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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 惊人之语

    转眼间渡过chūn夏之交,吉良家的两千新军与三百马回训练完毕正式编入主力军团,算上信浓备队、越后备队,吉良家主力军团一万零五百人,在这两千新军里被泷川益重拿走五百人训练铁炮足轻,剩下一千五全部编入枪盾队,渡边高纲担任备队大将,内藤正成的重藤弓队训练要求太高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新列装的五百支燧发铁炮基本训练完毕,陆续反馈来的情况非常不错,新枪的特点是shè速更快cāo作更简便,铁炮的弹丸初速与威力大幅增加,将最佳杀伤距离从五十米推到七十米,省略火绳引燃带来的不稳定xìng。

    熟练cāo控的铁炮足轻可以在十秒内完成一轮shè击,这个装填速度只要控制好节奏足以支撑短时间内三段击的效果,但枪管经过高温冷却以及枪垢清理不彻底会是个大麻烦,几轮高强度shè击就必须留出一定的时间放缓节奏。

    新加入的五百名铁炮足轻在训练度没问题,经过两年多的专业化训练,除了枪盾足轻的基础训练外,铁炮与弓箭也都接受过相应的基础训练,这是吉良家对脱产常备的基本要求,熟练掌握几种武器有利于提高整体战力。

    五月下旬,在chūnrì山下的教场里,吉良义时视察新军编练,来自越后的七千新军以及近江的五千常备军,将在这里接受山本时幸的专业训练,根据各自军势的要求,越后新军要求一年半的高强度的基础训练。

    这种一年半制的训练法rì臻成熟,对足轻的体能力量以及灵活xìng有大幅提高,另一方面培养基本战术素养,包括标准瑞士枪阵的使用和各种变阵,改进的枪衾突击战术以及骑兵的防突击战术等各种职业训练,以达到常备足轻的职业水准。

    从职业素质上来看,这支七千新军已经具备作为常备军的优秀素养,所欠缺的无非是战斗经验或者长期的职业训练,正常训练需要三年成材的常备浓缩到一年半,效果肯定是要打一些折扣,到六月初这支新军训练期将年满到期,很快会交解给长尾家列入军役。

    近江需要的常备要求更高,五千常备军将要训练两年的高强度深层次训练,到如今训练期刚满一年,整体水平与即将服役的七千长尾新军相差不大,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非常年轻的孩子。

    七千越后新军的年龄平均十六岁,五千近江常备的平均年龄还要略小一些,他们的作用是逐步汰换长尾家原有的军役体系,把传统的军役征召制改换为常备征召制,再逐步过度到放弃征召军役的过程。

    他们所配备的装备,来自吉良家多年战争中掳掠来的军械铠甲,在畿内就捞到七千套保养良好的jīng良装备,只需要按照要求重新涂漆就够长尾家七千新军使用,近江备队的五千人里,吉良家提供近几年缴获的两千套完整储备,琵琶屋制造三千新装备。

    长尾景虎所负责的五千军役成为越后第一大领主是板上钉钉的,在长尾家直领的人口突破十五万人,土地超过一万五千町步,其中包括直江津与chūnrì山城下町的人口,再加上没有算进去的吉良家直领,两家直接控制越后近半的人口和土地。

    面对政治、经济、军事、农业实力上的绝对差距,越后国人众对这两家俯首帖耳不敢生出二心,这个优势随着北信浓、上野地区的接连胜利取得逐步提高,经过去年的刺杀影响,伊贺众、加贺众、轩猿众对越后内部的情报布局重新洗牌,对内的军政支配密集到可怕,还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调略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

    chūnrì御所后方的教场,这里原本属于后山的一块野地,在几年前重修chūnrì山城时被括进来,现如今整座chūnrì山从山下就被高高的围墙围住,距离最近的除了西北的铜屋、铁炮屋之外,就属东部和东南的直江津町与城下町。

    后山被长尾景虎划归chūnrì御所,这里居除了当作吉良家的花园之外,还有一个姬屋敷群,里面住着一百五十名姬武士,她们是原长尾家姬武士的基础上扩编出来的,自从四年前那次意外以来,吉良义时就命令越后各豪族将家中适龄女儿编入姬武士团。

    在后山的教场里,一百五十名巾帼豪杰身穿男式狩猎服,长长的发丝被钵卷高高束起,手持和弓纵马来回奔走着,每一次举弓抛出箭矢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在这其中就颇有几个长相出众的女子还会时不时冲场外的吉良义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咳!真是不错啊!”吉良义时挠挠额头煞有介事的指点道:“看着拉弓shè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中行家,话说……诶!人呢?”

    四下张望发觉应该站在他身旁的虎姬与直虎不见了,侍立一旁的小侍女们捂着嘴轻笑,过了会儿就看见虎姬与直虎身披腹卷头代乌帽子兜,右手持着一把未开刃的素枪,左手上套着一块扇形盾驱策坐骑缓缓登场,两人一摸一样的打扮,若不是仔细看还真能认错人。

    两名少女手持素枪纵马飞驰乒乒乓乓战做一团,仔细一瞧她们的水平还真不赖,绝不是想象中的摆个造型弄个花架子,两名少女时而纵马一击擦身而过,时而纠缠在一起攻守互换斗的不亦乐乎。

    “虎姬往左边一点!对对,这不就躲过去了嘛!直虎别与她纠缠,小心危险!这反应真心赞!”吉良义时抱着膀子看的津津有味,欣赏两个软妹子战斗还是件别有乐趣的事情,整个上午都泡在这里看女孩们修行,直到钟声敲出十一响才停下来。

    “好累啊!”卸下盔甲的两名姬武士走过来,接过冰凉的毛巾擦拭汗水,高强度训练让少女们汗流浃背,在这个缺乏娱乐的中古时代,贵族们要么奋发图强变成一代豪杰,要么贪图享受沦为无能之辈。

    武士们的选择余地不多,无能即被取代的名言一直深深的镌刻在武家子孙的灵魂中,在这个男权社会中战国武家的女子注定要遵循武家的普世价值观,要么如尼御台、巴御前、板额御前、寿桂尼那样成为男人的臂助,要么就做一个大和抚子式的传统女子,如吉良义时的母亲爱御前,舅母芳御前,足利义辉的母亲庆寿院等等都是典范。

    “殿下!看到我和直虎妹妹的修行了吗?点评一下吧!”虎姬挽住直虎的胳膊笑着走来仿佛一队亲姐妹般亲密,直虎的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大大的红苹果,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在害羞。

    吉良义时连忙夸奖:“远看你们像一对姐妹,近看长相也很想象,虎姬的鼻梁高挺漂亮,直虎的眉似远山含黛,虎姬的眼睛更明亮,直虎的眼睛更清澈,你们就连武艺相差的也不多,名字也都带一个虎字,还真是有缘啊!”

    吉良义时一通夸赞把两个女孩夸的小脸红红的,瞥见姬武士们好奇的张望着他们三人,含羞带怒的一跺脚催促着:“你们还站着干嘛,不是喊着肚子饿了嘛!赶快吃饭去!”

    “是,公主殿下!”姬武士们吐吐舌头顿时作鸟兽散。

    中午留在御所里与几名姬妾用过午餐,虎姬的料理依然差强人意,不过这份刻苦学习的jīng神还是值得赞扬的,每隔三天阿菊会过来教授她们烹饪技巧,作为出身公卿世家出身的阿菊,从小跟随吉良义时的母亲品尝过天下的各种美食,还有一些域外奇珍也多有涉及,博闻强记的她在多年的实践中总结出自己的厨艺之道,做几个还不算妇人小姑娘们的老师还是没问题的。

    最近几个月阿菊的身体越发沉重,厨艺教导也只能暂时押后,早在年初时,斋藤朝信找到吉良义时希望能请来最好的产婆为阿菊接生,斋藤朝信是斋藤家的独苗,阿菊的身份又无比尊贵,不但是公家之女还是吉良义时的义姊,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钟馗的担心他也能理解,在古代生孩子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胎儿出生时脚先出来是很容易难产的,需要最高明的医师与产婆,在越后就有最高明的医生,永田德本是位十分和善的认真的医师,从他的外号十六文先生就能明白,这位医师的职业素养和职业道德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产婆在越后也有一些知名的产婆,但这种接生的事情都是产婆们口口相传的经验,技艺jīng湛与水平稀松的很难辨别,只能从多年的口碑来加以判断,吉良义时觉得这种现象很不好,尤其当这些产婆面临贵族妇女的接生时,万一出现一丝差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便事后杀掉产婆的全家也无可挽回。

    他采取的措施的在年初的评定会上下达命令,越后各郡之接生妇人分三批次前往chūnrì山城接受永田德本的指导,十六文先生虽非接生界的高手大拿,但他的高超的医学知识,各种处理紧急情况的丰富阅历,以及多年从医积累的经验,教导这些产婆基本常识还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第二步,就是整理归纳经验丰富的产婆们所积累的接生经验,然后做出各种版本的预览版接生手册征询意见,然后再通过回馈意见进行增删修改,在六月初最终形成第一套关于培训接生医护的管理法令。

    年纪超过五十五岁的产婆将遴选其中优秀者来到chūnrì山城随时候诊,她们的另一项工作就是定期为年轻的妇人们培训接生知识,下一步准备在chūnrì山城开办一所医护学校,最终目标是建立一座类似足利学校的高等教育机构。

    由永田德本担任第一代庠主,曲直濑守真担任讲师,同时开设基础医学教育面相拥有一定文化基础的町民开设,目前设立的是五年制教育,长时间职业化教育注定那些成年町民无法接受,只能不情愿是把机会让给自家未成年的孩子。

    如今chūnrì山城下町与直江津町内文盲人数逐步减少,未成年孩童都会接受一到两年的文化课程教育,包括简单的汉字假名书写,对法令的阐述和解答对武家社会制度的基本教育等等。

    刚进入六月畿内就出现数次地震,坊间传闻将有大地震发生,许多公卿收拾行囊向远国下向,很不巧的是越后也成为部分公卿下向的选择地之一。

    德大寺公教坐在会客间里满面愁容,如今他已经二十岁,官居従三位非参议,作为德大寺家前任家督德大寺実通在北陆遗留的幼子,因为父亲突然死亡没能及时赶回京都而不幸失去继承权,他所能依靠的只有那一点可怜的名份混个一官半职苟延残喘。

    他选择下向越后的原因,差不多与他死去的父亲相同,甚至可能还要凄惨些,若不是名义上的义兄德大寺公维念着他是养父留下来的孩子,德大寺公教能不能活着长到成年还是个问题。

    听到门外的回廊里响起脚步声,德大寺公教就急忙坐正身体抬眼望去,门外强烈的阳光驱散屋内的昏暗,他的双眼被光亮猛地一照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但从容自然的潇洒气度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德大寺公教,见过镇府公!”德大寺公教轻轻点头算作行礼,作为高位公卿他有权力拥有这种礼仪标准。

    “吉良义时,见过中郎将殿。”

    两人毫无营养的客套好半天,接着就聊起一些京都的近闻,无非是哪位大师又新出什么大作,某年某月的歌会上某位公卿做某某和歌一首引得全场赞叹,还有就是月见节泛舟琵琶湖吟诗作赋,品尝近江美食等等之类的杂事。

    纸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河田岩鹤丸轻声提醒着时间,吉良义时就笑着合起折扇道:“中郎将殿舟车劳顿,在下也不便叨扰过久,告辞了!”

    “且住!”德大寺公教忽然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请镇府公稍等片刻!我公教有话要说。”

    “噢!请说,在下听着呢。”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拦路,吉良义时的选择是挥手斥退要闯进来的河田岩鹤丸,后退两步重新坐下来。

    德大寺公教苦涩的一笑;“说起来还是很让人尴尬的一件事情,但涉及到镇府公以及整个越后的安危,请给我一点时间说一下,说起来这还与家父之死有一定关系,我德大寺家除去两位先祖以及家父英年早逝之外,代代担当大臣职,而我父亲的死亡就是被那越中增山城主神保长职所害死的!”

    七清华之一的德大寺家,出自藤原北家闲院流分家,并与宗家三条家,同属分家的西园寺家,以及西园寺的分家今出川家同为清华家格,除了两代早逝的家督外,最低的成就也是内大臣职。

    他的父亲德大寺実通生于永正十年(1513年),早年因为战乱频发丢失绝大部分庄园旧领,穷困潦倒外加当时畿内在闹一向一揆和法华一揆,所以他就决定到北陆下向,他选择的地方与足利义稙的想法类似,跑到越中国猫着凭借着他母亲是畠山尚顺嫡女的身份,到是可以混个吃穿不愁。

    天文五年,天文法华之乱基本结束,山科本愿寺也被烧掉,德大寺実通觉得可以安稳的回京,就离开越中温暖的怀抱重回京都的大家园,不过好rì子没过多久,很快京都又迎来新的战乱,德大寺実通又逃到越中避难。

    不幸的是这位新近的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仗着有畠山义総女婿的身份,不怎么把当地土豪出身的神保长职放在眼里,言语上多有怠慢屡次得罪这位心胸狭窄的越中守护代,在天文十四年(1545年)九月,畠山义総刚病逝不到一个月,就被神保长职暗害。

    “说起来还真是一段让人伤心的故事啊……”吉良义时表达对逝去着的哀思之情,“但这与我吉良家有是关系?似乎与越后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有很大关系!”德大寺公教激动的挥舞着手臂:“神保长职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因为家父言语上得罪他就被无情的暗害,镇府公得罪这个小人比家父还要狠,所以他的报复当然也就更强!”

    “因为本家杀了神保家的入侵军,还有神保家的一揆武士,所以就要报复本家,威胁我吉良家与越后是吗?在下会认真考虑的,请中郎将殿休息吧!”吉良义时用蝙蝠扇遮住嘴角闪过的一丝轻蔑,懒得与这位jīng神不正常的失意公卿闲扯,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等等,请您听我说!”德大寺公教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还拽不住力如蛮牛的吉良义时,他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拽,“吱啦”一声,吉良义时的衣袖被撕成两截。

    德大寺公教踉跄几步险些摔个四仰八叉,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再看吉良义时的脸sè晴转多云再到yīn转暴雨:“为何要阻挠本家离去,中郎将殿这是何意?”

    “因为越中一揆大军在悄悄集结!”德大寺公教急切道:“他们的目标就是攻打越后呀!”(未完待续。)

第332章 邪恶的联盟

    德大寺公教一语惊醒梦中人,越中诡异的动向立刻引起吉良家的高度重视,往日里吉良忍军对对越中的情报多是点到为止,主要还是因为轩猿忍者长期负责这一块,相互交叉浪费情报资源也容易引起一些误会。

    来自越中西部砺波郡的诡异动向,没能在第一时间被轩猿忍者发觉,若不是德大寺公教早年生活在越中,投奔越后之前还在能登舅舅家盘桓多日,偶然得知砺波郡内一向一揆的异动就立刻逃到越后报信。

    吉良义时立刻意识到这个情报有多么可怕,连夜召开评定会讨论,在思量对策的同时,来自甲信、关东的一条条密报仿佛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泊中,在吉良家内掀起阵阵涟漪,不经意间,如山的乌云遮蔽越后大地,一场狂风暴雨正在黑云中悄然酝酿着。

    身为吉良家内备队大将首席,渡边高纲将两道紧紧皱起:“砺波郡内聚集数万一向一揆军,另有数量不明的加贺一向一揆在向越中集结,其意何在?”

    “战争!只有战争而已。”山本时幸似乎从回忆中惊醒,安然一笑:“老臣又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一向宗这次来者不善,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连续多日的紧急会议,从早晨一直开到午夜让武士们身心疲惫,自会议开始到现在,浪冈顕房就一反常态的一语不发,不是拿着资料对照地图发呆,就是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让人苦恼的问题。

    此刻听到山本时幸的话,忽然灵光闪现旋即被骇的跳起脚:“糟糕!佐渡殿说的没错。只有战争!但不是越中一地之战争。而是一场更大的战争。大会出乎我们的意料!”

    “更大的战争……难道是?”本多时正面色一白,想到一种可能惊慌的抓起情报不停翻找,嘴里念叨着:“五月初越中一揆异动,五月二十五日加贺一揆异动,五月二十八日甲斐异动,六月三日伊豆、相模、武藏异动,还有前两天会津异动,军情不明……”

    一干奉行众惊的语无伦次。几个人喃喃自语:“难道说……难道说是?”

    “包围网,反越后同盟,是针对本家还是兄长?”吉良义时紧闭着双眼面色变来变去,侍奉在侧的岩鹤丸担忧的望着主君,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位战无不胜的家督心中有多么愤怒,每吐出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胸中的怒火。

    室内的气氛为之一滞,方才在开小差的泷川时益也被临近的岛时胜拍醒,疑惑的打量着评定间里沉滞的氛围,纳闷道:“怎么回事?”

    长坂信政撇撇嘴:“不就要打合战了嘛!有什么好怕的。”

    “九郎这话说的好,有什么怕的。不就是合战嘛!我的皆朱枪早已饥渴难耐了!”泷川时益没心没肺的笑起来,引来评定间内许多道目光的注视。

    本庄繁长与北条高广、黑川清実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的摇摇头。想想上次遭到围攻的人还是北条氏康,第一次在那河越夜战里,以一己之力击破关东八万联军打下诺大的威名,前些年的天文之乱又是以少胜多上演数次大翻盘的精彩战例。

    更早一些的永正之乱,长尾为景击溃越后上杉军斩杀越后守护上杉房能,引来关东管领上杉顕定的大军,在一场殊死战斗中,以寡敌众的长尾为景在长森原之战讨取关东管领上杉顕定,成就越后枭雄之名。

    至于更古早的历史就不必多谈,这些历史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敌军大举压境轻兵冒进,率先取得优势从而放松警惕,才被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出局面全崩的惨败之局,但这次的情形会是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评定间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就听到门外的小姓唱曰:“长尾弹正殿到!长尾丰前守、本庄美作守、长尾越前守……直江大和守到!”

    身披鱼皮白色丝绸直垂的长尾景虎大步跨入评定间,蓄起络腮胡子显得格外威严,炯炯有神的双眼爆发出强大的战意:“义时,要做好上阵的准备了!”

    “兄长已经发觉了吗?”吉良义时无奈地一笑:“也是,这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掩人耳目呢?想必这个联盟已经酝酿已久了吧!”

    周边几国连续的异常举动足以让有识之士为之警惕,越后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越后,从一介穷困潦倒的领国变成当今天下第一强州,繁荣富强起来的越后对周边领主施加着无形的压力,即使越后无意染指也会让她们寝食难安。

    尤其这几年越后接连出台有利农民的政令,附近州国的农民抛弃田舍举家迁徙的凡例越来越多,对于这些国人领主来说,越后就意味着一场可怕的灾难,因为他愿意无条件的接受农民,但却不会接纳她们这些国人领主,拒绝承认他们的领主地位,因为越后的土地都是有主之地不会分给他们一分一毫。

    这几年越后连年对外用兵,一次次胜利击败不可一世的武田家、北条家,逼迫失败者们相互抱团反击越后,这个变化远远超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可是细想一下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可以想象的到吉良家对信浓国的温水煮青蛙策略,正把武田家在信浓的最后一丝信望耗尽,注定要接受关东管领一职的长尾景虎,为夺回上杉旧领就势必要对上野、武藏动手,这样一来,长尾家与北条家将要面临的直接冲突就无可避免。

    与其坐守一隅做困兽之斗还不如拼上一把,他们作出这等决断并不让人感到意外,以武田晴信、北条氏康之谋略也足以主持这个联盟,两人联手的号召力大于二。

    长尾景虎昂首阔步走入评定间坐在吉良义时的侧边,坚定的目光扫视一场内的武士:“不管有多少阴谋诡计。我等忠于幕府之心不改。讨伐信浓、镇定上野皆是应关东管领以及前任信浓守护所邀。而那些卑鄙之徒心怀不轨,意图破坏我越后的大好势头,我景虎绝不能容忍他们!”

    本庄实乃十分赞同的点点头:“我等出于大义出兵信浓、援助上野从道义上无可指摘,既然如此为何要惧!他要战那便战吧!”

    长尾家臣团的加入让气氛变的活跃起来,彼此打招呼让座把沉滞的气氛驱散,本多时正适时笑着说:“我主贵为上総足利家家督,镇守府将军,信浓守护。迄今为止出兵信浓都是遵循幕府法度,如武田、北条等虎狼之辈,妄图以这等邪恶联盟威胁我越后,这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决不会向认输的!”

    浪冈顕房比本多时正更纠结,拿着情报苦恼了许久:“臣下更关心他们会怎么打?我们又该做什么准备!如今六月中旬距离秋只有三个月,看他们的准备似乎会在旬月之间出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分兵,只有分兵作战了!”长尾景虎扬起眉头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大地图:“敌方动向来自四面八方,其主力以越后以南的甲斐武田氏,相模北条氏为主。西部越中一揆军有多少大军尚且不明,东北的芦名氏、北部的最上氏也有异动。为今之计只有分兵!”

    “绝对的兵力劣势啊!”长尾政景盯着几个蓝色箭头从四面八方围住越后,苦笑着:“分兵虽好可越后有多少兵力可以分呢?无论怎么分,出阵方向是固定的,总要有一个侧重点吧!”

    在座的武士同时皱起眉头,如果不算吉良军团,单看去年确立的《越后军役帐》,整个长尾家一万五千军役是众所周知的,虽然这并不代表越后只有这么多职业军人,但人数上的绝对差距还是无法扭转的。

    浪冈顕房揉着酸涩的眼睛道:“看起来甲斐武田、相模北条应是主使者,这两家一定会全力出击,根据手头所掌握的情报,武田家的动员力在一万八千到两万三千之间,北条家的动员力则有三万五千至四万两千之间,芦名家、最上家的近况不明,想必也不是好相予的,还有越中一向一揆,总体来看全面包围网很可能超过十万人!”

    场内都是知兵的武将,他们很快就提出不同意见:“危言耸听的吧?把所有军力拿出来不留些留守居城吗?万一后方生乱岂不是要完蛋?我不信他们会倾巢而出的!”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这有什么区别呢?我等为战筹谋无非做好最坏的打算,将十万人的战争当作五万人的战争打是取死之道,我认为战争中不应高估敌人也不应低估敌人,打十万人的战争就做好十万人的准备,他们就算人多也不见得赢得了我们。”

    “此话何解?”

    浪冈顕房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彼联盟着心怀叵测号令不一,我军团结一心军纪严明,此令胜也!彼之农兵混杂士气低落,我军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此士胜也!彼逆势而行屡犯疆界是为不义,我主尊奉幕府法度,行武家大义讨伐不臣之辈,此义胜也!

    彼对越后入侵逞以武威,纵兵相掠不得人心,我主治理有方兵粮充盈民心安定,此仁胜也!彼反复无常背信弃义,暗害公方追杀管领是为无德,我主议定法度令出必行为海内敬仰,此德胜也!彼肆意戕害领主屡次无视幕府号令是为不忠,我主尊奉幕府服从公方谕令镇抚东国之祸乱,此忠胜也!

    彼联盟屡败越后仍起逆心,我主数次宽宥未曾赶尽杀绝,此度胜也!彼阴谋叠生暗杀一揆层出不穷,我军行堂堂正正之师,使计用谋皆正大光明,此谋胜也!彼之国土荒芜领民穷困,我方田地肥沃物产富饶,此治胜也!彼之幕府之臣不行幕府之令,我主贵为上総足利家得足利七免许,以里书代将军讨伐不臣之徒,此道胜也!我军有此十胜,彼之联盟虽人多势众然不足为惧也!”

    “好一个十胜十败!有此十胜我军如何不胜!”吉良义时拍案而起,高呼道:“诸君听令!我以里书之令。从即日起。越后全体动员。农闲的农民与町民拿起武器接受训练,吾将支付训练期间的食物以及医疗费用,守土保家乃义之所在!诸君,拿起武器奋战吧!”

    “哈!”众武士兴奋的点头应诺。

    “《三国志》可算是没白读,居然还弄出个十胜十败,似乎有点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意义……真的很有意思。”吉良义时向浪冈顕房投去一道赞许的目光。

    六月十二日,越后发布紧急动员令。其中要求下至町並、乡村,上至领主国人皆拿起武器组织起来,宿老地侍要负担重责,村村相连户户担保绝不允许出现变节背叛之徒,统战做到乡村一级的同时,信浓,上野也陆续收到动员令。

    信浓作为吉良家的邻国,被无条件征发军役,顷刻间小県郡以北的北信浓地区聚集起六千军势,其中包括村上义清。高梨政赖在内都在征召范围之内,柿崎景家、安田景元、吉江景资、宇佐美定满等人也顺势被编入吉良军团的帐下。

    另一边上野国人对越后的紧急动员反应各不相同。东上野国人基本都在第一时间相应,他们多半是被长尾景虎给打怕了,少半是为长尾景虎战无不胜的气势所折,比如上野沼田家之流早早的担当带路党更是不遗余力的摇旗呐喊,七拼八凑拉起三千多国人众,好比是来打酱油应付长尾家的军役似的。

    西上野的反应略显迟滞,或许是对越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不明白,缺乏有力情报源的国人众们,还不知道关东吉良到来的一场大乱,不过留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天。

    只过两天,整个关东、北陆乃至羽奥就发生新的变故,甲斐武田、相模北条、越中神保、出羽最上、会津芦名、岩代伊达先后宣布出阵越后,一张巨大的包围网俨然成型,而名义上的盟主竟然是古河公方足利藤政。

    这几家出阵越后的理由不尽相同,甲斐武田为信浓,相模北条为上野,越中神保连同一向一揆为报仇,出羽最上提出的理由比较奇葩,为了本庄家报仇,本庄繁长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被气死,会津芦名与岩代伊达家的反应含含糊糊,说是作为盟友支援最上家,总之最没底气的就是这两家。

    身为盟主的古河公方足利藤政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越后吉良、长尾两家欺凌邻国,抢夺粮食掳掠良民,肆意屠杀国人迫害豪族,因此,他以古河公方的名义下令讨伐之,但为关东国人皆应出兵阵参。

    说的很好听,实际上效果几乎没有,关东国人该打仗打仗,该内斗内斗,如北条家的新盟友小田氏就表示内有佐竹,外有结城无法阵参,请公方多多理解,千叶家到是跟着出阵,他给自己的定义也就是打酱油,同样阵参的如岩付城的太田资正,忍城的成田长泰等人也来打打酱油。

    关东拿出各种理由出兵越后,作为防守方的吉良家也不能白让他们卖乖占便宜,在越后发布紧急动员令的同时,吉良义时又派出密使手持书信连夜乘船赶往畿内,他们的任务是把书信安全的携带到坂本交给大馆晴忠,再由他转呈给幕府的大将军殿下。

    朝廷方面也作出相应的决断,写给舅舅中院通为,义兄兼妹夫近卫前嗣,“久世右大臣”久我晴通,菊亭晴季的书信也一道送往京都,多年来在京都经营的人脉要在这一刻启用,满朝文武近半与吉良家有着亲密的关系,这就是他的底气。

    当然他也不能单指望幕府和朝廷能帮他多少,大义的名份与朝廷幕府的支持只能作为倚靠,最终还是要靠自家的拳头硬本领强压住来势汹汹的敌军,在此之前他发布一系列义正言辞的反驳,将古河公方等党徒批驳的颜面无存。

    在上野国、下野国、武藏国、相模国、下総国、上総国、安房国、伊豆国境内各大町並的大街小巷里,一夜之间张贴无数张布告,当清晨醒来的町民看到这些布告的时候,一个个不可思议的长大嘴巴。

    聚集在町内的宿老们仔细盯着布告低声诵读:“古河公方贵为源氏贵胄上不能尊奉幕府,下不能安抚国人领民,为求苟活于世竟与昔日宿敌联姻,堂而皇之结下翁婿之谊,此等行为实乃武家之耻也!现代古河公方晴氏公育有五子,长子藤氏、梅千代王丸先后夭亡,现任足利藤政两名幼弟本无病疾,却在联姻后不到旬月间同时暴亡,此中缘由不问自知,此等反复无常寡廉鲜耻之徒,当为世人唾弃之,当为先祖厌弃之!

    我足利上総三郎尊奉当今公方殿足利右大将之令出镇越后,添居信浓守护、镇守府将军一直谨守本分以驱逐信浓进犯之敌为己任,彼之相模北条氏屡犯上野,迫使关东管领上杉宪政逃亡越后奔走求诉,我等出于维护幕府之大义出阵上野讨伐不臣之辈有何过错?如甲斐武田于去岁行谋刺计划,引一向一揆烧讨越后,计策被破处决罪囚又何过错?

    今度越后无故遭逢灾劫,为宵小之徒围攻是为无义也!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当为天下群雄讨伐诛灭之!

