付出半数以上的伤亡为代价,在座众人又觉得十分犹豫。攒这点儿家底儿不容易,从淮安府库里捞到的钱,除了分给芝麻李和赵君用两人的那部分之外,其余几乎全砸在这三万新军身上了。并且那还不够数,还得不停地从武器销售和盐税上挪钱来填补。

    “朱兄弟此计甚妙,只是我淮安军刚刚扩建三个月,现在就南下的话,未免太仓促了些!”当即,总管府长史苏明哲放下酒盏,很郑重地强调。

    “是啊,兵如果不练到位的话,等于让弟兄们到战场上送死。兵力再多,也全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胡大海对此也持慎重态度,皱了下眉头,低声给苏先生帮腔。

    他当初带领着盐丁跟徐州军作战,可是吃足了训练不精的亏。尽管和他耿再成两个武艺出众,往来冲杀,四处去堵窟窿。可个人勇武却挽回不了全军的颓势。被朱八十一带着徐州左军精锐打得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没到半柱香功夫,全线溃败,连累他们两个,都双双做了俘虏。

    “兵精不精,都是相对而言!”仿佛对众人的反应早有准备,朱重八笑了笑,低声解释,“来的路上,我看过徐指挥使的新三军。虽然组建不久,里边八成以上都是新兵。但比起此刻淮河两岸任何一家豪杰麾下的兵马恐怕都强悍了五倍不止。比起朝廷放在地方上的驻屯军,至少也强悍了两倍以上。”

    这句话倒不完全是拍淮安军马屁。相比起周围红巾群雄招募流民入伍,随便往手里塞一根竹竿就朝战场上赶,目前已经训练了两个半月的淮安新军,的确要优秀得多。而比起蒙元朝廷在各地的驻屯兵马,他们在士气和武器配备方面,也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毕竟铸炮和冷锻铠甲技术,都是朱八十一带领工匠们摸索出来的。高邮和扬州两地的蒙元官府,既仿制不出来火炮,也买不到冷锻铁甲。

    “嗯!”苏先生手捻胡须,很享受地点头。

    “朱将军过奖了,请接着往下说!”逯鲁曾则难得地给了朱重八一个笑脸,伸手示意他继续未完的话题。

    “官军在汴梁新败,折损兵马三十余万,钱粮辎重损失殆尽。虽然蒙元朝廷那边兵多将广,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可想要再集中起三十万兵马来,并给他们备齐了足够消耗三个月以上的钱粮,恐怕也得到了冬初才行。”见在座众人都被自己说得意动,朱重八将目光转向朱八十一,继续低声进谏,“在此之前,高邮、扬州两地,就不得不独自面对大总管的兵威。而黄河北面的元军,也很难鼓起渡河的勇气!”

    “嗯!的确如此!”朱八十一想了想,佩服地点头。朱重八刚才所提的这条建议,实际上并没脱离逯鲁曾和他自己当初在徐州拟定的框架。只是逯鲁曾和他自己当初都认为,拿下淮安之后需要稳扎稳,徐徐渐进。直到实力足够时,才进攻高邮和扬州,进而过江拿下苏杭这个大粮仓。而朱重八的建议,则更灵活了些。认为只要机会合适,就该立刻动手,甭管自己这边准备是否充足。

    但朱重八的提议,完全建立在对高邮、扬州两地敌军实力的蔑视和对蒙元朝廷反应速度的推测上,灵活固然灵活,所冒的风险也非常巨大。换句话说,万一朱重八刚才的两个判断之一出现了失误,淮安军久攻高邮不下,损兵折将。或者在淮安军南下期间,蒙元军队大举渡过黄河,眼前的大好局面,恐怕就要付之东流。弄不好,把淮安城也丢掉,再去寄人篱下都有可能。

    “大总管可是担心,自家麾下的兵马太过单薄?”见朱八十一只是夸了自己一句,就没了下文。朱重八把心一横,大声追问。

    这话,可就问得有些不礼貌了。当即,就令徐洪三等人勃然作色。朱重八却根本不给大伙呵斥自己的时间,咬了下牙,继续大声问道,“抑或大总管在担心攻城时伤亡过重,导致实力受损?无法保住淮安这个财税重地?若是如此,朱某这里还有一策,不知大总管可否愿意听上一听?”

    “放肆!”

    “大胆!”

    “小小牌子头,大总管待你以礼,你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四下里的呵斥声这才响了起来,每个开口的人都满脸愤怒。

    “喂,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理啊!”长腿女立刻就站了起来,针锋相对,“是你们让他出谋划策的?这会儿又怪他问得直接!朱总管,你平时就这样请客吃饭么?”

    “让他说!”朱八十一狠狠横了麾下的文武一眼,然后把目光继续转向朱重八,吸了口气,笑着询问,“朱某愿闻其详。”

    “先前刘大帅与也先帖木儿对峙不下,曾经请了李总管、赵总管和贵军前去助阵。”朱重八拱了拱手,不慌不忙地解释,“过后四家按出力大小瓜分了俘虏和辎重,随即李总管退回了宿州,赵总管退回了徐州,贵军一部则返回了淮东。当时所打下的地盘,包括汴梁在内,都交给了刘大帅治理。”

    “此刻大总管欲顺运河南下,兵力却有些不趁手。何不效仿刘大帅,请周围的友军前来帮忙?只要各方事先约好了战后利益分配,相信,眼下周围没任何一家友军,会拒绝大总管的邀请!”

    “你是说,郭总管和孙都督也愿意前来助拳?”这下,由不得朱八十一不悚然动容。赵君用刚刚吞下了睢阳,睢州和鹿邑,眼下正忙着消化战果,肯定无法出兵来帮忙。芝麻李在汴梁之战时肩膀被硬弩射穿,至今尚未痊愈,估计也无法亲自领兵参战。所谓请周围友军,恐怕反应最为积极的,就是濠州郭子兴和定远孙德崖这两位。一则这两位距离淮安军最近,随时都可以赶到。二来,这两位目前所占据的都是穷地儿,手头很不宽裕。偏偏招兵买马时又缺乏节制,眼下穷得军粮都成问题了,刚好通过拿下高邮和扬州来弥补。

    “小子,你刚才向我家都督献策时,恐怕心里就存的是这个主意吧?”

    “嘿。朱兄弟,你对你们家郭总管,可真够忠心的。连吃饭的时候,不,是无时无刻,都在替他打算!”

    苏先生和胡大海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摇着头,大声调侃。

    “驱逐鞑虏,乃是大义。如果大总管有邀,小可愿意替大总管向郭帅和孙都督传话!”朱重八没有直接反驳众人的话,而是又冲着朱八十一拱了拱手,非常自信地补充。

    “光是拿一份钱粮,恐怕无法酬劳郭总管和孙都督出兵助阵之功!”朱八十一的反应也不慢,笑了笑,用非常缓和的语气回应。

    “先前孙都督之子妄图窃取贵军铸炮秘术之罪,希望大总管不要再继续追究!”朱重八立刻进入谈判使者的角色,毫不犹豫替濠州军提出要求。

    “可以!”朱八十一再度点头。人都回到孙德崖那边去了,他即便想追究,也不能直接带兵登门讨要。所以答应不答应没任何分别。

    “我濠州军购买火炮之事,还请大总管多为看顾。价钱好说,但交货时间切勿继续延后!”那朱重八却是个精细人,迅速咬住朱八十一的话头,继续补充。

    “也可以!”朱八十一想都不想,笑着点头。今天解决了炮管粗磨问题之后,黄老歪那边的火炮产量和成品率,必将又上一个新台阶。眼下有效射程只达到三百五十几步的四磅炮,已经完全可以量产。而正在试制中的五磅炮和六磅炮,也有希望因为镗床的发明而提前诞生。如此,四磅炮对外卖得越多,资金和原材料回笼就越快。资金和原材料越充足,射程更远的火炮和身管更为结实的火枪,越容易尽早在几支新军中列装。

    “既然大总管答应得痛快,小可也不藏着掖着。高邮和扬州,已经是大总管碗中之物,我濠州军无力窥探。但拿下高邮和扬州之后,如果蒙元朝廷还没倾力来攻的话,小可斗胆,请大总管遣一支偏师,陪我濠州军去庐州走一遭。不敢劳烦淮安军的弟兄打头阵,只要带足了火炮和弹药,压得住城头的守军就行!”

    他想要庐州!郭子兴想要借我淮安军之手夺取庐州!无论是逯鲁曾,还是苏明哲、胡大海,都将眼睛睁得滚圆。

    眼下淮东路在黄河以南的全境,都为淮安军所有。其他势力想攻打高邮和扬州,只能跟淮安军或者濠州军借道。而以濠州郭子兴和定远孙德崖二人眼下的实力,又根本没可能攻下这两座大城。换句话说,高邮和扬州,早就被视作了淮安军的禁脔。其他豪杰即便再眼馋,想要将这两片膏腴之地拿到手,也得先问问朱八十一的态度。

    而朱重八今日一个合兵作战之计,就将原本濠州军就不可能拿下的地盘,送了顺水人情。相应的,还试图以这两座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城池做筹码,来换取淮安军配合他们夺取庐州。这买卖,做得也太精明了些!精明到了几乎是无本万利的地步!

    非但如此,拿下庐州之后,濠州军一样也就得到了窥探江南的机会。因为对江南水乡的气候不适应,蒙元朝廷的精兵几乎全都驻扎在北方。万一郭子兴得到庐州之后,抢先一步渡江。淮安军的发展大计,就要受到严重影响。甚至连苏杭二地,都有被对方抢下拿下的可能。

    唯一没有觉得朱重八异想天开的,只有朱八十一自己。自打从朱大鹏的记忆里,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平行空间里那位大明朝开国皇帝之后,他就不敢相信对方会没有任何条件地,替自己出谋划策。换句话说,朱重八眼下做的事情,他不觉得惊诧。而朱重八如果不借机为濠州军争取好处,才真的会令他感到吃惊。

    “这条,也可以答应你!”双手下压,他示意逯鲁曾等人稍安勿躁,然后非常和气地对朱八十一回应,“但是拿下庐州之后,如果贵部窥探江南,双方如何划分攻击范围?”

    “眼下江南大部分地区,还在蒙元朝廷手中。”朱重八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应了一句。

    既然江南大部分地区,还被蒙元朝廷所控制,那么,无论哪家义军去攻打,都是为华夏光复故土,都名正言顺。所以,大义方面,淮安军没任何资格,要求别人不准抢先动手。

    “不过既然大总管今天提了出来,小可肯定会在我家郭总管面前,将大总管的意思转达!”赶在众人没发作之前,朱重八又迅速补充,“反正双方联手南下,肯定要订约。而订约这等大事,亦不可能交由小可来完成。所以,眼下提这些尚早。不如待朱总管与我家郭总管碰了面儿,双方再商量此事。不知道大总管意下如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杀机

    第一百六十七章杀机

    好一个朱重八,一句资格不够,就将极为关键的问题敷衍过去!既然你资格不够,那刚才是谁大言不惭地说,三家合力攻取高邮、扬州两地来?又是谁,大言不惭地请求淮安军出动火炮帮他们攻打庐州?

    当即,胡大海、苏明哲等人就又变了脸色,看着朱重八微微冷笑。而后者却根本不把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只管一眼不眨地看着朱八十一,静待此间主人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好,如此,我就在淮安城里,恭候郭总管大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朱八十一只是稍作沉吟,便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提议。仿佛根本没看出来,朱重八是在蓄意逃避一般。

    “都督!”苏明哲跟朱八十一最久,也最担心他因为性子过于宽厚而上当受骗。腾地一下站起身,大声劝阻。

    “都督请慎重!”胡大海的眼光向来不差,也跟着站起身,大声提醒。“即便无他人帮忙,我军攻取高邮和扬州,也不过是迟早之间的事情。而郭子兴得了庐州,简直是龙归,简直是如虎添翼!”

    “哼,好像没你们淮安军帮忙,我们濠州军就打不下庐州一般?”听大伙指责朱重八占便宜,长腿女立刻按耐不住,撇着嘴大声反驳。

    “既然有能力去打,郭公何必跟我淮安借兵?”徐洪三一直就看这长腿女人不顺眼,耸了耸肩,冷笑着反问。

    “是你们淮安军先跟我们濠州军借兵,然后才还的人情好不好?”长腿女虽然弄不明白朱重八促成三家联手背后的深意,却把预想中的整个合作过程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撇起了嘴,冷笑着还击。

    “那是你们家朱兄弟的提议,我们这边还没答应!”

    “既然还没答应合作,还扯个庐州不庐州作甚?”

    “你这女人简直强词夺理!”

    “女人怎么了,女人怎么了。在座诸君,哪个不是女人生的?”

    “姑娘,麻烦说话庄重些,莫非郭子兴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么?”

    “我阿爷教我,在文雅人面前就文雅,遇到不讲理的粗胚,就没什么什么顾忌可讲!”

    “你这”

    “你那”

    “行了,都给我闭上嘴。这是酒楼,别给客人看了笑话去!”眼看着酒桌上就要乱成了菜市场,朱八十一气得将杯子朝桌案上狠狠一顿,大声喝止。

    “嗯,是!”苏先生等人面红耳赤,喘着粗气回应。

    “朱某驭下无方,让朱兄弟和郭小姐见笑了!”呵斥完了自己的手下心腹,朱八十一又向朱重八和马大脚两个轻轻拱手,“郭小姐说得极是,既然合作尚未达成,就没必要在没影子的事情上争执。来,喝酒。朱某且以此盏,向二位贵客赔罪!”

    “不敢,不敢!”朱重八闻听,立刻拉了马大脚一把,双双站起身,举着酒盏回敬。“愿以杯中酒,为大总管寿!”

    “为郭总管寿!”朱八十一笑着回了一句,将杯中酒一口闷进肚子里。

    有股火烧火燎的感觉,立刻从嗓子眼儿直达小腹。不仅仅是因为酒烈,而且因为自己麾下的心腹们,今天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取庐州也好,下江南也罢,都是取了高邮和扬州之后,才可能发生的事情。今后双方在江南战场即便因为争夺地盘而起了冲突,也要拖到很晚,甚至要到三年或者五年之后。为了可能在三年或者五年之后的冲突,现在就争执起来。这与两个猎人因为一只天空中正飞着的大雁该烤还是炖打架有什么分别?有那力气,还不如赶紧举起弓,看谁能先把大雁打下来才是正经!

    “朱兄弟此番回濠州,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请郭总管前来一晤?”看出朱八十一心情不愉快,先前没有拉下脸来跟一个女人斗嘴逯鲁曾笑了笑,故意将话题往别处岔。

    “从淮安坐船回去是逆流而上,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船程。我家总管接到朱总管的邀请之后,再把手头事情安排妥当,大约也需要三到四天。然后他老人家再乘船顺流而下的话,等到了淮安,怎么着也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小可不敢保证整十天,但如果我家总管愿意合作的话,半个月之内,他老人家肯定会亲自来淮安一趟!”朱重八冲着老人拱了拱手,很认真地回应。

    “嗯,合兵南下,是对郭总管、孙都督和我们淮安军三家都有好处的事情,想必郭总管能看得清楚!”逯鲁曾笑了笑,嘉许地点头。“而万一三家达成一致,在郭总管那里,恐怕也不会再把朱兄弟当一个亲兵牌子头来用。来,老夫今天借我家大总管一杯酒,为朱兄弟贺!”

    “不敢,不敢!”朱重八连忙又端起一个杯子,里边的酒水微微荡漾,“小子何德何能,敢受长者之敬。这盏,请为长者寿!”

    “呵呵,好个心思机敏的后生!但愿你这份心思,某些人过后能感觉得到!”逯鲁曾不能以古稀高龄欺负一个二十出头的晚辈,点到即止,笑着将酒水一饮而尽。

    “哦,原来这小子背地里还打着这主意!”苏明哲等人眼睛一亮,如梦初醒。

    无论双方之间的合作最后达没达成,能将淮安军的善意带回去,朱重八都等于替郭子兴立了大功。而相比淮安军的善意,长腿女不问青红皂白亲自跑到淮安军这边问罪的鲁莽举动,也就是有功无过了!里里外外,姓朱的小子都把便宜占了个十足!

    朱重八毕竟只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青后生,甭看刚才在涉及到濠州军的整体利益时,能够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现在有关自家和长腿女两个的一番小心思被逯鲁曾戳破,却立刻脸红了起来。又端了一碗酒,扭捏着说道,“老人,老人家这是何等话来?小可,小可也是,也是出于,出于一番公心。毕竟,毕竟天下红巾,天下红巾原本一家。如果能捏成,捏成一个拳头,驱逐鞑虏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些!”

