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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全文阅读

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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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吉良万松丸

    天文十八年七月初(西历1549年八月),西三河幡豆郡,沿着矢作川西岸河边上坐着一老一小两个人,两人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麻衣头上戴着一顶遮阳的斗笠,各自抱着一根竹制鱼竿坐在河边睡觉。

    那个年纪幼小的孩童,看起来不过仈jiǔ岁的样子,这会儿正顶着斗笠仰着小脑袋睡的很开心,就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浑然不觉。

    吉良万松丸做一个很长的梦,在梦境里他梦到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美妙动听的各省,还有那些身材**的漂亮美妹,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响如流水般映照在他的脑海里,在潜意识中又让他回到了那个文明发达的时代。

    但是这一切突然如同戳破的气球,化作泡影瓦解破碎,朦胧而动听的音乐也化为了哗啦啦作响的河水,让人听起来格外心烦。

    “为什么不让我多梦一会儿,这么美好的世界就这么离我而去了!呜呜……话说最近几年记忆力减退,连美妹的相貌都记不住了!”虽然已经醒过来,但是这会儿他还在回味刚才的梦境,这个梦一直伴随他渡过了很长的时间,但是近一段时间忽然发觉有些梦中的场景已经记不住了,这让他不禁有些烦躁。

    吉良万松丸是三河国吉良家的现任家督,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个还没元服的小屁孩,同时又是位莫名其妙来到战国时代的倒霉鬼,前世种种如过眼烟云随风而去,在这个比中国古代还要糟糕的时代里,渡过几年非人生活就记忆减退的倒霉蛋。

    “一觉醒来跑到几百年前的rì本战国时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歹也让我做个明朝人啊!”吉良万松丸哼哼唧唧的发泄郁闷,他也只能发发牢sāo,出身是老天给的无力改变,没记错的话这会儿大明朝的倭寇之乱闹的正凶,就他这身份跑到大明朝准没好下场。

    经过穿越以来几年的经验教训,吉良万松丸终于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坑人属xìng,农业极不发达,手工业稀缺,甚至连交通工具都很稀缺,马匹普通武士都买不起,毛驴和骡子从没听说过,一天两顿饭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天一黑只能闷头睡觉云云,rì子过的很艰苦,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新的发现。

    “既然醒了,还是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吧!”吉良万松丸低头一瞧自己的鱼篓里还是空无一鱼,再看旁边那名老者的鱼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会吧!他的鱼篓都快满了!我明明记得比师匠睡的还要晚些,为什么我鱼篓里没有鱼,师匠鱼篓里就有鱼呢?这不公平啊!”

    怨念的力量的巨大的,促使他铤而走险的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偷鱼!

    吉良万松丸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动静,还好马迴众早已被他打发到四周狩猎去了,又仔细聆听了会儿身旁这名老者的声音,停到轻轻的鼾声传来,不禁暗叫一声:“有门!”

    小心的探着身子,悄悄的伸出右手抓向他的鱼篓,还没等他的手摸进去就,就听正坐那打呼噜的老者咂咂嘴巴不知在念叨什么词儿,把他吓的连忙把手缩回来,端正坐姿如专注的渔人,死死的盯着河水中的鱼线在那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见这名老子似乎又没动静,吉良万松丸以为他只是说几句梦话,又悄悄把手伸过去,只是他的行动注定毫无结果,每次伸手即将碰到鱼篓里的活鱼时,这名老者总会哼哼几声,这下傻子也知道自己被坑了。

    “这家伙又坑我!”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他似乎没有多少尊敬感,从“师匠”这个层次立刻下降到“家伙”级别,也不知道这位老者醒来知道会不会气个半死。

    吉良万松丸瞥了一眼正在打鼾的老者,心中吐槽道:“刀疤独眼满脸麻坑,这可是一张万年奇葩脸,再配上瘸腿断指的身体,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山本勘助!这家伙的造型可真够别致的!”

    “唔!馆主大人在看什么?臣下的脸上有花吗?”这位鼎鼎大名的山本勘助,忽然睁开独眼,似笑非笑着说:“这世间还真是奇妙,臣下钓的鱼竟能飞到馆主大人的鱼篓里,要不是臣下有心防范,这一篓鱼只怕又要莫名其妙的飞走了吧!”

    “这老头绝对是故意的!”吉良万松丸对山本勘助故意坑他行为,可是恨的牙根痒痒,当着山本勘助的面还得装出一脸的无辜表情,摊开双手耸耸肩仿佛在告诉他:“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山本勘助冲他咧嘴一笑,十分清楚这种层次的挖苦对吉良万松丸丝毫不起作用,仰起脖子继续做他未完成的白rì梦,没过多久鼾声四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身为一名钓鱼专家,偶尔也会有失手而回的时候……算了!今天就当是运气不好吧!”钓不到鱼又要空手而归,虽然失手之后心情有些郁闷,但是他却很珍惜这一份闲暇的时光,八岁的他每天都要学习武家礼仪常识,不但要书写汉字,还要念唱和歌,每天从早到晚都把时间塞的满满的,能有点空闲时间钓钓鱼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当他左右张望着打发时光的时候,看到远处一阵烟尘四起,十几骑身穿一套明艳红sè具足的马迴武士正呼喝着朝河岸边冲过来,在他们马迴武士的前方是几只正在飞速奔跑的野兔,看他们兴冲冲的撵着猎物,吉良万松丸就觉得头疼。

    “你们就不会用弓箭啊!就这样撵兔子要撵到什么时候!”吉良万松丸是服了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们了,谁叫他们是自己的马迴众,看着河水里的鱼漂毫无反应,干脆把鱼竿插进泥土里,站起来给他们比划了个骑马shè箭的姿势。

    连比划几遍,终于让领头的马迴武士看明白,一声呼喝拉住缰绳驻马不前,反手抄起身后的弓矢迅速拉弓放箭,还别说这些家伙的准头都不错,一轮箭雨就把这几只小动物全部消灭,惨叫挣扎的猎物让这群马迴众兴奋的嗷嗷叫。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是换做我来做,也能一箭毙命的吧!”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马迴众在那里大肆庆祝,吉良万松丸很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又坐回马扎子上继续发呆,他根本不会承认自己的箭术有多烂,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

    “哼!我决定了,一定要制霸天下,平定战国乱世!让那些魔王、猴子、狸猫什么的玩蛋去吧!师匠!你听到了吗?”吉良万松丸用力推了推山本勘助,后者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应合着,也不管他在说什么。

    “真无趣!明明说过这么震撼人心的话,为什么师匠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没有虎躯一震纳头就拜的场面,吉良万松丸郁闷的转过头对着缓缓流动的矢作川发呆,他突然发现河川的中心翻起一朵奇怪的水花,水中似乎一个奇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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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督的课程

    “噗通!”远处的矢作川上一朵巨大的水花翻过,好像是什么巨型鱼类从矢作川中慢慢游过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海豚?江水里能游海豚吗?”拍了拍还在假寐中的老爷子,惊讶的指着矢作川里的大家伙,其实他也没见过真的海豚,但是这东西看起来真的很像那种海里游的同类。

    “唔?噢!这个是白鱀!馆主大人第一次见吗?这种鱼不能招惹,只要不理它,一会就会游走了。”山本勘助瞟了一眼水里的生物又开始打起呼噜,吉良万松丸也听说过白鱀,似乎就是江豚的意思。

    “我去!它为什么一直都不走,喂,别咬我的鱼钩啊!喂!这个不能吃啊!擦!还我的鱼竿!”这只长的很像海豚的家伙游过来游过去,最后盯住了他的鱼钩,一口吞下去,好像怕他追讨过来,一个翻滚连鱼竿一起扯进江水里不见了。

    “啊拉!我的鱼竿没有了,这下还钓什么鱼啊……对了!鱼竿被鱼吃了,钓不到鱼也是个理由的说!”刚才还在那闷声生气的吉良万松丸,似乎想通了一个道理,又立刻恢复了状态,拾起一根芦柴棒在泥地上胡乱画起来。

    “画什么呢……干脆就画百兽之王老虎吧!”想了想决定先画个老虎头,然后一点点勾勒出身子,最后在脑袋上画个“王”字,一只头上有王的花猫就此完成,还没来及仔细欣赏自己的作品,就见一只脚伸过来在土地上踩了几脚,把他的画踩的七零八落。

    “还我的画!混蛋!”

    “臣下主张带馆主大人钓鱼是为了陶冶情cāo,不是让馆主大人睡觉发呆乱涂乱画,如果馆主大人实在觉得无聊,就多想想家中的问题吧!”山本勘助说话很有水平,无聊的时候才让吉良万松丸想想家业的问题。

    “哼!少瞧不起人!”他决定给这个老头一点颜sè瞧瞧,把芦柴棒一扔大声说:“本家rì思夜想皆是家业之事!怎奈幕府公方殿权力失堕,今度本家又遭受松平、今川与织田袭扰,致使家领丧失威权无继,配下豪族动摇,本家家业如风中飘零之叶,随时有倾覆凋零之危!为今之计应当整军备武,内修德政外御敌侮,只有如此才能振兴家业,并在这乱世中谋得一份功业!”

    “唔!这是馆主大人自己的见解吗?看起来馆主大人终于长大了!以后本家的内政也应该多听听馆主大人的意见才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尤其配上这老家伙一脸欣慰的表情,吉良万松丸就感觉仿佛掉进坑里一样。

    “天sè不早,臣下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河内但马守,馆主大人以后应当勤参政务,是时候该回去了!”山本勘助的手脚非常麻利,三两下就收起了家什,一声呼哨把马迴众召集起来,返身把还在发愣的吉良万松丸一起拉走。

    “这跟天sè不早有什么关系啊?”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还没到正午,但是这话多山本勘助说是没有用的,只能怏怏不乐的被马迴众簇拥着回城,过了不久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惨呼道:“山本勘助!你算计我!”

    ……

    按照吉良万松丸算法今年他还不到八岁,战国的年龄计算法和他的算法不同,没有周岁的说法只以虚岁计量,因此他对外的年龄一直都是九岁,九岁的他可不是个笨蛋,知道山本勘助是个刀枪不入的老家伙,即使小小的算计吉良万松丸一把,他也能用他那张独眼丑脸若无其事的对着自己咧嘴微笑,简直就像通话中破坏和平的大魔王。

    他不想再看山本勘助那张可恶的脸,于是策马狂奔凭借坐骑的速度很快把身后的马迴众甩开,进入城下町内,来往的町民看到吉良万松丸单骑冲过连忙退到一旁恭敬的跪伏着,有些胆大的町民还在议论,吉良屋形大人如何英明神武,这么小就jīng通骑术云云。

    自从他两岁那年一时贪心,忽悠他这世的父亲从骏河国把那个还做浪人的山本勘助拐回来以后,他就注定要走上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之路,原本就够紧凑的课程又加上武士的基础训练,从吉良氏家传的弓马之道,到山本勘助擅长的兵法军略,反正他能教的全都一股脑的塞给吉良万松丸。

    这是他九年来做过最大的失误,那必然是引狼入室的把山本勘助弄过来,去年还哄他出去野游,当时吉良万松丸还天真的以为山本勘助总算良心发现了一回,结果把他带到冈崎城外的山岗上实地观看第二次小豆坂合战,看着几里之外上万人搅在一起血气四溢杀声震天的景象,大言不惭的告诉他这是锻炼武士的胆魄的机会,军略之道就在其中,武士的宿命就应当在战场上拼杀。

    “鬼才要做武士,我只想做个小领主啊!到底有没有搞错!”吉良万松丸很备份,他从来就没说过要去上阵杀人,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爱惜生命的他去做呢,武士道这种东西现在从没存在过。

    “自平安时代起家的武士阶级,一直都是以无节cāo而闻名于世,舍身奉公这种歪理邪说还没出现,下克上这种事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河内源氏嫡流的血脉里一直流淌着残暴的基因,子杀父,弟杀兄什么的是家传之道,像我这样志向只是要做个小领主的家伙,可以堪称战国时代的好好先生,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呢!”

    要说山本勘助的折腾,他还是痛并快乐着的话,大河内信贞的折腾可就真要了吉良万松丸的小命,刚回到本丸就被守候已久的小姓拦住,通知他立即去学馆报道,吉良万松丸真想惨叫一声:“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还有没有人xìng啊!”