    我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秉承幕府之大义,尊足利右大将之令讨伐东国不臣之徒,有足利七免许里书号令国人,以维护天下大义幕府法度为己任者,拿起武器赶赴越后阵参,以上総足利家名义起誓,忠勇守法之士必重赏厚待之!”

    随着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多,声音愈发响亮,人们的表情渐渐变了,他们悄悄咽下口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宣战檄文吧!”

    人们被这封气势磅礴的檄文所惊讶,喃喃自语着:“好厉害的一封檄文啊!”(未完待续。。)

第333章 人心难测

    相模小田原城,松田盛秀赞道:“厉害!真是厉害呀!好一封杀气腾腾的檄文!这位镇府公可不是为简单人物啊!”

    “逞口舌之利!我大军一到看他还如何抵抗。”远山纲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起前事如海的恨意充塞心头:“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北条家武士的厉害!”

    “去年准备不足,今年我等有盟友相助,定能夺取上野国!”北条纲成的脸色带着些许笑意:“还有越后!听说那里土地丰美一国顶数国之力,若能得其三分,我北条家何愁不兴!”

    北条氏康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将这些公告全扯下来销毁,禁止谈论有关布告诸事条,小太郎!办事不利知行减一百贯!”

    “是!臣下这就去领罚!”风魔小太郎苦着脸接令,整个关东一夜之间贴满布告,包括伊豆、相模、武藏等北条家实际控制区也不例外,因为风魔忍者的缘故在这三国相对来说张贴的布告最少,可这个理跟谁也说不了,帖一百张还是一千张意义都差不多。

    北条氏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愤怒:“坏我名誉的仇恨,我氏康一定要报!此次包围网就让我北条家来与你做个了结吧!”

    “咳!主公!”北条幻庵将怔忡的北条氏康唤回神:“布告可以先放一放,军役已经召集完毕,粮草储蓄自年初就准备好了,不知主公准备何时出阵?”

    “嗯,三位军师说后日乃是出阵吉日,那就定做后天出阵吧!”北条氏康敛容正色道:“此战关系我北条家生死存亡之际。请诸君务必提高警惕。切不可轻视越后劲敌!待我北条家夺取上野后。本家必会大赏三军!”

    北条家臣团齐声拜道:“愿为主公效命!”

    距离越后的动作仅过去四天,相模北条家就宣布出阵命令,北条氏康亲自担任总大将,副将为北条长纲入道幻庵,如今这位老家督已经从小机城主卸任,由其子北条氏信继承小机北条的家业,担任北条家的谱代宿老。

    此次北条氏康亲率三万八千军势里几乎囊括伊豆、相模、武藏的全部主力,这一举动震惊整个关东。让人们认识到越后即将发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原本看热闹的国人众有些不知所措,许多关东国人下意识想要阻挠北条军。

    敌人越强自己就越危险,佐竹、宇都宫、里见等有力国人很快反应过来,但他们都被各自的问题拖住后退无法发力,宇都宫家刚把窃据宇都宫城的内贼壬生纲房暗杀,根本没功夫出兵,另一边佐竹在与常陆国内的有力国人江户氏相互攻伐。

    身为北条方同盟的小田氏治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先后与结城氏、佐竹氏交恶,这两家趁着北条家出兵的档口联手攻击小田城。离开北条家的笼罩那座小田城岌岌可危,若他有那功夫出兵还不如自救。里见义尧正忙着消灭不怎么听话的真里谷武田氏没功夫搭理越后那档子事。

    至于有些国人还想发发牢骚也很快闭上嘴巴,因为北条氏康的女婿足利藤政作为关东联军总大将,对此反应对冷静的就要属里见义尧,他知道几年前得罪古河公方,尤其把簗田晴助得罪到惨就知道自己是亲近不了这家人的,更何况如今古河公方投入宿敌北条氏的怀抱就更加不能靠拢。

    这位古河公方的高举自家大旗宣布讨伐越后,下総国古河公方家谱代簗田氏,以及八屋形之一的名族千叶氏,下野佐野氏,武藏以及上野白仓氏、仓贺野氏、那波氏作为他国众随军出征,整支军势超过四万两千余众。

    北条家的大军还没离开相模国,御嶽城附近的白仓氏、仓贺野氏就率先易帜作为先锋,主动承担起攻打御嶽城的重担,堂堂上州八家被赶出上野国,对这两家简直是无法抹杀的耻辱,早在半年前北条使者到来时,两家就毫不犹豫的表示投靠。

    好在长野贤忠也早有防备,去年安排他做城主就有着防卫叛军的意图,在北条家刚一宣布出阵长野贤忠就作出相应对策,城高垒深御嶽城仿照海津城的构造修筑整整一年,可以轻易容纳大军驻守,囤积三月的粮食,靠近河边在城内又有足够的水井,只需一千守军紧守城砦,就把这两家军势的突袭抵御住。

    御嶽城上,长野贤忠雪白的胡须被扰人的风吹乱,身为长野业正的从兄他的年纪已然不小,还要不辞劳苦的站在第一线顶住北条家的压力真可谓辛苦,望着漆黑的天空不时有雷光闪过,城下乱糟糟的白仓、仓贺野联军正在有序的撤退。

    “战争竟然这么快就开始了,大大出乎弹正殿的预料啊!”长野贤忠眉头上的愁云难以散去,长尾景虎已经率军出阵不假,但什么时候能来到上野还是另一说,一道匹练的白光自黑云中划过照亮阴郁的战场。

    “轰隆隆!”

    一道又一道雷霆照亮天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长野贤忠的脸上,下一刻毛毛细雨就变成瓢泼大雨,冰凉的雨水顺着铠的缝隙灌入衣袖里,站在城头的长野家武士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城下黑黝黝的人群远去。

    城头上的人们在心里闪过一句话:“暴雨来了……”

    六月二十日越后的大军集结完毕,召开出兵前最后一次军议。

    吉良义时高居首座,目光扫视两列家臣道:“诸君都明白必须出阵!但怎么出阵,需要集思广益。”

    “臣下就抛砖引玉吧!”本多时正咳嗽一声道:“御敌于国门之外!想必诸君也听过这句!此次出阵的战略目标是解除所谓的越后包围网,那么就先来数一数我们的敌人有那些!首先是自西部越中一向一揆,军势人数极有可能超过五万!其次是相模北条氏。军力不低于三万五千!再次是甲斐武田氏。军力在一万五千以上!最后是出羽的最上氏、陆奥的芦名氏。军势数量不明,但出阵人数不会很多。”

    “越中一向一揆也来胡乱掺和简直可恶!还有那出羽最上、陆奥芦名,上次已经绕过他们,却不想竟固态萌发,简直不可饶恕!”备队大将宫部继润提起最上、芦名两个狡猾的大名就恨的牙根痒痒,几年前讨伐本庄氏就差那么一点留住最上家,这个遗憾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经久不散。

    “要我说还是主攻一路吧!”

    “不好!一路攻谁?甲斐、相模都是不好对付的,别忘了还有越中的一向一揆。”

    “这个……”会议上诸臣就如何出兵解除包围网展开激辩。闹哄哄吵闹声很快被山本时幸与本庄实乃联手压下。

    浪冈顕房见机提议道:“以臣下来看,放空出羽、陆奥两路交予越后国人众防御,对一向一揆以抵御为主,主攻南方的甲斐武田、相模北条吧!”

    “一向一揆如何抵御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大将坐镇一方很难顶住那些疯子,可信浓与上野的情况又必须请主公与镇府殿前去指挥,不好办啊!”年初改名的直江景纲,正式跨入谱代家老众,因而在评定会上格外活跃,这次的军议也不例外。

    “是啊!由谁来做大将。又该派出多少军势呢?”

    出羽与陆奥多少军力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出羽最上家连自己的家臣团都压不住。名义上的出羽探题根本不足为惧,会津的芦名盛氏出了名的狡猾,有过数次企图干预越后的前科,多数都是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越后的武士经历几百年的战乱磨练出彪悍的民风,根本看不起羽奥那帮大名,如果说越后是远国土鳖豪族的话,羽奥的武家就更土也更小家子气,这么多年出羽的国人就没从越后武士手里讨得半点便宜,陆奥比之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众臣对放空两路也没多大压力。

    厅内数百名家臣陷入沉思,长尾景虎也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吉良义时,凭借他多年养成的战争嗅觉,早就发现他这个妹夫一点也不紧张担忧,有些奇怪的想要转头询问,却听到山本时幸高声说道:“此事就让老臣为馆主大人分忧吧!”

    “佐渡殿?”

    “……怎么会!”场内的所有武士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在他们的印象里山本时幸一直以练兵筑城而闻名于世,作为同僚他们自然清楚这位独眼老武士有着丰富的经验以及高超的谋略水准,包括吉良义时在内的多位重臣都曾是他的徒弟,但出镇一方还是太让人惊讶了。

    “师匠已经作出决断了吗……也罢!本家同意了!”其实吉良义时的心里也满不是滋味的,他了解自己的授业恩师是什么性子,就像山本勘助了解自己一样,这几年他一直都有打算让这位老师作为军团大将,看来这次终于如愿了。

    老武士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下中气十足的应道:“请馆主大人放心!我时幸为吉良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师匠请放心的准备吧!本家会予你一万主力……”

    “多谢馆主大人的厚爱,我时幸只需那五千近江武士即可!”

    “五千就够?”吉良义时惊讶的重复一句,声调陡然拔高几许,苦口婆心的劝诫道:“师匠确定这不是在说笑吧?事关我越后生死存亡之秋的军国大事,师匠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山本时幸抬起头,用平淡而坚定的眼神回答道:“老臣无比必确定!请馆主大人放心,老臣还是有分寸的!”

    吉良义时的叹息一声:“……本家准了!请师匠务必保重!”

    本来沉重的军议,被老武士山本时幸勇敢的承担下最大的压力而变的略显悲壮,立刻就有十几名武士跳出来要跟随山本时幸死守越中,都被老者笑着一一婉拒,言及其他几路压力更大需要更多的优秀武士前去支撑,越中一地就交给他来镇守就好。

    解决越中一揆。就是信浓与上野的出阵问题。经过一番讨论很快就作出决定。由长尾景虎率领本部一万五千大军出阵上野国,吉良义时则率领本部四千军势、越后两千备队合计六千大军前往信浓与两千信浓备队汇合,这就是他手里所能用的全部主力。

    刚作出出阵的决定,就很不幸的迎来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台风携带着巨大的雨云席卷半个日本,一如几年前的洪水似的景象再次袭来,这次的情况相对要好一些,台风很快减弱成为普通低气压。只带来一波并不严重的洪水,即便仅是如此也给往年的汛期带来极大的压力,暴涨的河水冲垮许多木桥,崩裂的山体冲毁道路,给这个季节行军带来极大的压力。

    北条家与长尾家就遇到同样的问题,刚离开春日山的长尾大军被困在信浓川的支流分岔口前,前面的鱼野川近在咫尺,但暴涨的河水却给水路运输带来极大的困难,越是支流洪水给一万五千大军的运输带来极大的不便,无奈之下只能弃舟步行前进。大部分辎重改换马车一点点拖行前进。

    另一边北条家也被泛滥的利根川、荒川所影响,四处募集的大军被几条贯穿武藏的河流阻隔。好在武藏境内可以绕行的渡口还有一些,天公不作美迫使行军的速度慢下来。

    在北条家宣布出阵后的两天,踯躅崎馆内的武田晴信也做出出阵决议,兵发信浓夺回失守的川中岛,甲斐武田家动员起两万两千大军,几乎将那点家底都拿出来,于当天大军开拔赶赴信浓国。

    镇守信浓的几路主力率先行动,分作数路兵锋直指小県郡守军,大有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不过武田家的大军刚来到佐久郡就陷入暴风雨的袭击中,近半个月里寸步难行。

    比他更糟糕的是吉良家军队刚走出关川流域就无法行进,只得派出吉良忍军的飞鸽信使第一时间传来越后的命令,五千余北信浓国人众立刻整军南下,紧急驰援与村上义清汇合成六千五百军势。

    镇守北信浓的两千信浓备队也第一时间扼守荒砥城,他们要支援柿崎景家等一千余越后国人军,并协同北信浓国人众防守小県郡各支城,严防武田军出入马场峠打背后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的调动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打乱,进入七月暴雨渐止才有所好转,吉良义时的安排是放空羽奥两路,由当地国人坚守地方,同时为了保护春日山城的安全,两千新军交由渡边高纲率领镇守春日山城,山本时幸临危受命率领尚未训练好的五千近江众前往越中支援椎名、土肥、横田等亲越后的国人众,吉良义时亲自率领本部的六千余众前往信浓国。

    七月初,京都二条御所内,足利义辉聆听着来自越后的求援信,沉默半晌叹息道:“余早就劝过他莫要心急,那关东远国山高路险人心不定,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便是余想出力也难救上一救啊!”

    “公方殿下所虑甚是!武卫殿实在太过操切,自觉在那越后做出些成绩便四处出击,如今引的当地国人反扑,据说足有二十万大军围攻,只怕此事是难以善了的!武卫殿丢了面子是小,若是葬身越后可就……”六角义実话说到一半就截止,让众多幕臣为之侧目。

    自从来到幕府担任高家众这几年来日子过的到还顺遂,六角义贤对他唯一的交代就是没事在足利义辉面前给吉良义时上点眼药,虽然这众浅显的小手段多半是被足利义辉不以为然的无视掉,但滴水尚可穿石,何况上眼药呼。

    “隆赖殿言重了!”三渊藤英很不喜欢六角义実,通常总是称呼他的另一个名字六角隆赖以提醒他不过是六角家的分家身份,见他讪笑着闭上嘴巴,才回过头嗟叹道:“以臣下来看,武卫殿这次多半是要前功尽弃了!大好的基业被这一战尽毁实在可惜啊!”

    如今足利义辉已经贵为従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多年的养尊处优生活优渥,对吉良义时的倚重之心已然悄然散去大半,如今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拿自己自比鹿苑院足利义满,最爱走动的就是朝廷公卿,偶尔提远国的大名仲裁领地纠纷还有不菲的收入,比起他的父亲及祖父的名望高出不知多少。

    对待越后的求援信笺甚是不以为然,只是无声一笑道:“这样也好,义时若是吃这一败,必然要退回京都,到那时幕府又复一大臂助,岂不不是因祸得福?”

    一众幕臣也不管心里是如何盘算的,都跟着阿谀逢迎道:“公方殿下真妙算也!吾等体现恭贺幕府又复一大臂助,来日必将更家兴旺!”

    “那么先下达一份御教书,申斥各路国人围攻越后之不法诸事条,责令其在一个月内悉数撤军,若有相违幕府绝不轻娆!”

    三渊藤英张口欲言,被大馆晴光拉了一把,只得跟着众臣僚俯下身姿:“我等明白!”

    待众多幕臣一一退下,足利义辉才把得意的表情给拉下来,他自然知道一封御教书肯定是任何作用都没有,更何况就这几十个字的简单御教书是如此的吝惜笔墨,明眼人一定能看的出自己对吉良义时的宠信不如以往,这就是他逼吉良义时回来的办法。

    足利义辉对吉良义时的“越后奇迹”是持怀疑态度的,对他的“疯狂”扩张是持猜忌态度,他是不信任吉良义时的,到不是不相信他在石清水八幡宫立下效忠自己的誓言,而是对他的心计手腕和能力不太敢相信,尤其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时常会让他辗转反侧睡不安心。

    尤其是几年前那一砸留下来的裂痕,让他意识到君主与家臣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的忠诚,有能力的臣子越忠谨,他所求的东西就越多,他想起自己的父亲足利义晴临终前曾经交代他的一些话。

    “事件万事万物总是无常,但人心所求之物却是不变的!这所求之物无非是‘名、利、权’这三个字……”足利义辉的眉头轻轻跳动,他想到的是吉良义时所求为何物?上総足利家的名声他已经有了,土地利益无论是近江两郡还是越后下向总是不缺的,那么他需要的是什么呢?

    “哼!不管你所求为何,本家总是要提防一手的!”足利义辉冷笑道:“任你能力非凡手腕超绝,一旦离开余的威光笼罩,在那越后一国也要泥足深陷,若能在此事之后及时悔过,回到幕府做余的心腹大将自然最好,若不能……就在那越后终老吧!”(未完待续。。)

第334章 黎明前的火焰

    六月二十八日信浓的天气放晴,武田家就抢在吉良军主力困在越后、信浓交界处的时机发动大举进攻,西线军主力由武田信繁率领一万两千大军,自中信浓越出的大军还是选择自马场峠、青木峠攻入小県郡。

    东线军主力由武田晴信率领一万大军自佐久郡向西攻击须须贵城,两万两千大军自两个方向三个地点同时发动大举进攻,以村上义清、柿崎景家为首的北信浓联军不到八千人,面对两万两千武田军的猛攻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关键时刻,真田幸隆再次施展谋略,将小県郡内多名信浓国人众调略成功,这次他用的手段更加巧妙,利用越后与信浓国人联络上的间隙,假借村上义清知名传递错误情报,让柿崎景家误以为村上义清所在的葛尾城被突袭就急忙出城救援。

    这一出城就被武田军的口袋阵堵个正着,柿崎景家的反应也非常迅速,见势不妙亲自留下断后掩护大军撤退,以三百名武士纠缠三千武田军不得进寸步,成功阻挠武田军的行动,让包围圈出现破绽赢得村上义清及时前来救援的机会。

    虽然口袋阵被侥幸破掉,可这真田幸隆无所不用其极的调略手段还是唬住北信浓国人众,莫说要与强大的武田军团打对攻,就是防守也是格外小心不敢妄动一步,武田晴信亲率的一万大军时而大举进攻,时而猛攻一处,真田幸隆的实力完全展开。各种错误情报层出不穷。让守城一方的压力变的格外大。

    僵局很快被打破。坐镇荒砥城的信浓备队被武田信繁的一万两千大军团团围住让守军的压力格外大,村上义清在一次援救中再次被武田军的伏兵撞上,措手不及只想爱被打的扎不住根脚,真田幸隆趁机启用葛尾城内的暗间骗开城门,放真田军进入城内肆意放火。

    外有武田军大举进攻,内有大乱变生肘腋之间,不得已之下村上义清只能仓皇烧城向后撤退,待村上义清与葛尾城内突围的守军汇合后。向柿崎景家所在的狐楽城方向逃窜,此时柿崎景家干脆将伊势崎城舍弃,把所有主力集中在狐楽城中。

    当夜两人商量着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武田军,村上义清作为北信浓国人众旗头,作为长尾家谱代家老的柿崎景家,担任北信浓越后军大将,两人的决断一定程度上代表整个北信浓所有国人的决定。

    “镇府殿交代我等固守城砦,能守则守不能守就迅速撤退,明天我们就撤退吧!”柿崎景家稍稍停顿片刻,又说道:“景资殿、景元殿那里已经通知了。想必他们也会尽快准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和泉说的很对。不过最好在天亮前离开,以武田大膳与真田弹正的谋略,恐怕不会放我们从容离去。”村上义清担心他不相信,又强调道:“换做你我担任武田军总大将,会坐视我等从容撤退吗?”

    柿崎景家一拍脑袋醒悟过来:“是了!武田军总大将必定会在明日一早大举围攻狐楽城,留下你我已是大赚,若能再捎带困住几路援军,镇府殿的大军想来营救怕是不易啊!”

    村上义清瞥了眼自家的几个小子,还有柿崎景家的两个小子低声嘀咕什么,完全没听两个大人的谈话,就咳嗽一声道:“武田典厩正在围攻荒砥城,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荒砥城一旦有失,我等退路可就断了。”

    “荒砥城内有设乐殿,还有宇佐美骏河守殿在,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羽林殿说的很对,我们不能等到天亮再离开,最好是夜半三更离开比较稳妥,趁着天才刚黑抓紧休息一下吧。”柿崎景家也发觉自家两个儿子在开小差,忽然吼道:“源三郎、平三郎!你们在做什么!”

    “啊!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柿崎兄弟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两兄弟的幼名很有意思,兄长名为柿崎源三郎祐家,弟弟名叫柿崎平三郎晴家,祐家今年十六岁,晴家今年只有十三岁,别看他们年纪不大愣头愣脑的像个傻小子,其实这几个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几年前就跟着吉良军团参加川中岛合战,属于那种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真正武士。

    村上义清如今只剩下三个儿子,他的嫡长子源太郎义胜战死在上田原合战,源次郎义利战死在武田侵攻战,如今还剩下的三个儿子分别是源三郎义照、源四郎义邦,还有年仅十二岁尚未元服源五郎。

    另外还有其弟村上赖平留守海津城,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村上义满,村上义房也都是年轻的武士,这两兄弟与伯父村上义清家的表妹定下婚约很快就要亲上加亲,其余的一门诸如屋代氏、雨宮氏、横山氏、岩间氏因为认不清形式先后没落,率先背叛村上义清的清原氏被灭族,这也是村上氏现有的一门众主力。

    时值七月初一,正是月末到月初的恶日交替,保有古代行军律法的武田军也比较避讳这天行军作战,就如同军师还要占卜出兵的吉日吉时,出兵的阵势举行的仪式并卜问吉凶祸福相似,恶日交替自古就被将领避讳,如陶晴贤所率领的大内军就不信这一套以至于落得败死严岛的凄惨下场,因此武田军才会这么轻易的放掉村上义清,让他轻易率军撤入狐楽城。

    恰逢一场小雨,晦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将天空唯一的亮光挡住,当夜三更刚过狐楽城内黑黢黢的没有一盏灯火,城外的武田军早早的撤回葛尾城休整,一片旷野上只有蛐蛐此起彼伏的鸣叫声。

    狐楽城的大手门悄然打开,一行军势旌旗收束,人衔枚马缚口悄悄的离开。走到半路遇到同样动作的安田景元队。吉江景资队。在月黑风高几千人偷偷摸摸的行军别说有多滑稽,他们这么小心也是有道理的,身后的马车里坐着各家的家眷,一不小心被武田军强行突过来,武士可以骑马跑掉,慢吞吞的马车里可是自己的家眷。

    一路行进中聚拢的信浓国人越来越多,不再仅仅是村上、柿崎的七千多联军,而是聚集了家属亲眷的一万两千人逃难队伍。这支队伍很快来到千曲山下,在高度近六百米的山峰上坐落着荒砥城,隔着千曲川东岸就是村上义清的葛尾城。

    因为荒砥城历来坚固,山势陡峭又有不易进攻,哪怕只有五百人也能顶住五千人的大举进攻,一直以来都是吉良义时在北信浓进入南部的重要支城,武田信繁的大军没有驻扎在荒砥城附近,而是选择相邻不远的冠着山扎营,让这一万多人从容的靠到山下。

    队伍走的很慢,花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走到这里。柿崎景家下令暂时停下休整,此时天色昏暗也不清楚具体时辰。村上义清策马小心翼翼的走到队伍前列,递给柿崎景家一个荷叶包裹,打开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柿崎景家大喜道:“山鲸熏肉?这可是好东西啊!”

    “我让下人在临行前做的,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赶路。”村上义清侧耳聆听潺潺的河水,感叹道:“这个夜晚寂静的让人心里不安啊!”

    “羽林殿多虑了!”柿崎景家坦然一笑,随即说道:“我已经命令心腹武士多置柴草油料,只待五更天亮前就引燃城砦,留给我们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时辰,还是要尽快赶到海津城才行。”

    “烧掉城砦?那他们怎么撤退?骑马肯定是来不及了的。”村上义清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拍大腿醒悟道:“我怎么就忘记坐船撤退了!镇府殿尤爱乘舟行军,自近江起兵以来几乎每战都以舟船开路,像我等信浓土居国人一时半会还不喜欢这种战法。”

    柿崎景家笑了笑:“其实,我等越后国人其实也不太习惯,只是镇府殿严令在前,渐渐的也就用上了。”

    过了片刻,山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很快一支军势自千曲山行来,几面白色旗帜上丸二引两十分醒目,身穿赤甲的设乐贞通策马走来,打着招呼:“抱歉了!城上人口比较多,从二更一直忙到现在,下山速度慢了点。”

    柿崎景家张望着身后长长的队伍,嘴里客套道:“越中守殿来的正好,我等也是刚来到一会儿,船准备好了吗?”

    “早几日便准备好了,就藏在塩崎城外的河湾的芦苇荡里,我们只要顺着河流向下游走,遇到河湾就到地方了。”设乐贞通不愿闲谈耽误时间,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家准备一下立即启程吧!”

    七月盛夏季节,哪怕天色不好太阳升起的时辰也要比冬季早出一大截,刚过四更天就蒙蒙亮了,武田军的大营里一些年纪偏大的武士陆续起床,当他们走到营帐外看到的却是远处几簇熊熊燃烧的火团。

    “大火!是哪里着火了?看那个方向是狐楽城、伊势崎城、须须贵城、室贺城,还有对岸的荒砥城……难道他们逃了!”大火很快吸引到许多武田家武士的注意,很快惊呼声传遍营地。

    武田晴信披着衣衫依门而立,伫立凝望着渐渐熄灭的火球,感叹道:“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步,昨日若是围住城砦他们就跑不掉了。”

    “这不正是说明主公的实力让他们心虚撤退了吗?此乃我武田家大兴的转折点呀!”高坂昌信也披着衣服从走到他的身侧,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川中岛以南多半是守不住了,主公可以大军压境前往川中岛了!”

    眺望着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一道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武田晴信拍了下高坂昌信的肩膀:“传令下去,全军拔营,出阵川中岛!”

    隔着千曲川西岸的冠着山下,武田信繁一脸失望的走回大营,荒砥城、塩崎城、屋代城全部自烧,千曲川两岸被吉良家掌握的城堡全部烧掉,熊熊大火吞灭了没来得及携带的粮草器械。没有给武田家留下哪怕一丝机会。

    从战略上来看。这次成功驱赶反武田的信浓国人众已经达成部分既定目标。但武田信繁还是不甘心,精心策划已久的出阵方略竟在一夜之间被破去,武田信繁心里别提有多懊悔了。

    “想必兄长一定也很生气吧!如果本阵先一步前移到川中岛堵住信浓国人退去的通路,走投无路的信浓国人众只能坐困城垒,到那时完全可以一定会收获更多……如今只有等待更好的时机了。”

    ……

    武田家初战得胜而回,大军围剿小県、埴科、更级郡内部分地区的反抗国人,再次动摇信浓国人的抵抗武田家的信念,只用三天的时间连克数城迫使大量信浓国人接连北逃。一股反扑的风潮淹没半个北信浓,搅的人心惶惶信浓国人众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直到七月五日,吉良家六千大军进入旭山城镇定人心,武田军才收束军势放弃夺取犀川对岸桥头堡的打算,武田晴信深知此时仓促突袭会犯更大的错误,吉良水军的威能早在上次川中岛合战就得以体现,盲目跨河作战很容易被吉良水军断掉后路。

    武田家的本阵又一次设在茶臼山上,或许是在提醒谱代家臣团要时刻铭记三年前的惨痛记忆,又或者是以不变应万变,仿佛整个局势又拉回到三年前那场战争爆发时的局势。只不过这次的武田家实力更强,吉良家缺少越后军团的支持实力也更弱。

    在茶臼山安营扎寨没多久。武田晴信就召集家臣商议军事部署,一大帮文臣武将见到川中岛的地图就大呼头疼,看起来真是被难缠的吉良家给缠怕了,如今的局势比三年前好看许多,可这还不足以给他们更多的信心。

    众臣都摆出冥思苦想的表情,马场信春叹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我等忍辱负重三年,那越后这三年也没闲着,去岁还两路并进胜得一场,只怕这次也不好对付啊!”

    “唉?美浓此话怎讲?”饭富虎昌笑眯眯的说道:“主公运筹帷幄数载布置出如今的大好局面,怎么能在此时此刻说这等丧气话呢!我虎昌以为此战必胜,不但会大获全胜,还将一举打进越后成就我武田家的不世威名!”

    “此话有理!美浓还是说差了!”

    “对对!此战必胜!美浓还是太保守了!”

    武田家一门众里七嘴八舌的附和着,他们也知道马场信春是武田晴信的心腹大将,本又是现代家督武田信虎时代的猛将,早早的被武田信虎分给武田晴信做得力手下,十几年来军功武勋立下不少,即便饭富虎昌也不敢轻易得罪,偶尔沾点口头上的便宜也是适可而止。

    武田义信看不惯自己老师抨击鬼美浓的行为,他从小就很羡慕马场信春这等战场上拼杀的武将,年轻的家督继承人决定为马场信春帮腔:“美浓说的不错,那越后确实很厉害,儿臣派去的探子探来许多情报,都说那越后民富国强,精兵猛将倍于我方,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派出来……”

    “太郎!议论军国重事时不要插嘴,你要做的是带着耳朵听,带着眼睛看。”

    面对威严的父亲,武田义信讷讷称是:“父亲大人!儿臣知道了。”

    驹井政武察觉到主公的面色不太愉快,心知多半是被一门众给搅合的心气不畅,于是和善的冲着武田义信笑了笑:“少殿说的却也不错!只看那越后分兵便可得知其军事实力有几多,据闻今年年初,越后订立军役帐最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未包括吉良军团。”

    “我们可是足有两万两千大军!”浅利虎在强调道。

    “那么我武田家的军役帐有多少呢?”