    “公心,公心!”众人举着酒杯,哈哈大笑。自打碰面儿那一刻起,大伙始终都被姓朱的什长牢牢地压了一头。如今能看到他受窘,岂能不痛打落水狗。

    “这个,这个”听众人笑得暧昧,朱重八愈发觉得尴尬。口齿亦不似先前便利,原本古铜色的面孔几乎要滴下血来。

    坐在他身边的长腿女兀自不明就里,见心上人受窘,立刻又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回护,“怎么了,他说得有错么?难道大伙都是红巾军,不该联合起来一道对付鞑子朝廷么?”

    “应该,应该!”众人一边笑,一边点头附和。

    “既然应该,你们为什么”长腿女还欲再争论几句,手指却被朱重八悄悄地握在了掌心处。一时间,她宛若触电,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红着脸,顺着对方的拉力缓缓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众人继续大笑着喝酒。转眼之间,先前因为争论而引起的一些隔阂,也随着笑声飞出了九霄云外。再也没人愿意主动提起,更没人再试图将朱重八拉入淮安军中!

    既然争议都被大伙心照不宣地搁置,接下来的酒宴,就终于有了几分热闹的样子。宾主之间转着圈互敬,气氛越来越融洽,越来越融洽,不知不觉间,都喝了个眼花耳热。

    朱重八忙着回去撮合淮安军和濠州军联手事宜,酒宴刚一结束,就想跟大伙提出告辞。长腿女却是难得有机会跟自己喜欢的人单独跑出来一趟,借着几分酒意,非要在淮安城里头逛个痛快。这种争执,向来是女方赢得最后胜利,放在此刻的朱重八头上也不能例外。勉强劝了几句没有结果,他只好跟此间主人说一声“叨扰”,准备继续陪着长腿女在城内走马观花。

    “那就让徐千户给你们当个向导。本总管不胜酒力,就不勉强相陪了!”朱八十一笑了笑,非常客气地提议。

    眼下淮东路的军务、民政刚刚步入轨道,他当然没时间继续耗在朱重八身上。哪怕对方是卧龙凤雏,只要无法收集到自己麾下,也不值得他Lang费更多力气。

    “那小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朱重八也笑了笑,躬身抱拳施礼。眼下淮安城内看起来好像到处都是秘密,一旦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有徐洪三这个“御前侍卫统领”陪着,也能避免很多误会。

    说着话,大伙便拱手告辞。朱八十一站在酒楼的窗口目送徐洪三、朱重八和马大脚等人的身影走远。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低声冲逯鲁曾吩咐,“善公,麻烦你帮我给赵长史和李总管各写一封信,邀请他们下月初,一道发兵攻打高邮!”

    “请赵长史和李总管?”逯鲁曾微微一愣,旋即低声提醒,“赵长史那边恐怕无暇分身,而李总管刚刚受了伤”

    “他们两个不能亲自来,各自派一支兵马来就行!”朱八十一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摆摆手,继续背对了老进士说道,“朱重八今天说得对,那都是蒙元朝廷的地盘。朱某没资格把它视为自己的盘中餐。善公,咱们先前的眼界,有些窄了!”

    “这”逯鲁曾先是低声沉吟,随即也觉得脸上发烫。打下淮安之后,他和朱八十一两个都犯了同样的毛病。总想着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跟这个争,跟那个夺。却没有仔细想一想,此刻全天下实力最强大的,依旧是蒙元朝廷。红巾军将领们之间算计来,算计去,只会便宜了鞑子。

    “跟李总管和赵长史联手,总比便宜了外人强!”同样的话听在苏先生耳朵里,则完全是另外一番含义。“好歹大伙同属于徐州一脉,互相帮衬一下也是应该。而郭子兴和孙德崖,他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把他们两个也算上,如果他们两个肯出兵的话,就是五方联手!”朱八十一毫不犹豫地忽略了他的话,继续低声吩咐。“打下高邮之后,所得财货按五方出力多少来分。如果能顺利打下扬州,饮马长江,就把高邮府和扬州路在运河以西的地盘,全都交给李总管治理。”

    “啊,那,那可是——?”苏先生又愣了愣,大惊失色。如果把一府一路在运河以西的地盘全交给芝麻李的话,有机会窥探江南的势力,就又多出了一家。芝麻李的势力范围,也从宿州、蒙城一带,直接扩展到了长江以北。转眼间就增加了一倍有余。

    “交给参谋部,照这个计划做一个方案出来。朱某原本就是李总管的部将,打下了地盘,没有不交给他的道理。”朱八十一笑了笑,继续吩咐。

    没见到朱重八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天下英雄不过如此’的想法。而今天与朱重八碰了面儿,才发现自己跟真正的英雄差距有多大。且不说权谋方面,对方一个顶自己俩。就是眼界和心胸气度,恐怕也甩了自己好几十条街。

    “就这样做吧,都督所言没错!”没等其他人反对,逯鲁曾抢先表态。“江南眼下是蒙元朝廷的地盘,咱们防得了郭子兴,不可能防得住全天下的英雄。况且,徐寿辉的兵马,一直就活动在长江以南!”

    这下,众人谁也不再劝谏了。老进士虽然领兵打仗的本事一塌糊涂,看事情的眼光,却是他们中间最为长远的。既然连老进士都觉得大总管的安排对,大伙选择跟着执行就是,没必要再继续显摆自己聪明。

    “都督,有句话,老夫不知道当不当讲?”帮助朱八十一说服了众人之后,逯鲁曾的脸色却愈发地凝重了起来。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忽然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说吧,您老也知道,咱们这里没那多没顾忌!”朱八十一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吩咐。

    “都督,请看老夫掌心!”逯鲁曾却没有立刻开口,又犹豫再三。忽然走到桌案旁,用右手的食指沾了几滴酒,在自己掌心匆匆写了一个字,然后背对着其余众人,缓缓地将掌心举到朱八十一眼前。

    “杀!”花雕酒在干瘦的掌心上留下的痕迹,竟是耀眼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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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朱重九

    第一百六十八章朱重九

    “杀!”!朱八十一的身体晃了晃,瞳孔猛然缩成两根细针。

    “杀!”,杀掉朱重八,永绝后患。古人云,既然人才不能被我所用,就一定要被我所杀,否则,放他回郭子兴那边去,等同于放虎归山。

    “杀!”,此子才是一个牌子头,就能让整个淮安军上下缚手缚脚,若是将来他有了自己的队伍和地盘,必是淮安军的平生大敌。

    “杀!”,除了朱重八以外,目前天下英雄,没一个猜到淮安军的下一步发展方向是江南。杀掉他,就能保证大伙渡江之后少一个竞争对手。

    “杀!”,某时空的历史上,朱重八可是最后一统江山的那个。跟他做对的陈友谅、张士诚,无一不是以粉身碎骨而收场。现在就杀了他,今后的历史就没有了发展方向,谁能说笑到最后的不是朱八十一!

    “杀!”现在不杀掉朱重八,今后他发展起来,双方如何相处?淮安军早已经自成体系,放到谁手下,能对方能够安枕?万一真的如历史上那样,朱重八最后做了皇帝。自己,老进士,胡大海和徐达这些人,将要何处容身?即便今后自己带着人马向他归降,以朱重八的性格,能给大伙留一条活路么?

    “杀!”“杀!”“杀!”“杀!”一个个猩红色的杀字,在朱八十一眼前来回闪动。无数个理由,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下定决心立刻置朱重八于死地。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个非常微弱地声音在持续地抗议,“他,他可是我的十六世先祖啊!你杀了他,哪还会有我?”

    不能杀,他是朱大鹏的十六世先祖。杀了他,世间便再也没有朱大鹏!而没有朱大鹏的灵魂融合,朱八十一就还是原来那个杀猪的汉子朱老蔫。芝麻李八人夺徐州的传奇,就不会出现第九个变数。就不会有徐州左军,不会有将作坊,不会淮安大捷,更不会有眼下的淮安军,不会有眼前的一切一切!

    杀了他,等同于杀了朱八十一自己。

    那个来自心底的反对声音虽然微弱,逻辑上却无懈可击。恍惚间,朱八十一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诞的时空悖论当中。如果杀掉了朱重八,就等于抹去了现在的自己。而如果他不杀朱重八,时空就会继续沿着原来的轨道运转,自己早晚会被朱重八抹除,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都可能没任何意义。

    除非,除非朱大鹏的那个朱元璋十六世孙的身份,是冒认的!猛然间,心头又闪过一道电光,让他眼前迷雾尽散。朱大鹏的血统,百分之九十九属于冒认。满清入关之后,明朝皇室子孙怎么可能还留在世上?况且,国人向来有编造家谱的习惯,就连小说中塑造的恶霸黄世仁都有不要脸的家伙拿出来当祖宗,更何况朱元璋这个开国帝王?!

    “杀!”朱大鹏跟朱重八也许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即便有,已经融合在一起的灵魂,也未必就能因此而崩溃。下一个瞬间,所有困惑和迷茫统统消失,朱八十一心脏,忽然变得无比轻松。粗糙结实的手掌,不知不觉就朝腰间的刀柄摸过去。感受到刀柄处传来的冰冷,杀气从头到脚弥漫而出。

    “禄大人,你掌心上写的是什么?”就在他即将把杀猪刀抽出来,下令将朱重八就地斩杀的时候,胡大海忽然走上前,一把扯住了逯鲁曾的胳膊。

    “没,没什么!通甫,你轻点。老夫可不是什么赳赳武夫!”老进士迅速翻过手背,掌心处的酒水早已混成了一团,字迹彻底消失不见。

    “你不是赳赳武夫,但你心中却藏着一把刀!”凭着对老进士性子的了解,胡大海虽然看不清其掌心的字,却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都督,别听他的。这老东西鼠目寸光!”

    鼠目寸光?苏明哲、黄老歪等人不明就里,立刻全都傻了眼。如果替自家都督定下发展大计的逯鲁曾是鼠目寸光之辈,那大伙岂不全城了傻子?毕竟在逯鲁曾献策之前,大伙谁也没想到跃过宿迁等地,直接飞夺淮安。然后取淮泗之精兵,江南之粮秣,以图天下!

    正诧异间,却看到逯鲁曾暴怒,一把推开胡大海的胳膊,叫着对方的名字大声咆哮道,“你,胡大海,你要效当年项伯故伎么?今日不除此人,十年之后,老夫早就化作一捧黄土。而大总管和你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杀此人,日后比大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朱八十一被喝得打了个冷战,手掌又缓缓握住了刀柄。鸿门宴这篇,是朱大鹏高中时背诵过的。当日亚父范增建议项羽杀刘邦,项庄舞剑,而项伯却用身体给刘邦做了掩护。后来项羽兵败,项庄,项伯这些人什么结果朱大鹏没记住,但刘邦麾下,连韩信、英布这样的功臣都不得好死。那与项羽有血缘关系的项伯,恐怕也不可能善终。

    杀,必须现在就杀掉此人。那历史上的朱元璋,可是个大杀功臣的主。连追随他起家的老弟兄都留不得,更何况曾经的竞争对手?

    朱八十一的心脏猛地一抽,全身的血液都涌到的右臂上。然而还没等他将杀猪刀拔出来,却又听胡大海厉声断喝,“胡某将来会死在谁手里,胡某不知道。但是胡某却知道,此刻鞑子还没被赶走,大都督不能给人看笑话!”

    “笑话,古来成大事者,岂有拘泥小节之辈?况且他今天来得原本就很无礼,都督杀他一个牌子头,天下豪杰有谁会知道真正原因是什么?”逯鲁曾被胡大海逼得接连后退,马上就要顶住了墙壁,嘴里涌出来的话却依旧寒气四冒。

    这句话,却是阴到了极处。朱重八有本事,这一点朱八十一知道,胡大海知道,在座众人知道。但外边的英雄豪杰们,却是谁也不知道。包括朱重八的主公郭子兴,都只拿此人当个牌子头用。根本没意识到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而朱重八和郭子兴的养女两个,此番到淮安却是兴师问罪而来,初衷非常无礼。朱八十一因为恼怒杀一个牌子头泄愤,也无可指摘。包括郭子兴,知道后都只能自认倒霉,绝不敢为此说出任何话来!

    “天下人不知道,但都督自己心里知道!”胡大海向前紧逼一步,继续高声说道,“况且都督今天杀了朱重八,谁能保证日后不会出现一个李重八,张重八。如果只要对方稍有些本事,就必须杀掉。天下那么多豪杰,都督杀得过来么?”

    ‘是啊,杀得过来么?’朱八十一又愣了愣,掌心处的刀柄热如火炭,‘今天杀完了朱重八,明天就得去杀张士诚,然后再去杀陈友谅。还有刘福通、芝麻李、布王三,这些人也都是潜在的威胁,也不能全都留着。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去当二鞑子?反正蒙元朝廷的目标,也是杀光这些华夏豪杰,自己跟他们的目标完全一致!’“朱重八虎视鹰盼,日后必将龙游九天!届时,尔等必将追悔莫及!”老进士被胡大海问得气夺,后退了半步,将身体依在墙上,喃喃地补充。

    “你又怎么知道咱家都督,必不如他?”胡大海却迅速向前顶了一步,瞪着老进士的眼睛追问。“那朱重八再有本事,可曾练出了新军?可曾铸出了火炮?可曾独创以烧酒洗伤之法,令麾下弟兄不再因为伤口溃烂而死?可曾以风车推磨,以水轮锻铁?可曾精兵简政,让百姓得意休养生息?可曾兴办学校,让读书声郎朗于耳?既然这些他都没做过,你又怎能认定咱们家都督,一定就比他差?”

    “这,这,老夫,老夫”逯鲁曾用屁股顶着墙壁,喃喃不知所云。说朱八十一不如朱重八,恐怕淮安军上下都不会答应。而说朱八十一一定强于朱重八,今日所献杀计,就彻底成了笑话,自己的老脸实在有点儿没地方搁。

    “都督!”胡大海猛地转过身,冲着朱八十一长揖及地,“今日不妨且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去对付鞑子。待日后驱逐了蒙元,胡某愿陪着都督和此人一较短长!”

    ‘是啊,即便他真的像历史上那样雄才大略。安知我朱八十一就又注定比他差?’朱八十一伸手托住胡大海的胳膊,心潮澎湃,‘他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古代英雄,而我朱八十一,却融合一个来自六百多年后的灵魂,接受了六百多年的人类知识积累。如果平白多了六百年的知识,还要输给他,我朱八十一本事也太烂了些,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况且我麾下,还有徐达,还有胡大海,还有陈德、逯鲁曾和苏明哲。有这么多齐心协力帮衬着,又何惧一个还没有长满羽翼的朱重八?’想到这儿,朱八十一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将杀猪刀拔出来,狠狠朝桌子上一扎,大声喝到:“胡通甫,点五十名弟兄,暗中保护朱重八,在他离开淮东路之前,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是!”胡大海先是一愣,然后满脸钦佩地拱手。

    “都督!”逯鲁曾大惊,看着朱八十一,满脸竖子不相于谋。

    朱八十一深吸了口气,冲着老进士轻轻拱手,“善公见谅,朱某没想过做楚霸王。但朱某却不敢信,我这个重九,比那个重八差。江南之鹿,还请善公教我如何逐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昏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昏事

    不想做楚霸王,却有着和楚霸王一样的骄傲。鸿门宴上项羽坚持不杀刘邦,不就是因为心里有着强大的自信么?!结果呢,最后兵败亥下,自刎乌江,连个女人都没能保住。

    几乎是刹那间,逯鲁曾就像甩袖子请辞,然而想到当日跟朱八十一论及楚汉旧事时,对方有关亚父范曾的那几句歪评,已经到了嘴边上的话又给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头。咬牙切齿了半晌,最终发出一声喟然长叹,“也罢,禄某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哪还管得了十年之后的事情?咱们先顾眼皮底下这些吧,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

    “朱某不会后悔,也不会让善公做另外一个范曾!”朱八十一文绉绉地接了一句,哈哈大笑。

    当日他骂范曾那句‘骄傲自大,目光短浅,把自家脸面放于楚国整体利益之上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做人家的谋士?’,不料歪打正着,刚好应了今天的景儿。老进士如果辞职,就是另外一个老范曾。非但起不到任何刺激效果,反而会被大伙所不耻。所以此刻肚子里头的火气再大,他老人家也只能强忍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撂挑子的事情来。

    “嗯!”逯鲁曾闷哼一声,气得胡子上下乱跳。“小子,先别得意。禄某将来如果见你不争气,少不得也要学那伍子胥,死后将眼睛挖出来,挂在这淮安城门上!”

    “放心!”朱八十一继续哈哈大笑,“您老一看就是个高寿模样,活一百岁都不成问题。到时候,陪着朱某和另外一个姓朱的疆场争雄,不亦快哉?!”