    “馆主大人!我吉良家身为足利将军家的一门众,受慈照院义政公提拔成为御一家的首席,贵为下马众!而馆主大人您,作为西条吉良家九代目,掌握我吉良家一门惣领的家名,更应该珍惜时光,rì思夜想皆应是复兴家业,中兴幕府的大业啊!”

    西条城本丸大广间内,面对大河内但马守信贞的疲劳轰炸,吉良万松丸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类似的话每天都要轰击无数遍,每个家臣见面他都要念叨一两遍,地位越高的谱代众念叨的次数就越多,比如大河内信贞身为吉良万松丸的后见役,负责教导这位小家督的礼仪、学问,他念叨的次数就普通谱代的十倍,简直就是人型复读机。

第3章 非人的生活

    自从几年前他父母先后驾鹤而去,吉良万松丸顺利的接任家督后,发现自己的rì子更加难过,他甚至开始怀念起父亲在世的生活,起码这群可恶的谱代家臣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摆谱,山本勘助也不会每天被提溜着他乱转,让他的好rì子过到尽头。

    大河内信贞每天教他汉学基础知识,偶尔还会讲讲《保元物语》,《平治物语》,《平家物语》,《吾妻镜》之类的武家典籍,好在典籍大多是用汉字记录学起来也不太难,只是大河内信贞的教课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先是照本宣科的读一遍,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背诵,明国的方法:“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坑人呢!这是谁说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还要用正宗的古京都腔一句一句诵读!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也难怪吉良万松丸要咬牙切齿的咒骂这位老师,大河内家近乎变态的教育方式折磨着吉良家一代又一代家督,据说这个传统还是当年吉良家初祖新御堂殿吉良长氏定下的规矩,身为源氏名门必须jīng通学识还要弓马娴熟。

    正是因此,自吉良长氏开始跟随吉良家的大河内家世代担任吉良家的家宰的大河内家,就负责掌管吉良家典籍管理以及辅佐家督继承人教育之职,以前这个职责是大河内家的老家督来完成,这个老信政年纪很大眼睛也花了,照着书本念几行就会不知不觉开始打盹,所以他的rì子过的还不错。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自从他老爹吉良义尧死了之后,大河内信政也深感自己的年纪已经无法辅佐这位小家督,立刻决定隐居让给他儿子大河内信贞,这可坑坏了吉良万松丸,这个家伙的jīng力可不输给山本勘助,而且还有山本勘助所没有的唠叨习惯,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吉良家的家谱可以倒背如流,一堆武家大义像机关枪一样喷出来,直到把他喷的眼冒金星才满意。

    身为吉良家的谱代重臣,鞍前马后的侍奉吉良家三百多年,他们家族也有一连串喷的吉良万松丸头晕眼花的光荣历史,总体来说他家也是清河源氏一族,摄津源氏著名的人物源赖政的后裔,在镰仓时代就被封到了三河国额田郡大河内乡做吉良家的家宰,在三河国的势力发展的不容小觑,在额田郡内仅排在松平家之后的有力武家。

    不但如此,他们大河内氏还利用收集保管吉良家文书记录的机会丰富自己的学识,并跟随吉良家的家督前往京都侍奉公方殿下的机会,在京都与文化人交流学识,并借此自诩为三河国的文化人和书香世家。

    “这不是人干的事情,真这样学下去我早晚会疯掉的!这绝对要死人的啊!”捧着一卷北宋版《汉书》,吉良万松丸端好架子一字一句认真念着,只要念错一局就会被大河内信贞喝止,然后反复诵读,力求每一个腔调都没有丝毫错误才能继续下去。

    在战国时代所有人眼里,关东的土鳖国人永远无法理解京都的绝代风华,关东腔是从上到下散发着土鳖气息的腔调,关东武士就是一群顽固不化代表,没有文化不懂欣赏根本就没办法沟通,在他嘴里关东就是整个天下最可怕的地方,仅次于南九州、羽奥、北陆,被排在绝对不能去的地方第四名。

    吉良万松丸实在不能理解他是如何得出以上结论的,看不出他还是个顽固的地域歧视者,战国时代的关东始终有着特殊的地位,既重视又防备,同时还带着几分鄙视和不屑,这个原理很复杂,就连大河内信贞也不知从何解释。

    虽然不赞同大河内信贞的理论,但是他也不敢去反驳,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如狼似虎的老师,还不得不端起架子一字一句的认真读书,可想而知他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有时练习基本礼仪里微笑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僵硬,这都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才发觉没文化的土鳖武士大字不识一个的占据九成,能勉强认识些字可以读书写信的占据不到一成,真正算作文化人的只有那可怜的一点点,而自诩文化人的武士,莫不是有着深厚的背景的高级武家,当然也有少数派的幸运儿拜入名士门下,但那点微小的概率比中大奖还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吉良家的历代家督从天皇,将军那里得到过不少下赐,还有些关系较近的高门武家馈赠,手中有相同版本多余的书籍作为礼物互相馈赠也可以增进友谊,另外的一些来自商人的推销的书籍从堺町购买等途径划拉来了不少书籍。

    吉良家的先代家督长期侍奉在将军身边,得到书籍的机会要大大多过躲在乡下的武家大名,而且收起书来很有些饥不择食的意味,也不管书是好是坏有用没用都弄先进来再说,这种暴发户式的藏书风cháo随着幕府权力衰微而逐渐停止,虽然收藏没有了进项但是整个书阁里几千本各式各样的书籍看起来还是十分让人头疼。

    以至于大河内信贞的老爹,也就是大河内家上一代家督,辅佐吉良家三代家督,现在隐居十几年的大河内大藏大辅信政,给他开了一串茫茫多的书单慢慢阅读,美其名曰增加知识储备,搞的他现在读书变的格外辛苦。

    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读着,对面坐着大河内信贞正捧着一本《资治通鉴》,真不知道这种偏门的书当年祖上是总弄到的,封皮很新保存的也很完好,看起来几乎没被碰过,大河内信贞假公济私的跑来督促他学习,自己窝在一旁捧着书慢慢欣赏,要是读的稍微慢一点了还会挨训,而他却捧着侍女端来的茶汤慢慢品着好不自在。

    这个时节正是赶上即将秋收的季节,今年的年景还不错勉强能沾上风调雨顺,农民们唱着号子收粮食庆祝这一年来最重要的收获时节,大概是今年的秋收的前景很好能为吉良家收来一笔可观的年供,所以今天大河内信贞的心情格外好,之听他念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就让他停了下来,简单的问了几个关于两汉年号、大臣名字以及所发生的事件等简单问题,就非常爽快的把他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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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每天的修炼

    “这一天真的像上刑一样!总算被我熬过去了!”默默的看着他那位老师退出大广间,吉良万松丸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坐在原地等了会儿估计大河内信贞已经走远,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

    看看rì头正好是午餐时间,以他的xìng格怎么能受得了一天只吃两顿饭的风俗,于是在几年前就悄悄倡导小姓众率先展开一rì三餐的新习惯,效果一如所想的那般不太好,吉良家的小姓们仍然固执的坚持一rì两餐的传统让他很是头疼,为此他废了不少脑筋劝说,比如吃的多才能长的更高大,更有力量,以后会成为更优秀的武士,即便如此仍有些小姓选择拒绝。

    一rì两餐不是武家创造的,rì本这么穷的国家,一年到头能吃饱饭的寥寥无几,一rì两餐尽量节省粮食也是千年风俗,除了畿内等少数农业发达的地区外,如三河国这样的远国大多还保留着几百年前的传统,加之三公二民的年贡收取十分严酷,各种苛捐杂税种类之多闻所未闻,论税赋之横暴几乎数倍于明朝,简直可以用暴政来形容。

    但是即使如此,身为统治阶级的武士们过的也并不怎么幸福,无论是武士还是农民都面临着吃饭难的问题,势力强大的武家还能依靠征收年供维持一rì两餐,顿顿有大米饭、腌萝卜和小鱼汤吃的好rì子,小豪族和地侍阶层就苦逼的多了,为了生存就不得不放下身段,与农民们一起下地参与劳作。

    他们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白米饭,所以特别羡慕顿顿就白米饭吃的人上人,为了保证自己也能吃上白米饭的权力,他们不惜与主家乃至国主对抗,这虽然很滑稽但却一只存在着,至于农民们那就更惨了,缴纳了年供再把大米卖掉换来杂粮凑合吃,大多数农民一辈子都没吃过自己种的大米。

    rì本古代对种植大米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执着,他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死命的坚持种植大米,虽然rì本产的大米很香甜也很好吃,但是不管什么土地都强制要求农民种植大米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而且经过他的观察发现,这个时代的rì本不但缺乏种植技术,还缺乏耕牛和肥料的应用,所以粮食的产量一直很低,一些土地贫瘠的地区一反土地也难收上一石粮食。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是一个近千年禁止吃肉的国度,自从天武天皇颁布了禁止食用牛、马、狗、猴、鸡等五畜,每年夏季设立休渔期等谕令,接着佛教大兴,根据佛门的说法吃肉要堕入畜生道,为了死后不落入畜生道就再也没有人吃四条腿的动物肉食,后来神道教大兴吸收了佛教的许多规矩认为吃尸体的污秽行为,天皇身为神佛在人间的代言人,更进一步禁止吃肉行为。

    原本武士们也不在乎这个法令,最初的武士不过是藤原家的家兵部曲存在,为身为公卿的主家看守国中的庄园,后来源平合战爆发,源义仲在京都丢人现眼了一回,才让武士们意识到自己以前过的有多土鳖,于是为了跟随cháo流也开始禁止肉食,当然鱼类和海产不在其内,真让他们一点荤腥不吃也不现实。

    吉良万松丸吃的食物在这个时代看来绝对是有违传统和违武家规矩的,一小块淋上酱油的烤野猪肉,一条一掌多长用葱花姜末醋jīng心煨制的鲢鱼,再搭配上一碗味噌汤和香喷喷的白米饭,也总算摆脱咸鱼腌萝卜式土鳖料理的困扰,当然他这么做也是被小姓们认为是贪图享受,会遭到神佛惩罚的模样。

    这个时代最奢侈的武家也不会吃上这种饭菜,不要说他们不吃,就是想吃厨子也不会做,这些菜都是他逼着吉良家的厨子跟他学着做的,那几个厨子头都磕破了也没挽回吉良万松丸的决心,为了尽忠这几个厨子只能眼含泪水,高声诵读着神佛的名号,为主家做一盘又一盘“不洁食物”。

    好在吉良万松丸的举动做的十分隐秘,除了心腹的小姓和厨子之外,也就只有些马迴众知道一些,就连山本勘助也不太清楚,大概他会所怀疑但吉良万松丸绝对不会承认,在全民都吃腌萝卜配杂粮、大米饭的时代,吃上这种食物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万一这件事情被传了出去,那他和吉良家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所以忠诚的小姓们严格的执行着保守秘密的义务,私下里着集齐所有知情人士,签订了一份秘密的誓书,向神佛发誓永生永世不得泄露这一秘密,未来也不得以任何形式告知子孙……在吉良万松丸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完成了一段黑历史的掩埋工作。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照例他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一大早被山本勘助叫起来,经过这半个时辰的小睡也得以恢复,接着他又要马不停蹄的到本丸下练习兵法,这是山本勘助与大河内信贞协商的结果,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学习兵法军略,如有特殊情况另行安排。

    在rì本的所谓兵法,顾名思义自然不是行军打仗的兵法啦,兵法是好勇斗狠之术,是进攻杀伐之术,是……总之其实就是剑术的意思,兵法家还有一个名称叫做剑豪,出sè的兵法家都是大剑豪,最厉害的兵法家就是剑圣,在当代最厉害的兵法家要属鹿岛剑圣塚原卜伝,这位可是四十多年来战无不胜的超级牛人,也是无数武士敬仰的高人前辈。

    吉良万松丸修炼的兵法来自山本勘助所传,是以中古时代的京流为主干,兼截取新当流以及传统香取神道流部分剑道技巧的新型剑术,相对于京流注重礼法制度的旧俗,更加偏向于新当流的风格,讲究刚猛突进一击毙敌,在气势上和威力上彻底压倒敌方的剑术。

    对于这种四六不像的新剑术,吉良万松丸一直都抱有怀疑的态度,举着沉重的木剑一次次劈砍粗壮的树干,心里嘀咕着:“这叫什么流派?肯定不是京八流,也不是香取神道流,还有他为什么会新当流?这不是塚原卜传的流派吗?”

