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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家老的条件

    家臣们都散去了,唯有大河内信贞一动不动,吉良万松丸知道他有话说,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坐了好一会儿,看起来这位笔头家老还在想着怎么劝他,刚才都劝不动他,现在还劝什么去?注定要徒劳无功。

    “馆主大人!您说的没错,吉良家这次是吉良家三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劫难,身为本家家督的您,不能困守在三河国内,但是臣下身为馆主大人的后见,不能追随馆主大人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请馆主大人准许臣下的追随,带上我三河的儿郎,为吉良家大业作出贡献吧!”

    大河内信贞的表态不太出乎意料,这位首席谱代也想着热血一把,虽然忠心可嘉勇气可赞值得夸奖,可这不符合他的策略,三河没有他看着,老巢的家业被今川家掏空了怎么办,以后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吉良万松丸只能安抚道:“但马守的想法本家已经了解!但是本家在三河国的家业也并不是完全放弃,西条吉良家只是本家走了,土地和家臣还留着,哪怕我兄长也只是名义上领导西条城,吉良家一门惣领还在本家,诸君也仍然是本家的家臣。”

    “可是馆主大人上京也需要人手,臣下少时随先代馆主居于京都,应该可以帮的上馆主大人!”大河内信贞不死心的说道。

    “可是但马守是本家的中流砥柱啊!没有但马守坐镇的话,家内的谱代会失去主心骨,国人会趁机扰乱,万一家业有难我这家督在京都还能安稳吗?”

    “这……既然臣下不能追随馆主大人左右,就请馆主大人让我等谱代的族人追随您上洛奉公吧!”

    大河内信贞果断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不是不让我们去京都陪同奉公么?那就带着我们的族人去好了,这下无论家督是好是坏,这些谱代们也都可以安心了,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从古到今许多人都明白。

    “既然但马守盛意拳拳,本家就同意了!”临了之时,吉良万松丸又说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话激励他,让大河内信贞拍着胸膛表示一定守住吉良家的家业才安心离去。

    吉良万松丸起身走出评定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叫来一名小姓让他准备午餐,自己只身返回了天守阁把碍事的狩衣脱去,换上了轻便的水干直垂,这种狩衣的简化版服饰是用透气xìng好的丝麻织成,穿起来既舒适又好看,当然也最适合尚未元服的吉良万松丸。

    自从吉良万松丸倡导吃肉食以来,吉良家内就出现了些许变化,比如鹰狩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三五天就要出外打猎,马迴武士已经习惯骑在马上弯弓shè杀猎物,一些弓马天赋高的人开始请教小笠原氏的弓马术,无非是想学会平安时代传下来的流镝马术。

    有动力才会有战果,从小到大打来的野兔,野猪,野鹿,獐子之类的猎物数不胜数,为了让自己吃肉的行为正当化,他就借用身份逼迫马迴武士跟着他同流合污,这些家伙大脑构造简单,还保留简单的是非观,杀生或许可以理解但是吃肉食却万万不行,在他的威胁之下也不敢违抗吉良万松丸的命令,只能一边躺着眼泪向神佛默默祈祷一边狠咬乱嚼着。

    这个时代香料一直都是贵重物品,无论是烤还是煮,都只能撒点盐了事,弄出来的食物即不好吃也不美观,为了改善伙食,吉良万松丸又下令马迴众用鱼叉下河捕鱼,用鱼与肉一起炖着吃也能换换口味,他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养成了钓鱼的习惯。

    虽然逼迫马迴众的手法有些不太光明,但是改吃肉之后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这些马迴众们的身体比起几年前要强壮的多,有些年纪不大的还长了点个子,有了效果自然也就更能换来马迴众们的积极xìng,这些马迴众除了守护吉良万松丸之外,也就无非是修炼战斗技巧这一途,没有好身体什么都做不成。

    为了安抚他们,吉良万松丸还拿武田家五虎将之一的多田满赖作为例子,说这位多田满赖就是位吃肉的武士,不但jīng于弓箭之道,还十分擅长打夜战,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吃肉,这话是有点胡扯,但是这些马迴武士可是很信这一套,甲州武田家距离三河不远,武田家的武名在东国和东海道一直都很响亮,拿多田满赖作为例子,这些马迴武士们就能安心的吃肉。

    这些人不一定知道甲斐五虎将是谁,只要知道这话是从家督嘴里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谁要是在他们面前说这话不是真的,他们一定会抄起武士刀和他们拼命。

    吉良家的谱代家臣忠诚度都不错,这些马迴众都是他父亲当年一手为他组建的,这些马迴众的祖上就是追随吉良家家督成为幕府奉公众的有力武士,脑袋可能不太灵光,但是忠诚和勇敢却一点都不差。

    大河内信贞曾经说:“我吉良家的马迴武士威名遍及三河,这都是托馆主大人的鸿福!”

    马迴武士是吉良家保持两百年的传统,在吉良万松丸出生前一直保持六十人规模,依靠的就是三河海湾的岸边盐田获得的利润,直到吉良万松丸发现盐田晒盐的方法很不科学,出了一个新点子让晒盐的效率提高数倍,提炼出更好的细盐才有所改变。

    先挖好沟渠将海水引到低于海平面的盐田,然后在外围筑起防cháo堤坝,这样就可以不受cháo汐的影响,在海水晒干后,把盐和沙的混合物倒进沼井,注入清水再经过细密的筛网过滤分离,可以得到含盐量很高的卤水,这种卤水还不能用,再次晒干以后溶水进行二次jīng细过滤,可以得到杂质极少的纯净盐水,最后经过蒸馏获得高纯度的海盐。

    因为吉良万松丸提出了新工艺,又联合一门谱代一起在靠近海边的沙滩上筑防cháo堤、挖盐田,把原本的盐户进行改组成为吉良家自己的新生意,这门生意从前几年开始经营并以进入正轨,东海附近的商町和民众已经逐步认可西条jīng盐的名气。