    “哼!”逯鲁曾又闷哼了一声,满腔怒气无处发泄,走回桌案边,端起一盏残酒来朝自己嘴里猛倒。

    “来人,喊店小二。再温一坛子花雕,捡大师傅拿手的菜随便端上几样,咱们今天喝个痛快!”朱八十一却不敢让老进士一个人喝闷酒,上前一把抢下杯子,冲着门口的亲兵大喊。

    “喝酒,喝酒!”苏明哲和黄老歪虽然从头到尾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从自家都督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朝气。也跟着坐回了桌子边,露胳膊挽袖子大声嚷嚷。

    “小二,上酒!菜也捡拿手的上!”站在门口的亲兵们更不清楚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自家都督兴致正浓,扯开嗓子跟着凑趣。

    很快,酒水和菜肴就重新摆到了桌案上。先前的残羹冷炙也都被撤了下去。受北方游牧民族习俗的影响,此刻两淮的酒楼里,吃饭已经不再是分席食之,而是所有人围着一张大八仙桌。所以众人推杯换盏,喝得好生痛快。不知不觉间,就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完全靠亲兵们搀扶着,才歪歪斜斜地爬上坐骑,再一路由人牵着马回到住处休息。

    花雕酒喝起来虽然绵软,却颇有后劲儿。第二天早晨起来,朱八十一还觉得自己头晕晕的,看着身边的桌子腿儿也觉得歪歪斜斜。仔细回想昨天下午的事情,却发现记忆里大部分都是空白。隐约只记得自己喝了酒之后,好像一直在叫嚣着将来要和天下英雄问鼎逐鹿之类。而苏先生和黄老歪等人也跟着起哄,说要做什么开国元勋。至于除了朱重八之外自己都点了哪些英雄的名字,透漏没透漏真实的历史走向,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好在当时没外人!否则,传扬出去,才得了一个淮安就想染指天下,那可就乐子大了!”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湿毛巾,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朱八十一于心中默默地自我安慰。

    这年头,距离拿破仑说出那句‘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还有好几百年,东方传统讲究得还是谦虚谨慎。红巾群雄中,除了徐寿辉那个粗胚,刚打下几个县城就忙着选妃子当皇帝之外,其他豪杰都相当低调。包括威望最高,实力最强,地盘儿也最大的刘福通,都只是自己封了一个丞相兼天下兵马大元帅而已。如果昨天大伙的酒后胡言乱语被传播开,不被外边的人笑做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才怪!

    正暗自庆幸间,却看到亲兵统领徐洪三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冲着自己轻轻拱手,“报,主公,第一军刘副指挥使;第二军伊副指挥使,余长史;第四军吴指挥使,陈副指挥使;第五军吴指挥使,耿副指挥使,还有将作坊黄少丞,焦大匠,总管府苏长史,联袂求见!”

    “等等,都谁?你刚才叫我什么?”朱八十一听得眼前直冒金星,扶着自己的脑门儿追问。

    “除了第二军的胡指挥使,和第三军的两个指挥使,一个长史之外,其他文武,差不多都来了!”徐洪三想了想,笑呵呵地回应,“末将刚才称您为主公,苏长史昨晚特意吩咐大伙改的口。他说是您昨天下午答应改的。都督,难道您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主,主,主你个”朱八十一费了好大力气,才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完蛋了,这帮马屁精连主公都叫出来了,估计昨天的酒后之言,已经在军中传了个遍。奶奶的,关上大门屋里头做皇帝,才多打了两斗谷子就想纳个妾,说得就是我这样的,当笑话讲都一点不走样!

    “都督,他们,您有功夫见他们么?”徐洪三被弄得一愣,连忙躲开了几步,试探着询问。

    “见,老子今天看看到底是谁带的头!千万别让老子抓到他,否则”朱八十一又羞又急,喘着粗气回应。猛然间,又发现前来求见自己的名单中好像少了几个人,停住脚步,继续大声询问,“胡通甫呢,这么热闹的事情,他居然没跟着一起搀和?”

    “不关末将的事情,真的不关末将的事情!”徐洪三吓得又跳开几步,摆着手解释,“末将只是负责替大伙传话,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而来。至于胡大海,您昨个不是派他去护送朱重八去了么?这会儿不可能赶回来!”

    “哦!”朱八十一又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朱重八前来告辞,自己好像安排过胡大海去一路护送。“老进士呢,还有老进士呢,你们怎么把他老人家也给落下了?”

    “他,估计是昨天喝高了吧!”徐洪三大声回应着,目光不停地四下游荡。

    ‘这帮家伙肯定没憋着好主意!’一看他贼眉鼠眼的模样,朱八十一就猜到其中必有猫腻。然而既然昨天的话已经被传开了,再躲也没任何意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大步流星朝门外走,“让大伙去议事厅等我,难得人这么齐,刚好把如何攻打高邮的事情,大伙仔细谋划一番。还有,给李总管和赵长史的信抓紧时间派人送过去,别耽误了战机。”

    “是,末将遵命!”徐洪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慌慌张张地跑去传令了。望着他的背影,朱八十一忍不住轻轻摇头,“这帮兔崽子,想当开国元勋都想疯了。也不仔细想想,这中间还有多远的路要走!唉,也罢!有这份心思,总比整天窝里互相算计强。反正那一天还远着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本着躲不过去,索性就不躲的原则,他继续大步流星朝前院议事厅方向走。转眼间来到屋子内,只见帅案前人头攒动,淮安军中只要有资格出席的文武官员,除了实在赶不回来的之外,几乎全都到了。大伙一个个满脸喜色,交头接耳,热闹得好像要过年一般。

    “嗯哼!”朱八十一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笑呵呵地走到帅案之后,一边慢慢往下坐,一边顺口问道,“不是每三天才议一次事么?怎么这才隔了一天,大伙就又都跑来了。手头事情都不忙么?还是北岸刚发现了大股敌军?”

    话音刚落,苏先生已经越众而出。走到帅案前,冲着躬身施礼,“都督,有件要紧的事情,需要请都督您尽早定夺!”

    “啊!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朱八十一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坐正身体,大声吩咐。

    “是!”苏明哲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非常严肃地说道,“眼下淮安城内诸事已定,唯独都督内宅尚空。故而属下斗胆,请都督早觅佳偶,以安军心!”

    “请都督早觅佳偶,以安军心!”众文武官吏仿佛事先排练过一般,齐齐躬身下去,大声附和。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的庄重。

    “等,等等,等等!”朱八十一在帅案底下接连掐了自己大腿好几次,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太荒唐了,这也太荒唐了,自古以来有下属逼宫的,有下属拎着黄袍往主将身上套的,却从没听说过还有联合起来逼着主将找老婆的。并且还急成这幅模样,仿佛不马上给主将塞个老婆,天就会塌下来一般,“你们居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我成不成亲,跟军心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们都闲坏了不成?”

第一百七十章 刑天

    第一百七十章刑天

    “非也,非也!”苏明哲眼下虽然处理政务越来越力不从心,在保媒拉纤方面,水平却水涨船高,“都督乃一军之主,哪里还有什么私事?我等不是闲坏了,而是担心都督的内宅继续空下去,难免引得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窥探。万一有妲己、褒姒之流窃据此位,则我淮安军危矣!”

    “等等,等等,再等等!”朱八十一用力晃动脑袋,以保证自己的确睡醒。“娶错个老婆我就变成了商纣王和周幽王了,本都督的人品就那么差么?还有,居心叵测之人窥探,除了你们几个整天催着我找老婆之外,我怎么就没见到其他人?”

    “都督说笑了!”苏明哲也陪着他摇了几下头,满脸凝重,“昨日那郭子兴之女是因何而来?万一那郭子兴真起了心思,托人向都督提出两家联姻之意,都督是拒绝还是不拒绝?”

    “当然是拒绝了,那马大脚跟朱重八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本都督可没夺人所爱的癖好!”朱八十一想都不想,大声回应,“原来你们是担心这个啊!放心,本都督绝不娶她,她也没看上本都督!”

    “都督此言大谬,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她看没看上谁有何关系?”苏先生摇头晃脑,继续忧心忡忡,“那郭子兴如果试图与都督成秦晋之好,当然不会管他家女儿的想法。直接托人去找了李总管,向都督提亲就是。届时,李总管见此事对反元大业有利,肯定会代都督答应下来。都督如果再想拒绝,恐怕就于礼不合了!”

    “这”朱八十一嘴巴张得老大,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受朱大鹏那个灵魂的影响太重,他把这个时代的传统规矩给忘了个干净。总期待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而事实上,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可没多少机会在婚期谈一场山崩地裂的恋爱。媒人拿着双方的八字和条件找彼此的家长碰一下,基本上就定了。至于当事人自己的意见,绝对是只能作为参考。

    而马大脚的养父郭子兴,恐怕巴不得与淮安军将关系搞得更亲密些。自己的顶头上司芝麻李,估计也愿意看到自己早点讨一个老婆。更关键是,双方看起来还他奶奶的门当户对。淮东大总管朱八十一娶濠州大总管郭子兴的女儿,无论怎么看,都比牌子头朱重八娶自己负责保护的郭家大小姐,般配得多。

    正呆呆发愣间,却又听见苏明哲继续没完没了的啰嗦道,“有女儿的可不止是郭子兴,定远孙德崖、洛阳布王三、襄阳孟海马,看年龄,应该膝下都有差不多及笄的女儿。即便没有,也可以临时认领一个。一旦人家主动提出来联姻,都督拒绝的话,必然会伤了盟友之谊。接纳的话,可就是引狼入室,不,引个陌生人进家了。”

    “这,这么复杂?拿我现在就当众宣布,谁都不想娶行不行?”朱八十一被说得心烦意乱,借着几分未散的酒气大声嚷嚷。

    “不可!”

    “都督何出此言!您如果真的看上那长腿女人,直接派人抢了就是,何必如此自暴自弃!”

    “主公万万不可!”

    “主公若是没有子嗣,百年之后,将置我等的子孙于何地?”私下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劝阻声,一声比一声惶急。

    “我百年之后?”朱八十一循着声音望去,正好看见试图朝人群后头躲闪的第五军一团长刘魁,“那个谁,刘焕吾是不是,你往藏什么藏?刚才就数你嚷嚷的声音最大!我百年之后事情都想到了,你想得可真够长远的!敢情本都督娶不娶老婆,不光影响到你们,连你们儿孙的利益都得受影响!”

    不是正式议事,他又宿醉未醒,说出的话来难免随便了些。那刘魁听得先是脸色一红,随后就大起了胆子,低声回应道:“都督,末将也是实话实说。末将追随都督,一方面是感于大义,愿意陪着都督一道驱逐鞑虏。这另外一方面么,也有那么一点点个人的私心。那就是豁出性命去搏一个封妻荫子。都督昨天既然已经起了问鼎逐鹿之心,那日后打下来江山来,自然要当皇帝的。若是都督百年之后,没有太子即位,我等,我等子孙,该去辅佐谁?”

    “这,这”朱八十一完全语塞,宿醉初醒的脑袋,像刀扎一样疼得厉害。

    他昨天不过是被朱重八给刺激到了,酒后说了几句豪言壮语。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来说,这种情况再寻常不过。谁料想,居然被整个淮安军上下都当了真,一个个全都跟刚刚注射了半斤鸡血一般兴奋。

    带着大伙打江山,然后自己当皇帝。然后太子和太子党们,仗着父辈的余荫,巧取豪夺,把整个国家搞得乌烟瘴气。然后就是官三代,官四代,官五代,数代之后,底层百姓再承受不住,揭竿而起,然后异族大举入侵。

    然后就是留发不留头,吃糠喝稀的盛世。然后满屏幕的辫子子戏,人人想着当奴才时代的辉煌。官二代、官三代继续辉煌

    想到朱大鹏记忆里的这个无法摆脱的宿命轮回,朱八十一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然而看到满脸殷切的刘魁和他身边同样满脸殷切的苏先生,黄老歪,吴良谋等人,他又忍不住想要摇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说古代就一定比现代差。古代也有古代的好处。比如说官二代这种鸟事,放在现代令人人侧目,在古代就是天经地义!什么逐鹿中原,什么封妻荫子,不就是打下江山然后分红利的文雅些说法么?要是谁敢不分,就是独夫民贼。死后至少还会被口诛笔伐五十年,甚至被踏上一只脚,永远不能翻身。

    “都督,都督,末将说得都是肺腑之言,绝不是,绝不是有意干涉都督的家事!”见朱八十一突然笑得好生癫狂,刘魁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补充。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出于一番公心,我也没打算怪你!”朱八十一收起笑声,无奈地摇头。领先半步是圣贤,领先一步是火刑柱上的死尸。特别是人类思想发展史上,悲剧的例子比比皆是。朱大鹏乃为一个适应不了社会就躲在家中逃避现实的宅男,而他的前身朱老蔫,也同样不是个敢于特立独行的真英雄。想改变历史上的无奈轮回,首先他得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活得足够精彩。否则,哪怕知道得再多,也无法对眼前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我只是觉得此事颇为有趣!”看看忐忑不安地众人,朱八十一继续笑着摇头,“反正今天这里也没外人,咱们就关起门来自己臆想一下。假设将来取得天下的是咱们,我当了皇帝,你们都是文武百官。咱们的治理下的国家,老百姓的日子就更好过么?”

    “那当然!”众人想都不想,七嘴八舌地回应。“都督心存仁厚,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十倍。”

    “淮东路的变化可以证明,这才三个多月,老百姓的日子就好了许多。眼下只有从黄河北面朝南逃难的,从没听说过咱们淮东路的老百姓往蒙元那边跑的!”

    “可不是么?咱们这边,商税只交一次,就不用再交了。蒙元那边,你要是没个后台,来来回回不知道要交多少次呢。要是贩运的货物利薄,到头来把货物全赔光了,都不够缴税的!”

    “是啊,我们老家那边,有人去城里卖灯芯草,结果走到城门口看了看,自己将车子推到路边,将灯心草卸下来,一把火全给烧掉了。”

    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透着股子难以掩饰的自豪与自信。朱八十一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好咳嗽了几声,继续问道,“好吧,咱们再假设我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你们怎么就能保证我儿子一定合格?”

    “那还不简单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钻洞。都督英明神武,养下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昏君?”众人又是想都不想,答应得信心十足。

    “那可不一定吧,照你们这么说,商纣和夏桀是谁的儿子?富不过三代,又是怎么一种说法?”朱八十一摇头而笑,看着众人的眼睛追问。

    “这”大伙被他问得全愣住了,半晌都给不出一个确定答案。有亡国之君,自然就有开国之君。开国之君想必也是个英雄豪杰,怎么几代之后,怎么就会养出一个亡国缪种来?而富不过三代,也是民间常见之事。第一代创业,第二代守成,第三代败家,兴衰更替不过是百年内的事情。按照他们先前龙生龙的说法,第三代岂不全是抱养来的,没有一个是骨肉亲生?

    “大总管,大总管这里,跟别处不一样!”好一阵之后,还是记室参军陈基最为渊博,看了看大伙的脸色,犹豫着回应,“大总管是个天纵之才,所选给太子辅政的臣子,想必也都是老成可靠之人。太子即便真的有所,一时有所不察,他们,他们也会直言而谏,避免,避免有损国运之事发生。如此,子传孙,孙传子,一代代传下去,必将达到万世之治!”

    “是啊,只要大总管能够选贤臣,远小人。自然可以避免苛政出台。必然会国运永昌!”众人眼睛顿时一亮,乱纷纷地补充。

    “可历史上,几曾有过不败的帝国?”朱八十一轻轻用手指扣打桌案,努力斟酌着措辞。他现在脑子里头非常乱,根本不知道哪些是对的,那些一定错误。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人持着根长戈,跟外边的整个世界打了起来。头断,则以手代眼。继续持戈而舞,直到粉身碎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包办

    第一百七十一章包办

    没有不败的帝国,也没有不老的英雄。历史上的开国之君无论如何勤政爱民,顶多到了第三代,子孙就个个变得骄奢淫逸,比起前朝的昏君不逊多让。而其朝廷中那些勋贵子孙,也早就忘记了自家祖辈当初为何要造反,一个比一个贪婪,一个比一个视百姓如草芥。

    朱大鹏那个时代,曾经有个著名的疑问,如果当年那些曾经为共和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发现他们的子孙比自己现在正要推翻人还要不如,他们是否还能视死如归?

    答案很简单,也很凄凉。

    而此时此刻的朱八十一,实际上就正处于这种凄凉心境中,无法自拔。他的历史知识虽然大部分已经还给了老师,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大元朝之后,接下来的朝代叫做大明。

    大明朝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贪污六十两就剥皮实草。朱元璋一死,贪污就不算啥事情了。到了明末,满朝已经没有不贪之官,腐朽之处,比元末的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便换了他去做皇帝,也不过是将朱重八改成了朱重九。其他全都是换汤不换药。论及对百姓好,朱重八当政时,老百姓受了委屈可是能随便进北京告状的,沿途官员谁拦阻谁入罪。而朱元璋一死,进京告御状者立刻全变成了刁民。等到了明末,士大夫已经大言不惭地宣布,灾荒期间不肯在家里等着饿死的百姓都是暴徒了!