    “这个……”武田一门众全部哑火,武田家军役帐几经扩充,在三年前也只有八千余人,其中包括甲斐、信浓大半国人,自从几年前丢掉小県郡一部,武田家又先后从南信浓、飞騨找回平衡,总体军役水平不会超过九千人。

    通常军役帐规定的军役数量,只能显示一家大名部分或者大部分军事实力,比如武田晴信的军役以及嫡子武田义信的军役是不会写上去的,再算上另外一部分战争时期加担的军役,以金钱、米粮临时招募的浪人以及国人、农兵组成。

    大名不可以把家臣、国人的军役算到骨子里,比如饭富虎昌可以负担三百军役,实际他的最大战争动员力可能有七八百人甚至更多,这其实是牺牲农业的发展,社会的稳定,经济秩序的前提下,动员领内大部分战力保卫家园所付出的代价。

    不是事关家族命运、生死存亡之际,这条红线谁也不能逾越,再换位思考一下,武田家八千多名军役就能拉起两万大军,长尾家一万五千军役又能拉起多少大军,在座的武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心中有数。(未完待续。。)

第335章 陆奥的行动

    武田家在为难缠的吉良军团头疼着,另一边吉良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次吉良义时的本部主力只有八千人,其中越后备队两千,信浓备队两千,再加上主力四千人,这几年唯一的扩充就是两千新军的训练,可以说这个军事编练速度还是太慢了。

    吉良义时也意识到自己错估形势,总以为还会按照历史上那样打个五次川中岛,有的是时间慢慢训练自己的主力,却没想过越后这几年的发展神速,几乎每一年就是一个阶梯,国力增长民众富强,几乎成为整个关东、羽奥、北陆瞩目的中心地区,来自各地的客商游人翻了几番,这种滚雪球效应将越后与其他诸国的实力渐渐拉开。

    为了给长尾景虎宽心,吉良义时主动承担下信浓方向的压力,八千主力军团,以及一千多名柿崎景家、宇佐美定满等越后国人军,以及大约八千多名信浓国人军,一共是一万七千多人。

    除了吉良军团战力太强忽略不算以外,越后国人军的实力也十分强劲,柿崎景家等越后国人每家都有百十位骑马武士,如柿崎景家就有三百多骑装备精良的骑兵,这几年接受信浓备队的指导训练,费劲心思才摆脱掉“骑马步兵”的头衔,成为一支水平不错的骑兵,这场战争到可以拼一下。

    几名足轻大将纳闷的扫过厅内的众多武士,问道:“这场战争该怎么打?难道还要用三年前的手段?可武田家还会上当吗?”

    “不可能!短时间内打不了合战,咱们还是先歇着吧!”本多时正大摇其头,转身面向吉良义时恭敬的说道:“召开军议之前。臣下特意问过村上羽林殿、柿崎和泉殿。下面武士们的士气很低。还没从丢失家园的沮丧中走出来,若不能短时间内提振士气,此战是很难尽快分出胜负的。”

    “是的!臣下观察过茶臼山的武田军大营守备十分森严,若武田军打定主意拖下去那就麻烦了。”

    “还有八幡原被武田军控制在手中,实在不太好办啊!”本多时正心中忽地一惊,忙说道:“武田家不会真打这个算盘吧?”

    “先不说这些。”吉良义时摇摇头吩咐道:“军心不齐如何作战?诸君还应以稳定军心为主!至于军事调整将在随后公布。”

    武田家安营扎寨的全过程都被吉良忍者高度监视着,吉良义时手里就有武田家第一手资料,他也清楚驻守在茶臼山上的武田军防守非常严密。怎么看都不像短时间能打赢的样子,真要用拖延战术,吉良军还真拖不起。

    于是吉良义时很快就作出调整,海津城的守将依然是村上义清,由他率领村上军、高梨军、井上军、屋代军等北信浓国人众的三千军势作为诱饵,其余的一万四千大军汇集旭山城重新编练,争取短时间内提高配合的默契度。

    茶臼山上的武田家也没闲着,当武田家内越发确定吉良军团不好对付之后,武田晴信及时的改变策略,首先爱你是挟大胜之势收拢信浓当地顺服的国人。占据八幡原上的大堀馆、広田砦、横田城。

    这三座城砦恰好将八幡原整体纳入监控范围之内,任何企图登陆八幡原的军势都将第一时间被发觉。为了提高抵御侵攻的防御力,武田家的掘金众开始大肆修缮扩建三座城砦,并派出八千军势驻守三城。

    这三座城砦不但能确保守势不衰,还能起到极强的进攻性,武田晴信就意图借这三座城砦的机会,加强对千曲川南岸孤悬着的海津城的功绩和渗透,他很清楚只要能解决掉这座支城,吉良家对犀川以南的支配权就要极速衰退,只不过这座三千守军的坚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拔下。

    海津城坐落于象山的山谷之中,西侧就是著名的妻女山,自象山向西绵延至妻女山的峰群中分别坐落着竹山城、天城城、鞍骨城、唐崎城,东侧尼巌山上的尼巌城也在吉良军手里,整个千曲川南岸都被吉良家控制着。

    前临千曲川的海津城有着足够强大的支撑力量和战略纵深,武田家一旦有进攻海津城的异动,部署在千曲川流域内的吉良水军可以轻易的切断武田军返回八幡原的通路,因此几次试探性进攻都被村上义清轻松顶住,僵持的局面并没有因此解除。

    在偏远的陆奥国岩代地区会津郡内,黑压压的军势出现在黑川城外,这支军势容严整气势逼人粗略一看不下数千人,几名领军大将耀武扬威将迎接的芦名家武士压的抬不起头,另有几名武士躲在队伍中左右打量着会津腹地,猪苗代湖泊旁的黑川城。

    “这就是黑川城啊!看起来不错!比米泽城还要发达的样子。”伊达辉宗双手扣住缰绳四下环顾着,身为伊达家的家督继承人,从小被父亲和谱代家臣悉心培养下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士,只有十四岁的他已经亲身参与过数次合战,这次是他第一次参与越后的战争。

    伊达辉宗是个骄傲的少年,自出生就作为家督继承人培养,可以说是喊着金勺子长大的贵公子,多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养成骄矜自傲的性子,他从不认为自己很纨绔,上过战场杀过敌人怎么也不能与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

    他从小就立下一个远大的志向,立志超越祖父亲,他要完成他父亲未妄称的梦想,那个一统陆奥的梦想,他父亲伊达晴宗已经明确的告诉他,这场战争结束后就将家督继承人让予他,他还记得临行前,伊达晴宗对他的鼓励:“雄鹰若要翱翔于天际,就必须振翅而飞搏击风云,伊达家的未来属于你,努力把握眼前的机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威望。”

    松本图书助氏辅作为芦名氏的使者。亲自迎接伊达家的大军。身为芦名四天之一松本氏的家督,大沼郡船冈城主代代作为芦名家宿老参与大政,自然清楚自家主公缘戚的情况,前些年搅风搅雨引出多少乱子的天文之乱就是这家人引起的,不用主公交代他也不敢怠慢伊达家的客军。

    “荒僻之地让伊达殿夸奖,也是我等的荣幸呀!诸位长途跋涉一定很累了!请这边走,我们马上就到了!”松本氏辅笑容满面的引着伊达家的武士们入城。

    进入黑川城,伊达辉宗享受到最高的礼遇。芦名盛氏亲自主持宴会款待伊达家未来的家督,作为伊达家的盟友兼亲戚,芦名盛氏也是伊达家有力的一门,芦名盛氏的姑姑是伊达稙宗的正室,也就是说伊达稙宗是芦名盛氏的姑父。

    芦名盛氏本人,在继承家督之位没多久就迎娶伊达稙宗的女儿,也就是他姑姑生下来的亲堂妹为正室,这样一来芦名盛氏本人就变成伊达晴宗的表弟兼妹夫,同时又是伊达辉宗的表叔兼姑父,有这层亲缘关系存在让双方的盟约和缘戚比芦名氏与出羽最上、甲斐武田的所谓盟约稳固的多。

    一场盛宴在黑川城内召开。酒至半酣伊达辉宗忽然站起来,傲然道:“修理殿!此次出阵瓜分越后的行动一定没有问题吧?家父很期待此次行动的战果。特意将我伊达家三千精锐派出来助阵,在下初步订立的目标的拿下整个下越,若是顺利的话一并攻下中越再好不过!不知修理殿以为呢?”

    “大言不惭!”山内氏胜小声咕哝一句,被富田滋実瞪了一眼闭上嘴巴。

    芦名家臣团似乎对伊达辉宗的挑衅动作全无所觉,只是停顿一下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这种家务事哪是他们下臣能插嘴的,就算他们再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芦名盛氏只是眼皮抖动一下便没有其他反应,他的嫡子芦名盛兴才刚元服,年齿上比伊达辉宗还要小一些,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还听不懂这个表哥兼未来的姐夫在说什么,还跟着拍手叫好。

    早在五年前,芦名盛氏就与伊达晴宗约定,为嫡子芦名盛兴说来一个媳妇,这个正室就是伊达晴宗的四女儿,同时也是伊达辉宗的亲妹妹,这两家人的亲戚关系之复杂难以想象,从侧面反应芦名家臣团为什么毫无反应的原因。

    “呵呵……伊达殿志存高远,我等佩服之至啊!”松本氏辅端起酒盏笑道:“酒宴中还是谈些让人愉快的事情,正事先不忙,先不忙!”

    伊达辉宗言语之间对芦名盛氏略有不逊也不算什么,少年人年轻气盛语言冲一些很正常,不过伊达家方面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伊达実元就头痛的要命还得替这小子擦屁股,费尽唇舌努力缓和僵硬的气氛。

    狡猾的芦名盛氏还是察觉这个小侄子性格上的破绽,三两下就用言语就绕到张贴整个关东的布告事宜,言语里对吉良义时颇为敬畏,很快就引起伊达辉宗的怒火。

    “修理殿言中了!在我辉宗看来那镇守府将军名不副实,一个京都来的武家就想插手咱们陆奥的事物真是异想天开!奥州有自己的武家带那个,有朝廷的陆奥守、幕府的奥州探题,一个弃置两百年的镇守府将军就想当陆奥的主宰简直是做梦。”伊达辉宗的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芦名盛氏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位可是上総足利家的家督,将军家新抬的御家门样,我等外臣还是要恭顺一些的。”

    伊达辉宗果然上套,愤愤不平的说道:“就算是名门又怎么样,东国一直都是东国武家自己的事,陆奥也一样,想拿镇守府将军压我们就大错特错了。”

    伊达辉宗的骄傲来自伊达家自他的祖父伊达稙宗以来,先后获得左京大夫、奥州探题的殊荣,成功的将养子送入原奥州探题、左京大夫大崎氏,在他眼里整个陆奥就是他家的,一个镇守府将军算什么,凭什么对奥州指手画脚,又凭什么号召他们拿起武器对抗联盟。这简直是个笑话。

    “伊达殿年少有为。一番雄心壮志叹为观止啊!我盛氏认同这个观点。陆奥的事物只有陆奥武家才有发言权。”芦名盛氏又与少年人了一会儿,渐渐将话题转向出兵上,伊达辉宗还算警醒三缄其口不谈具体,伊达実元跟着打马虎眼,至于伊达家的有力家臣不是低头喝酒吃菜,就是自顾自的小声交谈。

    “看来伊达京兆似乎有所预料啊啊!”芦名盛氏立刻猜到狡猾的伊达晴宗,此君在天文之乱中大显身手,硬是把一代英主伊达稙宗给压的隐居不出。虽然伊达家为此元气大伤,比他父亲伊达稙宗在位时期的势力削弱近半,但若从家业振兴的角度来看,他的做法无比正确。

    伊达家凭借多年联姻建立起庞大的亲缘网,相比长野业正的十二个女婿只强不弱,一张大网将半个陆奥、出羽、下野乃至越后都给沾上,前后左右都是伊达家的亲戚,邻居争多领地都要把官司打到伊达家,谁叫他们家亲戚多面子大呢?

    他的父亲伊达稙宗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羽奥天字一号的文化人。天文四年(1535年)著成《棟役日記》、天文五年(1536年)著成《蔵方乃掟》、《塵芥集》、天文七年(1538年)著成《段銭古帳》,在分国法、财税台帳、征税、军役相关的体制进一步加强。大名権力一手集权化。

    凡是有利就有弊,有面子就没里子,当盟主这种事占着道义制高点的同时,还要费尽心力维系这张关系网,没事帮亲戚出阵打架,调解纠纷难免要得罪人,仲裁双方的土地纷争不是得罪你就是得罪他,两边不得罪合稀泥又会损伤盟主的威望,总之在伊达晴宗眼里这是出力不讨好的行为。

    伊达晴宗认为今时不同往时,当年伊达家身板弱力气小,不靠嫁女儿拉拢混不下去,但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周围都是亲戚伊达家还怎么扩张,为一个盟主之位陆奥名义上的主宰而沾沾自喜是错误的,与其在永无止境的调解中耗费自己的力量,还不如干脆撕破这张网。

    可以说伊达晴宗早就萌发出撕破这张网的企图,自他担任家督以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他父亲提出将时宗丸(现在的伊达実元),派到越后做上杉定実的养子,还要派出伊达家一百名有力家臣作为辅佐,另外还要派出几百名骑马武士作为直属备队。

    伊达稙宗的出发点是好的,利用有力一门继承越后国主之位,派出有力家臣团及骑马武士作为军事威慑力,起码不会让人当作软柿子随便找个茬给废掉,这个提议是得到扬北众大头领中条藤资大力支持的,因为他的妹妹就是伊达时宗丸的亲生母亲。

    但越后大部分是不高兴一个外人插手越后的事物,所以伊达稙宗提出这个意图的时候,当即遭到长尾晴景以及扬北众另外一个大头领本庄房长的激烈反对,长尾晴景也想做上杉定実的养子,怎么能容忍国主溜到外人手里,本庄房长是本庄繁长的父亲,作为扬北众另一个巨头,当然不能允许中条藤资得势而起,说不定就让中条家一举吞并整个扬北众也说不定。

    在越后提出激烈反对意见的同时,伊达晴宗也作出激烈的反对,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父亲作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伊达时宗丸不过庶出子弟,却要继承越后这个强大的领国,上杉家及越后上杉派的领地面积甚至还要超过伊达家全部领地,如果让伊达时宗丸消化这个领国,再反过来插手伊达家的政务,他这个宗家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伊达晴宗单方面反对到也罢了,问题是一门、谱代乃至外样都普遍反对家督的决定,一下抽走一百名有力武士,外加几百名精锐的骑马武士,这就等于一次性抽掉一个人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液,稍有不慎就是阖家覆灭的结果。

    相对温和的谱代众所提出的意见是削减一半份额,起码不至于让伊达家失血过多而死,另一派提出的意见是二选一,要么派家臣不派骑马武士,要么派骑马武士不派家臣,至于更激进则提出只派二三十名家臣,五六十名骑马武士。

    伊达稙宗好歹也担任家督三十年。多年顺风顺水的境遇让他养成说一不二的性子。谱代家臣提出的要求被完全拒绝。伊达晴宗的反对也被拒绝,结果劝谏不成就兵谏,温和派也被逼上梁山,于是就有了天文之乱的由头。

    天文之乱中支持伊达稙宗的势力,不是伊达稙宗多年培养的心腹,施过恩惠的家臣,就是关系亲厚的女婿、准一门,伊达晴宗那边聚集的全是伊达家的有力一门、谱代。以及不服伊达稙宗的兄弟,被塞过养嗣子的大名等等,最终这场天文之乱以伊达晴宗胜利,伊达稙宗退位作为结束。

    经历继位以来的一场波及整个陆奥、出羽、越后等大片地区,历时六年的大规模政治变动,使得伊达晴宗从年轻气盛的愣头青逐步成长为老谋深算的枭雄,轻易折服昔日的竞争对手伊达実元就能看出他的心机犹如猪苗代湖深不可测。

    一番交锋未讨得便宜,芦名盛氏觉得这宴会变的索然无味,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以疲惫为由结束这场晚宴。

    很快安排住宿后就躲起来议定此次出阵的想法。谱代家臣团一番商议,最后由芦名盛氏拍板提出这次出阵的战略思想。他的理论就是“择机而动”,既入侵越后不急不躁,遭遇强敌放缓速度,敌方弱攻谨守大营,敌势若颓乘胜追击的策略。

    芦名盛氏的想法比较现实,无论羽奥通往越后的道路都不太通常,要越过崇山峻岭克服重重险阻,他国大名想一举攻克越后半壁江山谈何容易,若没有内奸带路党的帮扶,十有**是要铩羽而归的。

    “小小年纪就想着一口吞下越后,这份雄心壮志可以嘉许却不切实际呀!天下之事若都是如此简单,还要我等武家辛辛苦苦奋斗几百年作甚?到底还是年纪尚幼,比他父亲差上数筹呀!”芦名盛氏捏着两颗核桃在手里打着转,心里盘算着怎么从这场战争中捞到好处。

    与此同时在黑川城别馆内某间静室中,伊达家的武士盘坐在一起商议对策,伊达家的反应基本和伊达辉宗的意志相反,或者说与芦名盛氏的想法殊途同归,伊达実元与几位家臣对视一眼,才开口说道:“少殿还是太莽撞了,修理殿与我伊达家几代联姻,更兼是主公的妹婿,少殿应该多尊重修理殿。”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伊达辉宗眉头皱起片刻,还是接受伊达実元的劝诫。

    “主公的安排很明确,此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说起来总有些颜面损失,可我等的境况就是如此呀!打打秋风捡捡便宜才是主要目的,要知道越后的块头比五年前大出许多倍,以他们伊达家这三千军势,至多也就是瞅准机会咬一口,切不可冲动逞英雄!”

    “嗯嗯!本家知道了。”伊达辉宗心里不痛快可还是忍下来,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这场合战是他元服以来的经历的第一场跨国战争,第一场重要的大战就闹出主将与副将意见不合,总归不是一件吉利的事情,若是真惹出什么麻烦来,即便战果丰硕回到家里说不定这些谱代家臣会传出什么幺蛾子恶心他。

    另一方面又不能顶撞自己的叔父伊达実元,因为这次出阵伊达晴宗亲自指定总大将,身为副将必须听从总大将的指挥,战场上没有贵贱亲疏之分,违反军令即便身份尊贵的伊达辉宗也免不了吃挂落,这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另外并派出伊达家几位家老随行监督,可以说是用来考察这个家督继承人水平的一次重大考核,这就是他父亲对伊达辉宗的最后一次考验,战争打的怎么样是一说,家督的表现如何又是一说,如此考验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谨慎对待。

    伊达実元以及几位家老就是伊达晴宗的耳目,或许暗地里还有更多的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表现不佳肯定会让许多谱代家臣感到失望,这对他未来出任家督执政有着非常不利的影响,如果表现更糟甚至会动摇他的家督继承人地位,他决不允许把这次的出阵给搞砸了。

    看到少殿最终冷静下来,伊达実元十分欣慰,告诉他其实这次的战果到在其次,因为伊达、芦名、最上等几家国人作为偏师捞点便宜,甲斐与相模的意思是给他们三瓜两枣的甜头替他们分担点进攻压力,所以打越后的纯粹利益不多。

    另外一点是伊达家还不如最上、芦名两家与越后接壤,伊达家与另外两家的关系相当微妙,同一地区的竞争关系不是亲戚感情好之类的话语就能解释通的,即便真让这几家拿下越后的一块飞地也没多大意义。

    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掳掠人口,粮食以及缺乏的重要人才,事到如今全天下都知道越后的农业发达、物产丰富,几年时间从一介穷国成长为天下第一的富庶之地,若说这不是人治的缘故绝对没人相信,所以这次反越后联盟能够顺利促成,瓜分越后的土地财富是一方面,掳走大批政令方面的人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只要伊达家能获得部分人才,且不说三五年变成另一个小号越后,就是经济总量翻两番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用十年伊达家的发展就能步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担心这位未来的家督心里留个疙瘩万一对他们有成见可就不好了,伊达実元好说歹说才把伊达辉宗的思想给掰过来。

    见伊达辉宗的情绪不太高,伊达実元忽然一笑,说道:“这场合战打完,我们就要前往出羽最上家的山形城做客,顺便看望少殿的未婚妻最上义姬,少殿不是对这位出羽第一美女倾心已久了么?这次过去就把婚约订立谈妥,不知少殿以为如何?”

    “啊!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去看看她了……咳!其实本家的意思是非常好!本家很赞同!无比赞同!”伊达辉宗整个心情像过山车似转怒为喜,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到山形城去看望自己的未婚妻。

    据说最上义姬是出羽第一美人,甚至是东北第一美人,伊达辉宗也是爱美色之人,对最上义姬这个正室人选也是十分的满意,虽然从画卷上领略到这位美人初具倾国的姿容,但看画哪能比的上看真人,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上一会儿也甘心。(未完待续。。)

第336章 试探与懊悔

    七月十二日上午八时,信浓川中岛上战云密布,吉良军团对八幡原上的大堀馆趋近发动一场登陆战,吉良义时身为总大将要以身作则,亲率本队五百马迴众站在岸边,从腰间抽伯耆安纲以以刀尖直指前方催促大军进攻。

    大堀馆一侧城墙里密密麻麻不下十几座箭橹,每一座都有接近五间的高度土木石混合结构的箭橹,比起以前的纯粹木制箭橹要坚固的多,箭橹上铁炮足轻爆发出零零碎碎的枪响,很快他们就遭到数十倍的铁炮还击,只可惜这些枪弹绝大部分打在厚厚的石头上崩出许多石屑。

    数千名足轻高举藤牌努力向前冲锋,刚冲到城下就遭遇城内的投石、箭雨的袭击,在激烈的战斗中吉良家的武士们发觉这三座临时加固的城堡不太好对付,尤其是三座城砦彼此相连能赶在吉良家的大军入侵前派出绝大部分增援入城参与防守,每次都是七千守军对一万三千的节奏这就很让人头疼。

    这一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也没有分出任何胜负,吉良义时只得下令勒兵撤退,城内武田家的守军也不出来追击,站在箭橹上严密的注视着吉良军的从容撤离,直到吉良义时站在船舷上,才恨恨的吐口唾沫:“这就是甲斐之虎?分明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想引我吉良家上钩,我偏偏就不如你的意!所谓久守必失,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么守下去!”

    吉良义时踏上水军等候多时的舟船缓缓撤退,犀川上迴船来回往返两岸之间,足轻队率先离开。赤备骑兵、铁炮队以及重藤弓队始终拖在最后面做警戒。直到最后一支骑兵登上迴船。城内的武田守军也没做任何动作,今天的攻城战注定以失败告终。

    武田晴信的用心不可谓不深,吉良军几次渡河攻击行动也受到重挫,他深知己方的劣势在于装备上的绝对差距,兵士的军事素养和配合默契的差距到不是特别明显,在己方兵力优势、实力劣势的情况下,坚决避免与吉良军决战也是非常正确的思路。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只是发挥出“避短”、“避实”的基本特点。还需要把“扬长”、“就虚”的特点给发挥出来,为此武田晴信煞费苦心的设计一套阵势,在八幡原上的大堀馆、広田寨、横田城大肆修筑城垒。

    并在三座支城中布署八千人的警戒部队,本拠的一万两千大军依然驻扎在茶臼山上,武田家的防御措施做的很细致到位,三座城砦的兵力部署是三千、三千、两千的兵力配比,其中横田城的两千守军距离茶臼山最近,离犀川最远也最安全。

    就等于说即便大堀馆毫无防备之下被吉良军突袭包围,面对吉良家的铁炮队、焙烙队的强力攻击,很难在短时间内吃下这三千守军的坚城。更何况吉良军团登陆的动静都很大速度也很慢,地处犀川、千曲川干流汇合点旁的大堀馆能够轻易的发觉他们。并在吉良军团大举发动攻击之前发出警示,呼唤友军支援。

    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能坑到吉良家,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这三座彼此相连的城砦根本不怕所谓的绕后攻击,无论你怎么绕都无法忽视城内的守军,比方说就以今天这场笼城战里武田方的七千守军为例。

    绕后攻击或者叫分兵掠地,就需要绕过坚城攻击后方,并派驻部分主力钉住城内的武田家守军,可是城内这七千守军到底留下多少又是个问题,留的兵力太少顶不住七千守军出城反扑,万一被吃掉一部再从后面抄掉吉良军团的后路可就栽了。

    留的兵力太多也是个问题,吉良军团所能动用的主力也就一万三千人,留下七千人只有六千去攻击另两座城砦,可他们背后如果有源源不断的大军支援又该怎么办呢?一万两千大军对六千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八幡原上三座城砦八千守军就不怕,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将全部主力云集一座城池吸引吉良家打绕后,茶臼山就在八幡原西侧,每次增援大堀馆的时候,茶臼山的武田军大营必定会派出一部分援军支援两城防守,这两座城砦只需要支撑半个时辰,茶臼山上的大部分主力都将云集到城下,打一场漂亮的反包围战。

    所以说,这三座城砦就好比三颗色香味俱全的毒饵,诱人饵料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如果这一刻吉良义时忍不住就范,那么就不可避免的拖入到武田家的进攻节奏,顺着武田晴信的思路去战斗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一次川中岛合战,就是长尾景虎屡次出其不意才逼迫武田家出面和谈了结战争,第二次川中岛合战,吉良义时也是利用出其不意的攻到正面对刚,逼迫武田晴信放弃最擅长的进攻节奏,拖入到吉良家熟悉的节奏里才会大败亏输,这是第三次,武田晴信决定要按照自己设计的思路来打,吉良义时当然不能如他所愿。

    回到旭山城,吉良家臣团又忙着召开军议讨论这一战的得失,几名佑笔忙的脚不沾地的做着各种记录,吉良义时心道:“正面作战武田家肯定打不过,打不过就只有坚守下去,可越后拖得起吗?兄长那里的情况还不知道,越中的情况也不清楚,我必须率先打出声色来用实际行动支援他们才行啊!”

    最近几次登陆战的失败换来吉良家臣团对武田军的高度认识,每次都是以试探性的进攻为主,虽然没获得多少战果但也没有多大损失,除了百十来个受伤的倒霉蛋去接受医师的治疗外也没有其他的损失,这场军议没开多久就散会,大体都知道敌方的情况也没太多好说的。

    服部正清走营帐的阴影出走出来,撑地一俯身低声说道:“反越后联盟的情况基本探明。早在去年年初。武田晴信就在筹划这个联盟。只是因为北条氏康的敷衍而未能成型,本来武田晴信已经决定,哪怕北条氏康拒绝加入也要在今年发动包围网的时候,北条氏康在今年年初突然宣布加入联盟,并约定派出大军联合盟友协同作战。”

    “北条氏康突然宣布加入?这是什么意思?”吉良义时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去年兄长在利根川打退北条家,让他心怀怨恨才愤而加入联盟的吗?好像又不太对!如果真是这样,北条氏康应该会在去年秋天就加入才对,怎么会拖到今年年初才加入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所知的原因吧?”

    服部正清点头说道:“馆主大人所料无差!确实有内因。在下也侥幸探听得来一些情报,去年北条家兵败撤退之后,北条氏康回到小田原城就大病一场,据说病后突然态度大变决定接触武田家的使者,从去年秋末一直到今年年初的几个月里,武田与北条之间的使者来往频繁,直到今年年初武田信廉造访小田原才敲定联盟计划。”

    “那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

    “请馆主大人赎罪!甲斐、相模都有强大的忍军,尤其在两家的居城附近反情报工作做的非常好,因为之前的情报架设有些问题,臣下费力调整一番才初见成效。对两国的情报搜集工作还没完全展开,一时间也弄不到这两家第一手的情报资料。”服部正清撑地埋首请求宽恕。

    吉良义时苦笑道:“算了!本家也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那两条老狐狸有心算无心根本不会给你们刺探到第一手情报的机会,两家本就是盟友关系,使者频繁往来更是司空见惯,除非你能未卜先知,否则这个联盟必定是不会得知的,若是连联盟反制的目标都能刺探到核心秘密,那这个联盟就真没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了。”

    “多谢馆主大人开恩!在下一定竭力保证不会犯下相同的失误。”服部正清躬身谢道,停顿一下又说道:“根据风魔众的动向反馈来的情报,他们似乎在四处查探什么痕迹,先后在春日山城、近江坂本都有出没的迹象。”

    “在春日山城活动,还去了坂本附近出没,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难道还有什么企图不成?不太对啊!本家似乎与北条家没有什么瓜葛,就连出阵上野的一系列战争也是交给兄长代劳,问题出在哪里呢?”吉良义时抱着膀子来回踱起步子。

    身为那件事的亲身经历者和任务的最高指挥官,服部正清发觉吉良义时一下没有意识到那件事的影响,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臣下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是臣下觉得或许与村雨曝光不无关系吧!”