第5章 阿菊的愿望

    据山本勘助所说,他出外游学十几年里见识过陆奥的雪,樱岛的火,关东的武士,关西的海贼,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人,也寻访过许多古战场,天文地理人文风俗他都会那么一点,还曾以流浪武士的身份参与过十几次大小合战。

    他的独眼和瘸腿就是在游学的时候,遭遇雪崩受的伤,手指的残疾和身上的刀伤都是来自那些合战中留下的印迹,只可惜那些豪族大名看不上丑陋的山本勘助,也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大才,无论是进献策略还是担任筑城奉行的要请,都毫无例外的被拒绝,山本勘助的仕官之路十分坎坷。

    按照吉良万松丸的看法,以他的经历完全可以著书立说成为一代文化名人,只可惜山本勘助本身志不在此也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去堆砌文章,做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公卿才会这么做。

    无论什么流派的剑术,从开始打基础都得用木剑去劈砍树木或者木桩,身为吉良家家督也是山本勘助的亲传弟子,吉良万松丸的修炼分量要比那些陪练的小姓们重的多,提着加重的木剑每一次劈砍都会让他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抬头望着高挂天空的烈rì,他愤怒的发泄道:“每天挥刀劈砍一千次,还是这么重的木剑!看死鸡你这是虐待儿童!对了!这家伙跑哪去了?”

    “谁看到师匠了?”吉良万松丸一嗓子喊出来让所有人都停下来,这群侧近众相互对视一眼都没出声,吉良万松丸挥挥手让所有人散到一边休息,自己走到廊下很没形象的躺倒,早有一名机灵的小姓提着木桶过来,里面盛放着冰凉的井水,拿起麻巾蘸着井水盖住额头,冰凉的感觉一下就把暑气去掉。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夏天也这么热呢?热的我头晕眼花!”小步走来的侍女端着茶水跪坐在一旁,将茶杯推到吉良万松丸的身旁,轻声说道:“殿下!阿菊为你准备了清热退火的菊花茶,这可是阿菊采集清晨露水给殿下煮的哦!赶快喝了吧!”

    “啊,阿菊啊!每天忙里忙外的也不见歇息,来坐一会儿吧!”吉良万松丸把额头上的麻巾丢到木桶里,端起菊花茶如牛饮似的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一擦嘴巴说道:“真好喝,以后阿菊就给我多准备点吧!采集露水什么的让侍女来做就好!别太辛苦自己了!”

    “阿菊不辛苦!只要殿下能快乐的成长,阿菊就心满意足了!”阿菊是他先逝的母亲中院夫人的侍女,同样也是京都公卿贵族家出身,只不过她是中院家的分家爱宕家出身,才被派来跟随他母亲下嫁到吉良家。

    “殿下!有时间就回京都看看吧!”阿菊等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把他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模棱两可的说道:“去京都啊!太远了啊!而且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怎么可以说没有认识的人呢!京都可是有您的舅舅!公主殿下临终前还对京都念念不忘,公主希望您能回到她生长的家乡,所以阿菊拜托殿下,请一定去京都一趟!”阿菊大礼拜服下去,让吉良万松丸措手不及,他连忙安慰道:“阿菊你先起来!你是母亲大人的同族,也是我的亲人,如果不是父亲身体不好一定会把你纳为妾室的吧!”

    “殿下,不要乱说这些奇怪的话!先代义尧公与公主殿下夫妻和睦,从没生出过纳阿菊的想法,阿菊只要能看着殿下快乐的成长就满足了。”阿菊红sè脸蛋笨拙的转换着话题,似乎想起在这里也不太合适,于是轻轻一俯身说:“总之,公主殿下的意愿就拜托给殿下了!阿菊先行告退!”

    “噔噔噔”迈着小碎步的阿菊连茶盘都忘记收拾,就一溜烟似的跑掉了,留下吉良万松丸有些似懂非懂的发呆:“这妹纸肿么了?话说他才比我大几岁,身材就颇为可观,就连吴服都遮掩不住的曲线!不对!难道我也思chūn了?”

    吉良万松丸的父亲是吉良家七代家督吉良义尧,在他前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八代家督也是他的长兄吉良义乡在天文八年战死在与今川家的战争中,次兄吉良义安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过继给一直敌对的分家东条吉良家做家督继承人。

    这两位兄长的母亲是前任正室后藤夫人所出,后藤夫人因为长子战死而悲伤过度病死,吉良万松丸的母亲是吉良义尧在长子战死后,重新复任家督并从京都公卿家族中院家迎来的继室,或许是他的母亲并不习惯三河乡下的生活,也有可能是过度思念故乡京都,总之这位中院夫人在天文十年生下吉良万松丸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茶喝完了还要继续修行,这种修炼没有任何花巧就得一剑一剑的劈下去,这种机械而无趣的修行方法在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其实就是一种训练潜意识或者叫熟能生巧的训练方法,这么练的时间久了把劈砍的感觉记在脑子,渗透到潜意识里,再遇到敌人就能下意识的劈出去,然后你就会发现敌人被你劈死了。

    用山本勘助的说法,把劈砍之术练到那个程度就代表力量已经初步练成了,除了继续加强之外就可以进一步学习更高深的剑术技巧和复杂的心理战术,最后才是兵法的终极秘密,气势运用以及门派秘技的修行,总之练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吉良万松丸修炼了五年,才摸清楚兵法的大概模样。

    又修炼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善次郎气喘吁吁的从连接二丸的处虎口跑过来,大喊道:“馆主大人!山本殿回来了!还带来一群生面孔!”

    “噢!生面孔吗?”从本丸居高临下看过去,穿着麻制袍服的山本勘助正一瘸一拐着带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陌生人走入二丸,看起来这群人不是附近的豪族,谁也不清楚山本勘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山本勘助的身影,他招手道:“善次郎!赶快招呼侧近众开始修炼!”

    “是!”善次郎应声立刻起身走过去,大声招呼起小姓们,让原本杂乱的队伍很快分成几队,年龄较长的两两对练,年幼的就和吉良万松丸一样继续练习基础劈砍,一时间呼喊声木剑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第6章 服部半藏?

    侧近众是吉良万松丸仿照织田信长的策略建立的,从忠于自己的小姓里提拔优秀人才,提拔小姓的好处有很多,他们具有不逊于谱代家臣的忠诚,年纪轻轻缺少功利思想,同时又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之心,比那些利yù熏心的谱代家臣更为忠实可靠。

    善次郎全名山冈善次郎直长,出自吉良氏的分家冈山氏的庶族,他父亲是山冈筑后守尧信,冈山氏嫡流断绝几十年,吉良万松丸的父亲还曾一度考虑让山冈家继承分家一脉,只不过后来因为吉良家在东三河以及远江的势力迅速被今川家拔起,家业开始衰败而就此作罢。

    山冈善次郎是家里的次子,没有继承权的他从小就被送到吉良家做小姓,能以吉良侧近人首席的身份统领吉良的侧近众也与他个人的表现有关,在吉良家内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还是有一些能力的。

    侧近众算起来也是个半正式的团体,年长的小姓正在向马迴众以及普通家臣过度,年幼的则继续担当小姓,在他们没有真正成为一名家臣之前,用侧近众这个名号来加强这群人的凝聚力以及忠诚度,也是在山本勘助这个老妖怪眼皮子底下所能玩的小花招之一。

    为了显示一下今天的课业没有耽误,吉良万松丸一口气连劈几十次刀,每一次都有八分力,去势不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生死危机不需要爆发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每一次爆发都是心血的耗费,兵法里的爆发只在杀机最重的一瞬间,如一之太刀那般刚猛的劈出致命一击,说到底兵法或者剑道就是一种用于杀敌的暴力艺术,真正的生死相拼的战场上可没有机会给你玩花巧。

    这一次的修炼效果远比想象的更好,只是单纯想要挥刀劈砍,按照固定的呼吸节奏每一次劈击的节奏都恰到好处,这种节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顺手一挥就能用八分力量恰到好处的目标位置上,吸气,运劲,发力,收刀,呼气,如此反复一个个dú lì的循环,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离他远去,眼中只有那棵大树。

    砰砰砰!

    就在他缓缓收势闭目回味这不长的一段修炼体会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鼓掌声,山本勘助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常年不代一丝笑容的脸上也绽开像一朵丑陋的花,略带欣慰的说道:“恭喜馆主大人走上兵法之路第一步!不rì将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兵法家!真是不胜欣喜啊!”

    吉良万松丸笑眯眯的点头回应,心里却恶意揣测着:“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暗示我练了三年才走上真正兵法之路,然后就是个笨蛋的意思嘛?”

    “恭贺馆主大人兵法初诚!”善次郎突然高喊一声率先跪伏下去,然后一呼啦全都跪伏下去,只有山本勘助背后的那些人也不尴不尬的站在那很是窘迫。

    这会儿也不是追究山本勘助言辞里含义的机会,他只能面含微笑双手虚抬,对着侧近众说道:“诸君请起身!”

    “馆主大人!今rì的修行就先到这里吧!臣下还有要事要禀报!”山本勘助借机向前走过去,引着吉良万松丸向大广间走去,然后小声说道:“臣下对西三河豪族的拉拢已初见成效,请容臣下禀告!”

    “噢?那好!去大广间吧!”吉良万松丸冲着山本勘助身后的陌生人笑了笑,然后顺手将手中的木剑递给山冈善次郎,迈着步子走入大广间内坐下。

    待众人坐定之后,山本勘助身体前倾,高声说道:“这位是服部石见守保长殿下,石见守殿对本家十分仰慕,所以今rì由臣下中介前来拜见馆主大人!”

    “服部?”吉良万松丸一愣神,仔细想想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随即立刻眼睛圆睁,十分意外的打量着与山本勘助相对而坐的服部石见守保长,询问道:“服部一族?是不是伊贺出身的服部家?”

    “在下正是伊贺出身的服部一族!”服部保长稍显诧异的一停顿,旋即又热切的回应道:“在下一族在伊贺略有薄名,没想到御馆大人也听说过!”

    “是啊!是啊!伊贺的名声挺大的!”吉良万松丸干笑着掩饰过去,眼神却不觉的飘到服部保长身后的那群人身上,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人。

    服部保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着的武士服虽然浆洗的十分干净,但是从边角上的磨损可以看出这身衣服已经穿了有些年头了,长相普通平平无奇,唯有嘴唇上的两撇黑亮胡须挺有气势的。

    身为紧邻畿内的伊贺国豪族三上忍一族,竟然会流落到相对偏僻的三河国内,这是一个很令人惊讶的消息,服部一族在三河国内的名声几乎没有,似乎没人知道松平家雇佣了他们,当然也没人知道服部家为什么会来到三河国。

    “伊贺的服部一族,服部半藏?”吉良万松丸重新确认道。

    服部保长的身躯一震,似乎想抬头看他,但是又强自忍耐住了,服部一族的忍者们也不禁对视一眼,眼里到底有什么意味不明的含义谁也不清楚,只见服部保长低头回答道:“是!服部又三郎保长参加吉良馆主大人!在下确是来自伊贺,服部半藏只是在下在家内自称,馆主大人是从何得知在下的名号?”

    他这么一说吉良万松丸才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半藏是服部家内首领的秘密称号,在此时服部一族也并不出名,别说知道他们一族内的秘密称呼,就是知道服部一族具体行踪的人都没有几个,所以服部保长乍一听到吉良万松丸叫破这个公开的秘密也不禁有些惊异。

    “半藏是石见殿的称号吗?看来是臣下孤陋寡闻了,连馆主大人都知道的事情,臣下竟然无从得知,这真是……”山本勘助单手托住下巴摩挲乱糟糟的髭须,那独眼之中爆发出奇异的目光在吉良万松丸身上来回巡视着,瞅的他冷汗都快出来了。

    “本家也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吉良万松丸暗道一声糟糕,打开手中的折扇轻快的扇动着,“今天真热啊!石见殿与服部家的诸位在正午赶来实在是辛苦了!”

    服部保长也不敢多嘴,只是连声谦让着说了会儿闲话,山本勘助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疑问,依然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杯隔一会儿就喝上一口,等吉良万松丸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后,才擦着冷汗暗想道:“以后可得记住不能在山本老头面前暴露破绽,否则自己的小辫子会月抓越多的!”