    有时候,无知未必不是一种幸福。而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恐惧,才会觉得艰难。我推翻了一个暴虐的王朝,然后我的子孙对待百姓比我现在推翻的王朝还要暴虐。既然如此,我还费这么大力气干什么?既然同样是当奴隶,给蒙古人当奴隶和给汉人当奴隶,又有什么分别?!

    朱八十一不知道,也回答不上来。一句“几曾有过不败的帝国”问罢,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整个人被绑在了一架水车的轮盘上,由上到下,周而复始。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

    苏明哲等人被问得愣了片刻,但很快,大伙就都发现了自家都督的不对劲儿。“坏了,都督又被弥勒菩萨附体了!”老长史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刻明白了问题关键所在。“难怪都督今天的话,从一开始就像打禅机,原来是弥勒菩萨又下来了。快,快摆香案,跪下,磕头,赶紧给菩萨磕头!”

    “怕是都督昨天说他不信神,让弥勒菩萨听见了!哎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黄老歪的反应也不慢,立刻想到了自家都督跟朱重八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不信神,对大光明神的态度和其他什么佛祖,道祖、天帝、真主假主什么的没啥两样。如此嚣张的话,弥勒菩萨听见了,岂能不严惩?况且都督大人他还当过一阵子弥勒教大智堂堂主,吃光了饭就舔碗底儿,罪不容恕!

    “快,快想办法!快,想办法让都督还魂!”陈基、叶德新和吴良谋等读书人虽然“不语怪力乱神”,却也觉得自家都督今天从头到脚都没一处正常。跟着苏先生身后,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跑。

    “别摆香案,得赶紧送菩萨走!”还是刘魁刘焕吾见识多,忽然间想起了乡下对撞了邪的妇人是如何应付,扯开嗓子大声提醒,“弥勒菩萨是金仙,都督他是肉体凡胎,时间长了肯定受不了!别多事,别摆香案。请神容易送神难。赶紧立刻送菩萨走,送菩萨走!”

    “送,你说得容易,怎么送啊!”苏先生急得眼泪都下来了,跺着脚大声嚷嚷。

    别人没了朱八十一,到其他豪杰麾下,好歹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他这个淮安军的第二号人物,要能力没能力,要韬略没韬略,资格偏偏又老得吓人。若是朱八十一真的有个好歹,他最后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还奢谈什么当新朝宰相的黄粱美梦?

    “看,看都督最怕什么,他最怕什么,您老就趴他耳朵边上就大声喊什么?”有个新来的幕僚也是出身于乡间,凭着以往的经验,大声给苏明哲出主意。

    “都督,都督他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啊!”苏明哲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哭诉。猛然间,福灵心至,走到朱八十一身侧,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断喝,“朱老蔫,这个月的磨刀钱又该交了!再不交,就跟老子去衙门里头蹲号子!”

    “啊?!”朱八十一的思绪正陷入宿命轮回的怪圈里头无法自拔,猛然间听见有人勒令自己交这个月的磨刀钱,立刻打了个哆嗦。手按在杀猪刀的柄上,长身而起,“谁?老子看哪个还敢收老子的磨刀钱!”

    “都督,您终于醒过来了!哇!”苏明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咧开嘴巴大哭。“我,我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呜呜,呜呜,您刚刚又被弥勒菩萨上了身。属下,属下没办法,才,才故意吓唬您。都督,您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千万,可千万别让弥勒菩萨他老人家再回来了!”

    “上身,刚才我被弥勒上身了?你确定?!”朱八十一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自己刚才短暂的溜号,给众人造成了多大的困扰。气得抬起脚,一脚就将苏明哲给踢了个跟头,“滚,给我滚墙根儿站着哭去。你才被弥勒佛又给上了身呢!本都督是被你们给气的,气迷糊了,气迷糊了,你们懂不懂?”

    “啊,啊,啊!是,是,是!都督刚才是气的,气的!”众文武官吏互相看了看,一起心照不宣的点头。“都督切莫生气,成亲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议,稍后再议也行!”

    “是啊,是啊。都督,这个,当不当皇帝,也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关键,是咱们淮安军上下齐心,先给自己打下一片基业出来!”

    “对,对,吴指挥使说得对。到时候您想当皇帝,就当皇帝。想行那魏武之事,把小明王找出来当傀儡,我等也都听您的。反正我等这辈子只听都督的号令,其他人的号令一概当它是耳旁风!”

    ‘敢情我说真话,就根本没人信!’朱八十一看到众人这幅惶恐模样,就知道大伙在敷衍自己。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既然你们大伙今天已经提出来了,也不用再拖了。谁家的闺女看着合适,你们大伙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不过”

    又叹了口气,他目光扫过众人欣慰的面孔,“本都督的终身大事都被你们给包办了,将来当不当皇帝,如何当皇帝,总也得听听本都督的意见。别动不动给本都督来个劝进什么的,本都督可未必会吃那一套!”

    “应该,应该!”众人见他说话终于恢复了正常,赶紧连连点头。心中却悄悄嘀咕道,“这会儿自然是听您的。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大不了给您来个黄袍加身,届时,看你到底还装不装得了清高!”

    “呼——!”朱八十一继续长长地吐气。不用再考虑什么轮回不轮回了,领先半步是圣贤,领先一步是疯子。自己刚才,就差点被大伙给当成了疯子看。好歹还有个弥勒附体的由头在,否则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

    “刚才的事情,还有我那些话,谁也不准外传!”叹过之后,他少不得要跟现实妥协,然后着手弥补自己捅出来的窟窿,“连刘福通刘大帅都不敢现在就称王,咱们别做这个出头的椽子。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咱们今后到底走到哪一步!”

    “是,都督放心。如果谁敢将今天都督的话向外泄漏半句,属下第一个去找他的麻烦!”苏明哲迅速抹了把眼泪,带头向朱八十一表态。

    “都督放心,我等非那不知轻重之人!”其他文武齐齐拱手,发誓会让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自家肚子里。

    秘密这东西,向来就保不住。朱八十一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但好在他于这之前就以言辞狂悖,做事与常人迥异而著称。倒也不怎么害怕关于皇帝的论述被传出去之后,可能给自己招惹来的麻烦。

    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已经等同于一个小军阀。除了芝麻李的账偶尔需要买一买之外,其他豪杰怎么想,怎么看,还真没必要太在乎。

    想到这儿,他心里又是一阵轻松。四下看了看,笑着摇头,“行了,这话咱们都不再提了。说正经事!你们刚才不是要给我安排个老婆么?到底是谁家姑娘这么出色,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这”众人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齐齐将目光转向苏明哲。

    众目睽睽之下,苏先生也不能半点儿担当都没有。又拿手在自家老脸上抹了几抹,重新凑上前,涎着脸说道:“其实,其实都督也是知道的。属下,属下先前就跟您提过。放眼淮安城中,配得上都督身份的,除了,除了禄老夫子的孙女之外,恐怕别无他选。都督切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外边,外边的人都说咱们淮安军粗鄙。您,您连禄大儒的孙女都娶回家了,看谁,看谁还敢再拿这话说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幸福的古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幸福”的古人

    ‘敢情学问这东西还能在夫妻间传递的!’朱八十一横了苏明哲一眼,在心中悄悄嘀咕。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某些老科学家在晚年时候,总能一枝梨花压海棠了。原来根子在这儿呢。嫁给个有学问的老老公,另一方的学问值和智商都能瞬间翻番。

    不过这事儿搁自个儿身上怎么这般别扭?别人那都是嫁,轮到自己这就变成了娶。靠,杀猪的怎么了,那汉将军张飞还是杀猪出身呢,怎么网上说他擅画美人图?

    “此外,逯家是书香门第,所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气度雍容,是最佳的大妇之选!”见朱八十一有些不以为然,苏先生想了想,继续鼓动如簧唇舌,“有个知书达理的主母坐镇,都督的后宅不会不安宁。那郭子兴即便将女儿送上门来,也只能为侧室,影响不到都督今后的霸业!此外,早点把内宅的正主定下来,都督今后再心有所喜,就尽管吩咐一声便是。不会导致次序上的麻烦!”

    “等等?”朱八十一越听越不对劲儿,轻轻拍了下桌案,诧异地询问,“这又怎么跟郭子兴的女儿扯上了?本都督先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本都督对她不感兴趣!”

    “呵呵呵呵”四下里,立刻想起来一片心照不宣的哄笑声。特别是刘魁、吴良谋等年青人,一边笑,还一边互相挤眼,仿佛都看穿了什么秘密一般。

    “笑什么笑,都给我闭嘴,不准笑!”朱八十一被笑得浑身燥热,手掌在桌案上猛拍。“徐洪三,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督恕罪,末将,末将真的不知道!”徐洪三分明笑得眼泪都淌出来了,却故意装作满脸无辜。“您,您还是去问别人吧。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旁观者清个屁!”朱八十一大声骂了一句,目光再度转向刘魁,“刘焕吾,你来说?”

    “末将,末将是看到大伙笑了,所以,所以末将就跟着笑了!”刘魁一边捂着肚子猛揉,一边咳嗽着敷衍。

    “不说是吧,不说,那一会校场上见!本都督需要活动筋骨!”朱八十一恼羞成怒,只好祭出杀手锏。“徐洪三、吴良谋、刘魁,耿再成,你们几个一起去!”

    “都督,不关末将的事儿,真的不关末将的事情!”吴良谋的脸色立刻开始发绿,摆着着手大声求饶。

    陪朱都督校场活动筋骨,那不是纯粹找虐么?众将即便胆子再大,也没勇气真的拿兵器朝都督身上招呼。哪怕是木头刀剑,也怕一时失手,酿成千古大祸。

    可别人不敢下死手,姓朱的却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了场就跟个疯子一般,把一身蛮力发挥得淋淋尽致。二百斤的生猪随便伸手一拎就能扔上案板的角色,即便手里拿的是木头剑,拍结实了也能把人砸个跟头。一场比试下来,板甲表面肯定砸得凹凹凸凸,晚上往下脱时,抽着筋般疼。

    “慌什么,我又没说一定关你们的事儿!”朱八十一撇了撇嘴,大声冷笑,“今天就这么定了。咱们到你第五军的校场上去比。把你手下的弟兄们都叫出来看热闹。”

    这一招,可比杀了吴良谋还管用。后者立刻举起了双手,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回应,“认输,认输。末将认输还不行么?都督,都督喜欢长腿大脚丫的。昨天,昨天大伙都看出来了。您是跟朱重八惺惺相惜相惜,所以才忍痛割爱。但是,但是,您后来可是喝了一下午闷酒!”

    “我把你个杀材!”朱八十一绕过桌子打过去,打得吴良谋抱头鼠窜。“有那功夫不好好练兵,全把心思浪费在这上面了。我昨天喝酒,是因为,是因为惋惜。是因为我惋惜没能留下朱重八!”

    “是,是因为朱重八。因为朱重八!”众人不敢还嘴,望着他钵盂大的拳头,连连附和。

    “没事儿就都给我滚回去练兵!”朱八十一越描越黑,只好自认倒霉。“滚,全给我滚。本都督明天要亲自去各军校阅,哪个被我挑出毛病来,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是,末将告退!这就告退!”众人乱哄哄地答应着,撒腿朝议事厅外逃去。不能再说了,再说都督大人就真的恼羞成怒了,大伙见好就收吧!反正今天的最重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在一些小节上过多纠缠。

    “按礼,逯大人这样的门第嫁女,应该要有四个丫头陪嫁的!”苏先生却不能跟大伙一起逃走,必须留下来继续趁热打铁。“禄小姐平素伺候起居的丫头顶多是两个,另外两个,则可以根据都督喜好,到在族人或者母族的近亲家中寻找。”

    “四个?”朱大鹏生活在一夫一妻时代,根本不懂得古人的成亲细节。而朱老蔫虽然是个如假包换的古人,却是底层中的底层,这辈子能娶上媳妇都要烧高香了,更不可能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结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两只牛铃铛大的眼睛里头,闪耀的全都是小星星。

    “是啊,都督现在虽然行事低调,但大小也是一方诸侯。他禄老夫子即便再不讲究,也不可能让孙女儿自己孤零零一人坐着花轿进门。四个丫头是最少的,如果他真的心疼孙女儿,至少应该陪送八个。”

    “等等,您老人家再等等!”朱八十一眼前又开始发黑了,拼命揉自己的太阳穴,才能保持头脑清醒,“我这次到底要娶几个老婆?”

    “一个啊!”苏先生被问得一愣,信誓旦旦的保证,“就一个,都督您放心。除非您自己提出来,属下保证不给您再安排第二个。”

    “那其他的八个女人呢?”朱八十一觉得自己正一寸寸往陷阱里头掉,手脚如何忙碌都爬不上来。

    “那都是媵,随嫁。帮逯家小姐固宠的,顺带帮您开枝散叶的。最少四个,没上限。看逯家对女儿的重视程度!”

第一百七十三章 江山如此多骄

    第一百七十三章江山如此多骄

    “固宠?”朱八十一又听到个新鲜名词,脑袋一阵阵发懵。他发现花雕酒这玩意儿可真不是个东西,喝得时候软绵绵热乎乎颇为舒服,可后劲儿从昨天晚上一直延续到现在,让他的肢体反应速度和对语言的理解能力都成倍降低,剩下的还不到平时的三分之一。

    “是啊,都督,都督怎么着也是一方诸侯。正妻虽然只娶一个,但平妻、侧室将来是少不了的。逯小姐从娘家带过来的,无论是贴身丫鬟也好,同族姐妹也罢,好歹都是她的自己人。将来即便生下儿女,也跟她有血脉相连。可都督的其他侧室,就完全不同了。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不同的一大家子,真的要争斗起来,不比两军相交轻松哪去!”苏先生虽然也出身于底层,好歹是做过弓手的,没吃过猪肉却见到过猪跑,根据自己以前道听途说来的传闻,煞有介事地解释。

    拉帮结派,还要宫斗?朱八十一越来越觉得前途一片黯淡。怪不得那些古代帝王里头罕见有高寿者,换了谁,天天连睡觉都在刀光剑影里头打滚,恐怕也免不了要遭受池鱼之殃。

    正仓惶间,却又听苏先生振振有词的补刀,“都督不必担心,以逯鲁曾的权谋本事,教出来的孙女肯定肯定不会太差。正所谓娶妻取贤,纳妾纳容。这管家大妇么,什么容貌、性情、女红之类,都是次要。最关键的一项,就是能镇得住后宅。让宅子里什么山精水怪都规规矩矩!”

    喀嚓!朱八十一忽然就觉得头顶打了个炸雷,眼前一片漆黑。无边的黑暗中,偏偏还有个穿着紧绷绷的西装,带着厚底儿眼睛,长着僵尸般面孔的女HR向自己缓缓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露出不多不少正好八颗牙齿,颗颗闪着冷光

    “都督,都督——!”苏先生见他的眼神又开始发僵,抬起手,关心地探向他的额头。“您,您不是又,又被弥勒菩萨给附体了吧?都督,都督,朱老蔫,这个月的磨刀钱”

    “滚!”朱八十一及时缓过神,用一声怒喝打断了苏先生的试探。

    “是,都督,您尽管歇着,其他的事情全交给我!”苏先生大声答应了一句,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跑了几步,却又缓缓地回过头来,带着几分试探说道,“都督,您刚才不是故意装来吓唬我的吧。成亲的事情,刚才大伙可都听见您亲口答应了。如果您试图反悔的话”

    “滚!老子几时说话不算过?!”朱八十一又怒吼了一句,恨不得追上去将苏先生当场给掐死。

    “那,那都督您尽管休息。其他,其他全交给属下去张罗。事不宜迟,这个月十八,就是个天德黄道,利嫁娶,乔迁,破土”苏先生又躬了下身,絮絮叨叨地补充。

    “随便你去安排,反正老子这二百多斤就交出去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朱八十一抓起一只茶杯,将苏先生直接砸出了门外。

    “哗啦!”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朱八十一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苏先生的离开而变得有一点儿好转,像只困兽般在议事厅里来回踱步。

    被包办了,自己的婚姻被一群古人给包办了。新娘子的面儿都没见过,极有可能是个霸气侧漏的女HR。老天爷,您老玩够没有。别人家穿越,都是成堆成堆美女哭着喊着往家里边冲,身份除了公主、郡主之外,至少也得是个武林高手,生物学科带头人什么的。而到了我这里,居然就变成了女HR,还是家传的宫斗手段,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众亲信侍卫第一次见他如此烦躁,吓得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贴着墙壁悄悄向外挪。谁料刚挪到一半儿,耳畔却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徐洪三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外边去!”