    其中吉良家所属的盐田最大,每个月稳定出产一百八十石食盐,夏季月产最高记录出产三百三十石食盐,也是一笔利润丰厚的买卖,西条jīng盐每石食盐售价高达鐚钱四贯八百文,比普通粗盐贵出一半多还多,成本几乎寥寥无几。

    吉良家能拥有两百马迴武士,而且各个弓马娴熟技艺jīng湛,就是依靠食盐的暴利支撑才得以扩编,原本许多无缘成为马迴武士的家臣子弟获得梦寐以求的晋身机会,山本勘助用五年的时间编练八百jīng锐也是依靠这笔收入打底,没有钱就练不出jīng兵,空口白话练不出强兵,唯有雄厚的经济基础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第32章 义安的执着

    西条城天守阁内,吉良万松丸身着狩衣正容端坐,他对面坐着一位年轻人,两人的相貌有三四分相似,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出同出一族,他就是下吉良家的现任家督,吉良万松丸同父异母的兄长,吉良义安。

    按照虚岁算法,吉良义安也不过刚满十四岁,与月初刚过完八周岁生rì的吉良万松丸相比可要成熟的多,起码童音已经逐渐消退,身为下吉良家的家督近十年,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也比他要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万松丸,你真的决定上洛吗?我认为你应该再考虑一下。”吉良义安言辞恳切的规劝道:“此值我吉良家遭逢兵乱之时,你我兄弟二人正应当团结一心相互守望,京都上洛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吉良万松丸怎么也没料到这位兄长竟然反过来劝他放弃上洛,于是失着笑摇头说:“兄长一定还想着与今川家对抗下去吧?”

    “这是当然,我们的亡兄义乡、我的养父持広公都战死于抵抗今川家入侵的战争,你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吉良义安显得胸有成竹,直接把亲族被讨死的旧账翻出来鼓动他坚决的对抗今川家,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吉良万松丸的意志,或者高估了己方的实力。

    虽然对这个顽固的兄长感到很苦恼,但是吉良万松丸还是决定耐心的和他解释,一门的理解和支持对他很重要,更何况下吉良家的态度至关重要,吉良家已经经不起再次分裂的打击了,这一点他很明白。

    “试问兄长的对抗方略是什么?”

    “你我二人联手,以尾张织田家为奥援,团结国人众笼城固守,只要我等意志坚决,今川军粮尽之时退去。”吉良义安侃侃而谈,显得是如此的自信满满,“我等还可以三河本地的优势袭扰今川家的粮道,今川军孤军深入一旦切断粮道,彼之军势不战自溃也!”

    “切,秋收刚结束,今川家会缺粮吗?这种连赵括都不如的兵法也拿来现卖。”吉良万松丸真的很像喷这个出谋划策者一脸口水,想了想又问道:“这是富永备前守的谋略吧!”

    设乐郡的富永氏出自大伴氏,曾在平安时代担任幡豆郡郡司,追随八幡太郎源义家征讨奥州,建武年间开始从属足利尊氏一方征讨南朝,一度曾控制设乐一郡、宝饭半郡,后来因为军内的菅沼氏、奥平氏崛起而陷入衰退,永正年间嫡流断绝。

    现任富永家一门惣领的富永清広是富永一门众内血缘最近的一支,并担任設楽郡広岩城城主,牟呂富永氏的富永资広同样也是下吉良家的谱代家老,其地位丝毫不差于一门惣领家,富永资広的兄长,资広的兄长,前任家督富永备前守忠安曾追随吉良持広倒向今川家与吉良家对立,后又支持吉良持広倒向吉良家与今川家对立,并且跟随吉良持広一同战死八面山。

    “不是备前守的意思,是本家自己想出来的!”吉良义安的脸上闪过一阵不正常的红sè,气愤道:“你不要胡乱揣测……好吧!别这么看着我,是伴五郎出的点子!”

    “伴五郎?噢!记起来了,那个经常跟在你后面的小姓是吧?富永备前守忠安嫡子是吧?”吉良万松丸好像记起这么个人。

    “年初就已经元服名叫富永忠元,他可是本家的看好的人物,未来我吉良家智勇双全的大将。”说道自己倚重的心腹能臣,吉良义安非常高兴,冲着吉良万松丸炫耀:“你心腹大将山冈直长可比他差不少。”

    “兄长,还是先谈正事吧。”吉良万松丸有些残念的看着他的表演,对于吉良义安的炫耀他也不怎么生气,不提这富永忠元的谋略实在有些残念,单说今川家还没正式出阵,下吉良家内就有一大半家臣、国人陷入动摇,这种情势吉良义安还妄谈什么笼城固守,守护相望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位“智勇双全”的富永忠元多半也是名不副实。

    知道吉良义安的想法,他还得换个说法继续劝说:“兄长的策略看起来很完善,只是本家收到的消息,八名郡的国人已经转投今川一方,东三河的门户大开,今川家的骏河、远江国人陆续出动,东三河的国人也陆续从军,今川家八千大军已经扩充到一万两千人,设乐郡的菅沼、奥平专属今川一方,兄长认为胜率会有多大?”

    “万松丸!你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呢!即使明知不能求胜,我们也要做死中求活的反抗!”吉良义安的意志很坚定,执拗的坚持自己的信念:“父兄的死仇不得不报,我吉良家世代贵胄怎能屈尊臣服今川家?我做不到!宁死也做不到!”

    “兄长怎能轻谈生死?那样不正顺了今川家的意思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川家正愁找不到覆灭我吉良一族的机会,本家上洛奉公以图自保,也是为了安今川家的心,你我兄弟二人只得留一人坐镇三河,另一人少不得幽闭、毒杀的下场,若是你我兄弟二人皆不识相,灭了我吉良一族的嫡流,再塞个儿子继承家业不是照样可以传下去?只是这么一来,咱们兄弟俩可就成了吉良家的罪人,无颜见父祖了。”

    吉良万松丸的说辞很简单,想不想维系家业你自己选,硬抗下去吉良家肯定落不得好处,空谈什么笼城固守、相互守望、引为奥援都是骗人的把戏,少年家督素无威名,家中没有名将谋臣坐镇,拿什么和今川家拼?