    刚才他一时激动多嘴把服部半藏的名号给叫破,然后直接就被山本勘助给怀疑上了,看这老头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怎么就倒霉催的碰上这种事,就连见到服部一族的兴奋劲都被驱散了不少。

第7章 服部的效忠

    “看来馆主大人对石见殿很欣赏,这样臣下也可以放心了!”山本勘助又露出欣慰的神情,没等吉良万松丸想明白,又说道:“服部石见殿决定率领服部一族投奔本家,为馆主大人尽忠效力!”

    “纳尼?服部一族决定投奔本家?”吉良万松丸被这个消息震了一跳,刚才只是因为见到服部保长就兴奋的说漏了嘴,这次更大的消息被山本勘助爆出来,吓的他再也淡定不下来,手中的扇子拼命的扇着,声音急促的说道:“石见殿不是在松平家效力吗?怎么会……”

    “馆主大人!”山本勘助有些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头,独眼微眯着说道:“我吉良家乃河内源氏武家栋梁足利公方殿的有力一门,慈照院御封的御一家,而馆主大人您是身份尊贵御屋形,石见殿仰慕馆主大人的名望前来投奔本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谓屋形号,就是对公家,武家中大人物的一种敬称,是幕府公方殿下允许足利一门众,以及各国守护,幕府重臣或立下大功的国人领主等,用其所住的屋馆作为称呼,吉良家就享受屋形号待遇,并且还是位格最高的御屋形,成为仅次于公方的最高称呼。

    “服部家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投奔我!这里面绝对有问题!但是这老头竟然不告诉我!今天还说要让我参与政务,还没过半天就这么糊弄我!这绝对不能忍啊!”吉良万松丸对他糊弄人的做法很不满意,名声好听有什么用,这个时代是靠实力说话,他吉良家有几斤几两山本勘助不了解吗?但是当着外人也不好插嘴。

    虽然在心里腹诽着山本勘助,但是吉良万松丸还是得作出正面回应:“原来如此!本家代表吉良家欢迎服部一族……只是据本家所知,石见殿是原是伊贺国的三大上忍家族千贺地氏,不知为何会辗转来到我三河乡野之间?又是因何加入本家?”

    “是!在下家族因为一些缘故离开伊贺放浪诸国,曾经在幕府为大御所出仕,只是在下当年实在顽劣……所以蒙清康公相招来到三河侍奉松平家!”服部保长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回忆,只是语焉不详的把他十几年的经历简略介绍了一遍。

    稍稍缅怀十几年的青chūn岁月,服部保长又振作起来说道:“只不过近来在下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松平家,于是在下由山本殿下中介,决定投效御馆大人!”

    “这又是为何?松平氏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松平广忠故去,但是松平家还有一个小家督继承人吧?”吉良万松丸这是睁眼说瞎话的,松平家乱成什么样子他也略知一二,只是为了套出服部保长的实话,他也不介意胡扯两句。

    服部保长似乎不愿意多提过去,只是恭敬的撑地跪伏不起,见此情形山本勘助替他解围道:“自从森山崩以来,服部一族的境遇就每况愈下,松平家内有人认为松平清康之死与石见殿的疏于职守有关……”

    “我记得明明是叫守山崩来着,怎么变成森山了?不过西三河还真有个森山,难道是叫法不同?算了,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吉良万松丸暗想着,松平清康之死到是一件很有名的事件,吉良万松丸也记得这事,但是他没想过松平清康之死也能牵扯到服部家。

    吉良万松丸疑惑道:“话说森山崩可是天文四年的旧事,松平清康不是被家臣刺死的吗?这事怎么牵连到服部一族的?”

    “因为身为物见役的服部石见殿监视不力,所以事后为松平家内问责,新主松平广忠暗弱,所以服部石见殿也只能忍受如此非难了!”山本勘助感叹着说道,森山崩发生在十五年前,也就是说因为十五年前的事情,让服部一族备受牵连,但是吉良义时却想着另外一回事:“话说家臣逆反拔刀刺死家督这种事情能监视的来吗?服部保长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他也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中年人,扛着十五年的非议,坚持生活在松平家,想必rì子也很艰苦吧,吉良义时又问道:“只是因为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离开松平家呢?如果要离开的话,这十五年里一定早就离开了吧?”

    “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在下已经全然忘记了。”服部保长心怀感激的看了山本勘助一眼,随后又回答道:“在下离开的原因还是因为今年三月的安城合战,松平家大将本多忠高殿被讨死,接着广忠公又急死,家中传言广忠公也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在松平家群龙无首之机,在下一族又要背负不名誉的罪过,而且在下已经有近半年没有领到一文俸禄了。”

    “纳尼?这真是太过分了吧?”吉良万松丸一脸惋惜的看着他,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今年的安城合战打的格外激烈,吉良万松丸也有幸与山本勘助一同远观了这场合战,松平家的先手大将本多忠高因为冲的太过深入而被织田军围杀,因为先手的实际指挥者战死而使得松平军大溃,松平广忠听说这个噩耗又气又急也跟着挂了。

    然后今川家一看这可不行干脆撤退吧,于是松平家内的局势就变的有意思了,松平家的家督继承人松平竹千代,却在几年前被松平广忠的另一个岳父户田康光给劫走,用四十贯永乐钱给卖到那古野城里做织田信长的玩伴去了,户田康光的本意是把松平竹千代送走好让他女儿生的孩子作为松平家的继承人,结果他女儿不争气没生出男丁,于是松平家就没了家督也没了家督继承人,还不乱套才有鬼。

    因为松平竹千代“生死不明”,松平一族内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对于是不是有必要重立新家督的问题,松平家十几个分家又对立起来,吵吵闹闹的渡过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下来。

    本多一族因为失去了本多忠高又陷入了愤怒和悲伤之中,松平家的谱代重臣酒井忠尚借机扩大自己在松平家的权力,打压一些往rì的敌对势力,其中服部一族就成了倒霉的软柿子,成为酒井忠尚稳固权力的祭品。

第8章 三河的变化

    松平家内根本没人会管非三河出身的服部一族是死是活,酒井忠尚就这么打压也没人站出来帮忙,维系服部一族百十口人的微薄俸禄就被他找个理由断掉,眼看没有收入生计都成了问题,服部保长也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离开松平家到要去哪里,今川氏和织田氏都没有豢养忍军的需求,如果这个时候离开松平家,他就只能带着族人继续放浪。

    山本勘助抓住机会及时介入解除了他的顾虑,以三河国出身以及放浪诸国十几年的身份,很容易赢得服部保长的认同,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反复劝说,服部保长终于决定脱离松平家投入吉良家的怀抱。

    “原来如此!松平氏的做法实在是有失人心啊!”吉良万松丸咂了咂嘴,第一次听说这种名人的黑历史还有些意犹未尽,随即说道:“年俸一百贯就要让石见殿养活服部一族近百人口,这实在是太苛刻了点吧!”

    吉良万松丸询问道:“师匠,现在一贯铜钱能买多少大米?”

    “以三河的粮价,大概能买到八斗五升大米吧!”

    “这么说来一百贯铜钱也就只能买到八十五石大米啊!没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换成糙米、粟、麦、薯之类的杂粮,就能翻一倍,买来一百七十石粮食。”

    “这么看来总感觉还是不太够用的啊……”两人一问一答似乎毫无恶意的将服部家最后一块遮羞布揭掉。

    三河常用的铜钱都是鐚钱,也就是地方大名没有铸币的工艺铸造出的劣质铜钱,在天文初年的物价,鐚钱一百贯文还能买来一百石大米,只是随着鐚钱私铸的泛滥,使得物价不断上涨,到天文十八年鐚钱一百贯只能买来八十五石大米。

    这八十五石大米看起来挺多,但是一个成年人一年要消耗一石八斗粮食,八十五石还不够服部家的男人们吃的,那些妇孺难道要喝西北风?

    就算把八十五石大米全部换成粗粮也不过翻一倍仍然不够吃的,所以服部保长一直低着头尴尬不语,随行而来的二十几名服部族人可不一样,他们对松平家没什么感情,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看来松平家确实没怎么做好事。

    除了服部保长担任松平家的物见头目,能拿到一百贯文年俸之外,他的亲族里原本还有一些担任松平家的低级武士,虽然只能拿到几贯的年俸或者干脆只管一人吃的扶持米,但是rì子也凑合着过下去,属于勉强挣扎在温饱线的人群。

    当然这还只是纯生活支出,忍者搜集情报是需要活动经费的,rì常训练、武器服装费用等开销还没计算在内,以前松平广忠在世时还能获得一些额外的扶持和奖赏,只是松平广忠这边一死就全都没有了,不但如此连俸禄也不给你了。

    这半年来服部一族拿不到一文钱俸禄全靠十几年来积攒的一点家底死撑着,服部保长也试图找松平家的谱代家老解决问题,只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帮他说话,心善的还能稍稍给点口粮救济一下,不讲情面的就直接把他撵出去。

    堂堂伊贺上忍服部一族竟然沦落到靠人施舍救济的地步,实在是有些掉份,服部家除了求爷爷告nǎinǎi的找个说法之外,为了吃饱饭还不得不偷偷进山狩猎动物,下河捕鱼糊口,族内的妇女聚集在一起编制渔网、藤筐,并拿到冈崎城的城下町内贩卖,每每在城下町遇到松平家的武士时总会满面屈辱和愤怒,服部家上下对松平家的情分已经不知不觉中耗尽了。

    看着服部家的亲族全都作出愤怒的表情,吉良万松丸说道:“听闻石见殿有意转投本家,本家闻之不胜欣喜!作为本家接纳服部家的诚意,特命服部石见守保长为本家物见番头,年俸两百贯文。”

    “是!臣下服部保长感谢馆主大人恩典!臣下愿为吉良家大业尽忠尽职,永世不忘馆主大人之重恩!”服部保长也不是没想过涨俸禄,但是这么轻巧的把年俸翻一番还是有些惊喜,多一倍粮食生活条件就能提升一大截,也就意味着今年冬天族人不必担心忍饥挨冻,也不用为了生计去cāo持卑贱的行当与贫民争利,在服部保长的招呼下,服部家的族人一呼啦撑地伏身致谢。

    “石见殿负责为本家组见物见番,人员定额务必不得少于二十人,物见番使用的器械配给由本家另外支付,此事就拜托给石见殿了!”俸禄谈妥后自然是义务负担,吉良万松丸没有留难与他,物资器械上给予优待,接下来又说:“另外,你必须出具十名忠勇的忍者担任本家诘众,此十人的待遇会与本家的马迴众相同!”

    “是!我等愿为馆主大人尽忠效死!”服部一族的人十分兴奋,新主家对服部家十分慷慨,甫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待遇很高是出了名的,马匹的草料钱由吉良家承担,训练损耗的箭矢,武器费用由吉良家承担,另外每个人还能拿到三人扶持米,也就是六石大米。

    六石大米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这十个人就可以养活三十个人,一下子为服部保长减少了三十人的经济负担,再算算两百贯的俸禄和各项补贴,比呆在松平家的生活条件提高两倍也不是没可能。

    诘众是身为家督卫戍的武士通称,足利将军家也有一群诘众保卫幕府公方殿,而在幕府以下通常不设诘众名号,而是代以马迴、旗本等名号出现,这些人全部为不事生产的武士,平时只有磨练弓马武艺,战时为主家负担军役并担任保卫家督的职责。

    让忍者担任诘众待遇等同马迴众,这绝对是个大消息,看着服部一族有些神不思蜀的样子,吉良万松丸十分体谅的吩咐道:“诸君远道而来投奔本家,必须要安顿屋敷才是,善次郎!服部一族的安顿事宜就交给你了!”