    “是!”大伙干脆利落地回应一声,同情地看了看满脸苦涩的徐洪三,如蒙大赦般的逃出去了。只留下后者,小心翼翼地缩在一根柱子旁,茫然不知所措。

    “走过来,躲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揍你?”看到对方那幅小受气包模样,朱八十一就觉得心头火焰翻滚。

    “是,都督!”徐洪三低声答应着,一小步一小步朝前挪,“都督,您的头还疼么?要不然,末将命人给您去弄一碗醒酒汤去?”

    “怎么不疼,我看到你们就立刻开始头疼!”朱八十一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大声说道。“说,今天的事情,到底是谁挑的头?趁着我还有耐心,别敷衍。否则,咱们就校场上见!”

    “都督,都督息怒。真的,真的不关末将的事情啊!”徐洪三最怕的就是光挨打不能还手,立刻很没义气地大声求饶,“不是今天早晨,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了。也没人故意要挑头,只是苏先生,逯老先生,还有大伙,大伙都觉得,不能给那个郭子兴的长腿女儿机会。所以,所以酒宴散了后一核计,就把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

    “郭子兴的女儿?怎么又跟她扯上了?”朱八十一听得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追问。自打昨天见了朱重八夫妻两个,他身边的事情就越来越邪门儿。每个人都变得稀奇古怪,每个人都紧张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都督,都督您不记得了么?”反正已经开始“出卖”同道了,徐洪三索性“出卖”到底。“昨晚属下陪着朱重八回来向您辞行,您那边酒宴还没散。硬拉着姓朱的对干了三大碗,然后又勒令胡指挥使带着一个营的弟兄将姓朱的和那个长腿女人护送到泗州。”

    “有这么回事儿?”朱八十一再次用力揉自己的太阳穴,却发现记忆里真的是一片空白。花雕酒后劲儿太邪门了,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否则真弄出个‘悔不该酒后错斩郑贤弟来’,麻烦可就大了!(注1)“嗯!”徐洪三拼命点头,“在朱重八走了之后,您还跟大伙说,那个朱重八是什么‘心有猛虎,趴在什么花上嗅啊嗅的’。说甭看此人现在性子宽厚稳重,等将来,却会变得极为狠辣。还说,还说那个长腿女人,虽然现在看上去很不懂事,却是个少有的菩萨心肠,她活着,朱重八心里的那头老虎才不会跳出来吃人。如果哪天她死了,朱重八,朱重八就会变成一个古今罕见的暴君,把,把身边的弟兄杀个干干净净。”

    “啊?这都是我说的!”朱八十一吓得张大嘴巴,肚子里头寒气滚滚。这下,他再也顾不上追究到底是谁带头要给自己包办婚姻了。酒后失言,把道听途说来的“天机”全都给泄漏了出去。怪不得会把苏先生等人给吓得神经过敏。

    “是啊!”徐洪三继续拼命点头,“您还说,如果没有您,将来得天下的肯定是朱重八。但是您偏偏不信这个邪,偏偏要跟跟朱重八比上一比!”

    “啊!我居然会这么说?”朱八十一拼命揉自己的脑袋,后悔得肠子都快发黑了。“那,那禄老进士和苏先生他们呢,他们怎么说?”

    “苏先生说您是喝多了,所以口不择言。逯先生,逯鲁曾老先生,却说您昨天的表现,跟戏文里头那段,青梅煮酒,什么青梅煮酒论英雄,有的一拼!就是不知道,谁是您眼睛里的孙伯符?”

    “还好!”朱八十一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当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没告诉大伙,朱重八当皇帝才是正史。自己,淮安军,还有淮安军中大部分人,原本不该在这世界上存在!

    “然后,然后您又可着劲夸,说郭大脚是个好女人。无论谁娶回家,都是福气。说那个女人能保持良善本性到终,根本不会因为地位的改变而改变。还说,还说只有像她那样只有身子骨结实,大脚能跑能跳的女人,才会生出结实的孩子。小脚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有限。非但生不出好孩子,也教不出好孩子来。”见朱八十一不是想找借口收拾自己一顿,徐洪三胆气渐渐恢复,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家都督昨晚的胡言乱语全给抖了个干净,“您还说,好女人被朱重八给娶走了。但这片江山,您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不能,不能让老朱由着性子来!有些东西,他根本看不到。但是,但是您至少比他能多看好几百年!您,您还趁着酒兴,给大伙念了一段词。禄先生说,词做得极好,就是只有下半阙。问您上半阙,您却说没记住。问您哪位英雄所做,您说不告诉他们!”

    “词,我还背了古词给他们听?”朱八十一额头冷汗滚滚,用颤抖的声音追问。“我背得哪几句,你,你复述给我听听?”

    “是!”徐洪三先是大声回应,然后将手直接指向墙壁,“逯先生,逯先生怕大伙记不住。昨天当场命人取来纸笔,将都督您的大作誊了一遍,就在,就在那挂着呢!”

    “啊?大作?怎么会是我的大作!”朱八十一又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朝徐洪三手指方向看去。

    “当然是您的大作了。逯先生说,非都督这等胸怀霸图者,定然写不出有此等气魄的好词来!”徐洪三用兴奋的声音继续解释,朱八十一却是充耳不闻。双目紧紧盯着墙壁上逯鲁曾亲笔誊抄的半阙古词,泪如泉涌。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注1:传说中,赵匡胤和他麾下猛将郑子明是结拜兄弟,赵匡胤篡了另外一个结拜哥哥之子的皇位之后,怕郑子明效仿,就借着喝醉酒的理由,把郑子明给杀掉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婚姻小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婚姻小事

    晕死!抄谁的词不好,仗着几分酒胆儿,居然把润芝先生这阙沁园春给抄了!且不说这阙词的艺术水平寻常人拍马也达不到。光是词中所表现出来的霸气,恐怕古往今来的诗词里头也能数得着!

    然而事到如今,朱八十一想否认这半阙词不是自己所写,都不可能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再加一个成吉思汗,把历史上数得着的帝王,挨个给贬低了个遍。除了他这个大反贼之外,寻常书生,谁有胆子写这种反词?一旦被“有心人”给告了官,全家的脑袋加一起都不够砍!

    既然是穿越了时空,朱八十一倒是不怕被人追讨版权。但问题又来了,纸上至今还空着的上半阙,让他朱八十一拿啥来顶账?这年头徐州一带虽然不像朱大鹏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那么暖和,但冬天下雪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更何况词的上阙开篇就点明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对于一个连徐州城都没出过几次的杀猪汉来说,除非是做梦,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不过,他很快就顾不上再为词的上半阙问题而烦恼了,传说中的天德黄道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两世处男朱八十一该大婚了。

    虽然苏先生和禄老夫子两个本着,“只争朝夕,能从简就从简”的原则,婚礼的当日,大总管府邸,依旧是热闹异常。

    因为男方家中没有长辈,所以芝麻李拖着病体赶了过来,为自己麾下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的爱将主婚。女方则由逯鲁曾的两个弟子辈出面,与男方答礼唱和。周围的红巾各路诸侯,凡是得到消息后能赶得及者,都专门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甚至连远在汴梁的刘福通,都派麾下爱将关铎,押送了一船金银珠宝从黄河上赶了过来。

    据说婚礼的一个重大作用是,耗尽新郎新娘的勇气,让他们轻易不敢再结第二次。在朱大鹏的记忆里,也有几场二十一世纪的婚礼,隆重而又疲惫。朱八十一提前预习过后,基本感觉是婚都是给别人结的,对当事人来说,等同于一场磨难。等轮到他自己,才豁然发现,这岂止是一场磨难,简直比小时候经历的那几场天灾都不逊多让。熬着,熬着,他就彻底失去了自我,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周围的宾客随意摆布。

    好在这个时代的风俗相对保守,不怎么流行闹洞房。新郎官跟宾客应酬到半夜,被大伙开上几个善意的玩笑,然后就有长者出面,接下新郎官,与男宾客们继续开怀畅饮。然后自有男方的兄弟姐妹将他簇拥着送进新房,再由一个儿女双全的嫂子辈人物弄些五谷朝洗床上一撒,唱上几首祝福歌。大伙就哄笑着退去,将整个空间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一对新人。

    当洞房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朱八十一才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同时,他悲哀的发现,接下来该怎么办,根本没人教导过自己,而无论是朱大鹏,还是朱老蔫的记忆中,也都同样是一张白纸。

    蜡烛很亮,是淮安城的手艺人用大食国贩运过来的鲸蜡,混了龙涎香和蜂蜡做的,点起来还带着一股股淡淡的甜味儿,很是提神醒脑。在烛台之下,有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摆着一双表面镀金的长筷子,一个小巧的酒壶,还有一对精致的鸳鸯杯。左跟右刚好是一对,一雌一雄,含情脉脉,看上去好生温馨。

    距离托盘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个漂亮的茶壶,和几只干净的茶盏。也由朱漆托盘盛着,精致中透着几分奢华。他喉咙微微动了几下,咽了口吐沫。起身走到桌子旁,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茶,大口大口灌了进去。然后却依旧觉得口渴难当,再倒了第二杯,第三杯,一口一口地往下灌,却越喝越没有主意。

    “夫君,能,能给妾身也倒一杯茶水喝么,妾身,妾身蒙着头,看,看不见路!”一个比蚊蚋嘶鸣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忽然从喜床上响了起来,吓得朱八十一手一哆嗦,半盏茶都泼到前大襟上。

    “好,好的!”深吸了一口气,他举目四望,确定说话的人肯定是坐在床沿上的新娘子。连声回答着,倒满了一杯茶,给对方递了过去。“给!”

    “谢谢夫君!”女子低低的道了声谢,起身来接。不料视线却被红盖头所阻挡,脚下绊了绊,跌跌撞撞向桌子角栽了过去。“啊——!”

    “小心!”朱八十一手疾眼快,立刻放下茶盏,一把抱住新娘子。温香软玉搂了满怀,红盖头滑歪到一旁,露出一张布满了红晕的精致面孔。

    不是霸气侧漏的女HR,也没有宽边大眼镜。是一个脸蛋圆圆还略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妙龄萝莉,睫毛很长,鼻子有点小,挂着耳环的耳垂红得透明,宛若两粒晶莹的玛瑙。

    “夫君,夫君,盖头,盖头要用金筷子掀下来的!否则,否则不吉!”小萝莉羞得半天不敢睁眼,却挣扎着用手捂住盖头的另外一半,低声提醒。

    “啊,还有这规矩,我不知道!”朱八十一的心神瞬间从不可知的二次元世界被拉回,托着婴儿肥小萝莉大步流星走向床榻,向放无价重宝一般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快步走到烛台下,抓起镀金筷子。

    再回头,对方已经坐得像先前一样端端正正。大红色的盖头也跟先前一样,严严实实地挡在头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动作这么快?朱八十一忽然感觉到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大步走回床边,把心一横,用金筷子挑起大红盖头。

    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依旧是那张圆圆的萝莉脸,略带一点儿婴儿肥,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紧张地颤动。不是棺材脸HR,也不带丝毫传说中的当家大妇霸气。如果用朱大鹏的那个世界眼光看,她只能算一个长相甜美的初中生。

    “初中!”朱八十一的手又是一哆嗦,有种罪恶感在心底油然而起。可不是么,及笄刚好十六岁,这个女孩刚刚及笄,在朱大鹏的那个年纪,可不是初三或者高一的学生么?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成了二次元世界里的猥琐大叔,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有意无意间,却看见了对方刚刚开始鼓起的胸脯,纤细的腰肢,长长的裙子,还有裙子边缘刚刚露出了少许的一双绣鞋。

    不大,但也绝对跟所谓三寸金莲扯不上半文钱干系。只是显得略瘦,不知道是被绣鞋衬托得,还是其他原因,有点儿像被后世修图神器修过一般,纤细中透着几分诱惑。

    “夫君,妾身,妾身口渴!”蚊蚋般的声音再度从耳畔传来,隐隐带着几分娇羞。

    “哦,水,水在这儿,在这儿!”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从对方的绣鞋上收回来,转身去找到刚刚放下的茶杯。重新倒了满满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给对方。

    婴儿肥接过茶杯,如饮琼浆般喝了下去,尽管仪态非常斯文,却无法掩盖她干渴的事实。

    将一个小萝莉生生渴成这般模样,这事儿瞅着就觉得不地道。朱八十一快速抓起茶壶,给婴儿肥又倒了满满一盏,然后看着对方小口快速喝水的模样,爱怜地询问,“你,他们,他们没给你喝水么?”

    “胡家嫂子,胡家嫂子说,今天要坐床,不能多喝水!”婴儿肥不敢抬头看他,红着脸,用极低的声音解释。

    “坐床,坐床是什么意思?”朱八十一对这个时代流行于有钱人家的结婚礼仪是一点都不懂,犹豫了一下,继续低声询问。

    “就是,就是进了,进了门后,要,要一直坐在这里。直到,直到夫君进来前,不能,不能离开!否则,否则,不,不吉利!”婴儿肥的脸色红得几乎滴出血来,用更小的声音回应。

    “还有这么一说。那你吃东西没?饿不饿?我马上让人送东西来给你吃!”朱八十一皱了下眉头,有些关心地追问。花轿入门讲究在中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而眼下已经是半夜。整整十几个小时水米不沾,这结婚对女方来说,更是一场折磨。

    “别!”婴儿肥腾出一只手,迅速拉了他一把,然后又将手指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我,我不饿。胡家嫂子,胡家嫂子傍晚时,偷偷喂了我两块糕。就是,就是糖霜放得有点儿多,有点齁!”

    晕死!朱八十一摇了摇头,对婴儿肥的遭遇好生同情。“那你慢慢,慢慢喝着。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已经,已经不那么渴了!”婴儿肥将手中杯子躲了躲,低声回应。然后又慢慢将里边的茶水喝干,喘了几口气,抬头偷看了一眼,继续小声说道,“夫君,我想,我想站起来走一走!坐得时间太长了,腿,腿有点儿麻!”

    “行,我扶你!”看到对方那小心翼翼模样,朱八十一立刻雄性保护欲发作。抬手扶住对方的一只胳膊,缓缓将婴儿肥往起拉。“慢点儿,别着急,脚用力往下踩。这是血脉不通畅的缘故,用力踩几下,让血液循环开就好了!”

    “唔!”婴儿肥低声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一步一步慢慢挪动。腿麻得估计有些厉害,她走得很慢,很费力气,完全靠朱八十一的胳膊支撑,才不至于软软的倒下去。但是走了四五步之后,却又主动将手从朱八十一个小臂上挪开,一边摇摇晃晃地努力恢复平衡,一边用略带焦急的语气解释道,“妾身,妾身是腿麻,所以,所以才走不稳当。不是,不是因为,因为脚小,也不是,不是因为腿上有残疾!”

    “我知道,你不用怕。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腿脚上都没毛病。”朱八十一被说得先是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的补充。

    自己喜欢大脚的名声,算是彻底传扬开了。以至于婴儿肥被吓得要专门解释一番。天可怜见,我朱八十一只是说,不喜欢缠足的女人而已,可没说过喜欢一尺八寸长的大脚片儿。怎么传来传去,就完全变了味道儿。

    心里虽然小声嘀咕着,他的目光却鬼使神差般,又朝婴儿肥的绣鞋上扫去。越看,越觉得纤细得有些不成比例。

    “妾身,切身的脚,是不是很难看?!”婴儿肥敏锐地感觉到朱八十一的目光所在,将绣鞋朝裙子下迅速藏了藏,带着几分恐慌询问。

    “不,一点儿都不难看。”听对方声音里带着颤抖,朱八十一赶紧将目光收回来,非常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只是觉得鞋子很瘦,你,你不觉得夹脚么?”

    “是,是缠过的。不,不过已经放开了。不,不影响走路!一点儿都不影响!”婴儿肥的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低着头,委委屈屈地保证。

    “缠过,不会吧?”朱八十一眼前立刻闪过一张丑陋的图片,瞪大了眼睛,低声回应,“不过也没关系,趁着你年纪小,放开之后,骨架还有机会恢复!否则,真的成了三寸金莲,就彻底残废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妾身,妾身已经放开了好几年了啊!”婴儿肥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委屈。“谁家缠足一直缠到老啊,只是缠上一年半载,不让脚长得太宽就行了。怎么会缠一辈子?还,还三寸金莲。要是真的只有三寸长,那,那怎么可能站得稳?”

    “缠一年半载,不让脚长得太宽?”朱八十一瞪圆眼睛,本能地觉得事实与自己想象有些出入。“不是缠成这么大一点儿么,整个骨头都折断了。像个驴蹄子般!”