    “可也不能就这么降了啊!这一点我绝对不行!”虽然吉良义安仍然坚持己见,但是很显然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很心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着脑袋默然不语。

    “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谈国仇家业还缺少担当。”吉良万松丸直接把自己才九岁的事实给忽略掉,又趁热打铁的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听说兄长当场烧掉太原雪斋禅师捎带的亲笔信,月初太原雪斋进入冈崎城,松平家内乱平定,今川家大军陆续开拔,八名、设乐一阵不出而降服,以太原雪斋之能,兄长对家臣、国人有几分信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吉良义安迟疑了,下吉良家内因为他烧信的举动,已经有不少家臣擅自脱离吉良家倒向今川一方,正如他所说的八名、设乐两郡的力量丧失大半,指望衰落的富永氏根本支撑不起下吉良家,织田家的势力只在西三河边缘徘徊,距离东三河山高路远,又哪来什么引为奥援。

    “本家宣布上洛后,召集谱代重臣密谈,约定在九月初转投今川一方,并随同太原雪斋出阵安祥城。”吉良万松丸抓住机会给予最后一击,这个消息既准且狠,把吉良义安震的目瞪口呆的瘫坐一地。

    “你……竟然让家臣降服了?”吉良义安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不能这样做啊!”

    “是的!降服了,用体面点的说法是转投阵营,书信已经递交冈崎城的太原雪斋禅师,禅师代表今川家接受本家的投效,保证西三河本领安堵的同时,还许诺夺回安祥城后帮助本家恢复碧海郡内被织田家夺取的家领。”吉良万松丸笑了笑,一点点击垮吉良义安顽固的防御。

    “你怎么可以这样!”吉良义安很愤怒,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而且背叛他的还是自己的弟弟,上吉良家这一降服,下吉良的反抗就成了空中楼阁,没有西三河的鼎力支持,他还妄谈什么抵抗今川大军,可以想象这个消息一传出,家内的舆论立即会发生逆转,吉良义安这个家督如果还不识相,下场也不会比幽闭好多少。

    “所以兄长必须降服,也必定要降服!本家上洛奉公,三河吉良家就需要兄长来维系,请兄长三思而后行啊!”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吉良义安遽然起身人去,显然他的脸sè很难看,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晴空万里静静发呆。

    “但愿他能想明白!”

第33章 中秋月见节

    八月初十,今川家出阵西三河的消息已经传开,反应迟钝的织田家终于作出反应,安祥城城主织田大隈守信広拍出家臣联络吉良家,希望吉良家能再次出阵援助安祥城,因为这几年的安祥城合战,吉良家每次都会象征xìng的派出三五百人去打打酱油,织田信広这么要求也不算过分。

    不过这次织田家肯定要失望了,因为大河内信贞以吉良万松丸的后见人,吉良家笔头家老的身份把信使挡下,原因竟然是十分可笑的“秋收未绝”,吉良家领的秋收还没结束,即使收割完粮食,还需要晾晒脱壳、清点入库,所以只能对织田大隈守说声抱歉了。

    据说当时织田家的使者脸sè都变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僵在那里半天没人理他,最后才骂骂咧咧的骑着马折头返回,总之织田家多半也是知道吉良家心存看戏的打算,至于和今川家打成密约什么的,织田家认为这不太可能,毕竟吉良家这等名门把脸面看的比xìng命都重要。

    吉良家内都知道山本勘助是吉良万松丸的十分倚重的重臣,同时又兼任吉良万松丸的辅佐役,在吉良家内没有领地知行,而是领受五百贯文年俸做他的直属家臣,所有人都知道他必定会跟随吉良万松丸上洛,所以小评定会上很快就通过任命,作为吉良万松丸钦点为上洛奉公的辅政家臣,负责上洛奉公的准备诸事宜。

    这个任命决定很好下,但是事情却一点也不好做,尤其是吉良万松丸这个甩手掌柜把事情交给他就什么也不问了,山本勘助只能跑到西条城内翻找吉良家内故実成例,结果一找才知道上洛奉公的准备有多么复杂,先要奉书上奏幕府,然后规定带什么东西准备什么礼物,沿路上洛的路线,在哪里休息等等千头万绪看的人眼花缭乱。

    而且最离谱的是这些准备要提前半年去做,吉良万松丸任命他做辅政家臣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初,吉良万松丸又金口玉言的定下八月二十八rì上洛,这么仓促怎么搞?差点没把山本勘助给为难死。

    战国名将到底和别人不一样,他立刻决定一切从简安排,于是大笔一挥裁掉一大半准备工作,所有事情压缩在十五天内做完,于是西条城内的家臣们就倒霉了,奉行众被调来帮忙,马迴武士也被调用,后来觉得这些家伙实在碍手碍脚又给退回来,又跑到谱代众那里抓壮丁,把谱代众折腾的yù仙yù死,这位辅政家臣所过之处一阵鸡飞狗跳,让人闻之sè变。

    八月十五,农历的中秋佳节,在rì本则被称作月见节,相传是仲秋十五夜月见祭事,平安时代的皇室与公卿喜好泛舟与河川、湖泊之上,举办声势浩大的饮宴,宴会上以萱草作为装饰,宴席之间的活动以和歌酬唱,博陆相戏,白拍子伴舞为主,宴会上还有糯米做的月见团子、里芋、枝豆、栗子等食物,另外这个时候还能喝到御酒。

    中秋之夜以赏月题材的和歌有许多,而且以当夜之月sè变化又分为多种叫法,比如中秋之夜云起而月隐被称作“无月”,中秋之夜有秋雨降下谓之“雨月”,俳谐以八月十四rì、十五rì、十六rì之夜分别被称作“待宵”、“十六夜”,以示对名月前后的爱称。

    今年的中秋之夜只有阿菊陪着他赏月显得倍感孤单,山本勘助整天忙的见不到人,山冈善次郎仍然沉迷在兵法的世界中,本多弥八郎也被山本勘助抓去做事,再加上吉良万松丸让不执勤的小姓回家于亲人团圆,让整个本丸变的空荡荡的。

    “阿菊,我们要上洛了,你开心吗?”