    “是!”善次郎应声而起,服部保长也和服部一族再三道谢,才欢天喜地的跟着善次郎离开本丸,他们被安顿在原名为外曲轮,现改名为三丸的侍屋敷内,包括侍屋敷在内的整座西条城都被山本勘助重新改筑过。

    吉良家的的西条城始建于河内源氏武家栋梁足利氏三代家督足利义氏时代,作为吉良家的居城三百多年以来,大致还保持原本土木结构的城寨模样,直到天文十一年山本勘助来到吉良家,用了几年的时间重建了一座更贴近新时代的西条城,才让这座城池焕发了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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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藏的危机

    新西条城以土石垒城,高高的石墙坪以及搦手门前复杂的三rì月堀都是山本勘助的建筑特sè,位于大手门内的三丸设立了为安顿家臣的侍敷屋,同时这里的各橹在平时储存粮草兵器,战时也是藏兵防守的拠点。

    二丸被拆分成为北丸和姬丸,大手门坐西向东直对矢作川,西条城以南就是三河湾,所以北面成为最有可能面临敌人进攻的区域,因此将二丸靠北的一面拆出北丸专植武士防御,并用河道与本丸彻底隔开也就成了山本筑城流的特sè之一。

    与之相对的姬丸是连通本丸却又与北丸、三丸互不相接的dú lì区域,那里是吉良一族安顿家眷的处所,所以隐蔽xìng做的更好一些,在其最上才是本丸,在联通本丸的道路上被设计出复杂的虎口和马出,同时也把这座新西条城的军事作用发挥到最大,此城建成后立刻获得了吉良家一致好评,山本勘助也由此跻身能臣之列被吉良家上下接纳。

    待所有人退下后,山本勘助才说道:“用服部一族做馆主大人的诘众确实是拉拢服部家的好办法,只是馆主大人似乎对服部一族格外的在意,臣下苦思半晌仍不知是何原因?”

    “因为他是服部半藏啊!”

    “嗯?馆主大人在说什么?”山本勘助的耳朵很灵,听到他小声嘀咕立刻追问句。

    “噢!这个……因为我吉良家一直缺少忍者的支持,缺乏足够的情报来源,本家今得伊贺三上忍之一的服部一族来投,也应当多注重一些。”吉良万松丸手忙脚乱的翻出个理由搪塞过去,吉良家已经有自己的马迴众,再建重新编个名目安抚服部一族也说的过去。

    “说起来本家也确实需要情报支持,据石见守的消息,本月底太原雪斋将会从骏河启程,到冈崎城内坐镇。”山本勘助抛出了这个消息。

    “太原崇孚禅师?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又要打安城合战?”吉良万松丸万分惊讶,今年初chūn才打完安城合战,作为今川家的先锋部队的松平军势受到了守城的织田方猛烈反击,最后以本多忠高战死,松平军势溃退而划上了休止符。

    这场合战的结果还牵连出松平广忠的急死,失去家督的松平家也因此内乱了近半年,就连效忠松平家十几年的服部一族也不得不谋求后路,按道理来讲,今川家这个时候应该不会继续进攻织田一方,因为作为今川家炮灰部队的松平家,还没从失去家督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此时再战安祥城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太原禅师的想法,就连臣下也无法完全琢磨透彻,今川家这次异动必定会对本家会有不利的影响,臣下认为今川家已经下定决心一鼓作气拿下安祥城,把纠缠多年的宿敌织田家从西三河驱逐出去。”

    山本勘助的话jǐng醒了吉良万松丸,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隐约间记得织田家似乎就是这一两年被撵出了三河国,松平竹千代被交换到今川家做太原雪斋的徒弟,织田信秀也在巨大的打击中垮了下来没几年就病逝。

    吉良家到底是什么际遇他不知道,但是作为反今川一方的西条吉良家家督,在今川家夺取西三河后的境遇就可想而知,总之绝对不会太美好,他以前还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今川家会顾念同宗的那份香火情分,现在看来似乎太幼稚了。

    “不能这样!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做亡国之主吗?”吉良万松丸突然发觉自己的境遇竟然如此险恶,看起来他的好rì子快要过到头了,看着正在闭目苦思的山本勘助,他又安定下来,起码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份上,他还有机会。

    “师匠!太原雪斋会不会是因为松平家陷入内乱的原因才要来冈崎城?松平家作为今川一方统治三河国的傀儡却因为家督急死而陷入了内乱,不到半年就有分崩离析之兆,想来今川家不会坐视松平家坏灭,西三河重新陷入大乱而不管的。”

    “对!馆主大人的一席话点醒了臣下!”正陷入逻辑死结中的山本勘助似乎有所明悟,面sè铁青着说:“臣下终于明白太原雪斋的动意何在了!他是要拿我吉良家开刀!”

    “什么?”吉良万松丸蹦起来,不可思议的走到山本勘助面前,抓住他的肩膀急问:“这怎么可能?本家可是今川家的宗家!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本家!这不可能!我绝对不信!”

    “馆主大人请稍安勿躁!”山本勘助同样瞪着一只牛眼瞪视着他,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意思:“松平家陷入内乱,今川才派出太原雪斋到冈崎城内镇住出现内乱苗头的松平家,可是松平家在今年安祥城合战遭遇惨败,现在根本没有信心立刻打回来,如果仓促出阵安祥城一定会遭遇更大的打击。

    太原雪斋禅师一定也明白,所以找一个对手打一场全胜的合战,遍观西三河除了织田家的安祥城,也就只有我吉良氏威胁最大,我吉良氏身为今川家的宗家又担任反今川的号召发起者,只要打下本家西三河的反今川的国人就会瓦解,现在不打本家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前面还好,可是等他说到后半段简直触目惊心,吉良万松丸的心就像数九寒冬里被浇了一桶凉水,从内到外都凉透了,山本勘助的分析要比他的不成熟的想法专业的多,只他现在没心情恭维:“这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宁愿永远也不会听到这些话啊!我谁也没招惹就碰到天降横祸,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安稳的当个种田的小领主也不行吗?”

    吉良万松丸抱着脑袋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办法,一脸颓丧的说:“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本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避免了吗?”

    “如果臣下没有记错的话,太原雪斋禅师应该是在八年前复兴了実相安国禅寺的吧!”

    山本勘助突然提出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吉良万松丸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何意,就把他父亲当年转述给他的历史背诵出来:“実相安国禅寺原名実相寺,是本家先祖满氏公开基的菩提寺,同时也是临济宗妙心寺派的分寺,百年以前作为三河国著名的大寺香火鼎盛,后来因为应仁之乱毁于兵火,前几年家父大力支持复兴菩提寺,请来刚出山的太原雪斋禅师着手复兴为実相安国禅寺,现任住职是太原禅师的师弟,来自京都妙心寺的高僧西山宗延大师,师匠你的意思是?”

    “太原雪斋禅师是妙心寺派的高僧,不知馆主大人可曾记得曾经见过太原雪斋?遗憾的是臣下当时还在骏河国流浪未及参与其中,不过听几位殿下所说,太原禅师很喜欢殿下,还曾赠给馆主大人几本书,以太原雪斋的为人,一定会先礼后兵的吧!”山本勘助斟酌着说道。

    “先礼后兵……我还能说点别的吗?我再仔细想想。”吉良万松丸苦笑一声,似乎隐约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个从京都来的大和尚看过他,似乎是和他母亲的家族有些联系,说了好些话他都记不住了,不过确实送给他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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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勘助的军略

    复兴的実相安国禅寺比以前更加华丽恢弘,除了担任吉良家世代供奉祖先灵位的菩提寺,还是东海道著名的观音道场,寺内供奉如意轮观音,在东海道的尾张、远江、骏河等国十分有名,同时妙心寺派又是临济宗诸派内势力最繁众的一支,不但吉良氏世代为妙心寺派佛徒,今川氏,武田氏等武家名门也是妙心寺派的信众。

    如果実相安国禅寺的住职西山宗延,真的奉太原雪斋之命在吉良家内活动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妙心寺派在西三河的影响力不小,尤其在吉良领内始终是第一大宗派,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与国人大多随着主家的信仰也跟着信奉妙心寺派。

    在本证寺附近的豪族、地侍被一向宗的本证寺拉拢成了信众,一旦自己菩提寺的住职反水为今川家游说,吉良家那点反抗意志很快就会崩盘,也别提什么聚集大军笼城固守了,不被豪族偷偷打开城门献城降服就不错了。

    “这么说起来,太原雪斋到是与本家颇有一段渊源,只不过他是今川家的家臣,注定了与本家的矛盾无法调节,太原雪斋是想借実相安国禅寺对本家的影响力来劝说本家投诚吧!果然是先礼后兵,如果我不顺服正有了出兵幡豆郡的理由,到时打了本家也没人会怪今川家,谁叫本家不识时务呢?这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盘!”

    吉良万松丸若有所悟,但是这个所悟真是太苦涩了,明知这些名将不好糊弄,今川家常有吞并三河的野心,还一厢情愿的想着别人不来打自己,真是反了不可饶恕的天真幼稚病。

    “这无解啊!今川家主动进攻,本家被动防御,对方的攻势还没开始,本家就自乱阵脚,这是在等本家犯错啊!现在做什么也没用,做的越多只会错的越多。”想想太原雪斋的军略,去年的小豆坂合战里,以一万大军对四千织田军势,尚且布置伏兵与道左突袭,这么稳的老狐狸他有多大本事胜过?

    他实在是想不出如何对付太原雪斋的办法,总不能堵住西山宗延不让他出寺院,可是一旦他动起来家内重臣就会动摇,到时候他是战是降呢?战是绝对战不过今川家数万大军,降又无法一报兄长吉良义乡以及东条家吉良持广的死仇,再说那些谱代重臣也不会轻易屈服身为吉良家分家的今川氏,这简直是个死结。

    吉良万松丸觉得很冤枉,他父亲吉良义尧反今川反了一辈子最后也没反出什么结果,他的兄长吉良义乡因为反今川还丢了xìng命,他自己也明白今川家那么强大不是他那点身板能抗住的,可是家臣的意志不受他左右,吉良家谱代家臣一个个像打鸡血似的一提今川就嗷嗷叫,他能有什么办法?

    吉良家自镰仓初期以降世代承袭三河国多郡领地,分家下吉良氏又在其后控制东三河,无论室町幕府任命细川氏、一sè氏担任三河守护,都绕不开吉良家的强大影响,强如今川氏亲也只是完成远江国的吞并,对三河国那部分仍然有心无力。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下吉良家的上代家督吉良持广的决断产生变化,下吉良自分到东条城伊始,就常有吞并宗家的野心,到了他这一代很快抓到了机会,他发觉臣从与他父亲吉良持清,并拜领一字偏讳的的松平清康是一位难得的将才,于是在吉良持广的支持下,松平清康一路高歌猛进的击败多股亲近宗家的家臣、国人,使得两吉良之乱上升到更激烈的程度。

    他的短视行为很快就付出了代价,松平清康渐渐的不在听从吉良持广的命令,自立的意图已经无法遏止,虽然森山崩的意外让他的密谋破产,但是dú lì的念头一旦扎根就再也不可遏止,如同尾张织田依靠遍布分国的一门悄然完成下克上的举动相似,松平一族也有大量的分家支族遍布半个三河,他们有仿效织田篡夺三河国的想法和能力,并为此努力付诸实践。

    不甘心就此失败的吉良持广又主动与今川家建立联系,他委派他的弟弟荒川义广负责接触今川家,把这个盘桓门外而不得进的饿狼放进三河国,让原本坚实的防御壁垒出现了破绽,从那时起就注定了吉良家对三河的统治到此结束。

    不幸的事情很快发生,老谋深算的太原雪斋不停的调略三河国人,使今川家的影响力逐步渗透东三河,原本分属上下两吉良的国人开始动摇,在东三河八名郡、设乐郡先后出现国人被策反的情况,甚至有些国人直接成为今川家入侵三河的仆从军。

    因为森山崩而面临灭亡的松平家家督,拜领吉良持广的偏讳的松平广忠,很快转投新的主子今川家,今川义元更是借着松平广忠来投的机会,逼迫上下两吉良认可松平家从吉良家内彻底dú lì出来。

    也是从那以后东条吉良家才幡然醒悟,为了挽回败局也是为了赎罪,吉良持广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尾张国,从宗家那迎来吉良义安做家督继承人,但是他做这这一切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今川家的影响力深入三河已经不可遏止。

    十年前八面山合战,今川家大军与亲今川的荒川义广结成的一万大军,在八面山击破两吉良仓促组织起的六千军势,上吉良家督吉良义乡、下吉良家督吉良持广及多数一门众全部战死,吉良家被讨死八百人,家业几近崩盘。

    还好上天又给了吉良家一次机会,织田家入侵西三河暂时解除吉良家灭族危机,即便如此,两吉良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原本对三河的体系被腐蚀的千疮百孔,东三河多数国人倒向今川家,两吉良如病入膏肓的老人,随时可能咽气。

    这个问题从几年前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直到今rì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适用于上位者的血腥丛林法则!武家对土地的畸形苛求演变成了一出出惨剧,因为这才会出现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国人反叛都来源于此,只想种地做个小领主什么的还是忘掉吧。”

    “……馆主大人!臣下侍奉本家几年,为本家练出八百足轻,应该会对我吉良家的大业有所帮助!”山本勘助像是在安慰他,又把几年前练兵的旧事重新提起,几年前山本勘助因为重新修筑西条城的功劳被提拔为侍大将,然后他就自请为吉良家训练一支常备足轻。

    当时还是他父亲吉良义尧做家督,为了挽救摇摇yù坠的家业,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同意了这个提议,在他父亲身体没垮下来之前也去看过几次,每次他都说还没练好要继续训练云云,至于到底什么时候练好这些兵,山本勘助一直秘而不宣。

    自从吉良万松丸掌权这一年多以来,也没怎么听山本勘助提起这事,时间一久就把这事给忘了,这次经他说起又想起每年吉良家的经费支出里就有一大块是拨给山本勘助训练新兵的,这兵一练就是五年多,时间可够长的,什么兵要一练五年多,难道是打算训练八百名武士?