    “噗哧!”婴儿肥被他打的比方彻底给逗乐了,精致的脸上洒满了烛光。“都是亲生女儿,谁家爷娘舍得下那么重的狠手?随便缠上几下,不显胖就行了。夫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真是怪诞的没边儿。”

    “这个,这个,呵呵,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朱八十一当然不能说,后世互联网上,就有三寸金莲的图片。看了之后,绝对能止小孩儿夜哭。挠挠头,讪讪地回应,“你应该也知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唯一的姐姐还被人抢了去做妾,所以,所以从来没人给我认真地解释这些。”

    “夫君的身世真是可怜!”婴儿肥立刻再不顾上委屈,看着朱八十一棱角分明的面孔,满脸同情。“不过老天也算看顾夫君,让您于困厄之中,得遇良师。画沙习字,照雪夜读”

    “等等,等等”朱八十一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举起一只手,低声追问,“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啊?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夫君难道连妾身也要瞒过么?”婴儿肥调皮地看了看他,低声反问,“若是没有十年寒窗苦读,夫君怎么能写出那阙旷绝古今的‘沁园春’来。神授之说,终是虚妄。且那弥勒菩萨,念得是佛经,在诗词一道,并不见长!”

    “这,这阙词,真的是别人写的。我只是听过几遍,就背了下来!”朱八十一被看得心里直打哆嗦,侧开脸,非常心虚的解释。不只是因为盗版了太祖的词,而是因为对方的笑容和眼神。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要抱在怀里,长出狼的指甲和牙齿。

    谈起诗词来,婴儿肥立刻一改先前娇羞脉脉的模样,又看了朱八十一几眼,非常自信地说道,“夫君莫要忘了,妾身的祖父,可是天历二年的榜眼。全天下的词,他老人家没读过的还真不多。偏偏夫君这里,就突然冒出来半阙。并且除了夫君这等豪杰之外,寻常人谁也写不得!”

    “这,这个”朱八十一急得额头直冒汗,却是浑身长着嘴都解释不清楚词的来源。他当初酒喝多了,只想着表达一下,自己不肯向朱重八认输的心情,谁想到,毛老人家的词居然霸气如斯,霸气到连跨唐、宋、元三代,竟无人敢于认领的地步!

    婴儿肥却沉浸在她自己塑造出来的英雄世界里,满眼都是星星,“有苏词之豪迈,辛词之激越,却无苏辛俩位大家的悲苦郁抑,几可自成一家,开宗立派。夫君勿急,夫君的师父,就是妾身的师父。夫君不想给他老人家带来麻烦,妾身定然会竭力替夫君保守秘密,绝不让外人知道,夫君其实早有师承!”

    “嗯,也罢,也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你!”朱八十一实在无法跟对方解释,只好听之任之。

    “什么叫妾身说什么就是什么?”婴儿肥却用力摇了摇头,郑重纠正,“夫君的恩师,自然也是妾身的长辈。夫君现在怕给他老人家带来灾祸,不肯透漏他的名姓。等将来夫君赶走了蒙古人,妾身,妾身自然要随夫君一道,去给他老人家敬一盏水酒,以谢他老人家对夫君的点拨教化之恩。”

    “好吧,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找他!”朱八十一彻底没了辙,有气无力地答应。

    “就是不知道,届时他老人家,能不能认可我这个儿媳!”婴儿肥忽然又红了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嘀咕。

    “这个,这个”朱八十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对方吹弹得破的面孔,心里的犯罪感越来越强烈。

    “啪!”鲸蜡跳了跳,溅出几点火星。龙诞香和蜂蜜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令人血液流速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加快,加快。快得无法停顿下来,无法遏制心头的欲望。

    “夫君,妾身的脚,真的不难看么?”偏偏有人不知道危险,抬起头,带着几分期盼询问。

    “嗷呜——!”朱八十一忽然听到了一阵狼嚎,然后浑身上下一片燥热。

    “夫君,你脱妾身的鞋子干什么?”

    “夫君,还没喝合衾酒呢!”

    “夫君,蜡烛,先熄了蜡烛!”

    “夫君”

    “啪!”鲸蜡又跳了跳,红色的烛光摇曳,照得整个世界春意盎然。

第一百七十五章 琐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琐事

    第二天早晨,半梦半醒间,朱八十一觉得脸上痒痒得厉害。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另外一双眼睛就贴在自己鼻子尖上,瞳孔里倒映着瞳孔。

    “啊!”朱八十一打了个激灵,立刻睡意全消。伸手在身边连摸几下没摸到杀猪刀,这才想起来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眼前被吓得珠泪盈盈的女娃娃到底是谁。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见对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模样,朱八十一心头立刻发软。掀起半截被子盖住女孩的双腿,带着几分嗔怪询问。

    “妾身,妾身得叫夫君起床。”女孩先扯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蚕茧般,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应。

    “起床,这才几点啊!”朱八十一看了看刚刚开始发白的窗户纸,有些奇怪的追问。

    “几点,夫君问的是时辰么?”女儿被问的微微一愣,想了想,低声回应,“应该是卯时一刻,外边的鸡已经叫过头遍了!”

    “我的天,才五点半!”朱八十一心中偷偷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娃娃脸,很怜惜地问道:“你不困么?困就再睡一会儿。”

    “不困!”娃娃脸轻轻摇头,但眼睛里红丝却出卖了她,让她根本无从遮掩,“嫂子们说,以后每天早晨,妾身都得叫夫君起床。”

    “我今天不想早起!”朱八十一打了个哈欠,用手轻轻拍打自己身边,“你也再睡一会儿!起那么早干什么?家里又没公公婆婆等着你去倒茶!”

    还带着体温的床铺,绝对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然而娃娃脸在打了个哈欠之后,却用力摇头,“妾身不睡,夫君如果还累的话,就自己睡吧,妾身在旁边看着。等再过半刻钟,再叫人进来伺候夫君梳洗!”

    “为什么?我不跟你说过,今天不用早起了么?”看到她那幅认真的模样,朱八十一觉得好生有趣。用胳膊将头支撑起来,对着娃娃脸的眼睛询问。

    娃娃脸赶紧将距离稍稍拉开一些,红着脸继续摇头,“夫君不能赖床,否则,别人就会说,是妾身的错,让夫君贪恋美色,荒废政务!”

    “这都什么烂七八糟的?!”朱八十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苦着脸摇头。“如果因为娶了你,我就把正事儿全给耽搁了,那我的自制力也太差了一点儿吧!况且底下人各管一摊子,哪有那么多政务需要我亲自处理啊!躺下,赶紧躺下。这都深秋时候了,小心着凉!”

    “夫君说的是真话?”

    “我没事儿干糊弄你干什么?”

    “真的不需要早起?”

    “不需要!淮安不过是一个府,如果小小府尹每天都忙得连个睡觉功夫都没有,那当了皇上的,不得活活累死?!躺下睡觉,再啰嗦小心家法伺候!”

    “唔!”这句话,比前面所有话都好使。娃娃脸“哧溜”一声钻进被窝里,将头扎在被子下再也不肯露出来。

    因为长时间露在外边的缘故,她的丝质睡袍又凉又滑。隔着衣物,却别有一份柔软透过来,令朱八十一心猿意马。想想昨夜的荒唐,再看看被子上某处高高的隆起,他就有些举棋不定。

    已经正如禽兽过一回了,犯不着再装禽兽不如。可这小小的骨头架子,万一给折腾散了

    正犹豫间,被窝中的女孩忽然又悉悉索索动了起来。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好像想要遮掩什么东西。每一次动作,都让朱八十一觉得心痒难搔。

    “你在干什么啊?”终于,他忍耐不住,伸手将辈子掀开一条缝隙,低声询问。

    “别,别看!”娃娃脸被吓了一跳,大声抗议。随即,将手里的东西迅速向身后藏去。

    “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咱们都夫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朱八十一感觉好生奇怪,歪了歪头,继续刨根究底。

    “这,这是”娃娃脸的面孔红得就像被蒸熟了的螃蟹般,娇艳欲滴。手中的东西在身后又多藏了片刻,终于无法躲避朱八十一的目光,乖乖地将其交了出来。“是,是要交给婆婆的。都,都是夫,夫君昨天惹的祸,夫君”

    话说到一半儿,她再也说不下去。头继续朝被子里缩去,仿佛可以打个地洞逃走。

    “这是?”朱八十一又愣了愣,借着窗户纸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看清楚眼前是一片厚厚的白布。已经被折叠得方方正正,但被蓄意藏起来的位置,依旧有一团刺眼的红。

    “都怪夫君,都怪夫君!”娃娃脸被问得浑身滚烫,再顾不得往下钻,举起两只小拳头,朝朱八十一大腿上猛捶,“坏死了,坏夫君,昨天晚上弄得人家好疼!啊——,这是?不要——!”

    “啾啾啾啾——!”早起的鸟儿红着脸拍动翅膀,不忍再继续偷听屋子里的声音。

    清晨阳光透过云幕,将厚厚的纸窗镀上一抹桃红

    当朱八十一第二次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将胳膊探出被子伸了个拦腰,他正准备翻身起床。腿还没等着地,耳畔已经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问候声,“老爷醒了!”“老爷您不多歇息一会儿了么?”“老爷你慢点儿,妾身伺候您更衣!”

    “啊——!”朱八十一防身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一群莺莺燕燕,满脸难以置信。

    这一惊,被清晨时吃得更大。清晨时他虽然睡得迷迷糊糊,好歹面对的只是一个女人,很容易就想起其中因果来。而现在,却是,三、四、五、六、七,八,整整八个,年龄都在十四到十八岁之间,每个人都陪着笑脸,动作无比小心翼翼。

    第九个女人缓缓从窗口处走过来,娃娃脸上带着几分调皮,“妾身见夫君睡的沉,就把姐妹们都叫进来提前做准备了。没吵到夫君您吧?”

    “姐妹?”朱八十一又发了好半天呆,才终于想起来,苏先生曾经给自己灌输过的婚姻知识。一个老婆,八个娘家陪送侍妾。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天,这该死的古代,怪不得男人的平均年龄都过不了三十岁。再勤快的牛儿,同时耕这么多亩地也得活活累死

    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却又听娃娃脸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夫君不用动,让姐妹们伺候您就好。哪里伺候得不合夫君的意,您就直接说。今后大伙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呢,彼此间没必要太客气!”

    “啊,呃,那,那好吧!”朱八十一大窘,满脸通红地摆手,“其实,其实这些事情,我,我自己来就行。我又不是没长着手和脚,干什么要别人伺候?”

    “夫君日理万机,妾身伺候夫君是应该的!”众女立刻蹲下身去,满脸惶急地回应。“如果妾身伺候的不好,夫君尽管责罚。妾身,妾身们绝不敢有怨言!”

    “这又是哪跟哪啊?”见到众人娇娇怯怯的模样,朱八十一瞪圆了眼睛,求救般看向娃娃脸。

    “大伙都起来吧!夫君不是嫌你们伺候得不舒服!”娃娃脸促狭地笑了笑,把头转向手足无措的众女。“咱家夫君是大英雄,大英雄行事,当然跟寻常人不会相同。今天是第一天,把大伙一起叫进来,主要是为了跟夫君碰个面儿,见个礼。以后早晨洗漱,我一个人伺候就行。需要劳烦众姐妹的时候,自然会叫大伙进来!”

    “是!夫人!”众女感激地答应了一声,又向娃娃脸行了个礼,然后才慢慢站直了身体。

    “这算什么,宫斗?”朱八十一茫然看着眼前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如坠云雾。

    娃娃脸是当家大妇,其他八个妙龄少女是陪嫁,从法律上说,他们从今天起,就成了一家人。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各自喜欢什么,脾气性情又是如何?

    知道他以前过得全是清苦日子,娃娃脸也不多来烦他。先指挥着众女将他的里衣、外衣、袜子、鞋子、从上到下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将他请到梳妆台前,一边耐心地帮他梳头,一边小声说道:“夫君别烦,这是第一天,情况有些特殊。以后不会每天都是这样。”

    “我知道!”毕竟是融合了两个灵魂都没疯掉的人,朱八十一的适应力极强,短短一刻钟左右功夫,已经从最初的困惑中恢复了几分神智,并且开始从不同的角度猜测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夫君知道什么?”娃娃脸的手一哆嗦,映镜子里的大眼睛开始忽闪忽闪。

    “知道很多!”朱八十一冲着镜子呲了下牙,笑着连连摇头,“后宅是你的势力范围,我不干涉!”

    “夫君在说什么呀?妾身,妾身根本听不懂。”娃娃脸上立刻又布满了红云,垂着眼皮,梳在头发上的梳子微微用力。

    “你今年多大了?”朱八十一爱怜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接过梳子,自己对付乱蓬蓬的头发。

    “十七,再过俩月就十七了!”镜子里的娃娃脸更红,蚊蚋一般回应。

    “小小的年纪,就别学那些费力气的事情。学得越多,老得越快!”朱八十一又轻轻在对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笑着低声要求。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异化

    第一百七十六章异化

    实习,娃娃脸在未雨绸缪!努力当一个霸气侧漏的HR,管理好一个大大的后宫!

    眼前另外八个少女都是她的陪嫁,并且除了她的近亲姐妹之外,就是以前的贴身丫鬟。其中有个朱八十一好像还在逯鲁曾家里见过,差点被老老进士给打了板子的。即便她的管理手段有所疏漏,所出现的问题也只是人民内部矛盾,不会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而一旦她的宫斗本事还没掌握娴熟,淮安大总管的府邸又多出第十个女人,那彼此之间的“厮杀”,就是敌我矛盾了。才没人会给她锻炼和改正的机会!

    几乎在瞬间,朱八十一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娃娃脸小萝莉脱去画皮,船上黑西装,带上大眼睛,手里拎着一卷合同嘿嘿冷笑

    “为夫我事情多!”努力眨了几下眼睛,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还没黑化的脸,很严肃地低声说道,“短时间内,没功夫娶别的女人。所以你也别急着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大家既然住进了一间屋子,就是缘分。和和美美的不就挺好么?何必用弄得像个战场般,整天硝烟弥漫的?那样,你会很累,我也会很累。弄来弄去,家就没有家的味道了!”

    “啊!”娃娃脸愣愣地抬起头,眼睛张得老大。随即,瞳孔周围就迅速笼上了一层水雾。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在朱八十一心里,这件事的严肃性,用快速将头低了下去,鼻子在自家丈夫的脊背上来回挪动,“人,人家没有,没有那个,那个意思了。人家,人家第一次有了这么多姐妹,所以,所以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废话,你还想第二次是怎么着?”朱八十一后背给蹭湿了一大片,气得将娃娃脸扯过来横在膝盖上,作势欲打。猛然间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外八个女人在,扭过头,把眼睛一瞪,装出一幅凶神般的模样来呵斥,“刚才我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听到了就都给我记在心里头。咱们老朱家,不准在后宅里互相算计。否则,一旦被我抓到,第一次打板子,第二次关小黑屋,第三次就逐出门去,任她自生自灭!”

    “是!老爷!”众女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齐齐行了个礼,大声答应。

    “听到了就先下去等着,过会儿大伙一起吃早饭。”朱八十一虎着脸又吼了一嗓子,斥退众女。然后低下头,琢磨该给娃娃脸什么惩罚。

    琢磨来琢磨去,终是不忍心下手。轻轻叹了口气,将娃娃脸放下来,笑着说道:“行了,念你这次是初犯,板子先记下,准许戴罪立功。”

    “夫君没正形!”娃娃脸又羞得像只熟螃蟹般,一边向旁边躲,一边娇声嗔怪。跑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之后,却又回过头来,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追问,“为什么第一次打板子,第二次才是找间黑屋子关起来?难道关黑屋子,比打板子还可怕么?”

    “这个,是军中的规矩!”看着对方好奇宝宝般模样,朱八十一少不得要耐心地解释,“军中那些弟兄皮糙肉厚,打一顿板子等于挠痒痒。但找间黑洞洞的屋子往里头一关,再刺头的家伙,三天下来也得脱层皮。所以关小黑屋,肯定比打板子可怕得多!”

    “谁家军中的规矩,妾身以前从没听说过!”

    “淮安军!为夫这里独创的手段!”

    “是师父教夫君的么?他老人家可真厉害,什么事情都懂!”

    “是!”朱八十一被娃娃脸的发散型思维打得半点儿脾气都没有,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点头。

    “那铸炮,造水车,还有城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不是也是师父偷偷教给你的?”娃娃的好奇心却欲盛,继续眨巴着眼睛询问。

    “是!”反正有个不知所踪的师父,肯定比魂穿容易理解,朱八十一干脆顺水推舟,一股脑地全承认了下来。

    “怪不得,淮安城在短短三个月内,变化会这么大。”娃娃脸拍了下手掌,满脸崇拜,“原来师父是隐居的大贤,修的便是济世活人之术。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来天下将乱,所以提前把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了夫君。然后再假夫君之手,惠及天下苍生!”