    “嗯嗯!阿菊好高兴!阿菊要感谢殿下!”这个问题已经被吉良万松丸反复问了好多遍,每次得到的答案总是那么的相似,阿菊就像一个有求必应的知心姐姐,只要吉良万松丸需要,她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阿菊真的很高兴,殿下应该为中院殿下准备礼物。”阿菊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罐子,罐子里盛满了千纸鹤,阿菊拿起一只千纸鹤,轻轻拉动纸鹤的头和翅膀,眼里泛着幸福的笑容:“殿下叠的千羽鹤,阿菊终于学会了呢!阿菊这此叠了一千零一只呢!阿菊想把这些千羽鹤送给殿下。”

    “诶?要送给我吗?可是千纸鹤的含义什么的……”吉良万松丸不自觉的就有点想歪了,他叠出千纸鹤完全是因为无聊所致,中世的rì本太苦闷了,不找点乐子要死人的,然后不知怎么就被阿菊给发现了,然后缠着他要学怎么叠千纸鹤,至于为什么被叫成千羽鹤他也不太清楚,千纸鹤被他胡诌了一个“比翼鸟”的诨名也不知有没有被接受。

    “是祝殿下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哦!殿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阿菊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让吉良万松丸觉得后脊梁骨有些发凉,于是果断揉着脑袋打起了哈欠:“说起来我有点困了呢!总之,早点休息吧!”

    “加乃!”吉良万松丸丢下再见两个字果断跑路,连小罐子都忘记拿了。

    中秋的明月将点点银光撒在她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更像一位月下祈祷的巫女,阿菊若有所思的望着狼狈逃去的小小身影,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殿下快快长大吧!京都有好些美丽的女子在等着殿下呀!”

    中秋的月见节在平淡中渡过,第二天东条城派来使者,富永备前守资広亲自出马,带着吉良义安的书信来访,西条城大广间内,吉良万松丸一目十行的将这封不长的书信看完,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兄长已经决定转投今川家了吗?”

    “是的!因为宝饭郡的国人转投今川一方促使主公做出决断,在下出来之前,主公曾祝福在下务必要请御屋形大人在其中辗转说合,我资広代表下吉良家拜托大人了!”富永资広一个大礼拜下去就不抬头了,看起来打定主意什么时候吉良万松丸答应,他什么时候起来。

    “富永殿还真是位坦诚的人啊!既然这样,就由本家代为辗转传递信息吧!”吉良万松丸略显无奈的答应下来,这么轻松就搞定差使,让这位下吉良家的家老欢天喜地的拜了又拜,带着好消息飞也似的赶回东条城。

    “说起来明明是我的愿望,为什么总觉得很别扭呢?”吉良万松丸苦笑了几声,晃了晃脑袋取来纸笔唰唰写下几行字,又把吉良义安的书信一并附上,把山冈善次郎叫来,嘱咐他将书信送往冈崎城太原雪斋处。

    中秋刚过,三河国迎来一场大范围降雨,为了以壮声势,吉良万松丸特命马迴武士客串信使,将几十封书信编发三河国,邀请三河奉公众一同上洛保驾奉公。

第34章 拜访中条家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雨后清秋真是一派别样风光啊。”漫漫山道蜿蜒曲折接连远处的幽幽群山,吉良万松丸拉着山本勘助站在山坡上,眺望这片湖光山sè的美丽景象。

    “馆主大人还是赶快赶路吧!臣下还有要事处理。”山本勘助苦着脸催促道,本来就忙的脚不着地,还被吉良万松丸硬拉来拜访三河中条氏,说是借着上洛的名义拉拢三河国人以壮声威,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发,跨过碧海郡深入加茂郡内的群山中。

    “知道啦!师匠还真是个缺乏情趣的人啊!”吉良万松丸小声嘀咕两声便催动座骑冲下山,山本勘助与马迴武士迅速跟上,只有山冈善次郎连忙驾着他的驽马小心翼翼的下山,但是总是追不上马迴武士。

    山冈善次郎吃这匹劣马的亏已经不是一此两次,虽然骑术shè术的水平很高,只是因为每次跑的最慢,就被马迴武士们私下嘲笑,这让山冈善次郎觉得很不能忍受,于是他在心中发誓:“混蛋!这此回去一定要把这匹马卖掉!绝不反悔!”

    不提山冈善次郎和那匹驽马的恩怨,吉良万松丸的队伍很快就来到拳母城,中条一族上下对这位几十年没有再来往的吉良氏家督到访感到好奇,因为前几rì有书信来往,吉良万松丸的来访也是意料之中,拳母城城主中条出羽守常隆亲自出迎,给这位贵客最高的礼遇。

    在室町时代,三河国在幕府的地位可以说十分特殊,幕府奉公众的机构架设基本等同于镰仓时代的御家人制度,只是把御家人参政议政权柄削弱,变成单纯的幕府直属武装力量,奉公众来自各领国的武家,有战功的国人家族。

    三河国内有四十家奉公众,基本上三河国内数得上名号的国人豪族都是奉公众出身,这些家族也不是世代都去幕府奉公,最近四十多年因为幕府权力衰退而逐渐断绝上洛的意图,一门心思扩大在三河国内的影响力,接着今川家的势力扩张,松平清康如彗星般的崛起与陨落,都对三河国的奉公众造成不小的打击。