    “对!还有村雨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吉良义时一拍脑袋,懊恼的说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那把刀不是被本家赐给本庄繁长了吗?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呸呸!我说的都是什么!北条家一定会发现,刺杀那么大的事情被本家传出风声,他要是还不知道就有问题了!本家还是太大意了呀!”

    他到不是后悔把刀赐给本庄繁长,也不是在后悔把刺杀事件给抖落出来大肆宣扬,如果两者之间缺乏一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偏偏刺杀发生在前赐予村雨在后,事后又大肆张扬还要改变猿乐简直是直接找罪受,用他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简直蠢得不可救药”。

    吉良义时抱着脑袋懊丧的语无伦次:“失误了!真是太失误了!我怎么就把村雨这一茬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呢!经过上杉宪政的佐证北条家肯定是知道的了!那夜足利晴氏离奇身死的时候,整座城里就少一把村雨刀,早知道就应该一把火烧掉古河御所,失误大了呀!”

    服部正清尴尬的垂下脑袋,总不能因为主君的一句气话就当真再烧了古河御所,当年他接到的命令是盗刀而不是杀人灭口,但主君为此懊恼他也有一丁点责任,硬着头皮说道:“风魔众在坂本活动的情报发生在去年夏秋之交,臣下也曾传递过这条情报,当时长尾弹正殿正与北条相模守鏖战上野,馆主大人在信浓打武田家,臣下也不清楚馆主大人有没有注意到这条情报。”

    “是没注意到,不过我有这个印象。”吉良义时垂头丧气道:“多半是太忙了就给忘记了。”

    “那位北条相模守是不会相信馆主大人给出的理由,否则风魔忍者也不会跑到近江打探消息的吧!”

    “他当然不信,换做谁都不会信的,本家又走错一招呀!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胡乱搪塞的理由破绽百出,北条氏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理由呢!难怪北条氏康突然改变态度,难怪他今年要拿出家底来拼,这都是本家的失误啊!”吉良义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先想办法亡羊补牢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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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见不得人的勾当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个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才一顿晚饭的功夫就风云突变,没过半个时辰天空就变的一片漆黑,忽然蓝白色的闪电划破天空,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不一会儿暴雨就倾泻而下,把营地的篝火全部熄灭。

    吉良义时倚住大门盯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又下雨了,这个让人烦躁的雨季真是烦人……只能先忍一忍,我就不信你这老狐狸就甘于现状,就不会变招!咱们就比一比谁更有耐心,只要你敢变招我就有办法对付你!”

    另一边武田家也打着同样的算盘,武田晴信也盯着营帐外的瓢泼大雨默然无语,武田信廉摇着折扇走到门口:“哎呀!又下雨了,这日子过的可真无趣,整天除了镇守营地就是无聊发呆,早知道我就把府中的猿乐师给叫来了,兄长收下那个猿乐师大蔵太夫十郎信安可是真不错,能叫来表演点猿乐解解闷也是好的。”

    武田晴信眉头微蹙:“孙六!不要忘记军中禁止饮宴、女子及歌舞的禁令!”

    “嘿嘿!我也只是一说,只是一说罢了!”武田信廉冲他的兄长躬身一礼,讪讪的走到榻上坐下,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起气来。

    雨越下越大,好在大营的地势比较高,积水都顺着斜坡汇聚到营寨四周的土堀里,然后汇入山下不远处的千曲川,武田晴信思虑良久才自我安慰道:“硬对硬的合战是很难打过吉良家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对峙下去。只要本家守住八幡原就能够有效遏制吉良家的进军。这么拖下去对我武田家绝对有利。越后面临的不是我武田家一路敌人!”

    漫长的对峙中更坏的消息传入越后,来自出羽最上家的消息传入越后,最上义守决定派出最上八楯的几家国人军势组成四千大军与大宝寺家汇合,组成五千联军出阵越后岩舟郡,这次最上家依然狡猾的没有派兵,为了安抚最上八楯的不满,最上义守许诺此战所有收益分文不取。

    时隔一天,磨蹭许久的芦名盛氏也与伊达家的三千军势汇合。组成六千大军宣布出阵,伊达家的总大将是伊达実元,也就是昔日差点成为上杉定実养子的时宗丸,副将乃刚元服一年的伊达辉宗。

    春日山城大广间内,留守的谱代家臣们紧急商讨应对之策,很快就作出决定,中越的防卫任务交给谱代众首席家老本庄实乃,以及一门众次席家老长尾政景,他们将立即返回本拠居城组织力量抵御入侵。

    浦原郡内以栃尾城、三条城、与板城一线为会津方向敌入侵目标,尤其以栃尾城作为连接上越、下越的重要中继点显得尤为重要。十几年前,长尾景虎就被派到栃尾城压服中越国人。抵御下越扬北众的进攻。

    本庄实乃的军略水平相当高,早年传授长尾景虎军略之道才有越后之龙的今天,这几年经过吉良家奉行众的影响在内政方面颇有建树,他属于明善于接受新事物的开明派,而且在军政两道也比较均衡,由他坐镇自家领地的栃尾城,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己方的优势,本庄清七郎秀纲第一次作为副将辅佐他的父亲。

    下越国人众立刻自发的组织起来作出抵御姿态,下越的防卫任务交给中条藤资、色部胜长这两位老将,他们俩年纪偏大被留在越后担任防卫工作,两位老将早早的做好准备,第一时间承担着防御最上家进攻的重担,整个春日山城里只留下长尾景信、长尾藤景两人。

    两天后春日山城,一身戎装的长尾虎姬出现在大广间,留守城内的的家臣团莫不惊讶的张大嘴巴,长尾景信与长尾藤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出惊讶和不解,慌忙问道:“虎御前殿身披铠甲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吉良义时的正室,她有权对越后事物作出处断,前提是必须获得家臣团的普遍支持,今天她就要做一件大事戎装打扮的少女望见家臣团目瞪口呆的神情,走到床几(形似马扎)前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张嘴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我要出阵中越讨伐入侵之寇!请诸君支持我的决断吧!”

    “胡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讨什么寇!这话被传出去,我长尾家的儿郎岂不是要丢死人了!”长尾景信铁青着脸愤怒的咆哮着,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语气不对,连忙补救道:“无论如何虎御前都绝不能出阵,请您务必老实的呆在城里,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无论有多大的危机都交给我们来承担吧!”

    “舅舅这话虎姬可不爱听!”虎姬不以为然道:“古有巴御前、板额御前,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到呢?不要忘记几年前讨伐过大熊朝秀的合战哟!”

    “那也是山本佐渡、斋藤下野两位的功劳吧!”长尾藤景心里嘀咕两句,又苦着脸劝说道:“昔年讨伐大熊朝秀之乱时,虎御前当时云英未嫁到也无妨,可今时不同往日,虎姬公主如今贵为镇府殿的正室夫人,上総足利家的女人,公主殿下出阵的责任我等可背不起啊!”

    长尾藤景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当时是长尾家的公主还好说,如今你可不再算长尾家的公主,而是上総足利家的“虎御前”,这金枝玉叶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阖城上下全部切腹也数不清这个罪过。

    “哼!这个责任不用你们来背!”

    “那也不行!”

    双方的态度就好比针尖对麦芒谁也说服不了谁,无休止的争吵一直延续七八天,来自越中的一则消息搅坏越后武士的心情,加贺一向一揆的光德寺乘贤,越中一向一揆的胜兴寺芸承、瑞泉寺顕秀。以及神保长职汇合在一起。集合成七万五千大军直扑越中新川郡。

    新川郡内。比较亲近越后国人众土肥氏、横田氏以及新川郡代椎名氏向越后发出求援信,一时间越后四面八方聚集起十几万敌军,情势恶化之迅速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春日山城的争吵也悄然而止。

    “不能再犹豫了!佐渡殿那里很危险,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解决中越、下越的入侵军的话,会有更大的危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舅舅,请支持虎姬的决断吧!”少女希冀的望着他。

    长尾景信依然不同意:“即便是出阵也是臣下去,虎御前切切不可轻举妄动!您不但代表长尾家。也代表吉良家,您的贵体保重比什么都重要!”

    情势危急容不得迟疑再三,虎姬柳眉倒竖指着顽固的长尾景信怒斥道:“舅舅不能去,因为春日山城需要舅舅镇守,越中方向如果出现危机,还需要舅舅前去支援,毕竟那里的压力是最大的呀!倘若东西两线一条崩溃,我春日山城守之有何用?舅舅若还是执迷不悟误了军国大事,舅舅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诸君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长尾景信张口结舌:“山本佐渡说过没有问题……”

    “迂腐!”虎姬勃然大怒道:“佐渡说没问题你就不救了?换做你以五千之众去镇守越中,抵御十几倍大军围困。你守得住吗?”

    “臣下一定竭力死战以求保全!”

    虎姬没想到他的舅舅竟然如此顽固,痛心疾首的斥责道:“死战以求保全。死战还不能保全就是城破人亡,最后还是守不住,越中的七万五千大军哪里是五千人挡得住的,舅舅难道还在执迷不悟么?”

    长尾景信依然顽固的摇着头:“我景信接受的镇府殿的嘱托,一定要看住虎御前殿,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虎御前殿都不能出阵!”

    “你!昏聩!”虎姬被气一脸通红,站起来气呼呼的离去。

    “这应该是虎御前殿第一次出言不逊吧?看来真的被气坏了!”长尾藤景不无担忧的叹道:“丰前守殿的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点,那毕竟是虎姬公主,虎御前殿啊!”

    “不妨事,即便遭到虎御前殿的记恨也总比放她去出阵要好一百倍。”长尾景信苦笑着摇摇头,转而对渡边高纲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就要麻烦左兵卫尉殿多多照拂,千万不能让虎御前殿再偷偷溜出去,再闹出点事情来你我可都是吃罪不起的。”

    渡边高纲点头道:“嗯,请丰前放心,在下省得轻重。”

    山本时幸是吉良家首席谱代家老,拥非凡的智慧与出色的军略是毋庸置疑的,且不提作为吉良义时的授业恩师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得多厉害,本多时正,单说他曾经受到足利义辉的重视就足可见其水平,年近六旬添居从六位佐渡守,在天下武家之中也能拍在前列。

    山本时幸亲率五千近江备队赶赴越中新川郡战场,这支新军的训练尚未完成,本来是不打算投入战场的,但形势危急只能勉强驱策这五千大军去堵住一向一揆的洪水,整个越后都知道绝不能放一向一揆进入越后,一旦让他们进来将不堪设想,去年刺杀后打散的部分越中农民也出现不稳的情况,好在同心众行动得力,把这些火星及时扑灭。

    七月盛夏繁花似锦,万事万物都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动物们也进出一年中最重要的繁殖期,当然有好处也有坏处,山上树木茂盛蚊虫肆虐是免不了的,产自近江的纱帐在这里很畅销,有些富裕的武士干脆把自家庭院用纱帐罩住,于家眷坐在廊下吃酒赏月好不自在。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新扩建的春日山城比过去宽阔数倍,整齐的山道旁被被削的十分陡峭,遍布春日山的十几个教场比原来扩大三分之一,城内守卫的侍屋敷更加宽阔,在半山腰下某个屋敷集落里一对父子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父亲!当今的形式您还不清楚吗?这越后算是要完蛋了,如果我们不抓紧机会趁机捞一笔,等到十几万大军攻入越后。咱们再想做什么可就晚了呀!”长尾景治捏着嗓子像个奄奄一息的老山羊。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显然争吵有一阵子了。

    长尾藤景被气的脸色发白。颤颤悠悠的具体手指着长尾景治大骂道:“新四郎,你真是糊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足以大义灭亲将你交予丰前守殿处置喽!告诉老夫,到底是谁在教唆你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谁在教你陷我下田长尾家于不义?”

    长尾景治一脸尴尬的解释道:“真的没有人教唆孩儿,这都是孩儿自己想出来的……”

    “放屁!就你那脑子想的出来,我长尾藤景就白活六十岁了!”长尾藤景哼哼唧唧老半天才把一口气给喘匀了,破口大骂道:“看看你这十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三十啷当还是一事无成。今日被老夫训斥一顿发誓要建功立业,明日不知又逛到哪家鲸屋里与游女勾勾搭搭,后日说不定又跑到城下町去赌球赛,这十几年你惹出多少祸事,老夫又为你擦了多少次屁股?我下田长尾家的颜面都快被你给丢尽了,还不知悔改?”

    长尾景治满面羞惭的垂下脑袋,半晌才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这次真的改了!这次事关重大请父亲一定要相信孩儿,越后真的要变天了,求您就别再抱着摇摇欲坠的大树不撒手了!”

    长尾藤景怒气攻心眼前一花险些昏过去。见他儿子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老头儿一用力把他儿子推到一边。愤怒的咆哮:“你这个尼子!你……你一定是勾搭上不三不四的人了!告诉老夫,你到底勾结了谁?”

    “没有任何人……”

    “放屁!你当老夫的双眼都瞎了吗?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对你胡说八道的这番话,他答应过你什么,你得到什么,他还有哪些同党,都给老夫一一交代清楚!”长尾藤景的面色狰狞,吓的长尾景治不由的打起哆嗦,若不是下田长尾家就他一根独苗,恐怕老头儿早就把这个混账给废掉了。

    是慑于自己父亲的威严,长尾景治的脸色一下变的很难看,一想到自己被暴露的危险,一咬牙横下心来说道:“父亲既然问了,孩儿就实话实说,孩儿早就与武田大膳的密使建立联系了,这几年搜集越后的情报都是经过孩儿的手传递出去的。”

    长尾景治丝毫没注意到长尾藤景的脸色越来越差,反而越说越得意:“这次武田大膳还把北条家的使者介绍给孩儿,两家许诺只要协助他们从内部攻破春日山城,事成之后给咱们两郡领地,越后半国守护的名份,到时候咱们下田长尾家就可以继承宗家,摇身一变成为越后长尾的嫡流啦!哈哈哈……”

    “啪!”

    长尾景治捂着半边肿胀起来的脸颊,不可置信的说道:“父亲您竟然打我!您可是从没有打过我的呀!您竟然真的打我了!”

    长尾藤景仿佛疯了一样,揪着长尾景治的衣襟把他推倒,照他的脸劈哩啪啦的打个没完没了,打的长尾景治翻身打滚不停的惨叫,老头一边打还一边念叨着:“打的就是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宁愿打死你,也不能让你在逆子败坏我下田长尾家的家业……老夫宁愿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能让你这个逆子毁了一切!”

    “诶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父子俩怎么打起来了!兄长快住手,别再打了!好端端的孩子打出问题来,以后我下田长尾家的宗祧还要靠他呢!”长尾兴里推开纸门,三两步走到父子俩之间把他们拉开。

    老头气的须发皆张,捶胸顿足的大骂道:“老夫宁愿没这个儿子!三十多岁还没娶到正室,你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公主愿意嫁给这个逆子!除了败坏家风惹是生非,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今年的朝会上酒喝醉了殿前失仪,调戏绫公主殿的侍女,被差点哄出春日山城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若不是老夫豁出老脸又磕头又道歉,你现在只能呆在乡下当个小豪族,让你反省半年竟然还不知悔改,妄图颠覆主公的基业,你已经不是我长尾藤景的儿子,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长尾兴里笑呵呵的劝道:“诶!兄长言重了!新四郎也是为了咱们下田长尾氏的基业嘛!虽然方式用错了,可是心还是好的,教训几句知错就改不就行了吗?父子俩何必闹的这么僵,来坐下说话!”

    “哼!老夫与这逆子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他能好自为之,不要因为自己犯上作乱连累我下田长尾家一族几十口人丁!”长尾藤景倒背着手,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叔叔,您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父亲!”长尾景治捂着两个肿起来的脸颊,恶声恶气道:“他就这么恨我!他还打我!打的我脸都肿了,让我明天怎么出门见人?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他这就突然扑过来对我一顿猛打!嘶……好疼!脸都肿了,简直可恶!”

    长尾兴里其实并不是他亲叔,而是分支的堂叔,迎娶长尾藤景的妹妹为正室,成为下田长尾氏的首席家老,看到自己这个不中用的侄子朝他诉苦,呵呵一笑道:“那可是你父亲,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你父亲还是真心希望你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别记恨他,过些时日就好了!”

    “可是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们该怎么办?”长尾景治纠结了老半天,愁眉苦脸着说道:“万一他把今天的消息泄露出去又该怎么办?”

    长尾兴里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笑着说道:“别急!没看到春日山城的几千兵马镇守着,咱们想干什么都不成的!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会告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早晚还是会原谅你的,我了解他的性格,你就放一百个心去做该做的事吧!”

    “嗯!叔叔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没有问题的!”长尾景治精神一震,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些忍者很烦人,最近到处转悠的忍者越来越多,我们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无法应对,该怎么办?”

    “所以别急!不能做就先等一等,我们有的是时间!”长尾兴里眯起眼睛,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计划。(未完待续。。)

第338章 再战上野

    转眼间盛夏将尽秋意渐浓,树梢山的枝叶渐渐泛黄,眼看汛期将近秋收在即,春日山城内的僵局还是没解开,虎姬的日子也非常难受,戎马二十余年的长尾景信可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说不放她走就绝对别想走出去一步。

    长尾市右卫门司职春日山城内城警固众头目,每日在只需按时点卯交接,没事在城里巡逻几趟,这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好不愉快,这一日他横着着小曲走上山道,打头就看到两个守门的武士站在门外伸头探脑,见这两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名守卫他是认识的,乃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堂兄长尾主膳家的两个小儿子,他爹当年跟着为景公在三分之一原杀了多少中越儿郎,最后落得一身病症一到冬天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的,好不容易熬到三个儿子都长大了又得为两个小儿子操心。

    长子长尾孙太郎继承家里的那点基业也不能放着自家两个小子吃糠咽菜,长尾主膳就想着把两个儿子孙次郎、孙三郎塞进内城警固众过上好日子,前些年就托到他这个堂弟的关系上,花费不菲的财货才把关系疏通进去。

    这小小的内城警固众并不显眼,放在前些年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多人,乃是当年长尾重景公在世时立下的规矩,只有他们这些世代追随府中长尾家的一门谱代才有资格编入这内城警固众里,以褒奖这些家臣为长尾家出生入死的功绩,大概就与大明帝国的荫补官制差不多。

    往年春日山城地位并不显赫。越后地方上的国人领主也不稀罕小小的内城警固众。但今时不同往日。长尾家招来一个贵人老爷做女婿,他们越后长尾家如鲤鱼跃龙门,一朝化龙升天飞黄腾达变成威震十几州的强力大大名,这小小的内城警固众也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里。

    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城里的那两位大老爷,还是城内辅政谱代家老们都得小心翼翼的处理这个卫戍部队,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在几年前一个初冬的夜晚敲定内城警固众的扩编事宜,这一扩就从三百扩到五百人不费吹灰之力。

    今年初宣布扩编至八百人的消息。那些豪族、地侍就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赶来,宣布政令的当天就把三百个名额全部订满,但人心总是不足的,八百人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胃口,别说这些豪族地侍在动心思,就是那谱代家老的一门众也琢磨着把自家的二儿子,三儿子都送进去勘磨几年,怎么说这也算镀金吧。

    长尾市右卫门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一号人物,就是那经常出入山顶层的谱代家臣,见到他这个门卫头头也会微笑的点头。地位稍差点的国人、豪族还得停下来与他说道两句,正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两个家伙探头乱瞅内城里的动静。长尾市右卫门心头的火苗蹭的一下蹿起来。

    就悄悄绕过去拽起刀鞘照头就敲,敲的两人“嗷嗷”叫唤着向后就跑,他还不愿意放两个家伙逃窜,一边追一边骂道:“两个小混蛋给我站住!再跑小心我叫人把你俩给擒下喽!”

    两兄弟一听他的威胁立马不跑了,噗通一声跪地下,一脸凄惶道:“市右卫门殿,您可千万别嚷嚷!我等错了!请您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过我们兄弟二人这一回吧!我等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我饶过你们容易,出了岔子谁来饶过我?”长尾市右卫门勃然大怒,心说你们俩兄弟有此肥差还不知足,若不是看在这兄弟俩父亲的面子上,我早把你们俩给撵出春日山城了。

    长尾市右卫门恶狠狠的训斥道:“嘱咐过你们一定要仔细看护山顶上的贵人们,就是半夜三更也要把两个眼珠子瞪大了,若让山顶上几位最要紧的贵人出了点差错,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看看你们就这么看守大门的?鬼鬼祟祟胡乱探听,是要找死嘛?”

    兄弟俩登时被吓的六神无主,惶急道:“我们只是听到上面的呼喝声有些好奇,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的……”

    长尾市右卫门不依不饶的怒骂道:“看不到也不能看!你们压根就不该望里面瞅,那是你们能瞅的吗?知道前些年处决的守卫武士吗?就是像你们一样起了歪心思,被为繁殿一刀枭首挂于城外晒首三年!你们想落得那等人的下场不成!”

    两兄弟发觉这位堂叔没有叫人把兄弟二人给拘拿,顿时安下心来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兄弟俩里年长的哥哥就急忙撑地俯身道:“我等知错了!求叔叔给一条生路,我兄弟二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您看我们兄弟也算是您提拔的武士,若是我们俩犯了大错,叔叔您也一定逃脱不掉罪责的吧!”

    “哟呵!好小子够狡猾的!想拿话柄来带掣上我?”长尾市右卫门眼皮子一抖就知道两个小子在想什么,这兄弟二人常年厮混在春日山城里,武艺军略没学到多少,满嘴的油腔滑调到学了个十成十的,哪里还有他父兄忠厚老实的半分样子,简直就是群滑头鬼。

    “起来吧!这次念你们兄弟初犯就饶过一会……但是!”长尾市右卫门故意咳嗽一声,把这兄弟给急的直上火,才得意道:“你们俩犯下的大错却必须得惩罚,看守山顶的大门的责任重大还是换其他人来做吧,你们兄弟就去山腰看守卫三道虎口去,今天没你们什么事情了,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准备接任吧!”

    弟兄俩目送长尾市右卫门一步三摇的走掉,才骂道:“呸!这个老混蛋有事没事在门口瞎晃悠以为我等不知道,自己能做凭什么不让别人做!”

    “老东西早晚得倒霉,咱们不理他。走喝酒去!”两兄弟气哼哼的走掉。

    这兄弟俩没说谎。站在通往山顶的第一道大门是看不到里面任何动向的。在其上是归属于小姓、侧近众、奥近侍所把守的一道内门,在那上面才是春日山城的本丸,至于后面的姬曲轮以及春日御所就更远了。

    春日御所后山教场,井伊直虎舞动的素枪仿佛一条灵巧的蝴蝶踏着奇异的步法灵动的跳跃着,每一刺一扫都带着别样的风情,这套枪法乃是井伊家祖上传来的技艺,据说乃是源自南北朝时代自中原逃难的隐士传下的技艺,一套枪法施展开来莫说三五个训练有素的武士。就是等闲的猛将都要小心应对。

    “妹妹真是好枪法,舞起来既美丽又厉害,姐姐细细看了下怕是没有把握能赢过妹妹的!”虎姬鼓掌赞叹一声,又说道:“比起妹妹的枪术,姐姐这乡下把式可就差远了。”

    直虎的小脸红彤彤的,有些害羞的回答道:“……如果姐姐想学的话,妹妹可以教你。”

    “真的吗?”虎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想起家传枪术,不免失落道:“那可是妹妹的家传枪法,应该是不可以随意乱传的吧!”

    日本的武艺传授继承自中原王朝。在师徒相传的基础上增加封建的基本特色,演变出免许皆传的一套新系统。所谓免许、皆传是两个程度的认可,免许是认可该学徒的学艺水平,承认他是自己宗派的门人,皆传是此门人学艺精湛允许他开宗立派,作为宗门的分支传播下去。

    制度上的完全不同,形成了两套截然不同的授徒体系,老师传授徒弟技艺不以“留一手”或者“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为标准,自己的门人越多越厉害,宗派的名声就越响亮,比如鹿岛剑圣塚原卜伝,师承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鹿岛神流两派之精华,获得两边的免许皆传,然后创立出新当流,他的成功也给两个流派带来许多门生财源。

    不过这一切都是需要建立在严密的师徒传承体系,宗门与门人之间类似守护大名与地方国人的紧密关系,双方既能互相影响相互制约,又可以保持相对的自由与独立,虎姬想学井伊家的枪术,不拜入井伊家的宗门是很困难的。

    “不用的!我与姐姐都是殿下的女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分享的,直虎还担心姐姐瞧不上我这枪术呢!”井伊直虎嗫嚅半天才把话说完,这小姑娘实在有点内向,若不是接受今川家几年的训练,恐怕还要内向一些。

    虎姬爽朗的一笑:“只占便宜的事情,我虎姬可不愿意做哟!所以我们互相交换枪法吧!只要妹妹不嫌弃我长尾家的枪法没那么好看就行!”