    “训练好了吗?这些足轻的水准如何?”听到练兵他一下来了jīng神,这个时代有兵有粮才是根本,没有这些哪怕你是名门贵胄也没多大用,君不见京都里的天皇要卖画为生,公卿要上街卖菜糊口,满朝公卿莫不以下向远国混饭吃当作香饽饽,家名再高吃不上饭还是没用。

    “这八百常备足轻多数出自国人一族,经过层层遴选出的jīng华,臣下敢说西三河的jīng华大半集中在这八百人中!”能让苛刻的山本勘助感到满意,看起来确实很不错的样子。

第11章 三河一向宗

    “馆主大人的提醒非常及时,臣下也注意到国人中一向宗的门徒非常多,加贺一向一揆的影响实在不好,所以臣下延请実相安国禅寺的高僧为足轻**,以目下情况反响良好。”山本勘助把话题引到武士信仰的问题上,这也是吉良万松丸最关心的问题。

    三河国一向宗在取代原本临济宗、真言宗在国内的宗教地位,逐渐成为国内第一大宗派力量,而且最糟糕的是三河一向宗有伊势长岛一向宗作为支持,根本不怎么畏惧当地国人,即便是吉良家也仅保持表面的客气,私底下对幡豆郡内拉拢信众的小动作从来没停过。

    在三河的一向宗有三座分寺,分别是本证寺、上宫寺、胜鬘寺,又通称三河三寺,其中的西三河本证寺距离吉良家不足两里(1里等于3.927公里),恰好处在西条城与安祥城之间,在幡豆郡,碧海郡,额田郡的交界处这一带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吉良家配下的国人众里有许多都是一向宗门徒,有一些甚至祖孙三代同时信奉一向宗,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为了消除一向宗对吉良家的不利影响,吉良万松丸一直都在努力遏制本证寺对幡豆郡的渗透,请出西山宗延隔三差五的在西条城内为国人**,鼓励実相安国禅寺的僧人全体出动在西三河频繁活动,基本和山本勘助的做法类似,各念各家经看谁本事大。

    这些动作引起本证寺的一定的jǐng惕,只不过因为実相安国禅寺的地位特殊,身为吉良家的菩提寺受人尊崇,所以本证寺空誓比较克制,目前没有过激举动。

    “忠于本家的常备一定要确保消除一向宗的影响,有时间我会过去看看,至于今川家的异动,就请师匠在的评定会议上提一提吧!”吉良万松丸面sè转而肃然的叮嘱,山本勘助轻轻点头应是。

    谈完正事,山本勘助又说起畿内的时局变化,今年入夏以来,在近畿刚结束一场决定畿内霸权归属的江口合战,管领细川晴元的家宰三好长庆率领自己的兄弟,击败自己的族叔三好政长入道宗三,并把主家的细川晴元与大御所足利义晴,新任将军足利义藤撵到坂本避暑山庄渡假去了。

    七月初,三好长庆携带大军上洛,他首先派出家臣向京都征收六百贯地子钱,借以宣布三好家对京都的支配权,接着拥立傀儡细川氏纲为新任管领,三好长庆亲自担任管领代,成功的摆脱与细川晴元的主从关系,确立三好家对畿内的霸权,在舍利寺合战结束以来,安定了两年的近畿又陷入新的变乱。

    山本勘助有事在身很快就起身告退,吉良万松丸枯坐在那,还在为吉良家的未来苦恼着:“今川家还是动手了,本来以为还会有几年的缓冲,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啊……真该死!我的人生才刚开始!难道要以悲情作为结束吗?上天给了我一个有用之身,背负着复兴祖业的希望,我实在不甘心坐以待毙啊!”

    烦躁的走到廊下看见侧近众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心中的烦忧压的吉良万松丸十分烦恼,他试着给自己鼓气:“所有人都在努力,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因为今川家的威胁就放弃生活,上天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不是用来浪费的!”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山冈善次郎的声音:“馆主大人!马具已经给您准备好了,今天还骑马出去转转吗?”

    “嗯?去!当然去!现在就去!”吉良万松丸抛下山冈善次郎,大步走到二丸的马厩前,早有小姓把马牵出来原地待命,二十名骑马迴武士也坐在登马石旁等着,马迴武士每天一轮换随时候命等待调遣,这是吉良家的规矩。

    吉良万松丸在小姓的协助下翻身上马,然后呼哨一声策马当先的冲下三丸,穿过大手门一溜烟的跑没影,马迴武士也紧跟其后追了下去,这下可把山冈善次郎给急坏了,牵着自己的坐骑急忙翻身上马,一边疾奔一边大喊着:“馆主大人!等等我!”

    离开西条城吉良万松丸沿着矢作川向北前行,在本证寺附近的山岗上驻马停下,本证寺的现任主职空誓上人是本愿寺八世莲如上人的庶孙,他这几年在幡豆郡内上窜下跳真是不亦乐乎,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把吉良家作为主要目标进行攻略,本愿寺空誓本人曾经肆无忌惮的进出西条城,要不是吉良万松丸说自己要守丧三年不谈该宗作为理由,他铁锭还赖在西条城不走。

    虽然没能拉拢住吉良家的家督,但是这位空誓上人并没有因此放弃,隔三差五的还是跑到西条城下町附近转悠宣扬一向宗的佛法,就像个癞皮狗一样打不得惹不得真是让人十分不快,于是才有了请出西山宗延为豪族宣讲佛法的事情。

    站在山岗上眺望着本证寺的门前町,转盐瞥见马迴武士一个个聚jīng会神的望着门前町的繁华景象,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梵唱声,吉良万松丸冷哼一声:“一向宗可是被畿内五山五寺斥为妖邪,这群蠢蛋竟然还对一向宗虔诚无比,真是荒谬!不是所有人剃个光头就是和尚,本愿寺的假和光就格外多。”

    不理马迴们心驰神往的表情,吉良万松丸策马下了山岗沿着长长的坡道向西北前行,山冈善次郎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来,一边抱怨着馆主大人走的太快,自己的劣马不看驾驭,一边提醒吉良万松丸注意安全,虽然道路两旁的野兽被肃清,但是偶尔还会有山林里冲出来的动物。

    “善次郎,你有说话的时间应该多想想怎么磨练你的剑术!和你的弓术相比,你的剑术真的上不得台面啊!”吉良万松丸被他说烦了就当场揭短,把他说的面红耳赤的躲到一边,他也知道吉良万松丸没有恶意,而且最不喜欢家臣动不动拿切腹说事,只是讪讪的干笑两声闭紧嘴巴。

    吉良万松丸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向前走,没过多久记吃不记打的善次郎又凑过来,在旁边自说自话的聊起三河国的奇闻趣事,然后不知怎么提到被四十贯卖掉的松平竹千代,卖他的是吉良家的重臣户田康光,因为他把原本要送到骏河的松平竹千代给劫走卖了,所以今川义元大怒之前派兵把田原城给剿了。

    户田康光是松平广忠的岳父,但是因为卖了松平广忠的儿子而和女婿闹翻脸,又因为没和吉良家打招呼而擅自行动而被吉良家拒绝援助,于是就在两年前被今川家剿灭,获得吉良义尧偏讳所传的嫡子户田尧光也随之战死,田原户田氏宗家灭亡,户田氏也因此分裂成投靠今川氏,吉良氏,松平氏的三个分家。

    “这有什么好说的,身为本家的重臣却自作主张投靠织田家,随后被灭族也不能怪别人。”吉良万松丸很不满,这种丑事善次郎怎么这么不开眼的说出来,难道不知道吉良家对御下家臣管束不利显得很难堪么。

    山冈善次郎似乎也察觉到不妥连忙闭上嘴巴,刚安稳没多久就又打破了平静,他突然喊道:“快看是只鹰!”

    “什么鹰?”吉良万松丸抬头一望看到高高的蓝天上一只黑鹰展翅飞翔,黑鹰似乎看到下方的一行人马,偶尔鸣叫两声在高空中盘旋着转圈圈。

    山冈善次郎掏出弓矢对着那只黑鹰就shè过去,这只黑鹰似乎有所察觉,翅膀一展灵巧的避过这道利箭,一边盘旋着一边愤怒的鸣叫,似乎在谴责下面的弓手为什么要攻击他,山冈善次郎气的脸sè发青正要引弓再shè,这时树林里一声尖利的鹰哨声,黑鹰一转方向头也不回的落进远处的树林。

    “走!去看看!”吉良万松丸一马当先着冲进树林,落在后面的山冈善次郎急声大喊道:“馆主大人等等!小心树林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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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多弥八郎

    此处靠近东海道,为了街道的安全,附近的树林每年都会砍伐,吉良万松丸的坐骑又是擅长山地行走的木曾马,很轻松的超过大队的马迴武士,只身没入树林里把山冈善次郎吓的大喊大叫,驾着劣马狂追上去。

    一路追了几百米也没见家督的影子,马迴武士忙不迭的散开四处寻找,好在树林并不算大,没过一会儿就有马迴众来报,前面的林地里看到馆主大人的马匹,山冈善次郎一吹口哨聚集马迴武士,沿着指引的方向追过去。

    没走多远就在树林深处发现坐骑的身影,这匹jīng挑细选的家督坐骑被拴在树上悠闲的嚼着树叶,不远处一个简单的宿营地里吉良万松丸正坐在那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相谈甚欢,另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幼童双手抱着那只雄健的黑鹰打瞌睡,似乎对这个不速之客不感兴趣的样子。

    “馆主大人!”山冈善次郎连忙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过去,身后的十几个马迴也立刻散开把四处道路封死,作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动作,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孩立刻变了脸sè,拉起自己的弟弟低头跪下来不敢说话。

    吉良万松丸抬眼一瞧众人的架势,就笑着说:“善次郎?你这是要做什么?别把他们给吓坏了,还不赶快把武器收起来!”

    “可是这两人来历不明,为了馆主大人的安全着相,还是容善次郎调查过再解除戒备吧!”山冈善次郎很执拗的拒绝他的要求,表情严峻的盯着这两个小孩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接近本家馆主大人到底为什么?”

    年岁略长一些的小孩还挺镇定,略微振作jīng神回答道:“小人名叫本多弥八郎,这是家弟……”

    “弥八郎!三弥!”远处传来焦急的叫喊声,一个中年人被吉良家的马迴挡在圈外急得团团转,吉良万松丸看了一眼这兄弟俩紧张的表情,说道:“让他进来吧!这个男人应该是这兄弟俩的父亲。”

    “可是馆主大人您的安全……”山冈善次郎还yù强辩。

    “本家的安全交给你,现在就放这个男人过来!”吉良万松丸瞪了他一眼,把山冈善次郎给瞪的向后瑟缩一下,赶忙让到一边放那个中年人进来。

    这名中年人比他两个孩子更有见识,一看到十几个身强体壮腰胯太刀、背负强弓的武士,就知道这群人大有来头,先撑地俯首拜两下嘴里含糊的称了两声“大人”,眼睛始终盯着两个孩子看,在确定两个孩子没有问题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名叫本多俊正,是郡上小川人,小人是名鹰匠,今天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放鹰,这是小人的两个儿子弥八郎、三弥,不知他们冲撞了这位大人还是?”