    说起三河中条氏,也是鼎鼎大名的武家,家系出自著名的小野朝臣一族,从奈良时代开始就活跃在历史上,初祖里最有名的小野妹子,平安时代先后被三次排入六歌仙、三十六歌仙、女房三十六歌仙的小野小町,还有被称作“野宰相”的小野篁等名人。

    平安时代,小野篁的子孙武藏守小野孝泰武蔵国下向,其子小野義孝移居武蔵国南多摩郡横山,因苗字改为横山氏并传出诸多分支,源平时代著名的武家中条家长就是中条家的最有名的武家,中条家长之父中条兼纲在源赖cháo举兵时率领郎党从军,并在源平合戦、奥州合戦中立下功绩。

    中条家长因为其父祖一代跟随源义朝,源赖cháo起兵而被推举为左卫门尉,在承久之乱中与大江広元担任镰仓幕府留守役而获得尾張守护、三河高桥庄地头一职,嘉禄元年担任评定众获得従五位下出羽守,直接参与制定镰仓幕府著名的法令《御成敗式目》,和田合戦中横山党嫡流灭族后,中条氏在北条氏的支持下获得了横山党一门惣领的名份,从此名动天下。

    远祖辉煌到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中条氏的近祖也一点也不差,是为创立中条流兵法的中条出羽守长秀,中条长秀曾拜在念流开山祖师念阿弥慈恩门下成为“念流十四哲”之一,后来以中条氏家传的剑法与念流相结合创出中条流,在室町时代的地位十分崇高,被历代幕府将军所看重。

    中条家还有一个很著名的的分家富田氏,在糅合室町时代兴起的另几个流派的jīng华后,以中条流为基石创出富田流兵法,在北陆、近畿一带名气极大,也是能与名扬东国的香取神道流相媲美的著名流派。

    中条氏在幕府奉公众内地位一直都很高,因为世代担任评定众而被称作中条判官,后来中条家因为被人称“万人恐怖”的足利义教盯上,寻了错处罚没高桥庄三十六乡年共高打三万六千贯的知行领而家道中落,不过他家的运气不错熬到重新崛起的一rì,不但拿回罚没的家领,还重新担任幕府的评定众。

    随着幕府的衰微,他们家也陷入了不可逆转的衰退,天文二年(1533年),也正是这位中条家的家督中条出羽守常隆带着自家的家臣郎党,与侵占他家领地的松平清康再井田野打了一场合战,合战的结果不言自明,被松平清康狠狠修理一顿的中条家差点连裤衩都输出去,退回拳母城龟缩不出从此一蹶不振,加茂郡二十几个乡的领地也中条氏说拜拜。

    或许是被松平清康打怕了,也可能这位中条家的家督已经被吓破胆了,这一缩就是十几年,无论是今川家打来还是织田家打来,这位顽固的中条出羽守都龟缩不出,像一个守旧的可怜虫,企图用这种方法保住家业,但是他这么做有用吗?吉良万松丸十分的怀疑。

    一通公式化的客套过后,吉良万松丸果断提出邀请中条常隆共同上洛奉公扶持幕府,不出所料,顽固的中条出羽守常隆拒绝上洛,自从将军家败落之后,三河国的奉公众已经几十年没上洛奉公了,无论公方如何催促也无法阻止他们守住家业的决心,这位出羽守也是如此,振兴家业夺回失却的加茂郡领地是他毕生最大的梦想,上洛奉公?他从来没想过。

    “顽固的家伙!脑袋僵化的像大理石一样!难怪后来没听说中条家有什么出息!一个笨蛋家督害死全族人啊!”眼看嘴皮子快磨破了仍然毫无效果,吉良万松丸果断决定起身告辞,当他一脸晦气的就要走出大广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吉良殿请等一下!”

    “老顽固想通了?”吉良万松丸心中暗喜,不动声sè的转身看过去,这位年过四旬就已鬓发斑白的中条出羽守常隆,叹了口气说道:“请理解本家不能随吉良殿上洛奉公的苦衷……”

    “我能理解!出羽殿还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吉良万松丸早晨匆忙起床只吃了两个饭团,骑着马颠簸一路又枯坐了一个时辰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于是干脆打断他绕圈子的无谓举动,意思是说小爷事情很忙,没功夫陪你绕圈圈玩。

第35章 中条家少主

    “好!吉良殿真是个直爽大度的人,那么在下就把犬子秀隆拜托吉良殿了!”中条常隆唤来一名五官端正少年跪坐在他身旁,少年身穿一套简略吴服,头发扎起来做成东国的常见发式,年纪不大脸上的稚气尚未脱去,看起来也刚元服没多久,一丝不苟的跪坐着听候他父亲的指示。

    “弥藤次!以后你要跟着吉良殿去幕府奉公,记得千万不能堕了我中条家的名头,记住了吗?”中条常隆突然一改刚才病病怏怏的样子,说起话来如洪钟大吕中气十足,似乎整个人在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又变的伟岸起来。

    “是!父亲大人!我中条弥藤次秀隆一定不会堕了我中条家的威名!”这个名叫弥藤次的少年说话很有条理,从跪坐的姿态表情动作来看,也是一位经过家族礼仪熏陶的贵胄子弟,当然最让吉良万松丸在意的还是他的幼名,听到这个幼名他就明白这位中条出羽守的打算。

    弥藤次是中条家自中兴之祖中条頼平开始使用的通用的幼名,这个出殿吉良万松丸曾在《吾妻镜》里读到过,还活过镰仓大乱的武家名门每一个都是了不起的家族,中条家也是如此,一直顽强的保持着传统,这种jīng神令人赞叹。

    这位中条秀隆似乎没有丝毫怯场,直起身子转向吉良万松丸恭敬的拜服下去:“中条弥藤次秀隆参见吉良殿下!”