    “怎么会呢!这可是直虎求之不得的呢!姐姐且看好了,直虎这就要开始演示枪术了!”直虎凝神静气渐渐投入到忘我的状态,那美妙的枪术再一次浮现出来。

    站在教场边角里,檀香气哼哼的拿着一支精致的竹弓联系箭术,只有十八米远的靶子是最基础的箭靶,对于初学者尤其是不会武艺的檀香来说再适合不过,少女鼓起粉腮一边射箭,一边不知在咕哝什么。

    “直虎姐姐好厉害!虎姬姐姐也好厉害!大家都好厉害哦!”望月千代女捧着小脸为两个姐姐加油,前些日子因为吉良义时留下她的不满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初具美人的风范,比起艳丽多姿的檀香,雍容英武的虎姬,静若幽兰的直虎,她更像池塘里的尖尖小荷,芳华乍现还隐着。

    北条家的大军还是来了,这一次大军北条家来势汹汹的大军击破上野国人脆弱的幻想,那些奢望一场战争就能换来和平的上野国人受到沉重的打击,北条家提前埋设的暗子全部启动,包括那波氏在内的部分上野国人掀起反旗。

    长野业正与西上野国人为己方的后知后觉付出代价,仓促聚集起的一万五千箕轮众大军压进西上野围困率先揭起反旗的那波宗元,企图利用十倍的兵力差抢在北条家攻入上野之前,夺取这座城垒。

    北条氏康率领大军如滚雪球般膨胀到四万余人,这么多大军将御嶽城团团围住简直没有任何缝隙。好在长野贤忠早一步把城下町的居民撤入城内。以一年来的充分准备粮食水源都不缺乏。高墙深垒足以保护城内的几千军民。

    有一点他还是估计错误了,北条家一门心思要攻下这座城垒,几次三番劝降不成就干脆围住不松手,接下来无休止的攻城战给御嶽城的守军以极大的压力,一日三惊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长野贤忠愁的几日里头发全白了。

    派出的求援使者一波接着一波,北条家也不阻挠御嶽城的求援,就是不让他们轻易突围。城内居住的三千町民以及一千多守军盯着巨大的压力坚守着,长野贤忠立志要坚守到最后一刻,另一边长野业正也在率领大军猛攻那波氏的伊势崎城。

    在中世日本缺少攻城技术的情况下,每攻一座城垒都是非常痛苦的事,加上东上野打酱油的三千大军,以及长尾権四郎景秋与长尾勘四郎景亲的军势,合计在一起勉强凑够两万大军,想速破一座比较坚固,准备妥当的城堡是很困难的。

    更糟糕的还是经过一冬天的和平期,上野国人都以为战争短期内不会爆发。起码也要再缓个一两年然后开战,放松军备使得这支国人军的战力水平下降不止一成。隐藏在军势里的隐忧让长野业正夜不能寐。

    恰逢十几万大军围攻越后的消息传来,军中传出各种各样的怪话,什么吉良家要完了,长尾家顶不住北条家大军,一向一揆要打到关东来等等荒诞离奇的传言不一而足,武士们多少知道点内幕还能暂时按捺急躁的情绪,但大头兵们可不吃这一套,强行弹压只会起反效果,放任不管又会打击士气,两难之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心浮动士气一路下跌。

    对伊势崎城的攻略越来越疲软,城内的笼城的那波氏以为外边传来北条家胜利的消息,在家督的宣传下随之精神大振抵抗的意志越来越坚决,城外的上野联军还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打退回去。

    城内的那波军一个个仿佛打过兴奋剂似的,让上野联军误以为那波家有什么后招应对他们,又或许北条家有什么异动即将袭来,疑神疑鬼之下更不愿意猛攻死拼,长野业正发觉不对的时候再想压下城内的叛军气势就变的千难万难。

    御嶽城与伊势崎城的攻城战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自仲夏以来的酷暑随着最后一波**的降临消解许多,又一场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关东,乌黑的云彩仿佛一块无边无际巨石压在天上,密集的雨水自天空泼下,好像一条连自天边的雨柱。

    糟糕的天气把能见度降到最低,腾起的水雾让整个世界变的一片雾蒙蒙的分辨不清,那条哺育关东平野的利根川在平息半个月后,再次迎来河水暴涨,奔腾的河川就像一条暴躁的巨龙,冲刷着河堤在狂暴的风雨中瑟瑟发抖。

    夏季的台风裹挟着暴雨席卷而来,连续多日的暴雨和猛涨的洪水迟滞长尾家前进的步伐,紧赶慢赶还是花费一个月才来到上野,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长尾景虎的一万五千大军被困在沼田城寸步难行,好歹拼了命是赶到上野地界,可这鬼天气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冒着风雨紧急在城内搭建帐篷,恶劣天气还没过去,就有不少人病倒。

    曲直濑守真非常忙,他被派来担任长尾军团的随军医官,这几个月无休止的恶劣天气给军势里增添了许多病号,最近几天冒雨扎营更是病倒一大批人,就凭他和手下几十个医工肯定忙不过来,只能找到长尾景虎请求紧急调拨上野的医师协助大军。

    小驮荷队的大部分还落在三国峠附近避雨,大雨天牛马也不能行军的,山峠的地形比较危险,在大暴雨的恶劣天气下,山崩、泥石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每隔两三年山道都要有些小变化,只有常年行走的商旅和当地土民才能及时掌握这些消息。

    北条家的情况更遭一些,四万大军没处跑,只能围着御嶽城的几个大门安营扎寨,这种不科学的扎寨方式给后勤供给带来极大的麻烦,而且这四万人里还没计入阵夫,若正儿八经的盘算那得是四万大军、一万阵夫、牛马等驮行牲畜另算,几万张嘴每天人吃马嚼可是一笔不菲的数字,战争拖延的越久对北条家的影响越大。

    闷热潮湿的天气很容易滋生疫病,远在上野沼田城的长尾军团无法避免,驻扎在荒郊野地里来不及进城的北条军团比他们更严重,来自各州的国人军团互不同属,调拨物资难度陡然增加不说,传染疫病也不方便治疗,半个月里就出现近百人因缺医少药病死的事情,近三千人患病无法战斗,给此次战争蒙上一层阴影。(未完待续。。)

第339章 笼城困守

    暴涨的利根川没在中上游爆发,那就必然要在下游泛滥,利根川水系若干条支流同时开足马力供水,下游的承载能力超负荷很快就冲破最薄弱的堤坝涌入武藏国,地处南关东的江户城附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洪水泛滥的第一天就付出几百人失踪,几千人流离失所的代价,可惜北条氏康在前线督战,他的嫡子北条氏政也在前线,后方只有交给他的夫人瑞溪院代为劳苦,战争就像一场没有退路的赌博,已经投入所有筹码的赌徒没有机会退缩。

    北条氏康也很头疼,号称关东第一民政家,手里有一群能臣干吏也着实做了不少好事,眼下前方大营后方再去都有疫病传播,病人的医治需要大量医师和药材,物资资源的总量是有限的,怎样把有限的资源分摊到需要的地方是门学问,到底是先救灾民还是先救大营里的军士就成了问题,北条氏康的选择是先解决大营里的疫病传染。

    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干大事者不能妇人之仁,虽然爱民抚民很重要,但战争更加重要,如果两者只能择其一,北条氏康必然会选择后者,至于后方的灾情疫病传播,就交给北条家的家老、评定众们处理。

    这场肆意的暴风雨持续到夏末才逐渐结束,待到天气放晴土壤变干的时候已近初秋,接连几天的大晴天把潮湿的水分蒸发掉,北条家被这场豪雨耽误了好些时日,如今窥得时机哪里还能放手。

    天刚刚放亮没多久。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草腥味。天边的一路阳光照在御嶽城内一排整齐的箭橹上。就听到低沉悠扬的法螺声传来,天晴五日松软的烂泥塘变成坚硬的土地,战争的嚎叫不可避免的被再次吹响。

    弓箭队擎着和弓拼命的抛射箭矢,十几股足轻盯着城内的箭雨艰难前进,随着距离逐渐迫近开始出现士卒阵亡,英勇的北条武士举起太刀冲在最前方,被城头箭橹上的弓箭队一次集火射成刺猬。

    几千名足轻像工蚁似的缓慢的聚集到城下,他们需要顶着城头的箭雨填平土堀。无论山城、平城都要营造各种式样的土堀,相当于护城河类似的陷坑,引入活水可以变换为水堀,等于实际意义上的护城河。

    想攻城就必须填平土堀,挖土、运土、填土的过程是漫长的,更何况出在城内守军的眼皮子底下,不时抛洒下来的飞石、箭矢对他们都有极大的危险,北条家的办法是让足轻搭起长大几十米的竹束墙,在竹束墙的遮蔽下,民夫们好歹能稍稍躲避一下。每填一方土由几名足轻举着步楯护送着前进,这种填土攻城战术就现下唯一的攻城法。

    缺乏攻城器械不善攻城的弱点在此时显露无疑。几万大军围攻难下还得用上土笨的办法蚁附强攻,封堵土堀再堆土成山攀登城墙,北条家也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为了攻下这座坚城,北条氏康把好不容易打造起的两百名铁炮足轻派到前线。

    伊势周防介是这支铁跑队的头目,能捞到这个肥缺可不容易,若非他父亲是伊势贞运的従弟也轮不到他来当,在友军的掩护下,伊势周防介率领两百名铁炮足轻来到城下,几十人排成一排有条不紊的装火药、点火绳、试火药、清理枪膛、装铅丸、复装火药、瞄准射击。

    乒乒乓乓的铁炮声并没有引起城上守军的惊慌,城头上还会零星响起铁炮的还击,自十几年前年铁炮东传以来,经历畿内的几场铁炮大战把铁炮的名声传遍天下,到如今,铁炮在关东已经不算新鲜事物。

    关东的大名、国人众多多少少都从各自的门路购买几挺铁炮,因为关东没有铁炮制作技术,所以一挺铁炮的价格往往高达三、四百贯文,其中三分之一是被关钱、地方杂税,以及海港的津料给占据,另外人分之一是商人的利润,只有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购买和运输的成本。

    因为铁炮太贵,让关东的铁炮武装速度要慢的多,如北条家这种强力大名才有资本一口气武装两百名铁炮队,伊势周防介这个铁炮头的地位不比寻常的备队大将差一毫,要论起亲近还能比肩马迴众。

    说起来这已不是这支铁炮队第一次,前些年构建铁炮队只有二三十人,关东天文之乱的时候北条氏康没舍得让他们上阵送死,近几年北条家的日子越过越好,铁炮队几次扩编成为现在的规模,陆陆续续在南关东打过几场合战,去年打结城家,还有利根川合战也亮过相。

    伊势周防介自忖这铁炮队练的不错,就想着模仿吉良家的铁炮战术来个箭橹点杀,他首先指挥着两百队对着御嶽城的大手门前两侧的箭橹通猛轰,结果却遭到的箭橹上守军的乱射反击,三两下竟然射死五六名铁炮足轻,吓的他连忙向后退却。

    就北条家那种旧式铁炮,最大射程也就三十米,飞出十几米准头偏了不说,威力还会大幅削减,几次尝试反而被箭橹里的还击射死十几名铁炮足轻,一来一回反而亏了不少。

    这么缺乏效率的攻城战术显然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攻城战持续到秋末还是不能破城,御嶽城以一千对四万的笼城战丝毫看不到任何希望,苦等援军也久候不至让长野贤忠有些无以为继,好在长尾军团很快摆脱困境,艰难跋涉近一个月来到上野国。

    甫一来到上野国,长尾家就面临一场攻城战,这次他的敌人是伊势崎城的那波氏,长野业正主动表示不善攻城并邀请长尾景虎来助战,越后之龙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很快他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协同围攻伊势崎城,凭借吉良家训练和装备(淘汰)的优秀铁炮。轻松的将伊势崎城内那波宗元的的气势重新压下去。

    此那波氏乃是大江広元一脉分支。说起来还和越后毛利的北条高广、安田景元。以及安芸国新进崛起的小霸主毛利元就是同族一门,家纹就是著名的一文字三星,家格上竟然还能与北条高广相媲美,初祖是大江広元之子政広(又名宗元),传到他这一代竟然和祖宗的名字相同,真是够奇葩的。

    那波宗元早在十余年前河越夜战结束后,就一直与北条家眉来眼去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若没有关东天文之乱那个岔子。说不定早就成为小田原的坐上家臣,这次第一个跳出来也算了却多年来的心愿。

    长尾景虎的攻城技术显然要比北条家的高明许多,强大的铁炮火力确保执行吉良家的铁炮战术毫无问题,一上手就打掉伊势崎城内所有超过五米的建筑,不管是箭橹还是小天守通通别想站人。

    伊势崎城也是一座山城,爬山仰攻的滋味不好受,好在一座土山只有一百多米高,山势也并不陡峭难行,密密麻麻的长尾家足轻在军太鼓声中缓缓前进,城内的守军立刻用弓箭招呼。

    密集的箭雨在山道上划着长长的轨迹落下。每当箭雨倾泻而出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兵都会举起步楯卧在地上。胜三郎与几名同伴不太明白这是做什么,动作稍稍慢了一些,就被身后的杉原图书助几脚给踹趴下,然后这位武士非常敏捷的猛扑在胜三郎的身上。

    “哎呀!好疼!”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箭雨撞击声。

    杉原图书助也顾不得体面,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混蛋想死吗?看不到城头的箭矢就要落下吗?”

    “是!是!”几名新兵吓的一哆嗦,连声音应和着,这时足轻们纷纷爬起来,扛着步楯继续前进,杉原图书助瞪了他们一眼:“赶快起来赶上阵列,没看到身后的友军都等着你们吗!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笨的足轻,都是怎么混进来的。”

    杉原图书助一路骂骂咧咧的离去,让几个足轻恨不得把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身旁的一名中年人笑着走过来安慰道:“你们也别觉得难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年都是吃这罪慢慢走过来的,战场上刀枪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这些武士老爷们都背负着军令,哪有功夫予我们这些兵丁细声细气的交谈,不理解的命令也必须得听,这点小挫折不算事,习惯了就好。”

    这个时候就听到前面的武士发出号令:“继续冲,主公有令,攻破城堡赏钱千贯,大家都跟着我冲,一定要攻下伊势崎城!”

    “哈!”足轻们深吸一口气,顶起步楯继续前进。

    迥异于毫无准备的北条军,长尾军团装备着简易的攻城车,其实攻城车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形成,最早这叫攻城槌,后来改进后变成攻城车,在古罗马与大汉帝国都有相应的应用。

    攻城车的制造也不复杂,一个三角形或者橄榄型的金属支撑架外部蒙皮,里面是用铁链悬挂在大梁上的一根粗大的圆木,圆木的尾部有个助推的曲柄,前端是一个铁制圆锥头,有些圆锥头会制成羊头形状,自古就被称为攻城槌。

    一辆六轮攻城车在几支扛盾的足轻队掩护下靠近城下,躲在攻城车后方的武士合力抓住攻城槌的曲柄,用力一荡向后运动后猛烈撞向城门,伊势崎城的大手门被撞的一阵颤抖,负责指挥防守的那波顕宗吓了一大跳,急忙吼道:“不能让那个古怪东西靠近大手门,立刻还击,还击啊!”

    城头上的守军立刻以弓矢还击,久候的足轻队举起步楯将攻城车遮住,密集的箭雨嵌入步楯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自始至终攻城车都没有停下进攻,一次又一次撞击城门,城内的守军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没见过这种古怪东西,更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们,在一阵混乱中胜利的天平向长尾军团倾斜。

    斋藤朝信眺望着城头破烂的一文字三星旗,笑道:“伊势崎城规模并不大,被我大军围困四面断绝已无退路。山上是没有任何水源的。就看他们还能守多久。此城被迫是早晚的事!”

    “自然是越快越好。”长尾景虎眺望着南方的山岭,皱眉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北条氏康双眼泛着血丝似乎好几天没合眼了,因为他收到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伊势崎城被长尾景虎攻陷,而这边御嶽城至今还未攻破,城外的几个土堆矗立在城墙外,几处破损的城墙上挂着残肢断臂,暗红色的鲜血把黄土堆染成红褐色。

    伊势崎城是做山城。在即将攻陷之前开城降服很正常,并不是所有山城都有足够的水源,更不是每座山城都可以坚守几个月,在断水断粮的危机之下伊势崎城被迫开城,其子那波顕宗、那波宗安兄弟二人出城降服,那波宗元切腹自杀换取全城老小生还及降服的机会。

    御嶽城还是没有被攻破,四万大军没日没夜的猛攻之下,御嶽城仿佛风雨飘摇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每次都差一点点就可以攻破大手门,又一次次被顽强的守军强行反扑给赶出去。御嶽城的大手门前,漆黑的门洞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吞噬北条军几百条性命。

    多日来持续不断的围攻,把城内的守军数量减少一大半,守城的足轻不够就让城内的町民来凑,长野贤忠治下颇有贤名,不少町民愿意协助守城,血气之勇可顶一时,时间久了士卒乏累很快就丧失士气,士气跌落战损一刻不停的刷新着。

    城内的町民在悄然间越来越少也无人发现,战死者的尸体随便丢弃在城头上、街道旁也没人去管,不是他们不想去烧埋战友的遗骸,实在是士卒们太累了,北条家不分昼夜的疯狂进攻,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甚至连睡觉都变成一种奢望,有时间就眯一会哪还有功夫去管死者的尸体。

    还有一个原因是城内的木材已经不够用了,只能让町民们拆掉房屋生火做饭,在笼城战中男人们死的还剩一千不到,女人们忙着埋锅造饭,医治伤患,还要充当男人们的工作,修补破损的城防、大手门,甚至还要在夜间担任巡逻和临时守卫的工作。

    她们也很累,累的吃饭都拿不起碗筷,城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他们没有发觉那些死尸在悄悄传播着可怕的瘟疫,剩下的酷暑蚊虫滋生正是瘟疫转播的良好媒介,很快一场瘟疫演变成可怕的灾难。

    长野贤忠的压力非常大,一边要守城一边还要处理城内的庶务,两天两夜不阖眼已经司空见惯,年近六旬的他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一个多月高强度的笼城战让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他的亲族一门死的一个不剩,若不是早有所料把夫人子女寄放箕轮城,恐怕长野贤忠这一脉就要绝嗣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逼迫城内不分男女老幼都要负担沉重的军役、夫役是个错误,可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残暴的武士,逼迫年满十三岁的男子都要拿起武器守城,在艰难的情况下硬是坚守一个多月简直是一个奇迹,要不是放心不下上野国内的局势,担心长尾景虎不能既视赶过来,他也不会拼的那么狠。

    一个衣甲破烂,头发乱糟糟的武士走过来,轻声说道:“主公,能拿起武器的兵丁还有一千五百三十一人。”

    长野贤忠叹息道:“辛苦你了!但马守。”

    “主公请先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高山重意在绝对没有问题!”高山但马守说道。

    “城内的医药早已用光了,你让我怎么能安心睡觉啊!”长野贤忠愁眉深锁,很快天亮了,两人谁都没睡成,新的一天伴随着新的进攻再次开始。

    长期围困是很伤士气的,即便笼城一方准备充足也无法避免,笼城战最重要的是兵员、士气、粮草、水源以及医药,没有兵就不用谈守城,没有士气也守不住城,粮草水源的重要性不必赘述,缺医少药的恶劣影响以前很少被提及,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在艰苦的笼城战中,能否及时的医治伤患至关重要,得不到有效治疗的病员会变成传染的源头,这个年代可没有紫外线杀毒等高级消毒措施,尤其是这座小城里缺少医师更缺少药材,许多伤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全身溃烂而死,可想而知他们的战友还能有多少士气留存。

    谁也没注意到疫病在悄然传播着,连续几天出现病死的町民,因为北条军接连不断的进攻被忽略掉,直到疫病转变成瘟疫,近百名守军染病死亡后,武士们发觉不对劲,一些武士自发的焚烧高度腐烂的尸体,但他们自己也很快被感染,长野贤忠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得下令让那些身患重病的武士收拾残尸,堆积在一起用仅存不多的木柴焚化这些尸体,滚滚浓烟遮蔽住半个城池,站在远处的幸存者脸上只有痛苦与哀伤。

    五天后,拉不动弓矢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长野军放弃抵抗,放任北条军攻破御嶽城的大手门,还能继续战斗的长野贤忠以及六十余名武士全数战死,这个时候城内还活着的人只有区区五百多人,全部都是妇女和儿童,男丁不是战死就是得瘟疫病死,远远望去几座堆积几千具尸骨堆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340章 利己主义

    大军入城没有耀武扬威也没有夹道相迎,残存的町民对占领军的态度充满了麻木不仁,他们的眼神冷漠如冰,似乎还带着一丝憎恨和绝望,对于北条军的盘查和驱赶不做任何抵抗,默默的聚集在城门口等待胜利者最终的宣判。

    “废了诺大的力气收获一座废城!”北条氏康很愤怒,辛辛苦苦攻城许久夺下一座废城,为了这座废城他损失了两千条性命,他在后悔这么拼命的攻城是不是太鲁莽了,如果压一压节奏或许会那更好。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有作用,忍着胸中的怒火制止武士们强烈要求乱捕的企图,他严厉的警告所有武士:“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可怕瘟疫,如果不想死就别动任何东西!不但不能碰他们的东西,还要消除这里的瘟疫,拆毁所有的房屋加固城墙与天守,把所有死掉的人畜焚烧掉,包括他们用过的东西一律烧掉!”

    这五百多幸存者还能剩下多少东西,城内的房屋被拆毁大半,粮食也吃的所剩无几,整座城池穷的叮当响,城里的仓库干净的可以跑老鼠,里面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刀枪铠甲,如果硬要从这些穷苦的町民身上掠夺什么,那就只有人狩了。

    乱捕无非是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奸淫掳掠,他们曾经也是北条家的领民,如今站在北条家的对立面是因为战争,为了武士们发动的战争而戕害这些无辜人,这么做有伤北条家的仁德更不利于北条家对武藏、上野的经略。

    人狩就跟不用提了,作为一介外来户的北条家。想立足关东就得拉拢地方国人众。比如有力的土豪地侍。还有生活在这片领地上的农民,公四民六就是他的拉拢方法,现在做善政都来不及哪敢去搞什么人狩。

    攻城战注定是得不偿失的,要怪还得怪北条氏康与长野贤忠都不按常理出牌,北条氏康日夜不停的猛攻迥异于正常的攻城战,长野贤忠宁死不降直到战死到最后一名武士也大大出乎武士们的意料,总之这场战争是双输的结果,谁都不是大赢家。

    长尾景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攻下伊势崎城。为此也付出不小的代价,上野国人联军抱怨这攻城太难受,三万四千大军围着一个小城攻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捞到,上野国人联军里嚷嚷着无力再战需要休息的声音很响亮,武士们商量着划分一番功、二番功、三番功上谋得一份赏钱。

    上野联军还没准备好再打一场硬仗,或者说长野业正等国人众的心思还是挡住北条大军就好,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这种高端上档次的战略,显然不适合只有号召力而缺乏强制力的国人联盟。

    当然他们也玩不起出征武藏,更不打算去实践这套战略,对面可是四万大军的北条家。不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联军,守在家门口还有那么点地利人和。冲到武藏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上野国的盟友嚷嚷着刚打下伊势崎城都想休息几天再说,人毕竟不是铁打的累了就要休息。

    一万五千大军的盟友们不动,长尾军团自然也不能动,内部反馈的声音表示不太愿意现在就去死磕北条军,沐雨经风长途跋涉到上野国还没怎么歇息就跑来打一场攻城战,好不容易打赢了又巴巴的赶过去死磕北条军,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合适。

    诸多原因互相交叠,迫使长尾景虎率先攻破伊势崎城也没有去救援御嶽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攻陷,长野业正也只是在军议会上对一门众战死表示哀伤,但这位老将自始至终都没过救援的打算。

    死个一门从兄弟不算大事,武士就是一门刀口舔血的行当,由不得儿女情长哭哭啼啼,上野联军一万五千多儿郎还指望他来庇佑,可怜一个死掉的一门,还不如去关心活着的人,长野贤忠的子女都留在箕轮城,以后给他们个体面的身份就算对得起这份香火情了。

    长尾景虎的心事重重,战事拖延下去对越后是极为不利的,残酷事实摆在面前不容他选择,几日里纠缠功赏医治伤员的庶务里不得脱身,好不容易忙完手里的工作放松下来,就带着几名贴身卫士走出营帐。

    大营驻扎在上野国南部的边界线附近的高山上,往北的平井城是山内上杉家世代居城,这座一百多米的土山名字就叫高山,高山的北麓还有一座高山城,属于拱卫平井城的卫星支城市,来自越后上野的三万三千联军就驻扎在高山的南麓。

    军营分成两大块,西面是上野国人联军,东面是越后长尾军团,双方大营之间有一排栅栏阻隔起来,只有几个守卫看守的峠口才允许特别通行,到不是长尾景虎小气歧视上野国人,这是长野业正提出来的办法。

    两个州国,三万三千人聚集在一起的大营总归会有各种麻烦,人一多事情就多,家里长子幼子还有个亲疏之别,大军在外哪家吃的好,哪家住的舒适,又是哪家发的赏钱更多总是避免不了的问题。

    众所周知上野国连年受灾领主贫困,地侍还在赤贫线上挣扎,另一方面越后国土地肥沃领民富足,表现在越后军团里就是兵精粮足给养丰富,腌渍的咸鱼,香喷喷的玉米面汤饼,雪白蓬松的大馒头,还有以香浓的鸡汤为底料做出来的乌冬面,再看看自己吃的是又冷又硬的饭团,一颗梅干点缀的糙米便当,心里不平衡寻衅滋事无法避免。

    体现在赏钱上就更加明显,虽然伊势崎城被长尾军团攻破,但长野国人联军认为自己也出了不少力气,长尾家论功行赏的结果是一千贯永乐钱,武士首级一贯文,足轻首级按等级从二十文到两百文不等。一番功两百贯。二番功一百五十贯。三番功与一番乘、一番枪同样是奖励一百贯。

    上野联军一文赏钱都没有,城不是他们攻下的,破城时上野联军还在山下摇旗呐喊,长尾家不会赏他们也不能赏他们,接受长尾景虎的恩赏,等于承认自己是长尾家的家臣,自尊心超强的上野国人不允许这么做,既然不允许。那就只能看着长尾家的武士们欢天喜地的领赏干瞪眼。

    野外扎营要比城内卫戍的军纪更严格,不能去平井城下町走街串巷的喝酒买春,一帮精力充沛的武士窝在军营里少不得要找点事干,每天都有三五次打架斗殴,时而还会有些脑袋不清醒的家伙用太刀、大枪来解决彼此的恩怨。

    为避免军营里不正之风,也因为上野国人很担心两厢一比把上野的人心拉到越后那边去,长野业正带着一群上野国人就找到长尾景虎商量对策,双方同为盟友不能完全隔离那显得太生分了点。

    于是这栅栏隔离就派上用场,上野国人武士可以允许通过峠口进入越后营地,无论是单纯的交流还是去享受美食都不受影响。足轻阶层被阻挡在外也能有效的防止基层被越后的糖衣炮弹拉拢过去。

    长尾景虎踱着步子走到军营里,迎面而来的年轻武士们都挂着笑意。这些年轻人是刚加入长尾军团的新鲜血液,并不认识身披兜帽的长尾景虎,听他们的言谈还是围绕着刚结束的攻城战。

    一场小小的攻城战几要砸出千贯永乐钱,虽然这钱最后是以米粮、食物的形式下发的,但这么大的手笔震住这些年轻的武士们,年轻人思维活跃的很,刚才还在赞叹大手笔,下一刻就有说有笑的走到远处的空地里,有人拿出一只皮制的圆球,不一会儿一场球赛就此拉开。

    体育运动在中古时代一直倍受重视,缺乏娱乐的年代除了玩棋牌类游戏,就是骑马射箭登高踏青之类的户外活动,那么多年轻人选择修习剑术、枪术也是一种发泄精力的手段,越后这几年发展的太快,伙食比以往更好年轻的武士们个头也高出一大截。

    人这一生有两个至关重要的生长期,一个是出生后的几年里,从一个小小幼儿成长为三尺蒙童是一个重要的生长期,第二个生长期就是十二三岁到十六七岁之间的青春发育期,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说的就是青春期的年轻人特别能吃,吃的越多越好个头长的越高。

    在中古日本这个农业极度不发达,饮食水平还停留在千年以前,不能吃荤食不能放佐料,除了名为味噌汤的大酱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味道,所以室町时代勘合贸易是个肥缺,每次去大明朝的使船总要塞的满满当当。

    这么多人去大明朝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享受一下大明朝的精致美食,过几天好日子,哪怕是和尚也很乐意去大明,来到江南佛教圣地深造几年,还能品尝到精致的素斋一饱口福。

    如今越后基本能满足这一需求,仓廪充实的越后人也在追求更多的享受,生活越好年轻一代的身体素质就越高,这些年轻的武士不过十五六岁,个头普遍有一米六左右,偶尔还能看到接近一米七的大个子,放在早些年这身板都是当作猛将苗子培养的。

    长尾景虎腿上的旧伤基本康复,永田德本不愧为一代医圣,这种顽疾只用三年就给医好,行走早已不用竹杖代步,小步快跑轻轻跳跃也没有问题,只是每年冬天依然要去温泉疗养巩固疗效,对于长尾景虎来说这都不算问题。

    一路走到两排栅栏间小小的缺口一扇木门封住两边的去路,这就是峠口有十几名武士把守在这里,守卫的武士并不认识长尾景虎,却不妨碍他们能认出一群人簇拥中心的青年武士身份非同一般,只是略作盘问就放行通过。

    经过峠口没走多远就看到的一些受伤的武士拄着拐杖艰难的行走,他们的身边通常跟着一些亲眷陪同着,看起来是一些伤员在做复健,长尾景虎踌躇片刻,朝那群伤员走过去。

    刚走几步就看到距离最近距离,一位右腿有伤的中年武士突然丢掉拐杖强行要站起来走动。侍奉在旁的两个少年人被中年武士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走过去想要帮扶一把。却被中年武士鲁莽的推开,结果他没走几步就踉跄跌倒。

    长尾景虎驻足观看,随行的武士附耳道:“那是高山城的城主,高山众首领高山定重,这两个年轻是他的侄子高山行重,以及高山次郎三郎安重。”

    年纪稍长的高山行重比较稳重,急忙扶起受伤的高山定重,低声劝解道:“叔叔。请您不要这样!医师吩咐您要多修养,三个月内一定可以痊愈的,所以现在丢掉拐杖还是太勉强了!请您相信医师的嘱咐,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了!”

    “住口!我若是听从那庸医的话修养三个月,今年的战争还轮得到我们高山家参与吗?我不相信那庸医的话,不要说三个月,就是一个越也等不及,我必须尽快康复越快越好!”高山定重像着了魔似的推开两个晚辈,执意要站起来继续,这次两个年轻人没敢走远。见他摇摇晃晃的急忙搀扶住。

    “叔叔!您刚才真的很危险了,咱们还是休息下再试吧!”年纪小一点的高山安重焦急道:“万一摔到伤处崩裂伤口就麻烦了!”

    高山定重又推开两人。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这次他放弃无谓的挣扎,嘴巴还是不认输:“伤疤是武士最高的荣耀,我等武士的使命就是用命博得功勋,受点伤就叫死叫活的何必做武士,你们若是怕了就回家种田去吧!”

    高山定重的嗓门很大,吸引周围的伤患家属侧目看过来,两名少年被臊的满脸通红,急忙道:“我们真的不怕!也绝不会给高山家丢脸的!”

    “年轻人还是欠缺阅历啊。”长尾景虎摇摇头眼看天色已晚就转身原路折返,走到半路看到一群身披黑色丧服的老老少少从远处的营帐里走出来,仔细一听得知他们竟是长野贤忠以及他的一门、谱代家的遗孀们。

    看到一张张哀泣感伤的面容与哀声恸哭,维持秩序的武士们纷纷低头默哀,长野贤忠的妻子早逝,嫡长子长野道安今年二十六岁,次子长野彦九郎二十三岁,两人侍立一旁面带哀伤,还有两个小小的孩子跟着队伍,那是五岁大的长孙,还有两岁的小孙女,最小的孙女还懵然不知祖父已经故去。

    长尾景虎淡淡的说道:“生死离别无法避免,这或许就是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但本家很讨厌接受无奈事实的冷静,厌恶坐视同伴死去的理智,义时说的没错,终结这个乱世是唯一的方法,就让我们为这一切做个了结吧!”