    “他们没有冲撞我,你家是鹰匠出身?还是本多氏一族?今年战死安祥城的本多忠高和你是什么关系?”乍一听本多这个苗字,让吉良万松丸皱眉凝思片刻:“鹰匠是个稀缺职业,三河还有人做过鹰匠?这个弥八郎这个幼名挺熟悉的,只是本多俊正这个名字完全没听说过啊!”

    “本多平八郎是小人的同族,担任本多氏一门惣领家。”提到这个本多俊正也有些尴尬,身为本多一族的一门众,看看宗家的本多忠高混成什么样,再看自己这个分家又混成什么样,在松平家内他本多俊正屁都不是,只能以养鹰的技艺博取家督的欢心,真是一把辛酸泪。

    “本多平八郎,本多弥八郎,很熟悉的名字啊,本多忠胜不就是平八郎吗?那这个弥八郎就是本多正信?”吉良万松丸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家伙肯定就是本多正信的父亲了,那么说来这个弥八郎就是他的儿子本多正信?

    “你不是本多一族的出身吗?怎么当鹰匠了?”吉良万松丸还是很八卦的问道。

    “这个……在下一族别出多支,除了宗家平八郎家的本多忠高,还有作十郎家的本多重次,本支嫡流的彦三郎家本多広孝,小人家系只是分家的庶出,所以没有资格与宗家同殿奉公的资格。”本多俊正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光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对面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是哪家的贵胄,就已经把那点家私都给抖落出来,他现在真想给自己一嘴巴。

    “所以你只是一个地下人,为了养活家业另外cāo持一份鹰匠的技艺是吗?”吉良万松丸随即略有明悟,难怪本多正信一直在乌龟那里混的不怎么样,还跑出去几十年没回家,原来是本宗家几支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是从小人祖父忠正公传下来的技艺,小人的先祖曾在京都学习驯鹰术,所以小人所传的驯鹰之术三河也算十分出名,为此故善徳院殿松平清康还特意赐给家祖四十石知行,小人也因驯鹰术被提拔为足轻组头,知行涨到八十石,小人的长子重贞也成为松平家的武士。”说到这儿,这位本多俊正显得格外兴奋,似乎对松平家的厚待十分兴奋,涨红的老脸手舞足蹈起来。

    “你还有一个长子?这两个孩子呢?”

    “弥八郎是在下的次子,因为他兄长本多弥八郎重贞成为松平家的武士,并继承小人的足轻组头一职,所以小人把他的幼名也改成弥八郎,打算以后把本多家鹰匠的技艺传给他,以后也好有一门糊口的技艺,三弥是在下的四男,第一次跟着弥八郎出来放鹰。”本多俊正点头哈腰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本家明白了!”吉良万松丸点了点头不理他,侧过脸着两个小孩问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是要作为一个鹰匠或者农民碌碌无为的过完一生,还是追随我,在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为本家奉公,你们自己做决断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本多俊正被吓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下就跳到让他两个儿子去做武士了?这位贵胄到底是谁?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各种疑问纷至沓来,他想向周围的人求助,可是谁会理他呢?山冈善次郎可是很怨念的蹲在旁边,目光如鹰隼般来回盯着这父子三人看。

    这个时代武士阶级极为森严,在地位高过自己的武士面前,多句嘴轻则遭到呵斥丢脸受辱,重则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本多俊正就算明明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多句嘴,他恨不得现在就跪下祈求神佛让这群人赶快离开。

    名叫弥八郎的小孩拉着他五岁的弟弟三弥撑地拜下:“我本多弥八郎愿追随吉良御屋形大人!”

第13章 弥八郎入嗀

    “纳尼?吉……吉良……屋形大人?”本多正俊就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下去,脸sè一会青一会白,既惊讶又畏惧,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到底应该谄笑还是低头跪拜下去呢?本多正俊已经昏了头。

    “嗯?弥八郎是什么看出本家身份的?”亏得他还以为遇到一个同龄人,现在粗粗一算,本多弥八郎比比自己还要年长三岁,这家伙可是如假包换的政治强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也很想见识一下。

    “是!小人看到屋形大人狩衣上的二引两纹家纹了。”

    本多弥八郎的眼神很好,虽然天还是亮着,可树林里的光线并不好,吉良万松丸今天穿着一身米sè水干直垂,上印白sè足利二引两家纹,就是平时在太阳底下也不见得被人认清楚,却在这树林里被本多弥八郎认出来。

    吉良万松丸没想到这个家伙眼神这么好,随即打算再试一试他:“二引两家纹吗?那你说说本家是两吉良的哪一家?”

    “这……请赎小人僭越之罪!”本多弥八郎又跪下去撑地告罪。

    “好了!本家赦你无罪。”吉良万松丸一挥长袖道:“快点告诉本家吧。”

    “屋形大人是吉良一门总领家的吉良上屋形公。”本多弥八郎低下头去说道:“因为下屋形公虽然同在幡豆郡,但家领与家臣团多在东三河,宝饭、渥美、八名等郡,在碧海郡的只有上屋形公,而且……下屋形公是上屋形公的亲兄,去年已经元服,只有上屋形公还未元服。”

    “心思很缜密啊!”吉良万松丸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本多俊正说:“你的两个儿子本家要走做小姓,你家的鹰匠祖业就交给三男继承吧!”

    “是!是!在下省得,在下代两个孩子谢过上屋形公!”本多俊正又跪下去拜俯下去,吉良万松丸直接摆摆手不理他,本多俊正只能苦着脸抱住自家的黑鹰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他的小儿子三弥可不理解这个,看他父亲也不理人就这么走了,叫两声没应就大声哭起来。

    被吉良万松丸训了一顿的山冈善次郎,又开始插嘴道:“馆主大人,这两个乡下小孩怎么安排?”

    “这两人先编入小姓待一段时间吧!天sè也不早了,准备一下启程回西条城吧!”吉良万松丸吩咐了几句,对本多弥八郎说:“哄好你的弟弟,然后跟着本家回西条城。”

    “是!”本多弥八郎抱住他弟弟本多三弥,连哄带骗着说:“三弥不能哭!还记得你的梦想吗?爱哭的人可当不成武士!”

    “可是兄长,三弥现在不想做武士,三弥要回家。”

    本多三弥是天文十四年出生,名为五岁实为四岁,这么大点孩子根本不懂武士到底是干什么的,乡下小孩子根本不经吓,被他兄长本多弥八郎哄了一会儿又呵斥几句,小声哭了一会儿又困又乏就睡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通常都挺难缠的。

    回到西条城,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还未散去,在吉良万松丸的命令下,小姓们很快整理出一间屋敷供这兄弟二人居住,吉良家的屋敷一直都是按照两人一间的标准建筑,每一间大约三坪(约3.3平方米),包括三丸的侍屋敷也是如此。

    屋敷里有床榻有折门,还准备了一床干净的被褥,本多弥八郎对这么好的住宿十分感激,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室内没有火塘,小声询问山冈善次郎却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自讨没趣,还是好心的小姓告诉他吉良家的食宿又家督提供,每rì三餐定时定量供应,只要带着餐盘碗筷去打饭即可。

    接着过了几天愉快的集体生活,本多弥八郎认识许多新朋友,乍一来到西条城的陌生和戒备悄悄放下,在这个新的家园里让他处处感到新鲜,漂亮的城池宽阔平坦的城下町,和气的町民和友善的同僚,在同僚小姓的帮助下学会轮值侍奉馆主大人,学会参与大扫除、习练兵法、练习弓术、偶尔还能练练马术,这种生活是他从没想过的。

    除了山冈善次郎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隔三差五来跑过来挑刺略有些不爽之外,rì子过的既愉快又很幸福,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能跟在吉良万松丸身边侍奉,尤其是吉良万松丸喜欢拿自己读过的书借给小姓们看,使得侧近众上下都对吉良万松丸万分感激。

    看到本多弥八郎与他的弟弟很好的融入侧近众内,吉良万松丸也放下心思,rì后老谋深算的狐狸现在还是个毛孩子,还缺乏妖孽的智慧和足够的阅历,在乡下过惯苦rì子乍一来到西条城,被新鲜的事物冲击着把他以前形成的朴素价值观全部击垮,没几天就表现出积极活跃的姿态,看来确实很享受这种生活。

    经过几天的安顿,服部一族同样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服部家的妇孺与马迴众的家眷相处的很愉快,吉良家鼓励妇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吉良家提供纺车和青苧,由妇孺们纺出麻线,再一点点织成衣服,由吉良家的御用商人贩卖出去,每制成一件衣服都能获得一笔酬劳,这就是吉良家内的手工作坊。

    服部保长负责组建物见番,并担任第一任物见番头,为了感谢家督的厚待,咬了咬牙把族中成年的四十八个男丁全部拉出来,除了十个身手不错又年轻的忍者担任诘众jǐng卫家督,其余都被分入新成立的物见番。

    这一rì,吉良万松丸让服部保长带着他的五个儿子来到本丸天守阁,看着五个跪坐整齐划一,个头却大小不同的服部五兄弟,吉良万松丸很高兴的说道:“这就是服部家的五兄弟吗?名字都叫什么?”

    “臣下服部保元!”这个是长男个头和他父亲差不多,大概十六七岁,长的也很像他父亲。

    “臣下服部保正!”小一号的微缩版,大约十四五岁。

    “臣下服部保俊!”这个刚元服,年纪差不多与本多正信同岁。

    “臣下服部四郎!”这个更小,不过表情很严肃,努力做的和他兄长一样。

    “臣下……臣下服部五郎!”这个还在躺着鼻涕。

    ……

    “这都是服部家的未来的英才,服部殿下后继不愁了啊!”听到家督的夸奖,服部保长连忙谦虚几句。

    “服部一族的通字是保吗?”吉良万松丸有些奇怪,这怎么都是“保”字,难道没有“正”字的通字?不会是因为他这个蝴蝶一扇把服部正成扇没了?那岂不是亏大了!

    “是!臣下一族世代以‘保’为通字,家弟服部正清,别出‘正’字分脉。”服部保长有些奇怪的稍稍挪动身形,随即说道:“臣下也觉得五兄弟共用一个通字不太妥当,当初在下和家弟正清就各领一个通字,所以臣下想着为四男、五男元服就更换通字,馆主大人觉得‘正’字很好,那就以‘正’字作为两兄弟的通字代代相传!”

第14章 谋夺村雨丸

    “呃,这也挺好,本家支持你的决定!”吉良万松丸发现似乎下意识又做了件差点改变历史的事情,虽然这件事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今天找来服部保长来也不是说闲话,他是想看看服部一族的到底有多大能耐:“石见殿,今天本家招你是想让你为本家做一件事。”

    “馆主大人称呼臣下保长就是。”服部保长一躬身,请示道:“请馆主大人示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本家没有一把拿得出手的名刀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啊!”吉良万松丸做出很苦恼的表情,其实他是在胡说,除去吉良家世代供奉一把源氏名刀不说,从历代将军手里得到下赐的名刀不在少数,只是这些刀在吉良万松丸看来锋锐不假,但是名气实在太差了。

    别的流派刀工不说,就单单备前产的长光、景光、兼光、义光、胜光、宗光各种类型的古刀,今刀就有二十几把,但是没一把叫的出有名典故的,当年吉良家初代家督吉良长氏到是有一把伯耆安纲,也算是和将军家所传的童子切安纲同出一门。

    但是自初祖吉良长氏开始,以jīng湛的箭术和jīng妙的马术而闻名源氏一族,在剑术上的名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拿着伯耆安纲做出轰轰烈烈事情的吉良满氏还战死在霜月sāo动,所以这把刀一点也不出名。

    吉良万松丸可是从小就接受大河内信贞的洗脑,什么源氏名门,名家,名物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尤其说道将军家数不清的名刀简直羡慕嫉妒恨,但是将军家的东西他又不敢碰,天下的名刀都是有主之物,他到哪去弄一把有名又很厉害的名刀呢?

    所以吉良万松丸把主意打到某些没落的武家身上,脸上不自觉带着一丝淡淡笑容说:“身为伊贺上忍家,保长也一定了解关东的情形吧?”