    “中条殿不必多礼!你我皆是公方殿下之臣属,往后同殿为臣,也请中条殿多关照。”两人虽然彼此客套着自也是心知肚明,吉良家是奉公众首领,亲掌五番奉公众之大权,而且还是足利将军家排名首位的一门众,中条家顶天了也就是一个番头,两者是上下级关系。

    在三河国内的地位更是差距颇大,吉良家衰退后的领地大致与还没没落的中条家相当,但这种均势没保持多久,十几年前中条家被松平清康打下去后简直惨不忍睹,不但丢了自己的被官三宅氏、铃木氏、那须氏、阿部氏,连支配三百多年的高桥庄都变的有名无实,无论是幕府还是三河国内都无法与吉良家竞争,除了成为吉良万松丸的被官逐渐转为家臣,他没有其他办法。

    在中条出羽守常隆看来,吉良万松丸这次来访是逼迫他站队,要么进入吉良家的阵营,要么就等着被吉良家打击,两吉良家要倒向今川家的消息虽然没传出,但是中条常隆这种地头蛇早就发觉冈崎城的异动,对幡豆郡的防备完全撤除,上下两吉良的家臣频繁来往冈崎城,这么明显的事情也就外来户织田家还蒙在鼓里。

    因此中条常隆想抻量吉良万松丸的真实心思,然后再把他嫡子叫来对着吉良万松丸大礼参拜,其中的含义无非就是托付家业,我把嫡子都送过去了,以后中条家就和吉良家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您就看着办吧。

    虽然没能获得中条家百分百的支持,不过此行的目的还是达到大了,带着满意的答复吉良万松丸又和中条家的父子闲扯一会儿,约定了上洛的rì期以及各项准备,就匆匆离开拳母城。

    刚出拳母城才发觉山冈善次郎没跟上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迷上中条家的兵法非要临阵磨枪学几手,对这个极品一门的行为,吉良万松丸真是哭笑不得,叫上几个马迴武士硬把这家伙擒拿回来,他那匹劣马到是十分晓事,看到主人被架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就跑到大队人马的尾巴后面等着了。

    踏着崎岖的山路回返,一路上打酱油摆出思考姿态的山本勘助终于说话了,一上来就撂下一个消息:“武田家战败了!这个消息一直被武田家极力隐藏了近一年,不过还是被本家探知到。”

    “纳尼?战败?什么合战败的?”吉良万松丸有些惊诧,从他出生起就听着武田家有个战无不胜的军学大师武田晴信的故事,山本勘助最喜欢讲武田家的军略,顺便还把武田信昌、武田信绳、油川信恵这父子三人的恩仇史给扒了一遍,以此告诫吉良万松丸要小心处置子嗣问题。

    “我当时才六岁啊,立嗣的问题这么早讲真的没有问题吗?”想起那段历史,吉良万松丸就不寒而栗,看向山本勘助的眼神也变了,弄的这位战国智将一脸莫名奇妙。

    “武田家传来了久违的战败消息,这是一个迟来的消息,被武田家掩藏了近一年,但是最终还是传遍了东海道,说起来显露这个消息的就是武田大膳殿的姐夫今川治部殿。”山本勘助又开始感叹这姐夫和小舅子的之间的黑历史。

    自从今川义元和他小舅子武田晴信联手玩了他岳父武田信虎一把之后,手中有牌的今川义元就利用这个优势卡的武田晴信yù仙yù死,不但要赡养岳父的钱粮经费,还几次邀请武田晴信攻打北条氏康,只要武田晴信说个“不”字,就立刻威胁他“放你爹回甲斐”,这可武田晴信害惨了,只能苦着脸跟着姐夫去打北条。

    所以后来河东一乱闹到最后,武田晴信就跳出来说别打了,咱们坐下来议和吧,打来打去没有他武田家一分好处,还没事被自己无良姐夫拿“放爹”恐吓,这rì子过的太不爽了,于是三国同盟的苗头早在几年前结束的河东一乱前就萌发了,武田晴信在其中做和事佬总算让昔rì亲戚今rì冤家的今川、北条两家坐在一起和谈,然后才有了三国同盟的故事。

    对于今川义元坑武田晴信一把的行为,吉良万松丸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三国同盟里的三个家伙没一个简单的,他更关心这个战败的消息,仔细听山本勘助的介绍果然对的上号,暗叫一声:“这不是传说中的上田原合战吗?”

    虽然那段历史已经模糊不清,可是一些细节他还知晓一些,武田晴信曾经两度败于村上义清之手,不但两次栽倒在同一个对手之下,而且两次都还是以惨败收场,这成为他一生之中唯二的污点,至于后面怎么又打胜了村上义清他就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依稀记得最后是真田幸隆立下了大功。

    “武田家终于战败了?那个武田家的英明的家督,似乎也不像宣传的那样战无不胜的啊!”因为武田信虎被放逐的惊人事件,让武田家开启了一场耗时长久的大规模宣传,“人是城,人是砦,人是垣,人情是朋友,仇恨是敌人。”的这个口号也是这个时期传播出来,三河国距离信浓很近,武田家的宣传他们也都略有耳闻。

第36章 武田的消息

    “嗯!羽林中郎将殿也是一位知兵之人,臣下在信浓放浪诸多时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确实是一位武勇超凡的武家!”山本勘助说的这个羽林中郎将就是村上义清,羽林中郎将是左近卫少将的唐名,早在大永七年,村上义清二十七岁时转任左近卫少将,天文五年昇叙正四位上左近卫少将。

    他的母亲是三管领家斯波氏的家督斯波左兵督义宽的女儿,村上氏祖上是清和源氏一脉,信浓源氏本身的名气也很大,在建武年间被足利尊氏亲口认定为信浓总大将,论起官途比不断宣传造势的武田家还要高,在室町时代也是信浓非常有名的武家。

    吉良万松丸不奇怪武田晴信会输,他还记得上田原合战似乎损失了一些武田家的名将,是武田家抹不去的黑历史之一,只是没想到他会失败的这么惨,甚至远比他记忆中败的还要厉害。

    “板垣信方、甘利虎泰、才間河内守、初鹿伝右衛門等人战死,直属武田家本阵的横田高松、多田满赖,原虎胤等人负伤,村上军势一度打到武田家的本阵,武田晴信本人也被砍了几刀,最后还是工藤祐长,马场信房的拼死阻击,这为武田大膳只能命丧上田原了。”山本勘助对于这个战果也是啧啧称奇。

    “战死多少人?”