    初秋刚至洪水逐渐消退,尚且温暖的气候很适宜发动战争,在御嶽城被攻陷后的第三天北条军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分别投入三千,五千,一万大军在高山城附近多次遭遇长尾军团的追击,狡猾的北条军最多接战两刻钟就转身撤退,长尾景虎担心诈败设套未予追击,草草追赶几公里就勒兵回营。

    几天的功夫御嶽城的断壁残垣就被收拾干净,城外聚集着几千名阵夫重新清理攻城战用泥土堵住的土堀,城内草草修葺一番勉强作为帅帐驻地,北条氏康刚从城下大营巡视回来,见到松田盛秀领着几名武士在大广间里等候多时。

    这几人老少不一,年纪最大的胡须花白满脸皱纹怕的得有六十开外,年纪最小的胡须上的绒毛还没褪掉,看见大队人马簇拥着的北条氏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松田盛秀指着几人说道:“主公,这几位是仓贺野、白仓的亲族,愿意担任我北条家的内应,为我北条家开道。”

    北条氏康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很好,本家正有一个打算,你们且附耳过来。”

    几天后北条家宣布出阵上野,四万大军分成三路浩浩荡荡的出发,目标直指上野国境边上的三万三千联军。

    长尾景虎的反应很快,有吉良忍军的情报支持第一时间就获得确切的情报,当即就召集家臣团发布出阵迎击的将令,上野联军的反应很慢,长野业正名份不够缺乏强制力和督促力度,就必须得在战前开军议做统一口径的说服工作。

    长野业正也很着急,长野家的本部军势只有一千八百人,不说服国人众万一他们不愿意跟着出兵,或者心里不同意就拖后腿磨洋工可如何是好,这一个军议就开了一个时辰才定下来,这个时候北条大军已经进入上野境内,距离高山城只有几千米之遥。

    等到上野联军慢腾腾的走出营寨时北条军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一公里以内,甫一看见四万大军漫山遍野的冲杀过来,上野联军的军心动摇,有些国人未战先怯流露出软弱的神情,很显然他们是很不情愿与北条军死磕的。

    得知上野联军现在的情况,长尾景虎被气的无话可说,去年打北条家那是赶鸭子上架,这次再打北条有些人的心态就变化了,总以为自己是上野国的主人,把长尾家与北条家放在一个层面上来看待,尤其是他们的神情和动作让他冷笑不已。

    “他们动摇了,因为他们不愿意对抗北条家,他们觉得这场战争本与上野国人无关,这不是去年青黄不接面临断粮的窘境,上野国人也不再是同仇敌忾的那支强大的军势,北条军也不是试图趁火打劫的恶徒,说不定有些人还妄想着驱走本家,就能与北条氏康商谈和睦的事宜了吧!”

    长尾景虎看不起上野国人众,这些利欲熏心的国人众永远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今天可以用这个理由团结在长尾家配下对抗北条军,明天或许就改头换面投效在北条家的旗下,担当反攻越后的急先锋。

    好比东上野国人众的三千党徒简直比打酱油过分,自从开战以来就没怎么动弹过,把自家大营扎在高山南麓也就是高山城附近,根本就不和两路大军合在一起,这会儿大军出阵他们的动作最慢,拖在最后面似乎打算随时逃跑,这种极品简直比渣还要渣。

    长野业正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武士,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迄今为止他这个箕轮众首领一直努力在维持自己的权势,十二个女婿作为护翼还不够,他想要把整个西上野的人心都拉拢过来,所以他的反应会这么迟缓,出个兵都要苦口婆心的劝说,比之以前说一不二的性子全然不同。(未完待续。。)

第341章 高山合战

    留给长尾景虎思考和感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迎头冲锋的几千足轻如狼似虎的扑过来,抢在最前面的是远山纲景率领的江户众,这位就是死了嫡子远山康景的倒霉家伙,好不容易养个儿子长大成年准备受让家督之位,结果就死在长尾军团的屠刀之下,这么大的仇怨让他焉能不恨!

    “长尾军斋藤朝信何在!还我那儿郎性命来!”远山纲景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的冲过来。

    身披轻甲的弓箭足轻跨步而出,在枪盾足轻组成枪阵前布下一道整齐的箭阵,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的黑甲足轻,他们或是持长枪,或是持战斧肃立不动,九千勇士组成的本阵汇聚成一堵黑色的城墙。

    越后武士的勇猛闻名遐迩,长森原合战长尾为景以五百余骑成功斩杀上杉顕定,把越后武士的威名传遍关东,那次长尾为景与北条早云同属一个阵营相互协作,而今双方的关系扭转变成生死大敌。

    距离接战只有不到五十间,身披青色衣甲的北条军迈着整齐的步伐陡然放缓,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仿佛有生命的青色波浪在这一刻放缓涌动的速度,小小停顿可偏就将散乱的潮汐拉回整齐的浪潮中,下一刻就是再次加速再次冲锋。

    司职弓箭大将的山吉丰守大声喝令:“还有四十五间,立刻上箭!”

    一千名弓箭足轻默默的抽出铸铁箭矢搭在拇指上,左手握住沉重的藤弓自然垂下,右手捏住箭羽做一个深呼吸。下一刻一千人同时抬起大弓紧扣弓弦全力拉紧。一千张大弓发出“嘣嘣”的呻吟声。沉默的弓箭队跟着军太鼓的鼓点声,默默计数着。

    “五、四、三、二、一……放箭!快快快!立刻上箭立刻!上箭!”十几个武士大声催促着,一片又一片箭矢脱手而出,弓箭足轻好似开足马力的机器,射完一箭立刻抽出箭矢再射一箭,短短的一分钟里七八箭飞出,狂暴的箭雨划过一道美丽的轨迹落入敌阵。

    强有力的箭雨风暴严重打乱北条军的冲锋节奏,冲在第一排的武士在第一时刻受到猛烈打击。仅仅短短的一分钟就死掉三十多名武士,上百名足轻的生命被箭雨夺走,所幸留给弓箭队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分钟。

    当最后一支箭矢脱手而出,几名弓箭大将同时大喝一声,所有弓箭足轻立刻转身毫不留恋的退入阵内,山吉丰守向本阵挥动令旗,掩藏在弓箭队后方的枪盾队迅速填补缺口,这种程度的阵势并不能吓住长尾军,若论士卒训练精良与否,就得看这临阵的发挥和表现。

    长尾家的枪盾足轻显然是不怕北条军的。打头站在前面的斋藤朝信不屑的撇撇嘴,喝令道:“诸君听令。上楯架枪阵!挡住前方的敌军!”

    排在第一列的足轻架起厚重的步楯,一把短矛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伸出来,在他们身后每一名足轻都把三间枪伸到前方,枪柄插入预先挖好的土坑,右脚压住土坑抵住枪柄,长达五米四的三间枪只需搭在前排足轻的肩膀上,就能够凭借长度轻松的探到阵前。

    “这是什么古怪战术!”远山纲景没见过瑞士长矛阵,不过他还是本能的察觉一丝不对,急忙喊道:“大家小心长尾军使诈!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江户众的冲锋节奏被远山纲景这一嗓子给喊破,急刹车的前队与后队挤在一起差点摔成一团,好在距离接阵还有三十多米,让长尾军的足轻一时间无机可乘,经此一闹气势如虹成为笑话,士气跌落下来再接战就谨慎的太多。

    不得不说远山纲景的军略很一般,能察觉长尾军团的布阵有问题,但无法处理好这个问题,一嗓子喊破报仇雪恨的复仇之势,等到武士们从狂热中解放出来,士气也从爆棚跌落到一半甚至更低。

    “不要慌张,不要乱,不要妄动!一定要谨守阵形!”远山纲景指挥着江户众拉好阵势缓缓推进,这个时候长尾军的弓箭队开始发力,弓弦嗡嗡的弹动声甚至连北条军都能听到,接战的一刹那爆发的喊杀声,哭叫声把双方备队大将的声音遮住,到这一步拼的就是大将临敌的指挥水平。

    紧跟江户众后面的是松山众、钵形众、小机众、玉绳众、三浦众的主力,北条家的右翼乃是下総国的由簗田晴助率领的古河众,以及关东八屋形之一的千叶众,左翼则是以成田长泰为首的北武藏国人众,一瞬间涌来近两万大军堵住长尾军团,把四面八方都给堵的严严实实。

    长尾军突然被两万大军堵住还有些慌乱,凭借出色的战斗素质很快就把小小的劣势给搬回来,如飞蝗的箭雨发出呜呜的呼啸声没入北条军中,对面的惨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隆隆的军太鼓声吵杂的刀枪碰撞声,还有怒喝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不消片刻阵前就变的一片狼藉。

    长尾军的足轻枪阵仿佛是一块屹立在风雨之中的礁石,黑色的铠甲如岩石般坚硬沉稳,无论多么猛烈的暴风雨也冲不垮礁石坚硬的外壳,长尾景虎的本阵扎在山顶,眺望着一大片青色的北条大军,冷笑道:“北条家难道疯了?就凭这些人也想挡住我长尾家吗?传令下去,各路大将立刻反击,击溃企图包围的来犯之敌!”

    甘糟景持、加地春纲、竹俣庆纲、新发田纲贞、五十公野弘家、石川重次等部各率本队从左右两翼冲出,战线一下拉开上百间,两万多人搅合在一起把场面变的十分混乱,长尾景虎坐镇山上指挥调度,很快就发觉不对劲。

    “北条家这是要干什么?”长尾景虎发觉不对,斋藤朝信、甘糟景持等一线大将也发觉不太对。北条军顶着巨大的伤亡且战且退根本不符合常理。若不是清楚谁是进攻的一方。还以为攻守转换成北条家是防御的一方。

    “难道他们并不是以本家为目标?那他的目标会是……”长尾景虎的脑海里飞速略过若干种可能,下一刻忽然瞥见北条军本阵的诡异动静,忽然喊道:“糟糕!他这是要声东击西!目标并非我军本阵,真正的目的是上野境内的支城,是平井城、箕轮城还有厩桥城!我们中计了!”

    只见北条军的本阵里冲出两路打着三鳞旗的军势,两支军势约有三千多人每支队伍里配备七八百人的骑马武士,他们仿佛是两群脱缰的野马飞快的冲出战场,沿着上野街道极速掠向上野国的腹心地区。

    长尾景虎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北条氏康还会设谋诓骗,这时突然听到西边传来喧哗声,使番飞快报:“北条军六千别动队向平井城方向移动,上野联军有国人反出联军投向北条军一方,上野国人军陷入动摇,长野信浓守正在努力弹压,现场一片混乱!”

    “糟糕!这是要出大事了!”直江景纲惊慌的站起来,眺望西边的上野联军果然混乱不堪,急忙建议:“主公!为今之计一定要阻拦住北条军的别动队,绝不能让他们夺下平井城。一旦平井城有失,我等回返越后的道路就被切断。困守此地有死无生呀!”

    “本家知道!现在不能着急,我们越着急北条家就越得意,不能着急!”长尾景虎慢慢踱着步子努力思考对策。

    上野国人军刻意与长尾军团的驻地拉开距离,两头的大营虽是互接壤着,可双方的本阵都在大营的另一头,接壤的地带除了对方一些杂物之外,就是战地医护的治疗和修养地,当然也肩负着给战死者举行仪葬的任务。

    长野业正等上野国人似乎有意防备长尾家的影响渗透,做起事来遮遮掩掩不够爽快,长尾景虎对他们的小家子气也懒得理会,双方的合作产生猜忌和隔阂就变的很麻烦,同时因为双方的距离比较远,各自的营门开在很偏的地方,彼此通讯远没有想象中的流畅。

    原以为上野联军能够发挥抵抗武田大军时的威力,可结果却与预料中的大相径庭,现场的情形远比想象中的严峻,箕轮众里有几家国人陆续反水带动恶劣的影响,闹的人心惶惶连五成水准都发挥不出来。

    国人众之间互相联姻实在寻常的很,整个上野国地界里的国人众都是沾亲带故的,有的上溯三代还是至亲关系,亲戚之间同属两个阵营相互对立很普遍,当年保元之乱里,河内源氏的源义朝,以及伊势平氏的平清盛就先后与自己的父亲、叔叔对立,然后亲手了结至亲。

    所以许多时候武家是不讲亲缘关系的,相互理念冲突的厉害父子翻脸成仇甚至挥戈相向大有人在,镰仓时代的御家人就做到这一类极致,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自私自利到亲手毁掉御家人合议制的基础,愚蠢的自相残杀最后落得被北条家豢养奴役的悲惨境地。

    自室町以来武家也在反思,尤其是足利幕府对亲族一门看的十分重,幕府主要役职几乎都掌握在一门、准一门手里,最大程度确保源氏武家不会被权臣、外戚窃取,幕府将军掀起的风潮很快传递到下层国人众。

    比如姻亲关系、乌帽子亲、姐夫和小舅子的义兄弟关系,堂兄表弟之间的従兄弟关系,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关系等等都被代入进来,小小的国人用几百年的时间织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其中就以陆奥伊达氏为主的中小大名最具代表性。

    国人姻亲关系深厚的好处与坏处都很突出,亲戚关系多好办事,亲戚一多事情也多,就拿屡次变节的白仓氏、仓贺野氏来说,两家自己反了不说还把上野国内的亲戚也给策反不少,给上野联军带来极大的隐患。

    长野十六枪里仓贺野淡路守照时、白仓左卫门宗仁出自那两氏的一门众,虽然他们一再表示宗家的离反与自己无关,但事实摆在面前终归是要失去信任的,随着他们的宗家再次反水。使得两人上野国中的地位摇摇欲坠。

    两人反水的连带影响就是长根左马介、大户丰后守、大道寺信方三个亲戚也拉到北条一方。这三人的家族与白仓氏、仓贺野氏关系亲密。长根左马介、大户丰后守分别是两人的义兄弟,大道寺信方是与两人是从従兄弟关系。

    五人反水让长野十六枪瞬间变成十一枪,剩下的十一个人里彼此关系熟络,还有几人相互之间也是义兄弟关系,没被一下全拉走也是各有立场不愿投靠北条家,不过他们注定已经不被信任了的。

    大胡武藏守秀纲很生气,十六枪曾在箕轮城立下团结一心同生共死的誓言,当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十六个兄弟已经分属两阵早已物是人非了,当五人反水的消息败露出来的时候,长野业正第一时间将剩下十一人召集起来好言劝慰,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做事不用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

    但他自己很清楚这一切的恶劣影响被发酵出来,长野业正第一时间没有破口大骂就很反常,他很了解上州黄斑的性子,对熟悉的武士稍有不对就会怒目相向,十二个女婿经常被他骂一通也没见怎么样,一旦他对哪个人和风细雨关系好的了不得,那就是彻底不信任他的节奏。

    多比良守友面色愁苦。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士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五个兄弟离反给剩下兄弟带来多少灾难。让他想原谅那五人也没有勇气做到,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在战场上杀死他们,才能挽回丢失的名誉和信任了!”

    藤井丰后守友忠吐口唾沫,大骂道:“我早就看那几个混蛋不顺眼了,最近一段日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筹划什么,我还道他们在做什么好的谋划为咱们挣来一份功勋,没曾想这五个混蛋早就想着拿我兄弟十六人的名誉邀功换来一生富贵,简直无耻!”

    “丰后就少说两句吧!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白川满胜的脸色很难看,耐着性子弹压藤井由忠的谩骂,白川氏与白仓氏几代姻亲关系十分亲密,前些日子白仓左卫门宗仁就找到他商谈里切的事情,当时他只是表示考虑一下不敢给一个准确答复。

    他十分清楚这个时机叛逃的代价是巨大的,白川氏又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也不像白仓氏那种早就下定决心变节的豪族,他得为自己家族一门考虑,没想到北条家来的那么快,白仓左卫门宗仁以为白川满胜是在敷衍他,见势不妙就带着五人叛离上野国人众。

    他这一搞差点把他也给坑进去,上野国人众相互之间知根知底,再看白川满胜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疏离与冷漠,让这铁打的汉子怎能咽下这口恶气,战场上再艰难的局势都没皱过眉头,而今却为“好兄弟”的变节愁眉苦脸。

    上野国人的内讧刚一发生,十一个人的军职就以各种理由暂时解除,军队交给各自家族的一门代为领导,长野业正管这个叫做避嫌,大胡秀纲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都说咱们是长野十六枪,乍一听好像咱们十六个人比长野信浓守矮了一截,可咱们又不是长野家的家臣,凭什么就能解除咱们的兵权!如此**裸的不信任,还让在上野咱们怎么混下去?”

    后闲信纯也被五个跑路的“好兄弟”害的很惨,后闲家的家督对他十分不满意并扬言赶走他,把他气的差点切腹自杀,提到这个他又来气,愤慨激昂道:“大哥说的有理,咱们十六人立下同生共死的誓言不假,那五个混小子舍弃我等的情义该杀,但咱们没犯错就剥夺兵权还是太过分了,咱们可从没说过要效忠长野家,都是长野业正一厢情愿的想法,与我们无关!”

    和田兵部介瞥见山下的北条军快速靠近,轻哼一声:“敌军压境临阵换将,长野信浓守是老糊涂了吧!我到想看看他们拿什么挡住北条家的五色备!”

    情势恶化的远超长野业正的预料,包括长野十六枪内五人在内,一共二十八名有力武士里切叛离上野联军,原本他以为快速调离弹压相关人员就能控制住局势,为此他迅速压下数百名受到牵连的武士,采取既不处理也不洗去嫌疑的冷却搁置法。

    不曾想事与愿违,丰满的理想敌不过骨感的现实,长野业正为他的失误付出代价,受到牵连最深的长野十六枪及叛逃武士家族,被他以“避嫌”之名调离一线指挥,临阵换将产生的恶劣影响让上野国人军内人心浮动。

    长野业正想要拿上野国人开刀,箕轮众共议制度被他一人霸占等等说法流传出来,士兵们见不到自家的家督心里总是不踏实,时间越久人们就越是疑神疑鬼,原本并不可信谣言被传的有鼻子有眼,整个国人军的士气无可抑制的一路下泻。

    坐镇后方的北条氏康迅速发觉上野联军的问题,在战争刚一开始就把手中的王牌北条五色备打出去,这五支备队非同于一般的备队组成形式,每支备队的人数在一千九百到两千两百之间,他们是从北条家各城各部抽调最精锐的武士组成。

    北条家的军事制度已经从简单的寄亲寄子制度走到军役帐,而今更进一步确立半职业化常备的趋势,这一万大军的战斗力顶得上普通国人军一倍以上,可谓集齐北条军内大半精华于一身,唯有卫戍北条氏康身边的马迴众可与之一较高下。

    五色备临时指挥官是黄备旗头北条纲成,此人又名地黄八幡,本是远江国人福岛正成之子,因为其父亲身经历花仓之乱兵败被杀,逃亡相模认北条为昌做养父继承玉绳北条氏的家名,随后迎娶北条氏康的妹妹,正式成为北条家的一门众,他肩负着把握战局临机而动的重要职责。

    北条纲成也观察到上野军的异常动向,察觉上野国人军里有几面旗帜消失不见,大笑一声:“主公果然好算计,任那长野信浓三头六臂也难逃法网,如今上野国人军阵形散乱,士气下降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全军听令,突击!”

    五色彩旗迎风飘舞,上万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冲入上野国人军的阵中,霎那间地动山摇的喊杀声响彻天际,五路大军分五个方向刺入上野国人军并不紧密的阵线里,许多失去指挥官的备队根本无心恋战,新换上来的大将经验与指挥水平差距太大,既压不住纠葛成一团乱麻的局面也指挥不了乱糟糟的备队。

    左翼分别是五色备里的赤备与青备,赤备旗头北条纲高,此人的父亲原是堀越公方谱代重臣高桥高种之子,母亲是北条早云的女儿荣升北条御由绪家、准一门众,准许以北条氏一族的名号相称。

    青备旗头富永直胜,出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出身与三河设乐郡的富永氏嫡流富永伴五郎忠元同出一族,其家族世代通称神四郎,右卫门尉,以武勇闻名于北条家,是位不可多得的忠勇之将。

    黑备旗头多目周防守元兴,乃是北条御由緒六家之一的准一门众,其父多目六郎元忠身为北条氏纲先手大将,在三十年前地位等同于如今的北条纲成,其本人也是位十分勇猛的大将,亲自率领着骏河国河东众组成的黑备。

    白备旗头笠原能登守康胜,同样来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并兼任下田众首领,这四支备队聚集北条家主要战力,他们就是北条氏康手里的铁锤、钢叉,在最关键的时刻敲碎敌人坚硬的外壳,再剖开心肺肢解掉他们。(未完待续。。)

第342章 黑色潮水

    五支备队一万大军,像一群饥饿几个月的狼群闻到腥味就蜂拥而来,把一万五千上野国人军顶的节节败退,退的稍微慢一点就被五色备死死咬住穷追猛打,各路国人军拼命的向中间聚拢,跑的越快丢弃的就越多,有些武士干脆拉着自家队伍向西边的山林里钻,这不是撤退,这是逃跑。

    越来也多的中小国人被同伴抛弃,他们很快被五色备的骑马武士分割包围,青的白的旗帜像走马灯似的晃来晃去,这些可怜人只有一个选择,在北条军的屠刀举起前投降,另一个不算选择的选择是在绝望的等死。

    多少武士恨不得生四条腿拼命的飞奔,生怕跑的慢一点就会被分割包围,无序的撤退使得大军涌到营寨外挤作一团,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先进区,要不是背后的北条大军随时杀来,这些国人豪族就要拔刀相向了,战争的局势从一开始就倒向北条军。

    失去有力指挥的一线上野国人军乱的就像一锅粥,长野业正亲率十二个女婿引军支援被撤退的友军冲的上队形崩散,上州黄斑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所有受牵连的武士恢复指挥权,这个节骨眼上再谈面子、里子都晚了,顶不住这一波强攻大家都得玩完。

    长野业正和他的女婿们也被堵在营寨外,无论他怎么呵斥都无法压住上野国人的惊惧之心,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即使现在恢复那些能征善战的武士们的指挥权也无济于事,眼见一群蠢笨如猪的指挥官。把所向披靡的强军指挥成一群待宰的羔羊。老武士心里只有懊悔和凄凉。

    “快!快向长尾弹正殿求援!”

    ……

    一名使番纵马闯入本阵。急忙翻身下马掠入营帐报告:“北条军五色备对上野联军发动突袭,上野国人军陷入动摇,长野信浓守弹压无力,特向我军请求支援!”

    “这是怎么回事?”

    “臣下不清楚,只是得知上野国人军很混乱,据士卒的谣传似乎是长野信浓守处罚不公之类的缘故。”

    直江景纲很生气,说实话他是很讨厌上野国人的,就像当年讨厌扬北众、越后上杉众类似。国人山头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国人众之间的小龌蹉更是懒得提及,但身为家臣有些话太说的还是要说。

    “主公,我们得设法援救上野国人军,不指望他们发挥多少力量,但起码也不能一下崩盘,如果他们崩盘这个仗可就难打了!还有那别动队也必须尽快铲除呀!”

    长尾景虎一摆手,冷笑道:“分兵?不行!本家的主力一分恰恰中了北条氏康的计谋!北条家一定会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点分割包围我长尾军,最后再一口吃下,没想到北条氏康为了对付本家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真是‘用心良苦’啊!”

    直江景纲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家主公还有心情嘲讽北条氏康。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心知主公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家督,耐着性子继续劝道:“那也得设法救一救,我们什么都不做也是中了北条家的奸计啊!”

    山本寺定长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越后军还没发力,只要全力出击一举击溃他们就是了!上野国人军如此不济事,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哎呀!伊予守你糊涂了!归途一断我军也要陷入动摇,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请主公立刻出兵拦截这支别动队!”

    “这个本家省得,这次还是太轻忽大意了……让长野信浓守顶住,本家随后就来!”长尾景虎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轻视了北条氏康,他正为自己的轻忽大意付出代价。

    这几年越后顺风顺水对外战争节节胜利,使得越后的武家自上到下都陷入乐观情绪中,这种畸形的心态随着不断的对外用兵逐渐滋生出来,打仗对于越后的武士来说就是捞钱、捞功绩的平台,战争的血腥似乎被无限淡化,没人愿意扫兴的泼冷水,就连长尾景虎也不外如是。

    这几年修身养性学习文化知识,逐渐把性子熏陶的更加平和,权利心不如以前那么旺盛也把军略遗忘在角落里,去年打北条挺顺当的拿下来,难免会滋生骄矜之气,这次变故可谓是一盆冷水,把他的五脏六腑浇了个透心凉。

    骄兵必败古之正理,心中的骄傲消散近半,长尾景虎就起身下令本阵向山下移动,上野国人联军被北条氏康的一套组合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身为盟友不能见死不救,不救他们长尾家也难以脱身。

    距离高山数千米外北条军坐落着临时本阵,北条氏康坐在床几(马扎)上抚摸手中的军配怔然发愣,伊豆众笔头、北条五宿老石卷下野守家贞神采飞扬的说道:“主公神机妙算大破上野军,声东击西引逗长尾军不敢分心施救,真乃当世孔明也!”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呢?难道我漏算了什么不成?不可能呀!”北条氏康将心中的疑惑按下,强自打起精神笑道:“这都是诸君的功劳,本家论政务不及几位谱代,军略不如孙九郎,只是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作出适当的时机作出适宜的决断。”

    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军太鼓声,本阵中的北条家臣团纷纷侧耳倾听,不一会儿又是一阵低沉的法螺声响起,几位北条家老臣皱眉道:“怎么又敲太鼓、吹法螺?开战前不是敲过了吗?”

    松田助六郎康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苦思冥想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说,长尾军本阵有行动?长尾景虎要出阵?”

    其余谱代众都闭上嘴巴用眼神瞄松田盛秀,好像在说那可是你的小侄子你自己去搞定,我们就不去拆你的台了。老盛秀也很无奈只能摇头笑道:“现在才去拦截别动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总大将怎能轻离本阵追击一支别动队。以长尾景虎之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军议期间助六郎有什么问题等一等再说。”

    “伯父说很有道理!小侄受教了。”松田康长歪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担任北条马迴众笔头不到半年,经验比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谱代差的远了,刚才就一不小心犯了个忌讳,赶忙投来一道歉意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条家臣团耐心的等着前方传来的战报,北条纲成率领五色备一路高奏凯歌。把上野联军的两翼切割的支离破碎,长野业正带着长野十一枪,以及十二个女婿堵住营门坚守阵地,试图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战争打的异常激烈,一座营门几易其手死在营门前的尸首把每一寸缝隙都填满,长野业正就是凭借这个“血肉城门”暂时挡住进攻,北条纲成见势不妙暂时按捺攻势,调转方向捕杀四散奔逃的上野国人。

    驻扎在高山北麓的东上野国人正在收拾行装,由良成繁准备的最早收拾的最快,几百足轻早早的站在大营外整装待发。看他们一个个军容严整气势凛然,乍一看就像要赶赴战场的勇士。其实他们是即将跑路的逃兵。

    桐生助纲一直磨磨蹭蹭收拾家当,临了连帐篷都要带走,山上照久急的满头大汗,跑过来催促:“唉唉!助纲殿别收拾了,这些细碎杂物都一并舍了吧!现在逃命要紧呀!”

    “不成!咱们辛辛苦苦攒下点家底也不容易,就这么舍在这里终归是对不起家人,再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桐生助纲仿佛入魔了似的非要把那点瓶瓶罐罐都给装进去,山上照久被气的像个癞蛤蟆,跑到营帐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由良成繁所部十几家国人顶着炎炎烈日等的汗流浃背,见大营里还是没有动静就有些不乐意了,低声议论慢慢变成高声吵嚷,原田弥三郎担心这些土豪惹怒了由良成繁,顺势抱怨道:“桐生、山上家的武士磨蹭什么呐?”

    “再等一刻钟,还不出来咱们就走!”由良成繁虽然表面上没有其他表情,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无奈的是山上照久家与桐生助纲的私交甚密,桐生助纲其人的手腕也非常厉害,在东上野国人众里排得上前列,并不比由良成繁差多少。

    而且桐生助纲其人的来头也不小,他的亲生父亲是下野国唐泽山城佐野秀纲,过继给同族的桐生真纲做为养子,佐野氏前任家督佐野泰纲是他的兄长,佐野家现任当主佐野丰纲是他的亲侄子,凭着下野国有力家门的支撑,整个上野敢动他的国人还真没有一个。

    “呜呜呜……”

    一阵法螺声响起,由良成繁的脸色一变,咬咬牙吩咐道:“再去催一遍,如果他们执意拖沓就不管他们了!”