    “是!臣下对关东的情形略知一二,家弟正清几个月前还曾在关东打探消息。”

    “噢?服部家还有定期出外搜集情报的习惯吗?这样就太好了。”

    战国时代最缺的不是武装力量,而是灵通的耳目,但是大多数大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xìng,仍然懵懵懂懂的生存着,聪明点的人选择扩大地盘,愚蠢的就顽固保持dú lì自主,什么外州的情报完全无意义,甚至连工商业最发达的京畿地区也摆脱不了这种毛病。

    当然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总有一些群体关心外边的消息,比如经常在山间行走的山伏僧人,各地行商的大小商人,还有坐在他对面的忍者,常年因为各种原因而行走在外的人往往是耳目最灵通的,当然这三者之间各有长短,忍者相对专业,但是山伏和商人也各有特长,凭借各自的优势可以轻易打探到忍者不易探听的消息。

    “那先给本家说说关东的情形吧!”吉良万松丸也不确定关东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北条家前几年打了一场胜仗,然后地盘过大了许多,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是!自天文十五年河越城合战后,扇谷上杉因为家督上杉朝定讨死后灭亡,山内上杉家督现任关东管领上杉宪政败退平井城,天文十六年又在信浓遭遇小田井原之败势力衰退,关东公方足利晴氏败退古河御所半隐居……”

    “等等!你是说足利晴氏半隐居?怎么个半隐居法?”

    “虽然家督之位尚未渡让,但是足利晴氏已经被畏惧北条家的重臣们架空,嫡长子足利藤氏的继承权被废黜,改由北条夫人所生的梅千代王丸作为继承人已经是公认的事实,根据古河御所的动向,足利晴氏应当会在这几年隐居……”服部保长的情报能力确实很强,甚至连古河御所的内部动向也能探知。

    “也就是说,古河公方的近况很糟糕了是吗?”吉良万松丸加重语气问道。

    “是!”

    “那就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服部家来做吧!把你弟弟叫来,本家有要事交代!”

    “是!”服部保长带着服部五小应声而退,没过多久服部正清就匆匆赶来,撑地施礼道:“臣下正清,拜见馆主大人!”

    “正清啊!本家要你完成一件秘密任务,为本家取回古河公方家传的名刀,村雨丸!”

    “关东公方祖传的名刀村雨丸?即使得到这把名刀,馆主大人能拿出来用吗?”服部正清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询问,这也不怪他多嘴,村雨的名气那么大,后来被里见氏编了个段子和自己家扯上关系,几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东的许多武家大名在拜谒古河公方的时候,都有幸一睹村雨的风采,这把刀的大小样式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吉良万松丸要夺取村雨做佩刀实在太危险了,即使东海道没几个人见过村雨丸,也难保不会被路过的关东武家发觉。

    “别担心,这把刀自然是收藏用啦,古河公方无御下之才,这把刀迟早要落入北条家的手里,与其给别人还不如让给本家,身为他的同族一门就替他保管这把名刀好了!”吉良万松丸自信满满的说道。

    “……是!臣下明白了!”服部正清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再三终于应声接下。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要尽快办完。”吉良万松丸一拍桌子下了决定,临了还不忘画个大饼:“做好这件事,诘众首领就交给你!好好努力吧!我很看好你哟!”

    “是!”服部正清悄无声息的退去。

    过了会儿山冈善次郎拉开折门,询问他今天的活动行止,吉良万松丸摆摆手示意没有出行的打算,见善次郎准备退下,又顺口提了句:“本多兄弟俩这几天的表现如何?”

    “那个弥八郎很活跃。”提到本多兄弟俩,山冈善次郎的脸就板的像石头,尤其“活跃”两个字咬的很重,看起来很不忿本多弥八郎大出风头的样子,接着他的脸sè又多云转晴,“不过这个弥八郎似乎没有兵法天赋,学了几天还是如乡下小孩拿着树枝乱舞,因为这个臣下还训斥过他。”

    吉良万松丸对本多弥八郎怎么应对很感兴趣:“噢?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兵法小道尔,军略才是大道,馆主大人听听,这人真是牙尖嘴利啊!”山冈善次郎撇撇嘴巴,谑笑道:“只可惜我三河武士不以耍嘴皮子为荣,他这种好逸恶劳缺乏毅力的家伙,终究会被我善次郎揭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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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非主流思想

    “噢?你就这么自信能揭穿他?”吉良万松丸偷笑着,又不禁对山冈善次郎感到可怜,就以的脑瓜和本多正信斗会不会太残忍了点,于是他好心提醒道:“切勿小看别人,弥八郎的优势是聪明,你的优势是弓马之道,你们俩注定要走不同的道路,善次郎你还是和他保持和善的关系吧!”

    “臣下身为侧近众首领,还会怕他一个小孩子吗!所以我善次郎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弥八郎服帖的!”山冈善次郎自信满满的宣布自己的降服计划,当然这个计划真是漏洞百出惨不忍睹,让吉良万松丸啧啧赞叹着笨蛋的脑袋就是不一样。

    “好吧,你这家伙既然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让你吃点苦头先!”吉良万松丸把这个笨蛋打发走,在他临走之前告诉山冈善次郎,以后本多弥八郎有权出入学馆借阅书籍,立刻让山冈善次郎备受打击,心道馆主大人这是偏向啊,一脸哀怨的耷拉着脑袋退下。

    “我似乎又充当煽风点火的那个家伙了呢!”吉良万松丸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虽然山冈善次郎是亲族心腹,可是本多弥八郎显然更具潜力,斗一斗似乎也不错。

    时光飞逝眨眼间十几天过去,进入七月下旬因为秋收在即,包括大河内信贞在内的家老谱代们,都忙着回到各自领地监督秋收缴纳年供等事宜,所以吉良万松丸显得很自在,吉良家的秋收问题自然不用他来cāo心,同样没有知行领的山本勘助则领着五百贯文的高薪继续做吉良家的直臣。

    没有大河内信贞嗡嗡的说教,他的rì子过的很舒畅,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练练兵法什么的挺愉快,答应山本勘助的事情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今川家啊,练兵啊什么的太远了,还是安安心心做个小领主多自在。

    “馆主大人!”山冈善次郎又跑到天守阁一脸苦相的诉说近rì的苦闷,吉良万松丸不会为了听他大倒苦水就把好心情给打破,反正他也就是在说弥八郎又怎么和小姓们打成一片,或者弥八郎又怎么拿着馆主大人的名号大肆宣扬,“他又为别的小姓打抱不平,说我怎么苛待小姓……”之类的无聊话题。

    “说起来你一个元服了的家伙还不如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很丢人啊!”吉良万松丸笑嘻嘻的说道。

    “馆主大人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可都是为了馆主大人您啊!”山冈善次郎悲愤了,他觉得馆主大人一点都不体谅他,明明是他管教几十个小孩子很辛苦的说,却被馆主大人说成技不如人,这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好了好了!别叫嚷了,让小姓们知道善次郎跑到本家这里来诉苦,一定会被当作无能者的认输举动吧?”

    “啊!可恶的弥八郎!我善次郎绝对不会认输的……可是弥八郎实在是太狡猾了!一点也没有三河武士的气魄!”山冈善次郎仍然愤愤不平,他觉得本多弥八郎一点也不像三河武士。

    “三河武士的气魄?那是什么东西?”吉良万松丸好奇的问道:“话说回来,我一直都对所谓的三河武士不甚了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三河武士?”

    “这个……是流传在下级武士之间的笼统说法。”山冈善次郎似乎觉得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补救道:“馆主大人身为武家名门,没听说过实属正常,臣下也只是偶尔与马迴武士一起喝酒时听人提起过。”

    “喝酒?你已经可以喝酒了啊!”吉良万松丸咂了咂嘴巴,盯着瑟缩成一团的山冈善次郎说:“是去哪里喝的酒呢?酒屋?据说西条城下町新开了间鲸屋,本家觉得应该和你父亲聊聊这个问题。”

    “馆主大人饶命啊!臣下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呜呜!”

    “好了好了你爱去哪去哪吧!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恶心……话说你的元服名字是山冈直长吧!从年初元服以来,我还没叫过你的名讳呢。”

    “直长与善次郎都是臣下的名字,请馆主大人继续称臣下善次郎吧!”

    “好了!不要继续撒狗血了,说说到底什么叫三河武士,我很有兴趣知道。”

    “是!忠诚,勇敢,沉默!就是我三河武士的气魄!也是我们武士之道!”山冈善次郎面sè严肃的说道。

    吉良万松丸一直不喜欢武士拿刀划拉肚子,还有那种前一刻与你有说有笑,下一刻就拔出刀剑以死相搏的武士很讨厌,所以听到善次郎这么说,就恶意揣测道:“噢,沉默的武士吗?xìng格内敛喜怒不形于sè,如果主家责罚,除了切腹就是反叛的意思吗?”

    “不是!请馆主大人不要误解!武士之道首为忠诚,不忠者死后沦为恶鬼堕入地狱,神佛亦不赦之!”

    “知道了,知道了!该去忙你的事情了,勇敢的三河武士!”把山冈善次郎给撵走,

    武家兴起五百多年,除却平安后朝的前九年,后三年战争走出来的河内源氏武家栋梁成为关东的主宰,但是所谓的武家行为规范准则并没有出现,著名的保元之乱里就曾发生过。

    源义朝与父亲源为义对立,并在保元之乱中分属两端,最后胜利的源义朝在京都的四塚亲自监斩,处斩的犯人正是自己的亲父源为义、四弟源赖贤、五弟源赖仲、六弟源为宗、七弟源为成和九弟源为仲。

    源赖cháo后来也是依照他父辈的传统,先后逼死源範赖、源义经,他的子孙又因为自相残杀而被外戚北条氏利用弄成绝嗣,所以镰仓幕府完全被北条家控制,武士阶级的行为规范也只是以《御成败式目抄》这等法令约束。

    在此之前的武家根本没有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的说法,除了武家栋梁由嫡长子继承,土地财产势力分割都是平均分配,所以最初的武家就是血与火的拼杀,父子如仇寇,兄弟挥刀相向的事情大有人在。

    直到近百年前爆发的南北朝之战,从公卿贵族与畿内五山大寺中流传出来的朱子学说大行其道,才让足利幕府重新确立了武家正统传承,这也算第一次对武家行为进行具体规范,没有特殊原因嫡长子必须要作为继承人,如果产生继承纠纷就必须到京都的幕府打官司,这也是幕府加强统治威权,对国人豪族加强约束力和威慑力的方法之一。

    山冈善次郎说的武士之道在这个时代完全是非主流,撇开室町幕府的守护领国制不谈,当年河内源氏嫡流建立的御家人制度,其中最核心的思想就是“御恩奉公”这四个字,也就是以武勇和忠诚换取领地的恩赏,没有恩赏谁会去奉公,这在两次蒙古征伐以及后来御家人去镰仓求得恩赏就得到证实。

    但是好景不长,随着镰仓幕府被北条家大权独揽,肆意安插亲族一门控制大半守护、地头职,使得恩赏无法维持,御家人破产对幕府越发怨恨,并在霜月sāo动中与北条家所代表的御内人彻底决裂,导致御家人崩溃并促使镰仓幕府覆灭,元弘之乱,建武新政以及随后爆发的南北朝时代,武家集团再次蜂起对朝廷及幕府的威权造成重大打击,才有了室町幕府一朝绵延至今两百年。

    室町时代以后,足利一族十分重视亲族一门的发展,不过看起来重视的有点过分,三管领把持幕政傀儡将军,近百年来大乱政变层出不穷,将军夭折、被害、早逝、流放,使得幕府威权沦丧,到底一门怎么用,如何用这一直是武家思考的问题。

    至今新的武士规范还未确立,但是三河国内的下级武士们确实已经有了新的苗头,这是掺杂了临济宗禅思想与朱子理学部分思想糅合而成的产物,在未来百年之后还会掺杂神道教的影子,并一直绵延下去。

    吉良万松丸并不喜欢这种思想,室町时代之前的武士太野蛮,朝三暮四有nǎi便是娘很没节cāo,战国之后威权确立这种三河国乡下的非主流的思想把整个阶层束缚住,让武士集团变的死气沉沉,如夕阳西下rì薄西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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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栋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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