    “此役武田军共战死一千两百人,难怪武田家把消息瞒了一年多,原来是元气大伤了。”山本勘助咂了咂嘴,对这个数字只能摇头叹息。

    武田信虎只待也不是没有败过,早年武田家内油川信惠之乱,后来今川氏亲大军攻入甲斐就败过好几次,只是没有一回像这次败的那么惨,八千军势当场战死一千两百多人,负伤的超过一千五百人,其中三分之一在短短的半个月之间陆续死去,活下来的伤员又有一半永久失去作战力,几乎人人挂彩这不是沉重的打击吗?

    “为什么都过了快一年了,这个消息才传过来?难道只是单纯的想掩盖这场惨痛的失利吗?我觉得不太像啊!”吉良万松丸觉得很奇怪,败的那么惨已经有些出乎意料,怎么又会掩藏一年才爆出这个消息,武田家在这一年里到底做了什么?以历史上武田晴信的评价来看,他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确实如此,去年夏天武田大膳殿出阵诹访,在塩尻峠打了一场合战,将入侵诹访的小笠原信浓守长时击败,安定了陷入混乱的南信浓国。”

    自从天文十一年六月,武田晴信突然翻脸联络诹访氏的支族高远赖继,一同联手攻入自己妹夫诹访赖重所领的诹访郡,没想过自己这个大舅子会突然翻脸无情的诹访赖重,根本挡不住两路夹攻,只得在武田晴信的调略下于第二个月就开城降服。

    然后这位可怜的诹访家家督,连同新婚一年的妻子祢祢一同被带回甲府单独关押,只用不到一个月这个诹访家的末代家督在悲愤和怨恨中死去,不过有传闻这是武田晴信授意害死诹访赖重,只不过传闻多有不实之处因而未被采纳。

    因为诹访郡被征服后,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也就没了作用,祢祢在第二年就在软禁之中抑郁而死,武田晴信为了把诹访郡领地收入囊中,又特意娶了妹夫诹访赖重的庶女诹访御料人为侧室,并于两年前诞下子嗣并让其继承诹访家的家业,至于亲外甥诹访寅王丸的命运无人知晓。

    这位御料人生于享禄三年(西历1530年),和武田晴信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些失去土地的诹访国人可不管这些,为了抹黑武田家特意编造出许多可笑的谣言中伤武田家,其实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武田晴信的做法是有些过分,甚至带着超脱情理之外的冷酷无情,但要是想到他的xìng格也就不觉得多么奇怪,为了领土扩张总是引诱盟友落入圈套,与武田晴信一通合谋的高远赖继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高远城成了伊那郡郡代秋山虎繁的居城。

    对于盟约天然蔑视以及善于把握人心的特点让他在许多合战中无往不利,这个端倪早在现在已经出现,不过他还未完全成长为那个甲斐的枭雄,在村上义清以及越后之龙面前遇到了障碍,随后他又转而撕毁盟约对今川家动手,撕毁与织田家的盟约进攻三河等等行为也为他的xìng格做了最好的注解。

    “武田京兆殿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当年臣下也曾在甲府和信浓见过信虎殿,武田家的武士在他的率领下真是一只虎狼之师,只是不知今rì在这位武田大膳的手中会是怎么样。”山本勘助的表现让吉良万松丸有些意外。

    在他记忆里有关后世的描述,山本勘助应该和武田信虎有些仇怨,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并没有这种想法,以左京大夫的唐名京兆尹称呼武田信虎显然是出于尊崇之意,了解山本勘助的他知道这是对武田信虎军略十分推崇的表现。

    跟随山本勘助学习几年,他也知道山本勘助的教课方式,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可是信虎殿下被放逐的原因似乎是残暴嗜杀,还有偏爱次子要废长立幼。”

    “这是一个yīn谋。”山本勘助冷笑一声,解释道:“这事发生的时候,臣下恰好在朝比奈丹波守元长门下就食,也从元长大人那里得知了一鳞半爪,天文十年五月武田京兆殿出阵佐久郡时,武田家的使者就已经来到骏河做客多时了,武田家的使者与今川家讨论追放武田京兆殿后的善后事宜,武田京兆殿不断清洗国人众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甲斐的国人,他们要把他放逐出去换一个新的家督。”

    “这原来是yīn谋啊!”听到当事人的解释,吉良万松丸也不觉得特别惊讶,撇撇嘴说道:“武田京兆殿为了加强统治而残杀许多身份dú lì的家臣国人,引起上下的反感和恐慌,于是联手嫡子武田大膳大夫晴信发动放逐是吗?这似乎与六代公方殿下的遭遇如出一辙啊!”