    九曜巴旗、乱龙大旗随着黑甲骑士缓缓向山下移动,旗印在何处主帅就在何处,护佑在长尾景虎身边的千余骑兵随之奔向山下,使番们纵马飞奔吹响象征进攻的法螺,沿途的长尾军看到乱龙旗在疾风中狂舞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他们让开一条道路直通前阵方便本阵前进,一千余昂首阔步的骑马武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加速掠向山下,在他们的身后,背负九曜巴纹旗的骑马武士越聚越多,很快聚集起两千余名骑的可怕骑兵军团。

    “午后刚过,还要再等一等。”远山纲景缩在本阵中计算着时辰,如他这种大将冲锋在前只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绝对没有冲在第一线杀敌的意图,整个北条家也就北条纲成一个战斗狂人,其他武士都是很爱惜生命的。

    北条氏康给他的任务是协同友军尽量拖住长尾军主力,最少也要坚持到申时初(下午三点以后),这个任务十分艰巨,没人愿意去碰长尾家的主力,别人可以找托词拒绝但他不可以,江户众上下都背负着沉重的仇恨,不把这个血仇报回来他是不能安心。

    “敌军本阵在移动!”几骑健马乘着使番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急切的人马嘶鸣遮住远处的军太鼓声震动寂静的本阵,远山纲景起身走到本阵外眺望过去,只见那醒目的乱龙旗越来越近,突然前阵陷入混乱。

    阵前的江户众足轻并不清楚即将面对的灾难,好奇的张望着对面越后足轻忽然向后撤退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下一刻马蹄践踏大地发出雷霆般的声响传入耳畔,就像一支富有旋律的鼓点震的耳朵嗡嗡直响。

    仿佛整个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似的,只有沉闷而又狂暴的震动声,这是大地在压抑痛苦所发出的声音,不消片刻江户众的脸上就涌现出浓浓的惊惧,黑衣黑甲黑色大枪棕黑色的坐骑,除了黑白相间的九曜巴之外,身上看不到一丝亮色。

    数千越后骑士仿佛黑色的海潮一**涌来,这就是名闻关东的越后骑兵,几十年前,长尾为景让上杉家见识过几次,几十年后换作北条家来尝试他的威力,而这次还是长尾景虎亲率大军冲锋在前,他就是远山纲景最不希望看到的战斗狂人。

    “诸君听令,突破前方之敌!”长尾景虎一声大喝吓的北条军肝胆俱裂,黑甲骑兵仿佛吃了一记大补药全军振奋,几千骑士好似排山倒海的巨浪,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息冲向散乱的敌阵,在他们身后跟着五千足轻紧跟着骑兵的步伐突击。

    人是群体性动物,当一个群体都在做一件事时,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陷入盲从,在战场上也是如此,当几千骑兵集体陷入狂热状态时,他们的眼里对死亡的畏惧全部消失,疯狂的眼神中只有血色的杀戮。

    北条军被打的措手不及,完全没有料到长尾景虎竟然如此决绝,越后之龙的身旁站着四名打扮相同的武士,他们从体形到盔甲装束与长尾景虎一模一样,这几人的使命就是带着乱龙旗充当上杉谦信的替身扰乱北条军的视线,他们叫影子武士又名影武者。(未完待续。。)

第343章 衔尾追杀

    长尾景虎高举大身枪,骑着放生月毛纵马飞奔,在穿越前阵的时候,忽然转投大喊道:“伊豆守、小平次、権四郎、勘四郎,你们四人听着,一会儿跟着我的步伐不要擅自行动,你们的使命是一击即走绝不可以恋战不退!记住我的号令!”

    “哈!”四人同时应声,这一真四假五个人各打一面乱龙旗分成四路,眨眼之间就冲进猝不及防敌阵里,在接战的一刹那几百名骑兵狠狠的撞在足轻阵上,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把他们撞的筋骨具碎,雪亮的刀光一闪连人带甲削成两截。

    少数几名长尾骑兵很不巧的撞在枪林上,高速移动的战马仿佛撞在一堵墙上,几支长枪狠狠的刺中战马的脖颈、胸腹,坐下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巨大的拉扯力将几名武士甩飞出去,他们竟然被高高的抛起来,仿佛被快速掷出的链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落入后方林立的枪阵里,下一刻劈哩啪啦的竹木折断之声传了过来。

    跟在长尾骑兵身后的同伴毫不犹豫的抽出弯刀斩向害死战友的罪魁祸首,雪亮的刀光一闪而过,几抹血色带起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干净利落的切割不带一丝迟滞的斩杀,下一刻人借马势反手又是一刀斩在另一名足轻的身上。

    锋利的弯刀轻易切开简易的胴丸,自脖颈斜下沿着驱赶划开一条可怕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如同涌泉般自胸腔喷射出来,一眨眼半具残石被战马带动的巨力撞飞。四处迸溅的血液把死者的战友从惊恐中唤醒。

    鲜血可以激发恐惧也能激发愤怒。被战友的鲜血一激。呆愣许久的北条足轻霎那间反应过来,刹那间十几杆三间枪从不同角度刺向长尾骑兵的身体里,正面的巨大冲击力作用让长尾骑兵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就被刺了个通透,身体抽搐着垂下即将落下的弯刀,脑袋一歪摔下马来。

    霎那间两千骑兵的突击打破战场胶着的局势,在阵地上青色与黑色军势纠缠在一起,四处绽放着妖艳血色花朵,这是只有人的生命才能结出的血腥花朵。无数条生命才能滋养出这可怕的景象。

    长尾景虎左手持弯刀、右手持大枪,枪似游龙势若猛虎,所过之处带起一朵朵妖艳的血光,紧紧跟在身后的骑马武士化作一支支锋利的剃刀,每一个渗透都切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又像一根凿子削掉北条军最后一层坚硬的外壳。

    惨烈的喊杀声与吼叫声很快被越来越多的足轻涌入而消散,不消片刻一整块两千多人的北条军主力足轻阵就被屠戮一空,一支主力备队被全灭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其余各队也随之支撑不住向后撤退,整个战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节节溃败。

    远山纲景不知何时已经跑路了。失去主将的指挥陷入彷徨的武士们遵循着个人的意志,或是发起决死冲锋。或是转身疯狂逃窜,一阵崩溃的局面以极快的速度演变成数阵全崩,直至两万军势总崩溃,两万人稀里糊涂的向后疯狂撤退,没人敢招惹势若疯虎的长尾军,这个时候只有逃命。

    北条氏康听到消息的时候身体一晃险些栽倒,众臣急忙扶住他拿出清热祛暑的汤药灌进嘴里,好半晌才把他救醒,相模雄狮醒来第一句话就骂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氏康辛苦筹谋毁于一旦,远山纲景误我大事啊!”

    大和晴统叹了一口气道:“主公!事已至此还请您振作起来,东路军全线溃败使我军陷入动摇,请主公速下决断吧!”

    北条氏康的脸色很差,在近侍的搀扶下勉力坐起来,吩咐道:“速调五色备回援,护住本阵徐徐撤退,切记不可急切被长尾军咬住尾巴!”

    几名家臣见势不妙猛地朝少家督打眼色,北条军副将,嫡长子北条氏政急忙说道:“父亲!切切不可如此啊!上野联军已经崩了五阵,只要五色备再坚持一时半刻就能攻破长野业正的本阵,长野业正一死上野联军立时星散,我等还是有翻盘的机会呀!”

    “你以为本家不知道吗?辛苦筹谋已久,你们自己去看看阵外的景象!本家若不是看到此景怎会昏过去!”北条氏康往外一指,众臣僚向东边望去,只见长尾景虎的乱龙旗紧紧跟在撤退的北条军身后,不时有北条军的大旗被砍倒,在乱龙旗身后是黑压压的长尾军,他们摆出一副穷追不舍的架势,把众人震的目瞪口呆。

    北条氏康郁郁一叹:“撤吧!趁着大败未成,把别动队也给叫回来。”

    ……

    上野国人军全线败退连根脚都扎不住,在北条五色备的强大攻势下,像撵鸡追狗似的轰回营寨里,大部主力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前锋的败军裹挟着涌回去,名震关东的上野军竟连三成水平都没发挥出来就稀里糊涂的败回去,长野业正气的险些背过去。

    好在这座营寨足够扎实,根脚是仿照长尾军的营盘设置的,木栅高两间厚尺余以巨木钉排,堀切深两间宽两间半成圆弧状,营寨内置简易箭橹十余座,以此为依托只需谨守两座营门,就能轻松抵御北条军大举进攻。

    大胡秀纲横枪立马站在大营的正门前,身边是一班十余个老弟兄各持刀枪,他贯使一支大身枪于乱军之中窜梭自如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亲率本部郎党左冲右突硬生生抢回几支被包围的主力,待左右皆被五色备团团包围才返身杀将而出。

    黑备的多目元兴自恃武勇过人,见大胡秀纲刚猛无俦心喜之下亲自搦战,却被大胡秀纲随手一个横扫砸过去,双手震的一阵酸麻连大枪都被甩脱出去。又是一个劈砍险之又险的斩破三日月兜。把多目元兴的脑袋给暴露出来。

    “咦?这人还是个大将。看这旗印是多目氏!”大胡秀纲双目中杀意暴涨,他本没注意这年轻武士是何身份,仔细一瞧才看清黑备的旗印立时就起了杀心,倘若一举斩杀黑备大将必能遏制五色备的进攻势头,想通这缘由大胡秀纲的杀意炽烈盯着手握太刀的多目元兴就是一刺。

    “糟糕!”山角定次、山角康定兄弟俩顿时大惊,他们父亲北条军奉行山角定吉本是多目元忠的从属,两家世代交好关系亲密无间,出阵前山角定吉特意嘱咐两兄弟护住多目元兴。此时看到大胡秀纲大枪刺来如何不惊。

    大谷嘉信、伊丹右卫门大夫、福岛伊贺守、福岛四郎右卫门等黑备猛将拼死援救,顿时间七八根长枪朝大胡秀纲攒刺过来,未来的剑圣大人机变无双,当即放弃斩杀多目元兴的打算带着本部兵马匆匆撤退。

    这时五色备里才有人叫破“上州第一枪”大胡武藏守的名号,传言其武勇不逊北条纲成,见识过地黄八幡本领的五色备知其勇猛也不敢掠其锋芒,只得放任他们且战且退返回寨门前把守寨墙。

    为了消灭长野十一枪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北条纲成决定让变节投敌的“长野五枪”率领本部人马攻打正门,在其左右暗布精锐伺机偷袭,这一招计谋果然奏效。昔日“长野十六枪”再次回首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大胡秀纲这边十一人,对面只有五人。且对方背离在前理亏心怯才一照面就被大胡秀纲连斩两人,剩下三人转身欲逃被其十个兄弟轻松消灭,他们杀起昔日的战友可是毫不留情,在战场上顾念旧情是自寻死路。

    长野十一枪忙着清理门户没防备后撤的北条军还会有后招,待到北条纲成突然出现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长野军里多是长枪足轻失去阵列保护就仿佛剥了壳的鸡蛋,外力一碰就碎成几块,更何况对面的大将是北条纲成,且是有心算无心的突袭。

    站位靠前的井上平盛、井上平泰兄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地黄八幡轻易突破,井上两兄弟当场被杀部众被切割成几个板块迅速屠光,稍靠后一些的高山满重、和田兵部介见势不妙抢在前面阻挡地黄八幡的突击,他们用生命为自家兄弟争取逃生的机会。

    大败复大胜接着又是一场惨败,长野军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心气被打掉七八成,大胡秀纲望着四个兄弟被黄备轻松吞没,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愤怒,大胡武藏守以武勇闻名关东,但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相反在军略上颇有早已,明知对方设套还往里钻那是莽汉,莽汉都早早的死在战场上,而剑圣却没有死。

    长野业正率领千余骑接应,经过一阵屠杀黄备骑兵四处分散面对密集的枪林也是无可奈何,北条纲成见好就收立刻把本队撤回去,填补过来的白备与青备以足轻对足轻,始终保持对正门的压制力。

    正门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好在还有一侧城门可以进攻,长野业正的一门以及几个女婿坐镇侧门,长野业固与小幡信贞也裹挟在其内,北条五色备缺乏攻城手段的劣势凸显无疑,围着两座营寨攻个不停一时也难以攻破。

    就在此时北条家的使番传来撤军的命令。

    “什么!现在撤退!你在戏弄我?”富永直胜天生一副大嗓门,说起话来咋咋呼呼不知道收敛,此时他胀目眦欲裂指着破烂不堪的长野军大营,唾沫星子喷的使番一脸:“这是谁出的主意,放掉到手的大胜,坏掉主公的大业你吃罪的起吗?”

    使番也不敢惹这个大爆竹,只得耐着性子安抚道:“富永殿慎言!这可是主公下达的谕令,那长尾景虎击溃……”

    许是气急了,富永直胜也顾不得使番的身份,走到他跟前破口大骂:“啊呸!你让我傻吗?主公肯定是被你们这些佞臣给诓骗喽,看不到我们前阵的儿郎浴血拼杀,把敌人杀的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吗?你到底还是不是一名武士!有没有武士的道义!啊!回答我!”

    “富永殿!您这是要抗命吗!”使番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阴着脸直接使出杀手锏:“请您考虑清楚了。拒绝主公的谕令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给您一点时间仔细考虑。”

    北条纲成朝北条纲高递了个眼色。让他应付那个使番。他自己走过来安慰道:“富永殿暂且息怒,主公的决断自有主公的道理,长尾军反扑极为迅猛还在追杀东路军的退兵,我们退一步保住本阵不失也是应该的,本阵只有四千军势还是不够安全,你也不必太生气,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以后再打回来就是了。”

    笠原康胜跟着帮衬道:“左卫门大夫说的对。咱们都是为主公效力的,打下土地也是为了咱们北条家,如果为了这点功绩让本阵受到突袭,咱们有功劳也变成罪过了!”

    “可是……可是……”富永直胜有些不甘心的望了一眼破烂不堪的大营,最后还是咽下这口气:“你们说的有理,是我直胜太急切了,那就等下次再说?”

    “嗯!下次再说吧!”北条纲成咳嗽一声,命令道:“奉主公谕令全军撤退!”

    北条军突然撤退给上野国人军短暂的喘息机会,长野业正见状大喜:“必定是长尾弹正殿展开行动了,长尾弹正果然不愧是越后之龙。用兵之神速竟能逼的五色备回援,此时出击从后方掩杀必能尽灭敌军。传我将令全军整队随我再战北条军。”

    很快长野业正就失望了,本以为上野国人听到这个消息能够重新振奋起来,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白井长尾、総社长尾、足利长尾的几个龙头老大一直打酱油也不买他的账,如沼田顕泰之流自诩长尾家铁杆早就被长野业正排斥在体系外,现在长野业正威望受损就更不会鸟他,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最让他感到意外的竟然是自己人也出了问题。

    大胡秀纲出乎意料的敷衍道:“大家都很累歇一歇再出阵吧。”

    使番万万没想到他竟敢委婉的拒绝,当即勃然作色:“大胡武藏守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要抗命吗?可不要忘了我家主公是怎么帮你们赦免罪过的。”

    “抗命!谁家的命令!还真敢拿自己是主公!”藤井丰后守友忠冷笑道:“赦免罪过,我们为什么会被牵连,还不是被某些人给……”

    “住口!不得对信浓殿的使者无礼。”大胡秀纲笑着说道:“我等守住营门好杀了一通,现如今士卒疲敝难以为继,请贵使回禀信浓殿容我等休息一会儿,想必信浓殿一定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吧!”

    打发走面色不愉的使番,几个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长野业正,多比良守友唉声叹气道:“咱们为了洗刷冤屈亲手宰了那五个混蛋,为此还差点着了北条纲成的道折了四个弟兄,十六个兄弟去了九个,现在叫什么?长野七本枪?”

    大胡秀纲拔出腰间的太刀,盯着那一抹幽光低声道:“上野七本枪,我们是上野国人,不是长野国人!”

    ……

    一袭黑甲的长尾骑兵咬住远山纲景穷追不舍,在他的身后是几千溃退的士兵,坐下健马拼命喘着着粗气,显然它也受不了一天跑来跑去的穷折腾,远山纲景很着急,再不跑他们都得死在这儿,不过他很快又收到一个更让他着急的消息。

    “主公!老主公说坐骑跑不动了,老主公也支撑不住了。”

    “什么!”远山纲景闻声大惊,他爹远山丹波守直景号称“古丹波”,年过七旬身体依然健朗,能吃能睡比许多年纪小许多的武士都要健康,当初刚元服就跟着北条早云从京都跑到伊豆乡下立足,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为北条家的霸业做努力,明明已经隐退还不愿意呆在小田原修养非要跟着出阵。

    今天北条军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大军出动突袭上野国,一路奔行到上野打了一场并不成功的合战,午饭刚过又是一场败退拼命逃窜,别说他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吃不住劲,年轻的武士们也累的全身乏力,骑马的武士还好,扛着竹枪跑步的足轻们越来越慢,干脆就被落下来抛弃掉。

    远山纲景急忙打马回头,在小树林旁找到他的父亲,老人家满头白发苍苍脸色苍白的坐在大石下,身旁被几名护卫紧紧守护着,远山纲景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扶起老人,说道:“父亲!您乘上我的战马快点走,这里有孩儿断后。”

    “老夫跑不动了,也不想跑了,藤九郎啊!带着儿郎们赶快走,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渡过最后的时光吧!”远山直景一把推开他的手,正色道:“切记你是一家之主,不可感情用事,去吧!”

    “父亲!”远山纲景急的满头大汉,午后炽热的阳光照在脸上火辣辣的,想强行搀扶父亲又被老人拔出的太刀逼退,老人身边几个侍卫都把手搭在刀柄上,翻着死鱼眼似乎在告诉他,我不鸟你是不是家督,赶过来就砍你。

    “越后骑兵来啦!快跑啊!”

    远山纲景面色一变差点蹦起来,几次三番劝说他父亲依然不允,几个近侍见势不妙就想强行拉着老主公上马,那几个没眼色的侍卫竟然真敢动刀砍人,一个照面就放倒远山纲景的几个侧近宠臣,让他心疼的嘴角不停抽搐。(未完待续。。)

第344章 峰回路转

    远山直景见他还不走,气的大骂道:“藤九郎!你还不走!还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要和老夫一起死在这儿吗?”

    “已经来不及了!”远山家的近侍们颤声道:“长尾军已经追来了……”

    不远处几十名黑甲骑兵踏地奔行如锤击太鼓,几个胆小的小姓吓的双腿绵软汗如浆涌,黑甲骑士似乎也发觉小树林旁的北条军,举起大枪冲着小树林奔行而来,远山纲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叹道:“是斋藤家的千切纹,越后的斋藤家就是斋藤下野守朝信,这下我们真的逃不掉了……”

    其实负责追杀的只有长尾军团的配下骑兵,足轻队留在战场向北条军主力施压,近四千骑兵撵着两万北条军没命的逃亡,长尾景虎知道这么衔尾追杀下去会有不错的战果,但他的目标不是简单的收割这些残兵败将,他要收割的是北条氏康这个总大将。

    长尾景虎抽出太刀喝令道:“全军听令立即回转,目标北条军主力!”

    长尾景虎去而复返的消息不胫而走,没有人有心思去追究消息的来源,北条军上下就像绷紧弦的大弓全员紧张起来,打败两万大军还不行,硬要追着北条家的主力打正面会战,这得有多凶的气势!

    北条军的士气一下被压到谷底,武士们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劲的闷头赶路,许多人心里在想着跑的越快就越安全,有说闲话的功夫多跑两步。或者剩下体力应付可能发生的战斗都是好的。

    北条氏康很清楚此时不宜再战。哪怕从东路主力崩盘到现在。所有损失也没有超过四千,北条家还有机会只要给他时间就有信心再打回来,心里默念着:“前提是先撤出这个战场,此地不宜久留只有先行撤退,吉良义时不是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吗?本家现在就要忍一时心中愤怒,退一步暂避锋芒。”

    高级武士人人呢配马走起来相对从容一些,辅政笔头家老松田盛秀策马靠过来。说道:“主公,溃退的士卒正向本阵靠拢,目前已经收拢一万败兵,上野军只有七千余人仍然死缠着后队,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行驱离再继续行军。”

    “不用,长尾军的足轻队跟在上野国人的身后,显然在等着本家停下来料理上野军,一旦停下来再想走就不容易了,断后的大将就换做纲成领着五色备来负责。”北条氏康回首眺望北方,疲惫的自语着:“纲成做事本家放心。比起这个本家更担心善九郎,第一次率领六千别动队。希望他不要太冲动啊!”

    长尾景虎来的非常迅速,或者说北条军撤退的速度太慢了,数万大军既有两条腿跑步的足轻,也有四条腿奔行的骑兵,弓箭队、铁炮队都是宝贝疙瘩既舍不得丢,又不能让他们拖后退,断后的上野国人军打的非常凶都影响了行军的速度。

    拖拖拉拉半个时辰才走出上野国境就被长尾家的骑兵堵上来,北条氏康的本意是不想打的,但战争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北条军打上野没有问过上野国人想不想打,长尾景虎打北条也不会问他想不想打。

    远远的看见黑压压的长尾骑兵自南奔来,两万余大军全部紧张起来,除去不知晃荡在何处的别动队以外,北条氏康手里能用的骑兵只剩下两千多骑,其中一千多骑在负责断后的五色备里,剩下的一千余骑是小田原马迴众,这也是宝贝疙瘩不舍得送去当炮灰,全军两万多足轻只能原地站定摆开枪林抵挡。

    四千骑兵非常狡猾,他们没有选择硬冲北条军的正面,而是贴着北条军的这里向后方迂回,北条氏康的军师之一,小笠原康広大惊失色道:“不好!长尾景虎这是要吃掉五色备再翻身追杀我们!”

    “五色备一失我等几无立锥之地,请主公速速回身再战,无论如何要保住五色备不失呀!”伊势贞运焦躁的揪着胡须,这位风度翩翩的贵族陷入极度惶恐中,身为北条家的成员实在太清楚五色备的分量了。

    小笠原康広脸一会青白一会白,颤声说道:“五色备是我北条家的骄傲,武士们莫不以进入五色备为荣,失去五色备就等于丢掉我军近半战力,不!应该是九成战力!五色备就是我北条家的武力象征,五色备灭江户众、小机众、松山众、伊豆众等各备队必将胆寒,因此,五色备万万丢不得呀!”

    值此关键时刻深知绝不能有片刻犹豫,北条氏康立刻拿出家督的魄力,命令道:“全军转向前队变后队,立即支援五色备!再通知北条纲成且战且退,本家自会救援!”

    长尾景虎率领四千骑兵长途跋涉重新汇合主力,担当主力的足轻备队体力充沛兵卫受到多大影响,自午后骑兵突击得手以后除了跟着掩杀一阵退回来,几一直跟着上野国人军缓缓施压,这是长尾景虎故意为之,无论骑兵突击胜败如何,主力备队的战斗力得到保障就还有一战之力。

    四名影舞者长尾小平次景连、长尾権四郎景秋、长尾勘四郎景亲、荒川伊豆守長実忠实的履行着任务,擦着五色备的主力军阵不停骚扰,时进时退把五色备搅合的军心不安,欲驱使骑马武士追击又担心钻进套子里,不追的话还得受到不停的干扰。

    分心他顾的后果显露无遗,正面渐渐顶不住长尾军足轻主力的压迫式进攻,迫使北条纲成拿出骑马队驱赶骚扰的长尾骑兵,四个影武者也不恋战,只要引出地黄八幡出阵就立即撤退,他不追也就罢了,追出来斋藤朝信、甘糟景持等各备猛将随时可以给他来个包饺子。

    侧翼被骚扰,正面被压的抬不起头,五色备的伤亡骤然增加。北条纲成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好在北条军的主力大举支援把动摇的局势重新稳固下来。双方的大将都不愿意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就把战局重新拉回沉闷而又血腥的厮杀中。

    距离上野国境线的大战场以北,高山大营里早已人去寨空,武士带着足轻出阵追击北条军,只留下民夫们战战兢兢的守着营门,上野国人征发的一万民夫自从开战后逃走大半,两座营寨里只有孤零零的两千余人,高山下北条氏繁恨恨的吐口唾沫率军向南进发。

    他的运气非常差。紧赶慢赶快到平井城下的时候被北条家的使番赶上来,收到一封北条氏康发来的亲笔信,这位相模的主宰生怕北条氏繁年轻气盛不听口谕做一些违反将领的事情,于是特意从百忙之中写了几十个字催他赶回来。

    “无论身处何地,立即率军回返,切切不可纠缠一时之利,否则本阵将遭大难!我北条家存亡系于汝身,切不可自作主张,切记,切记!”

    短短几十个字重若万钧。北条氏繁不知道自己是该兴奋激动,还是应该愤懑哀叹。草草收拾心情就把平井城远远的丢到脑后,此时路过高山大营只能满腹遗憾的瞅上一眼,西瓜已经被丢出去,捡芝麻也就没有意义了。

    “平井城是块鸡肋打了也没意义,丢了本阵万事皆休,可我这么赶回去能做什么呢?”北条氏繁开动脑筋苦苦思索着,这一思考就是半个时辰,前方探马告知进入战场才回过神来。

    他所看到的是长尾军团与上野国人军围着北条军猛攻,双方的兵员数量都在两万两千人上下,但局势却是一边倒的向长尾、上野联军有利的方向倒去,北条氏繁忽地一下蒙住了,脑袋了就像钻了几千只蜜蜂嗡嗡的响,不知怎地脑海中突然越出一个念头。

    “夹击!只有夹击之势才能扭转乾坤,只有夹击长尾军,也只能是他们!”北条氏繁瞬间作出一个大胆的决议,六千人突袭长尾军身后,给他们来个惊天大礼。

    六千人马向着长尾军的后背飞速狂奔而来,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抄了你的后路,战场上没有什么遮掩物,六千人马一起行动如滚滚洪涛轰隆作响,相隔很远就听的清清楚楚,这次换成长尾军开始惊慌了。

    背后被抄怎么会不担忧、不害怕,武士们努力弹压足轻的骚动,紧急调转方向对准背后的突袭军势,长尾景虎也发觉后方的动静,可眼下他正带着骑兵陷入五色备的纠缠里,一时半会抽不开身还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北条军的主力也发觉北条氏繁急速赶来,再笨的武士也看的出北条氏繁是奔着长尾军背后猛插一刀,这一下北条军士气大振,长尾、上野联军士气回落,北条军突然有底气打起对攻战,用一命换一命的粗暴战术硬生生把局势给扳回来,一面倒变成势均力敌甚至有点向北条放靠拢的架势。

    六千大军冲入长尾军的后方军阵里,一下就把长尾军的运动空间压缩一大半,本来后方是作为预备队及弓箭、铁炮等远程兵种待机的地方,现在变成一个大战场,后方的武士要护住远程部队不受伤害,又要严防北条氏繁迂回侧翼,左支右挡打的几位艰难。

    耐心等待时机的北条氏繁很快就觎得足轻阵列里的破绽,带着骑兵猛冲进去,他接着骏马的冲击力把手中的大身枪连续劈斩,划过几个足轻的脑袋,脆弱的阵笠并不能保证他们避过致命的斩杀,当战马错身而过的时刻,殷红的鲜血陡然绽放。

    即便以勇猛善战而闻名的长尾武士也不禁色变,年轻的足轻们陷入无尽的畏惧,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生死之战,回想起山本时幸曾经竭力描述战场上生死之间的恐怖,还曾被他们私下里嘲笑过,如今实际体验一回来才明白那是真实的。

    雪白的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闪光,那是象征死亡和杀戮的光芒,每一个看到这束光芒的足轻都成为这把太刀的战利品,守卫后阵的志田源四郎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那横冲直撞的北条军大将。大呼一声:“恶贼!我志田源四郎来取你性命来啦!”

    志田源四郎跳起来一个重斩劈向那骑大将。却被他反手一枪刺中胸腹从后背穿出一个血红的矛尖。剧烈的痛楚让他握刀的双手再也使不出力气,拼命挣扎着似乎想回到斩向敌人,但那骑大将轻蔑的一笑将他从长枪上甩脱出去,大声吼道:“敌将志田源四郎被我北条氏繁讨取了!”

    “大川忠秀、庄田定资等二十六名武士战死!”