    “嗯嗯,师父,师父的确可能有这个意思。但是,但是他当时没有明说!”朱八十一为妻子替自己杜撰出来的师父好生脸红,呛了口吐沫,咳嗽着回应。

    “那,那师父还教了夫君什么?”娃娃脸却完全沉浸在自己塑造出来的幻想当中,丝毫儿都没察觉朱八十一的神态尴尬。继续眨巴着眼睛追问。

    “那可多了去了!”朱八十一又无奈地笑了笑,摇头晃脑地胡编,“让为夫想想啊,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外语这六门是基础科!”

    “语文数学?”娃娃脸的眼睛里,开始向外冒出一连串问号。“夫君说的是如何写文章和明算么?”

    “噢,差不多吧!数学可能比明算更复杂些!”朱八十一走过去,爱怜的摸了下对方的额头,笑着回应。

    “那,那物理呢,是不是东吴杨德渊所书的《物理论》?化学呢,化学又是一门什么学问?”

    “古代就有物理这个词?”这下,朱八十一可有些傻了眼,手停在半空中,本能地反问。

    “当然有啊,难道师父叫的不是这本么?”娃娃脸小萝莉显然有做学霸的潜质,想了想,低声背诵了起来,““夫蜘蛛之罗网,蜂之作巢,其巧妙矣,而况于人乎。故工匠之方圆规矩出乎心,巧成于手,非睿敏精密,孰能著勋,形成器用哉?”夫君精于制器,难道不是源于德渊前辈一脉么?”

    “嗯哼,嗯哼!”朱八十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嗽着点头,“可能是吧,但应该比那更复杂一些!”

    天可怜见,他刚才翻遍了朱大鹏的记忆,也没找到杨泉是哪位。而娃娃脸小萝莉明显是个两脚书橱,肚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

    这就是娶女博士的坏处了,当丈夫没法不觉得压力山大。斟酌再三,才犹豫着补充道,“德渊先生毕竟是东吴时代的古人,而物理一道,却讲究的探询宇宙当中万物的内在运行规律,不怎么讲究师古。所以越是往后,学问越是博大精深。至于化学么,就是万物创造变化之学。像火药怎么造,为什么会爆炸之类的,就属于化学范畴!”

    “天,师父他老人家果然是一代宗师!”娃娃脸上的崇拜之色越来越浓,丝毫不亚于后世的脑残追星族。“那生物呢?生物是什么学问?还有外语,好端端的,学番文做什么?又不是没有舌人?”

    还是个民族主义五毛追星族!朱八十一被她的模样逗得莞尔,笑着解释,“生物就是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包括草木和禽兽。至于外语么,那可就不好说了。师父说,他去过那么一个奇怪地方,你可以什么都不会,就是不能学不会番邦人说的话。否则,学问再好,也没人承认。只当你是个白丁!”

    “夫君又糊弄妾身!天底下哪会有这种荒唐的地方?你当掌管学政的官员都是傻子么?”娃娃脸立刻觉得不对劲儿,收起崇拜,大声反驳。

    哥今天唯一说的实话,居然没有人信!朱八十一急得只想撞墙,“我骗你干什么?比如说高丽,现在举国上下,不都在学蒙古话么?”

    “那种蛮夷小国,当然是谁强就巴结谁!”娃娃脸想了想,不屑地撇嘴。“可要是堂堂大国的话,放着本国的话不学好,却以学说外番的话为风。恐怕就是舍本逐末了,至少,看起来骨子里就缺几分自信!”

    老婆,你真该去后世当教育部长。比那群脑子被门板夹过的强太多了。朱八十一看了一眼娃娃脸,心中暗自嘀咕。正腹诽间,却见娃娃脸眼神突然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夫君,夫君这些学问,能,能教一些给妾身么?妾身在家中没有事情干,少不得又要学那些夫君不喜欢的东西。”

    说罢,却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摆着手说道,“夫君,夫君不需要答应,算,算妾身没说过。妾身贪心了,这些学问,随便一门都可以安身立命,理当,理当传子不传媳的。夫君千万不要答应,妾身,妾身知道自己贪心了!”

    “什么贪心不贪心的,你要是真想学的话,有空我慢慢教你便是!”朱八十一被说得苦笑不得,站起来,拍着胸脯答应。

    终于可以有办法避免让小萝莉黑化成HR了,那就是趁她还没开始黑化之前,改变她的专攻方向,把她从宫斗专家,变成一个女科学家!哼,不就是初高中那点儿知识么,除了还给老师,哥剩下的也够糊弄一阵子的了。至少糊弄最近一两年没啥问题。

    想到这,他又信誓旦旦的补充,“咱们老朱家的规矩,与别人家不同。男女都一样,改天有时间,咱们先从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开始学起,然后再慢慢学化学、生物和地理。为夫先教给你这些基础的,等你学会了,再学更高深的”

    “还有更高深的?天,夫君到底跟师父学了多少年啊!”娃娃脸吃了一惊,满脸难以置信。

    “前后十好几年吧!”为了自己今后的内宅安宁,朱八十一继续闭着眼睛说胡话。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四,总计十六年。说出来肯定没人信,必须先少报一些,以免吓得小萝莉不敢一头跳进来。“头几年学的都是基础科目,然后才学的高深科目。什么高等数学,材料力学,建筑力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金属工艺,经济学原理什么的。反正如果你感兴趣,为夫都可以教。先教会了你,然后再由你去教咱们的孩子!”

    “孩子?”娃娃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面孔连同脖子都涨得通红。“夫君,夫君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呸,夫君,夫君”

    只说了一半儿,她便羞得再也说不下去。又迅速逃远数步,然后迟疑着转过头,以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询问,“夫君,夫君,妾身,妾身会怀孕么?”

    “只一晚上够呛。如果你想要孩子,咱们还得继续努力。喂,你别躲啊。躲哪去,躲得了初一,躲得老十五么?!”

    注1:物理论,东吴杨泉所作,是中国古代唯物主义经典。认为天地是水土二物的气组成。轻者上升为天,重者下降为地。在该书中,还否定了古定胜今的学问传统,而是认为古代没有的,今人未必不能创造。而工匠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千刀万剐朱丽叶

    第一百七十七章千刀万剐朱丽叶

    事实很快就证明,朱八十一的女学者养成计划,是个巨大的坑。里边没能装进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按照他心中的计划,自己至少要用两年的时间,把从小学到高中的知识,一点点灌输给娃娃脸小萝莉。然后再根据其学习进度和兴趣,将大学里的知识择有用的传授。最后,再将自己走入社会东鳞西爪学来的内容,也分门别类传授一点,算是一点科学性的前瞻。至于小萝莉最后学成了什么样,能不能完成书本上理论到现实世界英勇的跨越,则完全听天由命。毕竟理论他可以系统的教,让对方系统地死记硬背。而实践应用,则有着六百多年的差距,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两代人所能弥补完的。

    然而真正教起来,他却发现自己太低估了小萝莉的学习能力了。这娃娃脸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天生的学霸,随便能进中国科大少年班的那种。而他虽然不能算是学渣,跟小萝莉比起来,至少也是个后进生。让一个后进生给学霸辅导功课,哪怕是大学毕业辅导小学六年级,所受的打击也颇为沉重。

    小学语文?拜托,人家是逯鲁曾的孙女,从小翻着四书五经长大的,文学水平至少高三以上,单纯古文和诗词,恐怕拿到后世去足以当博士了好不好?当然,如果后世有中国古典文学这个专业的话。

    小学数学,对不起,九章算术里二百五十六道题,人家早就解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九九口诀,抱歉,人家那是春秋时期的《管子》的内容。在二百年前的北宋时代已经从一一如一完善到了九九八十一,不用任何人再来显摆。鸡兔同笼,夫君,能不敷衍妾身么,那是《孙子算经》的里边的原题,妾身九岁时就学过了!

    求圆,求方,求三角、梯形、画辅助线,正负数,三元一次方程组,开方,当亲眼看到小萝莉毫无障碍地将天、地、人换成x,y,z,并且代入消元时,朱八十一才痛苦地承认,学霸和学渣,绝对不是同一类生物。按照目前的进度,一个月之内,初中以下课程,对小萝莉没有任何阻碍。这还是他每天要去忙碌公务,只有晚上回家时,只抽出半个到一个时辰辅导得到的结果。如果像后世中学那种每天至少六节课,回家再来两小时家庭作业的话,朱八十一绝对相信,小萝莉在一年之内将结束全部高中以下课程,直接向工科211发起进军。

    “双儿,要不,你把为夫这几天教给你的东西,也让其他几个姐妹们学学?你来当老师,让她们给你当学生!”一计不成,朱八十一很快又打起了其他主意。最累莫过于当老师,就不信禄家的八个陪嫁,个个都是学霸转世。真的如此的话,自己就不用再琢磨着反元大业了。直接开发时光机,带着九个老婆穿越回现代去岂不是万事大吉。

    “不行,这些东西只能传给夫君的子嗣!”谁料想法刚一冒头,就遭到了小萝莉无情拒绝。将桌子上的字纸一张不剩地锁进装钱的大柜子内,她满脸谨慎,“女儿都不能轻传,否则,一旦流落在外边,肯定遗祸无穷!”

    “那你不是正在学么?”

    “那不一样!”小萝莉将头扬起来,双手紧紧按住柜子盖儿,摆出谁敢动一动柜子就以死相拼的姿态,“咱们两个是夫妻一体,夫君的,就是妾身的。妾身学了之后,可以,可以帮夫君教导儿孙,传承家学。别人,别人想有这个资格,至少,至少得等妾身死了,或者给夫君生下两个儿子之后!”

    “这,好吧,随你,随你!”朱八十一可不想因为一份初中复习资料逼出人命来,只好主动宣告祸水东引的计谋失败。“那双儿今天想学点儿什么?为夫还是只传授你一个人好了!”

    “上次,上次夫君说,学会了用拉丁国的文字来解多元方程组之后,夫君,夫君就能教妾身一种更方便的割圆术。今天,今天时辰尚早”

    “微积分!你居然现在就想学微积分”朱八十一觉得头皮一麻,双手捂着太阳穴呻吟,“双儿,好双儿,凡事都得讲究个循序渐进。咱们迟两天再学这门学问行不行?为夫我其实也,为夫我其实觉得你现在基础还没打扎实。咱们不能走还不稳就想着跑!”

    “夫君教训的极是!”娃娃脸小萝莉像个中学生般,郑重施礼。随即,又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那夫君上次说,空间并非只有咱们肉眼看到的横竖垂三维,在算学上,还可以无限扩张”

    “解析几何,卖糕的,你夫君自己都没学好,如何来教你?”朱八十一愣了愣,继续双手抱头,“双儿,这个,这个学问,为夫得先自己准备两天,才能从头教你。要不,咱们今天别跟算学废力气了。你最近学得不错,为夫要奖励你,给你说一个西方故事。从前,西方那边有两个家族,凯普莱特和蒙太古,这两大家族有深刻的世仇,经常械斗。蒙太古家有个儿子叫罗密欧,17岁,他喜欢上了凯普莱特家的独生女儿朱丽叶”

    “不听,不听,不听!”这回,轮到娃娃脸小萝莉双手抱头了,唯恐再多一个字跳入自己的耳朵,“夫君又讲那些没边际的事情。哪有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偷偷跑出去勾搭男人!即便眼下大都城里的那些蒙古人,凡是讲究一点儿的人家,至少也要双方家里长辈先碰过面,才准许他们一起去郊外骑骑马,彼此还要带着十几个随从”

    “那,老伊万他们那边,风俗和咱们不一样么?”

    “不一样,也不能差到禽兽不如的地步!”

    “怎能说是禽兽不如呢,人家那边也是”

    “为了一个女人连家族都不顾了,还陪着对方去自杀,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是禽兽不如,又是什么?还有那个叫朱丽叶的女子,就不知道点儿廉耻么?居然用假死的办法来和男人私奔,结果害了别人,又害了自己。亏她还知道自杀,否则,被官府捉了去,肯定得直接千刀凌迟!”

    “千刀凌迟?”朱八十一眼前一暗,发现小萝莉嘴里好像冒出了两根牙齿,头顶隐隐现出了犄角。“算了,既然你不喜欢这个。那咱们换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公主,他爱上了邻国的王子,但是他父亲,却要把他嫁给匈奴人的王”

    “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早就该被赐一道白绫。还好意思求神明赐福!”小萝莉很快就再度挥舞起拳头,义愤填膺,“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就得替她父皇和整个国家着想。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弃父女之情,君臣大义于不顾。真不知道她父皇是怎么教导女儿的,居然会养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这”朱八十一头上黑线乱冒,“总不能说,是个公主,就该去和亲吧!”

    “既然享受了万民的供养,就要为万民而舍身!”小萝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得毫不犹豫。“君臣父子,自古说得就不只是上下等级。还有相应的责任!”

    “看不出来,双儿还懂得契约论!”

    “怎么是契约?君臣大义,怎么能和买卖混为一谈!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究其根本,乃是不知秩序,不尊君德,不守臣节,虽设其位,而不知礼仪。力强者得,力弱者亡,与禽兽何异也!”

    “夫人,为夫,为夫今天头,头好疼”

    “那夫君先去休息,妾身解了这组多元方程再睡!夫君老说妾身基础打得不扎实,妾身就尽量多下点儿功夫。也好跟夫君学那个,那个微积分!”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如果觉得床冷,可以召颦儿尽量侍寝。她是妾身的婢女,从小一起长大的,年龄比妾身大一岁,还是一双天足”

    “天!”

    痛并快乐着,用此来形容朱八十一的新婚生活,最恰当不过。然而这种日子他并没过上几天,很快,他就不用再头疼今天傍晚如何指导一个学霸功课了。应淮安军之邀请,临近的几家红巾军赶来联手了。

    芝麻李肩膀有伤,不便亲临战场,派出的是麾下大将毛贵,统领一万战兵,一万辅兵。其中至少有八百人,穿上了淮安军生产的全身板甲。此外,还有两千五百多人,穿上了简化后的前胸甲,用上了冷锻的矛头的长矛,从正面看上去,绝对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赵君用刚刚打下了偌大地盘,根本消化不过来。所以派出的是他的心腹爱将傅有德。兵马只带了五千,却全是战兵,没有一个辅兵同行。看来是打定了后勤完全交给淮安军来掌管的主意,坦诚得有些出人预料。

    郭子兴和孙德崖都是亲自领军,各自带了一万兵马。不过根本不分什么战兵辅兵,所有人穿戴都是缴获来的,乱得厉害。只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勉强有件铠甲护体。看起来与普通士兵有些差别,不至于打起来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朱八十一这边有五支新军,其中徐达带着第三军在泗州不能动,胡大海带着第二军坐镇老巢。剩下的三支再加上他的亲兵,新组建没多久的水师,差不多是两万五千兵马。与援军合并到了一起。总计七万人,对外宣称称二十万,沿着运河东岸,浩浩荡荡朝高邮城杀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遣将

    第一百七十八章遣将

    淮安距离高邮不过是两百四十里水程,即便用运粮的巨舟,四天时间也能轻松赶到。所以自打淮安城被朱八十一攻破之后,高邮府上下就开始了枕戈待旦的日子。非但蒙元派来坐镇高邮的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每晚宿不解甲,连高邮知府李齐、宝应县令盛昭这些文官,也都全身披挂,在各自家丁的簇拥下昼夜巡视,唯恐一不留神,再像淮安城那样着了朱屠户的道,睡梦当中就输了个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还和李齐、盛昭、以及参知政事阿拉丁等人商议了一番,将这一年多来本该运往大都城的税银截留,重金招募勇士参军讨贼。反正眼下运河有一大段被朱屠户和赵白丁两个控制着,虽然商船可以平安通过,给朝廷的税银肯定不可能从二人眼皮底下运过去。干脆发给高邮府以及南边扬州路的盐枭、水寇,江湖豪杰,大侠小侠们,由他们带着弟子一道来戮力王室。

    还甭说,重赏之下,真有不少江湖豪杰和大侠地痞们前来投效。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高邮府内的官军,就从一万多扩充到了三万多,足足扩编了三倍。再加上原本就分布在各地的盐丁、税吏,衙役,弓手,规模轻松突破八万!

    虽然那些前来投军的,绝大部分都是赫赫有名的私盐贩子和他们手下的爪牙,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水上讨生活草莽英雄,赌场妓院收保护费的绿林好汉,以及一些花子,拐子,小偷,地痞,流氓之类,军纪实在有些不堪。但这些人胆子大,身手好,说话还特别硬气,平素拉出来往校场上一站,也颇有几分雄壮气概。那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看到了,心中大喜。立刻兑现承诺,反是来投军的,无论老少,当场发钱。若有来投时带着徒子徒孙,喽啰爪牙,则按麾下人数封官。带十个人的就是牌子头,百个人来的就是百夫长,五百人以上的则一律封为千户。官府备案留底,只待水路打通之后,就立刻送往大都,由朝廷正式颁发官衣。

    这一手,可是让“英雄豪杰”们大为感动,纷纷擦拳磨掌,发誓与朱屠户一决雌雄。要不是两个多月前,也先帖木儿所带的三十万官军在沙河被刘福通打了个大败,汴梁失守,给众人泼了兜头冷水。这些人甚至都想向契哲笃请一支将令,直接发兵打到淮东路境内,给朱八十一来个先下手为强。

    好在也先帖木儿在沙河败得足够及时,才令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和他麾下那八万“虎贲”的头脑重新恢复了冷静,开始正视双方战斗力方面的差距。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睁开眼睛之后,他们居然发现,沙河之战大发虎威的火炮,居然全都出自淮安城的将作坊里。而官军这边,最强大的火器不过是盏口铳,射程只有五十几步,并且三十步外就连皮甲都打不穿。与传说中那种一炮砸来,百步方圆内人马皆碎的“神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下,“英雄豪杰”们可有些傻了眼。在沙河之战详细经过传开后的当晚,就偷偷逃掉了两千多个。把个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气得暴跳如雷,立刻派遣心腹带领骑兵尾随追杀,直杀了个人头滚滚,才重新将队伍稳定住,没有发生全军不战而溃惨剧。

    队伍是稳定住了,但高昂的士气却不复存在。契哲笃无奈,只好听从知府李齐的建议,在队伍中竖了几个“忠君爱国”的典型,委以重任,以供所有人效仿。其中以丁溪大侠刘子仁、泰州大侠王克柔、王克柔的结拜兄弟华甫、张四,以及水上豪杰邱义,泰州盐枭张九四、李伯升,张九四的弟弟张九六、九九最负众望。被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赐名为高邮九虎,每个人都封了实缺的千户,颁发金牌,准许世袭。每个人的麾下也补满了一整个千人队,命令他们带头在军中效力。

    如此一来,众“英雄豪杰”们看到飞黄腾达的希望,士气又开始慢慢恢复。其中某些交游广阔的,为了也能早日捞个出身,便各施手段,拼命刺探起淮安路的消息来。

    还甭说,人多就是力量大。很快,众人就打听到,淮安朱屠户那边,联络了芝麻李、赵君用、郭子兴、孙德崖等人,准备合兵攻打高邮的消息。并且连大致兵力和具体出兵日期都打听了个差不多,流水一般报进了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的府邸。

    契哲笃大惊失色,赶紧把知府李齐、知县盛昭、参知政事阿拉丁,以及高邮府内所有蒙古籍官员召集到一处,商量对策。

    高邮府内的蒙古官员都是几代世袭,早已在酒池肉林中磨光其祖先遗留下来的血性。听探子说红巾军居然有二十万之巨,立刻吓得脸色煞白,纷纷跳着脚,大声抱怨道,“我们早就给你说过,别去招惹朱屠户。你偏偏不听,偏偏不听!这下好了,朱屠户又发飙了。你带着你的九虎将上去顶,千万别拉着我们”

    “对,千万别拉着我们。我们跟那姓朱的又没冤没仇。大不了跟者逗挠学,交一笔赎身银子,然后去做富家翁。反正那朱屠户是个信弥勒菩萨的,从来都不喜欢乱杀无辜!”

    “对,连也先帖木儿都打输了。咱们逞那个能干什么?不如将府库里的存银分一分,然后派个人去跟朱屠户谈判。一起跟他砍价,说不定赎身的钱还能多打些折儿!”

    “是啊,契哲笃。要打你去,咱们爷们失陪!”

    说着话,众人做了个揖,转身就往外走。把个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气得脸色七窍生烟,狠狠一拍桌子,大声断喝,“站住,谁敢出了这个门,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呀呵,契哲笃,你还长本事了!”众世袭的蒙古官员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个个都把嘴撇到了耳岔子上,“你捅老子一刀试试。看看到头来谁会后悔!告诉你,老子家里虽然不如从前了,可也有几个叔叔爷爷辈儿在皇宫边上住着。你今天办了老子,看改天有没有人杀你全家!”

    “对,往这捅,往这捅,谁不捅谁是孙子!”

    “捅啊,捅啊,老子这二百多斤儿,没死在红巾贼手里,死到你手里也算值得了!”

    霎那间,议事厅里热闹得厉害,吵嚷声隔着上百步都能听得见。

    知府李齐见众人闹得实在不像话,只好用力咳嗽了几声,硬着头皮劝解,“几位世兄,几位同年,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契哲笃大人不是,不是也想保住大伙的家产么?被朱屠户罚了上一次,即便少,也得千八百贯吧。如果能不花钱,何必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去砸水漂?!”

    “你是谁啊?”

    “滚边上去,爷们说话,哪有你一个汉官插嘴的份儿!”

    “找打不是!爷们自己的钱,就想打个水漂看,你管得着么?”

    众世袭的蒙古官员根本不肯买李齐的账,一个个转过头来,满脸鄙夷地奚落。

    “都给我闭嘴!”见知府李齐受了自己的拖累,契哲笃终于忍无可忍,拔出佩刀来,一刀将桌案砍去了半个角,“大敌当前,再有胡言乱语者,老子亲自动手杀了他全家。大不了,老子过后全家给他抵命,好歹死在他们全家后头!”

    说罢,又抬起刀子指了指门口,红着眼睛断喝,“有种,你们就走一个看看。左右,跟我把刀架在门上,脚迈出去砍脚,头伸出去砍头。砍完了老子给你们顶着!”

    “你!”众世袭的官员们被吓了一跳,想要继续向外走,却看到了门外侍卫手中那明晃晃的刀子。知道契哲笃这次真的豁出去了,气得转过头来,用手指着对方说道,“你,你,契哲笃。算你有种,希望你对上朱屠户的时候,也同样有种。别又是一个窝里横!”

    “老子肯定不会让你们看了笑话!”契哲笃将刀子再次砍到桌案上,瞬间入木三分。“你们每家,出二百个家丁,到府衙听用。没有家丁就给我出钱去招,招不来就自己带着儿子上。老子今天傍晚日落之前,就在这里点卯。谁要是敢不把人送齐了,老子就去抄了他的家!把他的家财给在座所有人平分!”

    “呃!”众人被吓得打了嗝,谁都不肯再言语了。这天底下,最是难琢磨的就是人心。大伙都是家财十万贯以上的主,真的给契哲笃抄了家,那不等同于自己花钱替他劳军么!算球,这次且低一次头,待风波过去,再想办法炮制他。

    “阿拉丁,盛昭!”知道跟众官员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效果来,契哲笃干脆开始独断专行。

    “是!”被点到名的色目参知政事阿拉丁和宝应县令盛昭,一起高声答应。

    “你们两个,带三万人马去守宝应!贼人来了,切勿出城迎战,守在那里,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先耗一耗贼人的士气,然后本左丞准许你们,自行决定撤回高邮城里头的时间!”

    “是!”阿拉丁和盛昭两个互相看了看,再度躬身答应。

    “带上刘子仁、王克柔、邱义和张九四去,剩下的将士,你们自己挑!”见阿拉丁和盛昭两个答应得痛快,契哲笃心头的邪火稍微减轻了一些。想了想,低声补充,“若是有什么冒险的事情,就让他们四个带领手下先上。这种人,留着早晚都是祸害,能死在阵前,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底牌

    第一百七十九章底牌

    “是,卑职遵命!”阿拉丁和盛昭愣了愣,凛然躬身。

    前一段时间契哲笃给刘子仁、王克柔、邱义和张九四等人又是封官,又是厚赏,他们还私下嘀咕,说左丞大人拿那些刁民太当回事了,简直都将其摆到了正式官兵头上。到了此刻才明白,原来契哲笃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花钱买命,驱狼迎虎之计。无论最后保住保不住高邮,都没打算让刘子仁和张九四等刁民头目活着离开。

    “嘶!”其他蒙古官员的心中,也猛地打了个哆嗦。偷偷看向契哲笃的目光里瞬间充满了畏惧。平素他们仗着祖辈的余荫,可是从没把契哲笃这个小小的行省左丞放在眼里过。谁曾想到,这个被大伙当成泥菩萨的家伙心里头,还藏着如此锋利的一把刀子!要是他用同样的很辣劲儿对付大伙,大伙即便有九条命,恐怕也早已死干净了,哪还有机会咋呼到现在?!

    想到这儿,众蒙古官员立刻服了软,乖乖地保证,天黑之前,一定把各自的家丁送到府衙听候左丞大人调遣。那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不为己甚,笑了笑,低声说道:“今天哥哥如果有得罪诸位兄弟之处,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头去。待打退了朱屠户,哥哥我自然会在城里最大的酒楼摆几桌,向诸位当场赔罪!”

    “不敢,不敢,左丞大人也是为了大家好。”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连连摆手,态度和先前判若两人。

    “大伙明白哥哥的苦衷就好!”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说道,“哥哥我也听说过,那朱屠户不是个好杀之人。可把脑袋交给别人,总不比拎在自己手里放心不是?况且朱八十一虽然没杀者逗挠,对淮安城里的大盐商们,可是手下半点儿都没留情。虽然谣传说是盐商们合谋想对他不利在先。可谁又敢保证,不是朱屠户先下了个套子,请盐商们自己往里头钻呢?!那可都是些家资几十万贯的主儿,杀了他们,好几年的军费都出来了。老实说,换我哥哥我,也忍不住想找个由头干掉他们!”

    一番话,说得非但推心置腹,而且暗藏机锋。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听了后,立刻叹息着点头,“左丞大人说得是,那朱八十一,明显是冲着别人的家业去的。我等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多亏大人的提醒,否则,真是到死还会被蒙在鼓里头!”

    “都是蒙古人,我怎么会坑你们!”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笃也陪着大伙叹了口气,笑着点头。“大伙别看朱屠户现在得意,但是他的兔子尾巴长不了。我听大都城里的长辈说,朝廷那边也造出炮来了,并且一造就是成百上千门。脱脱大人也从岭北和辽阳两省调足了兵马,只待军粮备足,就可以启程南下了。到时候,要么是汴梁,要么是淮安。总之,现在降了朱屠户的,未必有什么好果子吃!”

    “脱脱,脱脱丞相又准备南下了?”众世袭的官员们又惊又喜,大声追问。惊的是,原来契哲笃这厮也是个手眼通着天的主儿,只是平素的表现比较低调而已。喜的是,如果脱脱大军南下的话,朱屠户的兵马定然会军心不稳。只要大伙凭着高邮城的坚固城墙守上两三个月,估计为了老巢安宁,红巾贼也要各回各家了。根本不可能跟大伙死磕到底。

    “快了,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并且我还可以肯定的告诉大伙,脱脱丞相力主先平淮安。只是朝廷里眼下有人见识不明,横加阻挠,所以暂时才定不下来首攻方向而已!”契哲笃笑了笑,继续轻轻点头。

    这下,众世袭的蒙古可是真吃了定心丸,纷纷表示,要追随契哲笃,与高邮共存亡。绝不让朱屠户像几个月前攻打淮安那般,连点儿正经的抵抗都没遇到。

    “脱脱大人真的能如愿先来扫荡两淮?”唯独汉人知府李齐,不像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一样没见识。偷眼看了看满脸神秘的契哲笃,心中暗问。

    如果在也先帖木儿吃了败仗之前,脱脱肯定能决定主攻方向。毕竟他跟皇帝的交情在那里摆着,作为当朝中书右丞,他的权力和威望,也足以让朝中诸臣轻易不会阻挠他的提议。

    然而,也先帖木儿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身为中书右丞的脱脱却念着兄弟之情,迟迟不肯追究此人的责任。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自己主动将把柄送到政敌哈麻、秃鲁帖木儿和雪雪等人手中。在皇帝妥欢帖木儿心里,脱脱的形象,也从一个能臣迅速朝权臣蜕变。此时此刻,假如朝中真的为下一步平叛的主攻方向起了争论,脱脱可真未必能做到一言九鼎。

    “好了,大伙先回去休息吧!”敏锐地察觉到李齐的神态有异,契哲笃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冲着自己的同族兄弟们说道,“把家丁及时送过来就行。至于守城的事情,可不敢劳烦诸位操劳。有我和李知府,足以应对得来。实在不行的话,再派人去登门求援。有劳,有劳!”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世袭的蒙古官员们巴不得距离战场远些,高兴地拱起手,与契哲笃施礼告别。后者则带着府衙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一道送他们出了大门口,待转过身来,却立刻换了另外一幅凝重脸色,“贼兵来势汹汹,我估计宝应顶多能坚持十天左右光景。所以第二道防线,我准备设在范水寨和时家堡。两地之间横着一条范河,可以用小船往来沟通。如果运筹得当的话,再将贼军多拖上十天应该不是问题!”

    “卑职愿请一支将令,去守范水寨。”话音刚落,参知政事赵琏拱了下手,主动请缨。

    “末将愿去守时家堡!”维吾尔将领果果台也紧跟着躬身,愿意与赵琏并肩进退。

    “我只能给你们每人五千盐丁,其他兵将,你们就带着华甫、张四、张九六、李伯升四人,及其他们各自的手下去。”契哲笃看了看他们两个,欣慰地点头。“记住,不要出来跟朱屠户野战,凭河而守就行。从宝应败下来的兵马,你们也直接收了,让他们一道守城。实在守不住了,你们两个就向高邮湖和射阳湖中撤退。然后一个借助水路返回高邮,一个直接去兴化。主要战术就是一个“拖”字,将红巾贼拖得越疲,本官在后面的仗越容易打!”

    “是!”赵琏和果果台两个再度躬身施礼,各自领了一支将令,出门召集兵马去了。冲着二人的背影嘉许地点点头,契哲笃背对着李齐,低声说道,“士气可鼓不可泄,所以脱脱丞相无论下一步去哪,你我都必须坚持告诉大伙,他要先来高邮!”

    “卑职明白,卑职刚才孟浪了!”知府李齐面红耳赤,拱着手向对方谢罪。

    “不怪你!你是个文官,不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有时候,要诈的不但是敌人,还要把自己人也给骗住!”契哲笃笑了笑,背对着他继续摇头叹气,“国事艰难,你我必须齐心协力。刚才那些人的妄言,你别往心里头去。其实自打陛下即位以来,已经不再刻意区分谁是蒙古官,谁是色目官,谁是汉官了。说实话,包括我自己在内,汉话说得都比蒙古话流利甚多!”

    这番话,可算是推心置腹了。把个李齐感动得热泪盈眶,躬下身,大声说道:“陛下,陛下圣明!大人,大人仁厚。卑职,卑职岂敢计较几句没来由的废话?卑职,卑职愿意与大人,与高邮城共生共死!”

    “死应该不会,但接下来你我肯定会打得很艰苦!”契哲笃又笑了笑,非常坦诚地跟李齐交实底,“那朱屠户也堪称是一个谨慎的,从他拿下淮安之后,便立刻止步不前,就能推断出这一点。所以他这次既然敢来,肯定对高邮志在必得。所以宝应和范水两道防线,未必阻挡得了他。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在高邮城下。我已经给朝廷写了求援表章,交给心腹带着,混在北去的货船里头悄悄送了出去。也给你的同年,浙东宣慰副使董孟起写了信,请他务必带兵来援。他去年正准备与郭贼子兴一决雌雄的当口,却因为两浙发生民变,奉了圣旨去平乱,不得不放了郭贼一条生路。这回,听闻郭子兴也来找死,想必他不会再错失良机!”

    “大人高明!”李齐听闻大喜,先前心里的担忧顿时飞走了一大半儿。那董抟霄,董孟起可不是一般的文官,在当初跟他同时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里头,此人是唯一一个出身于汉军世家的。非但文章做得花团锦簇,马上步下功夫也俱属一流。用“文武双全”四个字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注1)非但如此,董抟霄外放为官之后,每至一地,必然会是盗匪绝迹。地方上的冤狱和欺男霸女事件,也大幅降低。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对他赞誉有加。

    有这么一个名声显赫,平乱业绩斐然的当世猛将为后盾,难怪契哲笃今天始终气定神闲。待大伙在高邮城下,将朱屠户拖得精疲力竭之际,董抟霄突然带着大军从水路杀至。定叫五路红巾贼寇来得去不得,追悔莫及!

    注1:正史中,董抟霄是元末悍将,多次打败郭子兴,刘福通等人,后来被红巾大将毛贵所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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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介绍:
我们可以去死,但死之前,我们要像人一样活着!
这是一本以元末农民起义为背景,讲述一群原本庸庸碌碌的汉子奋起反抗,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华夏民族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个普通人,虽然他是穿越者,但与那时代的千千万万华夏儿女一样,他也在为像个人一样活着而浴血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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