    收到情报,长尾景虎的脸色黑的像锅底,长尾军后阵的伤亡陡然暴增渐渐有支持不住的架势,可是北条军又越打越猛大有拼死也要留住长尾军的架势,长尾景虎权衡利弊叹息道:“为今之计只有等下去。北条军来回奔袭体力快要耗尽,我方在体力上明显更占优势,再等一等。”

    长野业正挥刀斩杀一个黑备武士,在十几名近侍的簇拥下退入阵中,故意以身犯险斩杀几个武士以试探北条军还剩下多少实力,回到简易的本阵里问道:“问问几位长尾殿,沼田殿,还有那七位殿下休息好了吧?休息好了就让他们赶快过来,再晚来半个时辰无论胜败他们都要吃个大亏。”

    “是!”长野家的使番起身离去,打酱油的三千多人一直在“休息”也难怪长野业正脸色不好看。

    “叔父的意思是胜败就在半个时辰内决出?”长野业固看了看天色。自问自答道:“确实如此,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下。北条军打了一整天肯定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崩盘。”

    “说的很对!我可以确定北条军已经快到极限了,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就是这个道理。”长野业正赞许的点点头。

    北条氏康也明白现在的形式对他们很不利,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的原因,是源源不断收拢来的败军,地处上野、武藏交界处的小平原上,逃回武藏的北条败军都要从这里经过,所以自从开战以来陆续收拢一万三千多名败退的士卒。

    包括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在内的部分国人也重新汇聚到北条军的大旗下,即便总军力因为一场大败少掉一截,北条军正面主力依然达到两万五千多人,后方还有近六千别动队,在人数上他们已经取得绝对优势。

    而且他很清楚现在保持士气旺盛的原因是什么,所有北条武士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这股求胜又或是求生的意志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大家都已经很累了,但再累也不能停下来,这个时候谁停下来谁就得死,没有任何侥幸可言,北条氏康不敢说撤退两个字,他怕一旦说出口就是兵败如山倒,如今拼死奋战的武士能活着回到小田原的恐怕不多。

    就在战场上酝酿新骑兵支援后方的时候,战场上出现新的变化,在北条氏繁所率领的别动队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下不但长尾家惊疑不定,就连北条氏繁也慌了神,战场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北方,到底是哪里又来的一队军势,双方都在默念着是己方的友军。

    短短的半刻钟却像半个世纪般漫长,充满喧嚣的战场突然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变的十分缓慢,直到乱七八糟的杂色旗帜映入人们的眼帘,双方才同一时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同时作出一个表情:“原来只是国人众。”

    长尾军仔细一看发觉竟然是早已逃脱的桐生助纲、山上照久、由良成繁等东上野国人众,他们突然杀回来显然不是来打酱油的,气势汹汹的直奔北条氏繁的身后而去,眼看就要形成另一个前后夹击。

    “等等!这不对!为什么会是国人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的目标会是我们!”北条氏康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一干二净,握紧拳头大喝道:“命令北条纲成,全力突击!拿下长尾景虎……不!上野国人众!最好多捉一些人质,记住本家要活着的人质,要用他的性命换我北条军三万儿郎的性命!”

    “是!”使番全身一震,急忙策马飞奔而去。

    战争最怕的就是计算外的变化,但战争里也是最容易出现计算外的变化,每一次变化都会把指挥者折磨的心力交瘁甚至精神崩溃。比如北条氏康就被折磨的差点昏过去。他的家族代代遗传高血压。中古日本的饮食习惯又是偏咸,每天多思多虑心结难解,这次突遭打击没当场发病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北条家谱代家臣团束手无策,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力,心中哀叹道:“请神佛保佑我北条家渡过难关,保佑主公率领我们脱离险境!”

    北条纲成收到这个命令稍作盘算就想好出阵对策,早在半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察觉士卒体力不济的现象,有意收拢主力呼叫更多的友军来支援。用五色备硬抗长尾军的主力是不智之举,好钢更应该用在刀刃上。

    没做更多的犹豫,北条纲成当即发布动员令,五色备全部退出战场将目标锁定长野军疯狂扑过去,他选择的目标非常巧妙,不是上野国人军其他主力而仅仅只是针对长野军,即不理会上野国人直扑长野军,所以当上野国人发现五色备气势汹汹的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第二反应才是担心长野业正的安危,第三反映作出是否救援的权衡。仔细一瞧五色备的九千多人一个个状若疯虎,全然不顾一切的扑向长野军。连身后的长尾军也不管不顾了,最后他们还是明智的选择作壁上观,反正不是我死,管他死不死。

    长野业正怎么也没料到局势竟然会陡然逆转,形势一片大好怎么就说崩盘就崩盘了,上野国人的盟友没有一个来救援的,十二个女婿里大半被隔离在包围圈外,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救援,但碰上疯狂的五色备很快就缩手缩脚的退回去。

    来不及骂女婿们太怂,长野业正翻身上马再次引军奋战,他很快就发觉自己被围困起来,北条五色备似乎有意在压迫自己的空间,强行把长野军主力与自己隔离开来,长野业正左冲右突无法冲出包围圈,最后带着一百多骑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足轻困住,在重重大军包围中,长野业正看到了北条纲成。

    “混蛋!老夫今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你们俘虏!”长野业正抽出太刀猛地冲向北条纲成,却被几道套马索捆个结实。

    北条纲成淡淡的说道:“有劳信浓守配合一下,我等也是为保命才擒住信浓守,只要长尾弹正殿大营放我等能脱困,信浓守马上就能重获自由!所以信浓守最好不要寻死,要知道失去信浓守的长野军可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浓守为了一时的屈辱放弃生命,把我北条家逼急了大家谁也别想活!”

    北条纲成的声音并不大,落入长野家武士们的耳边却冰冷如寒冬腊月的北风,让他们忍不住就打了个激灵,长野业正闻言怔忡许久,突然大笑道:“原来如此!我道北条家怎么就发起疯来捉老夫,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也罢!老夫这次认栽了!”

    想杀三千人很难,与之相比活捉三千就很容易,这就跟围城必阙、穷寇莫追是一个道理,杀人永远比捉人难,对象是武士就更加困难,好死不如赖活着,自源平以降,武士气节这种东西就是用来卖的,长野业正就是充分了解北条纲成的企图,才作出束手就擒的决断。

    主将被捉长野军很快就放弃抵抗,这时上野国人军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总大将被捉赶忙去救援,结果自然是一次次以失败告终,打酱油的三位长尾殿,还有沼田顕泰、上野七本枪也发觉情势不妙,急忙率军援救却被北条纲成裹挟着降服的三千余众轻松退去。

    在这一刻北条纲成展现出非凡的临场指挥能力,这次突袭能成功在于第一是因为时机把握的非常准确,如果早一些上野国人军警惕心还未散去必定是要失败的,第二是因为突袭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没有反映过来,第三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擒拿用一千条性命换来三千多人俘虏,没有胆魄敢赌的话一定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赌赢了,北条家也赌赢了,在东上野国人军从背后捅了北条氏繁一刀的时候,北条纲成用一千人的性命给三万多人留下一条宝贵的退路。(未完待续。。)

第345章 雄心壮志

    在五色备突然抽离战场的同时,长尾景虎霎那间联想到许多可能性,他并不知道五色备抽调到哪里,不过他很清楚北条军这是在做最后一搏,无论是针对长尾军搏命还是上野国人军搏命都是很危险的,兔子急了还咬人,把北条氏康逼急了对长尾景虎有何益处?

    今年的战争是自卫还击,不是武藏侵攻战,打这场合战毫无收益,死磕北条弄死北条氏康与己方无利,不但要把一万五千大军的家底败光,还会因此得罪北条家上下所有武士,最糟糕的是长尾军没有力气去征服北条家的三国领地。

    北条家的主力完蛋家督被杀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武藏、相模、伊豆三国领地的大便宜自己捞不到,就必然要拱手让给关东国人,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更不用提如今的越后四面楚歌,长尾景虎也没功夫和北条家死磕。

    眺望着地黄八幡的旗帜渐渐消失,长尾景虎轻舒一口气道:“传令下去,全军回转围剿北条别动队……最好生擒北条氏繁及其所部,本家留着他有大用。”

    斋藤朝信很不满意,他觉得这个时候绞杀前后夹击的北条别动队简直是在浪费,收到将令的第一时间就赶到本阵里,央求道:“那别动队就是一群娃娃群,凭着血勇和偷袭一阵杀了我们两千儿郎,如今被那东上野国人反插一刀立刻就萎了,我观其阵形散乱军无战意,即便这么僵持下去。不用一时三刻也会崩溃。”

    直江景纲好意提醒道:“一时三刻天就要黑了。”

    “诶!这才刚入秋。天色黑的晚没关系的。主公说要生擒这也不是难事,让我朝信出马就能生擒那娃娃军,只请主公允诺我等多杀些敌人……是多擒些敌人罢!”斋藤朝信的嘴巴很溜,一看长尾景虎的脸色不对,立刻就把杀改成了擒。

    长尾景虎脸色稍霁,语气也越发的平和:“你若想去擒拿敌人那便去吧,不过本家有言在先,擒敌虽好但不能折了自家儿郎。本家不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

    “好嘞!”斋藤朝信打马就走。

    长尾军全军回转犹如一阵旋风刮过战场,返身卷向偷袭背后的别动队,对此变化北条家上下都显得很无力,一万二对六千,背后还有三千东上野国人助阵几乎看不没有任何希望,长尾景虎出阵的那一刻,北条氏繁的军事部署被彻底打乱。

    “怎么会有这么多影武者,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真身啊!混蛋!”北条氏繁举着大枪急的满头大汗,迟疑的一刹那被其中一个黑甲影武者觎得破绽猛地突来一枪扫来,他下意识的抬枪抵挡格住一击。二人打的非常凶悍,皆使出不要命的杀招对付彼此。短短的片刻就斗了十二三合,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的放慢。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浸润在眼角上、睫毛间黏黏的格外不舒服,北条氏繁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只要自己多出一个动作,对面的武士就会收了他的性命,汗水淌到嘴角苦涩的感觉冲击着味蕾,暗骂道:“真棘手啊!这长尾军的武士怎么这么凶!难道他就是长尾景虎?”

    北条氏繁忽然生出一股极度危险的直觉,仿佛被电打了一下脊梁骨上寒气直窜到后脑,全身的汗毛纷纷炸起来,下一刻就只见一骑高大魁梧的黑甲战将从斜刺里突然杀出,强大的气势霎那间让他的战意消减大半。

    “糟糕!此人武勇不下家父……甚至尤过之!不可力敌,万万不可力敌!”北条氏繁的右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避其锋芒,但他忽略眼前还有一个难缠的黑甲影舞者盯着他,方欲拔马逃走就被一支大枪拦住退路。

    他深知这黑甲影舞者与他水平相当,若要硬闯出去说不得要落的一身重伤,这一犹豫就让黑甲影武者纠缠住,那黑甲战将越迫越近所过之处北条军的武士身首分离,一杆黑色大枪仿佛是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每一次出手都能轻易的收掉一个生命。

    当那黑甲大将杀到面前的那一刻,北条氏繁才恍然大悟:“你是钟馗!斋藤下野守朝信!”

    “哈哈哈!给我拿来!”斋藤朝信只与他一个照面,就用大枪抡圆了把北条氏繁的武器砸脱手,趁其失神的刹那间左手突然探过去,猛地一抓夹在胳膊下竟然活捉了北条家年轻一代第一大将。

    “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北条氏繁被气昏了头,发疯似的挣扎着,斋藤朝信嫌他聒噪,提起阵羽织猛地往马鞍上一磕,脑袋撞在鞍桥上当场昏过去,他也急需一个昏迷来挣脱这段可怕的恶梦。

    当着几千人的面前,北条氏繁被斋藤朝信生擒活捉,北条军别动队的士气当场崩盘,在四面围拢的长尾军无路可逃只得举起武器乖乖投降,生擒北条氏繁还不算完,斋藤朝信又带着如狼似虎的越后骑兵调转方向冲向北条军主力。

    长尾家三个酱油众,沼田顕泰,上野七本枪等上野国人带着残兵败将也汇合过来,长野业正被抓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传入长尾景虎的耳畔,关键时刻北条家也作出相同的决断,消灭敌军起不到任何作用,手里有人质才能制住敌人。

    “但是这一阵还是我赢了,本家手里有北条氏繁和三千余北条军,就北条家这状况岂奈我何?”事已至此长尾景虎也不打算冲锋陷阵,率领本阵扎住阵势静待战争的结束。

    北条军一看长尾骑兵又杀回来一下就全明白了,北条别动队不是死就是降,自家的情况可谓是极为凶险,各备队努力收缩阵线向后撤退,夕阳下北条军的士气和体力几乎耗尽。哪里还敢和长尾骑兵纠缠。一个个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对翅膀飞出这是非之地。北条氏康见势不妙只得下令撤退,他不是神佛没办法扭转军心涣散的危局。

    好在斋藤朝信也不敢妄动,两千骑兵贴着严阵以待的五色备游弋过去,硬茬不碰难缠的不碰柿子专拣软的捏,绕了半圈终于让他找到软柿子,下総国人军正努力扎堆往里挤,本来兵员素质就不怎么样,反应慢跑的更慢。大家都在逃命他们就被落下来。

    “还真被我碰到一条大鱼,咦!怎么还有足利二引两旗?”斋藤朝信仔细瞧去,下総国人军里是有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簇拥着,看他们的装扮和旗印立刻就猜到出身:“好一个古河公方家,这是条了不得的大鱼!儿郎们都给我听好喽!前面就是咱们要抓的大鱼,都给我仔细着不能伤到一分一毫!”

    “哈!”两千骑兵突入下総国人军,这群由千叶众、古河众组织起来的两千乌合之众哪里是长尾骑兵的对手,看到斋藤朝信如狼似虎的冲过来就吓的没魂了,长尾军一看那么轻松就放松警惕,一些兵痞开始用语言挖苦引逗他们。

    原以为下総国人一定会认怂。可没想到万事总有例外,千叶氏年仅十七岁的家督千叶亲胤受不住百般侮辱。趁着家臣不留神单骑冲出重重守护的大军,抽出太刀只一下就斩杀羞辱他的长尾武士,然后他就被十几个长尾骑兵连人带马刺出一堆窟窿。

    斋藤朝信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在捆缚古河众实际掌权者簗田晴助,足利藤政不敢上绳索,只能派两个得力武士拘着拖回本阵,只能由他这个谱代家老来代为受刑,足利藤政恼羞成怒的吼叫道:“你们这群混蛋不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快把我松开,否则让你们生死两难!”

    “噢!生死两难这个词用的真文雅,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意思嘛?古河殿但有招数我朝信都接着,请吧!”斋藤朝信咧嘴瞥了义愤填膺的足利藤政,从他手脚发颤的小动作就能察觉这位少公方色厉内荏的很。

    拿他的义弟吉良义时和这个草包公方与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无论能耐手腕还是人望魅力,吉良义时都高过他一大截,吉良义时十三四岁时早就名闻天下,这位十三四岁只配做北条家的傀儡。

    千叶家很有趣立刻声明千叶亲胤的死去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死者的叔父千叶胤富在斋藤朝信过来的时候立刻说道:“我那侄子脑袋不太好使,刚才冲撞贵军杀害武士实在抱歉,需要多少赔偿我们都愿意承担。”

    斋藤朝信眼前一亮,笑着说道:“嗯,我朝信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刚才死掉的家伙叫矢野亲能,是我家主公的旗本御手迴众武士,知道那是什么吗?就是北条家的御马迴众,这小子有个堂兄矢野纲直也是御手迴众武士,他们家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有一门亲事要在明年结婚,家里有四十町步土地,因为家那侄子一时冲动矢野家这一支要绝嗣了,你知道吗?”

    身宽体胖的千叶胤富嘴角抽搐一下,他也知道这越后钟馗是要宰人,连忙作出十分诚挚道歉的表情:“呃……是是!我等对矢野殿家的不幸表示抱歉,请下野守告诉我们赔偿多少,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嗯,我想想!”斋藤朝信暗道:“宰一刀可以,但也不好太过份,万一逼急了一状告到主公那可就麻烦了。”

    左思右想他伸出一个手指,意思是一百贯就成,看到这个数字千叶胤富被吓了一大跳,惊慌道:“一千贯!这实在有些……”

    “嗯?”斋藤朝信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家兄弟,心说我什么时候说一千贯了,咱们越后一个大数不就是一百贯吗?

    “好好!一千贯就一千贯,只等此战结束我等回乡就给您送来。”千叶胤富苦着脸,一张胖脸痛的不停抽搐显然是够头疼半天的,一千贯在千叶家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可以想象千叶家下半年的日子肯定会很难过,少不得要吃糠咽菜挺过去。

    斋藤朝信以两千活捉两千,逮到足利藤政这条大鱼。本来还有个千叶亲胤也算条大鱼。可惜的是那小子脑袋不清醒死在不该死的时候。千叶家臣团经过紧急磋商,决定增选千叶胤富为千叶家家督,死掉的千叶亲胤连个正室都没有,他这一脉也就绝嗣了,只能便宜这个胆小的大胖子。

    长尾景虎没料到他真能抓到两条大鱼,前后只折损一个倒霉鬼,轻伤的都没一个人,死一个人还能换来一千贯赔偿。越后武士的性命不要太值钱呀!长尾家臣团乐歪了嘴,赶忙制止斋藤朝信继续捉人的企图,北条家上了一次当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再说天色也不早了收兵霸占为上。

    高山合战终于在日落前宣告结束,经历一整天惊心动魄的战争,士卒们奔波一整天都疲惫不堪,刚一回到大营连铠甲都懒得脱倒头睡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后才起床,两边的武士收拾心情聚集到长尾家的军帐里召开军议。

    一番功给了桐生助纲、由良成繁、山上照久为首的东上野国人众,就是他们关键时刻的突然出现打掉北条家最后的翻盘希望。这三个人获得一番功也是当之无愧的头号功臣,把一番功给这三人。其他武士也都服气。

    桐生助纲、山上照久显得非常高兴,桐生助纲收拾一般突然告诉山上照久要帮长尾家,做碌碌无为的一介国人早晚要被时代的浪潮吞灭,桐生助纲已经年过四旬尚无子嗣,山上照久三十出头至今一事无成,再这么蹉跎下去不如拼一把。

    比起那两个敢打敢拼的武士,由良成繁这个荣誉就来的有些取巧,他本不愿意干那蠢事,长尾、北条大声打死与他何干,无论谁赢谁输到时候纳头就拜便是,何必要下赌注选边站,他是拗不过两个犟脾气的家伙,自己孤孤单单的跑回去又怕乡里乡亲的以后难抬头,只能硬着头皮跟过来,你想到一下捡到个大便宜,这次赚大发了。

    二番功是表现十分亮眼的斋藤朝信,连续生擒北条氏繁、足利藤政、千叶胤富、簗田晴助等多人,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越后钟馗的威名足以止小儿夜啼,其余各将皆有封赏,大家也是皆大欢喜。

    军议结束紧接着就是酒宴,斋藤朝信端起酒盏大笑道:“嘿!这一仗打的真过瘾!咱们越后好多年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吧!”

    直江景纲附和道:“是啊!上次打胜仗还是几十年前,为景公在世的时候……不提这个,以主公的功绩已经赶超为景公,今日一战大胜北条军此为大兴之兆呀!”

    长尾景虎摆摆手,温言道:“诸君谬赞了,我景虎获得些许功劳并非来自我一人,没有义时的鼎力支持,我景虎是做不到这一步,诸君恭贺我不提义时可就大大的不对了。”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显得非常尴尬,上野国人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就扯到吉良义时的身上,搞不清楚越后状况的上野国众集体哑火,长尾家臣团的表现就很有趣了,有些人深以为然,有些人愤愤不平,还有些面无表情盯着酒菜发呆,作为吉良家的铁杆,斋藤朝信决定做点什么。

    “主公说的对!没有镇府殿的全力支持就没有我越后的今天,镇府殿贵为源氏名门,为幕府公方殿下所期望,身兼幕府振兴的重担,理当是我越后乃至北陆的武家领袖,我等遥敬一杯镇府殿一杯,祝幕府中兴,源氏武运长久!”

    斋藤朝信明确跳出来表态支持长尾景虎,场面顿时变的不太一样,近乎大半的长尾武士跟着恭贺吉良义时,其中就有长尾景连、长尾景亲、长尾景秋等一门众,也有千坂景亲、平子房政等越后上杉派家臣,旗本御手迴众出身的有力武士里甘糟景持、石川重次、石川为元、唐崎为宗、大关盛宪等武士在稍后跟随祝贺。

    反应略迟钝的中越国人新津胜资、平贺重资、香取弥平太、山岸隼人佐,还有荒川伊豆守、五十公野弘家、加地春纲、安田长秀、鲇川清长、竹俣庆纲等扬北众也紧随其后,剩下的谱代众里缺少本庄实乃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江景纲只能低头服软。

    几天后北条家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前往平井城与长尾景虎商谈罢兵休战的诸项事宜。首先是交换俘虏。北条氏繁及属下部众三千余人交换长野业正及其党徒的议题。基本没费多少时间就顺利达成,双方都了解各自的底线,这几天也把前后因素分析出来,这个交换基本没多大问题。

    接下来的议题就很困难了,北条幻庵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幻庵奉主公之命,请求长尾弹正殿无条件释放下総国人众,他们既非我北条家武士也没有接受雇佣,长尾家捕捉下総国人众是毫无理由的。更何况俘虏里有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身为东国武士俘虏古河公方更是极大的错误!是非公断请长尾弹正殿三思而行啊!”

    长尾景虎心底暗笑,面上作出惊讶的神情:“噢?这么说来下総国人两千多军势来到上野国都与你北条家无关咯?”

    北条幻庵迟疑道:“这个……”

    “世人所知是,古河公方与北条相模守殿结为缘戚,年初北条相模守还在下総出阵过一次,今度北条军率四万之众悍然入侵上野国,这位古河公方便是北条相模守拉来助阵的主要成员,北条家所立的《小田原众所领役帐》里,就编入古河众、千叶众的名号,否则下総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上野来。又怎么会出现在北条军的大阵里呢?”

    “这个……”北条幻庵沉吟许久,似乎想明白自己中了长尾景虎的语言圈套。立刻改换说词:“确实是我家主公请来的客军,但他们一直谨守规矩没有参战,被长尾家的武士无故捉拿实在太过分了!”

    长尾景虎根本不怕他耍花招,几年的细心修养让他学会许多人生的道理,被吉良义时熏陶的言辞也比以往更加锋利,见北条幻庵改换套路也不惊慌,心平气和道:“战场上生死有命、刀枪无眼,幻庵殿应当有充分的了解,比如古河公方、小弓公方接连身亡的典故就是如此,不能因为他们不作为就是饶恕他们的理由,武士应当有冲锋陷阵身死沙场的觉悟,比如小弓公方两代横死北条家刀下,再比如古河公方被我景虎擒拿皆是如此。”

    “……弹正殿果然言辞犀利,不同寻常呀!”北条幻庵呵呵一笑就把这一茬给揭过,等于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认输了。

    不是他想认输而是现实逼迫他必须尽快谈下议和交换俘虏的事宜,所以他不能与长尾景虎心平气和的纠缠下去,他十分清楚北条家没有拖下去的底气,北条家如今严密封锁着足利藤政及下総国人被俘虏的消息,北条氏康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北条幻庵身上,至于消息以后会带来多大影响暂时管不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能拖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秋收在即武士们肯定要解甲回乡参与秋收,到那时足利藤政被俘虏的消息可就守不住了,拖的时间越久对足利藤政的名望损伤就越大,同样对北条家的威望打击就越大。

    不管长尾景虎如何讽刺挖苦,北条幻庵始终保持面不改色的外交官素质,同时继续为主要目的做努力:“请弹正殿明示可以拿出的条件,只要我等能满足的一定会予以配合。”

    长尾景虎微微一笑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武藏一国拿来,古河公方放走。”

    “嘶!这简直……”北条幻庵脸色一变,霍然站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发怒,等了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荒谬!”

    北条幻庵急了,长尾景虎反倒心平气和的劝说道:“幻庵殿别急,坐下来慢慢谈,本家有的是时间谈,这个条件不行再谈别的条件嘛!”

    “无论如何这个条件绝不能答应的!请弹正殿休提此事!”北条幻庵义正词严的拒绝,不管长尾景虎是真是假,他都觉得有必要表态清楚,不能让长尾家以为北条家好欺负,有些东西可以退有些则不行,身为外交官他清楚设计北条家基业的大事是不能让步的。

    双方在纠缠长尾家到底该获得多少回报,长尾家从一开始的武藏一国,退到武藏半国,再退到武藏国北部包含松山、川越两城及以北的领地还是被拒绝,长尾景虎一气之下扔下北条幻庵把他晾着了。谈判暂时陷入僵局。双方都清楚的知道距离达成和议已经不远了。

    很快北条幻庵提出。以归还御嶽城及附近领地为代价换回下総国人众以及足利藤政,这个提议经过反复磋商最终被长尾景虎予以采纳,不过最终协议还是有些变化,御嶽城附近的领地面积扩大了一倍,北条家作出绝不会进入御嶽城附近的承诺。

    同时北条家要支付赎回俘虏的三万贯永乐钱的赎款款,以及两万贯永乐钱的战争赔款,为此长尾家臣团还特意拟出一本赔偿清单,告诉北条家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因为这两万贯就是长尾家出兵的费用云云。

    当北条幻庵看到这个清单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里面把所有士卒的战争期间的赏钱,吃穿用度乃至上厕所用的厕纸都给计算进去,把北条幻庵气的心里暗骂:“一群乡下足轻出恭还用厕纸,一个月还要用掉一百张,哄谁呢!”

    不管长尾景虎是在哄谁,反正北条幻庵得捏鼻子认怂,双方的俘虏交割,财产赔偿,以及领地划分拖拖拉拉持续到秋收开始时才结束。趁此机会长尾景虎广邀关东各路国人来平井城召开和歌会,趁机炫耀这场战争的功绩及越后的强大武力。

    这个时候北条家的主力早就回到小田原。一切事物都交给北条幻庵一手操办,这位老和尚也参加了这场和歌盛会,还当场做歌一曲表情十分无奈,显然北条氏康实在不愿意再丢这个脸,只能让他的叔叔勉为其难担当背黑锅出丑的位置。

    在此期间战争统计也基本得出数据,长尾家折损三千多条性命,另外有六千人挂彩,其中重伤、残废等失去战力的士卒多达两千余人,也就是说最终活着并能继续战斗的这里只有不到一万人,这些伤亡的数字里三分之二来自北条氏繁从后方突袭造成的损失,不过近七成伤者来自正面战场。

    上野国人军则更加凄惨战死五千,受伤七千几乎人人挂彩个个有伤,主要是被北条军一个突击冲散主力,然后堵住营门损失太多,许多国人趁机失踪也不知是逃走还是被杀了,长野军主力只剩一千人,整个箕轮众也就那三千多人,大部分还都被长尾家给救回来。

    从战场上检视的情况,北条军的折损超过八千人基本没问题,单单一个北条氏繁的别动队就折损了两千多人,让他也亲身体验到背后插刀的痛苦滋味,另外还有五千多人被俘虏,为了赎人不但割地还要赔款,这场战争真可谓亏的血本无归。

    长野业正及他的亲属部下被释放出来,他的威望随着这场俘虏全部击碎,所谓箕轮众只剩下他几个女婿勉力支撑着,如沼田顕泰这种不怎么亲近他的女婿越发离心离德,上野七本枪干脆向长尾景虎表示顺服之意,长野业正知道自己错在哪,但知道又能怎样呢?他已经没有机会挽回了。

    经此一战长尾景虎的威望大增,白井长尾家的长尾宪景、総社长尾家的长尾顕景、足利长尾家的长尾当长先后向他表示顺服,东上野国人众领受了长尾景虎的恩惠等于告诉世人自己是长尾家的人,所以也跟着表示顺服之意。

    最后是西上野国人,上野七本枪的投效把西上野国人众的紧密团结彻底瓦解,长野业正威望大失,箕轮众还得时刻记着长尾景虎的救命之恩,长尾家要是不愿意交换,他们这三千人的下场肯定会很凄惨,因为长尾景虎没有义务来就他们,相比之下北条氏繁对于北条家更为重要,两厢一比就知道自己欠长尾景虎多少情分。

    长野家内部有个小叛徒长野业固,女婿里又有小幡信贞上窜下跳的游说,长野业正还未作出决断,他的一门与女婿们就已经作出自己的选择,最后长野业正发现连他的儿子长野业盛也跟着明确表态投效长尾家,他就明白自己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几天后上野国平井城召开盛大的庆功宴,这个宴会名义上是补办庆功宴,其实是逼迫上野国人作出最后的决断,长野业正站在平井城大广间里神情安定似无异状,很快他的脸色红润起来,用他哪洪亮的声音慷慨激昂的发表自己的演讲:“当今天下是河内源氏的天下,幕府是足利氏的幕府,所以我业正决定要归顺吉良镇府殿旗下!做足利家的家臣是我等武家天经地义的本分,投效镇府殿是最正确的选择,诸君以为呢?”

    “……”上野国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保持沉默的长尾景虎。

    众臣都以为他一定会很不高兴,谁知高座正位的越后之龙却突然鼓起掌声,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信浓守所言正合吾意,不日我将敦请镇府殿向幕府申请上野守护的役职……诸君要只可牢记我武家的本份!奉行武家大义,维护天下公义是我辈的职责,我等要坚定不移的支持幕府,相信在镇府殿的带领下,我等必定会镇定八方变乱,再兴幕府!”

    斋藤朝信突然大吼道:“万众同心,再兴幕府!”

    “万众同心,再兴幕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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