    “是的!确实如出一辙!馆主大人的成语用的非常好!大河内但马殿对您的教导十分用心啊!”山本勘助夸奖了一句,“下克上,无论他们努力的做出多少美化,都无法掩盖下克上的事实,武田晴信放逐了父亲,武田国人放逐了国主是一群洗不净罪孽的叛逆。”

    “他们能放逐一次,就能再放逐很多次,武田晴信难道不担心打败了会被放逐吗?比如传闻中武田京兆殿一直很偏爱的武田典厩殿。”吉良万松丸不无恶意的揣测道。

    “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也会因此负担更大的压力吧!臣下以为武田典厩一定不会配合他们,毕竟放逐一次就已经成为‘逆臣’,再放逐一位家督无论如何辩驳也是没有用的,甲斐国人将会失去身为武家的名誉,失去名誉的武家只有灭亡。”山本勘助看着远处的茫茫青山和几缕阳光落下的阳光,目光平淡的回答道。

第37章 神社的偶遇

    站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猿投山脚下,山本勘助对吉良万松丸介绍道:“三河的神社有很多,但是我等武家供奉最多的还是猿投神社,来到加茂郡就一定要来猿投神社,馆主大人也一起登山一览吧。”

    顺着山本勘助用指点的的方向,果然可以看到森森青碧的群山之间可以看到红sè的鸟居,那就是三河国的三宫的猿投神社,也被称作狭投神社。

    一宫是指地域之中社格最高的神社,通常被称作一宫者,多指令制国之一宫,虽无规定一宫选定基准的文献资料,但有作为半官方社格的机能,社格次于一宫之神社称为二宫,再次之者称为三宫,少数令制国还会有四宫和五宫。

    踏着通往猿投神社的参道,自古以来大寺神社的道路都是最好的一个等级,即便是远国的大社也不会比近畿的街道差许多,在三河国众多神社内主要有四大神社,他们被评为四宫,其中一宫砥鹿神社,二宫知立神社,三宫猿投神社,四宫石卷神社,这四社之间到底怎么平衡谁是一宫的问题他没有兴趣关注,这次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登山客游览一下罢了。

    越过神社前的鸟居,就迎来神社大祝亲自相迎,在神社的大祝很热情的招待下,吉良万松丸等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在神社里简单的用了些糕点,就随着大祝游览社内的风物,作为乡土神社级别的猿投神社其实规模很小,看起来还不足本证寺的十分之一大小,三三两两的几间屋子里祭祀着那个《古事記》和《rì本書紀》里才会出现的传说人物。

    主祭神是大碓命,又名大碓皇子,这位大碓皇子是第十二代景行天皇的儿子,据说很倒霉的死在猿投山中,原因是中了蛇毒身亡,然后这做神社就在仲哀天皇时期勅愿建立,对于这种神神道道完全不靠谱的传说,吉良万松松丸向来是敬而远之的,这次只是简单的参拜一下木雕的塑像寄送几贯永乐钱便了事。

    对于祭神他不代关注,不过猿投神社内典藏着历代公卿,武家奉纳的许多东西,比如太刀,铠甲,尤其令人惊讶的是,里面还有《chūn秋经传集解》,《论语集解》,《史記集解》等重要书籍史料。

    最离谱的是竟然还有李世民亲自撰写,唐朝刊印版的《帝范》,以及武则天亲自撰写的《臣轨》,另外还有南北朝时代的《文选》,白居易的《白氏文集》等名籍,典藏书籍多来自唐朝,也从侧面看的出这座神社的年头是够久远的。

    “据说加茂郡名字的又来是因为贺茂御祖神社的社领而得名,神社的大祝还是位苗字贺茂的中年人也不知道与京都的贺茂氏有什么关系。”吉良万松丸对这个总是挂着一脸谄笑的神社大祝很反感,觉得他一点也没有社祝的样子。

    在吉良万松丸的催促下,这个拜神会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看着贺茂大祝意犹未尽的样子似乎与山本勘助聊的很愉快,不过他并不关系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现在只想着赶快回去洗掉身上的灰尘和汗水,额前的刘海全都粘连在额头上,这感觉实在是要命的很。

    才雨过天晴不到一天,大大的太阳就把酷热的高温带回来,沿着山道下山的时候,就听到山冈善次郎对着他小声抱怨:“这么热的天骑着马走了一上午,茶没喝几杯就跑到这个三宫拜神,真的没问题吗?不过话说回来,热田神宫似乎也只是三宫,但是却十分有名,这真是很奇怪,也不知这些社家到底怎么评定的一宫制度的啊!”

    山冈善次郎都牢sāo满腹,跟在后面的马迴众自然也是叫苦不迭,在这大热天的骑马出去本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刚才还想着留在大社里和漂亮的小巫女加深感情,这会儿又被热成水兔子,就差伸着舌头吐气了。

    走下山沿着猿投神社的参道向南行走,恰巧碰到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迎面而过,为首的几名nǎinǎi自身穿吴服腰胯太刀,二十多骑与吉良家的马迴众一样全部着马,两支队伍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就檫身而过,看起来也是来猿投神社参拜的,只是面相很生不知是三河哪一家。

    吉良家的队伍很有礼貌的驻马山侧等待上山的人通过,直到这群上山的人逐渐隐没在参道中,山本勘助才说道:“他们是加茂郡大给松平家和泷脇松平家的人,这两家是松平家加茂郡内压迫中条家的主力,中条家丢掉的二十多个乡被这两家分走大半。”

    “噢!那个据说活过三十岁就能一统天下的松平清康一族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松平家自称是贺茂氏的后裔是吧?”吉良万松丸忽然想起一则关于后来德川家康改苗字的趣闻,自称源氏的德川家康改了个新苗字德川氏,先是自称藤原氏支族德川氏后裔,到了后期又自称清和源氏新田流庶流世良田流的末裔得川氏入赘松平家的后裔,其中的猫腻实在是耐人寻味。

    “是的!松平氏确实是京都贺茂氏支族,松平信光曾担任幕府政所執事伊勢貞親的被官,在应仁之乱爆发前一年受伊勢貞親的委任,前往三河国协助三河守护细川成之,管理额田郡国人一揆打击后的公方御料所,以此为基础建立岩津松平宗家。”山本勘助言简意赅的介绍下松平家的概括,让吉良万松丸立刻对这个神秘的松平家有了明确的理解。

    吉良家上下对于这个降而复叛的松平家十分不齿,甚至在家内都没人愿意提他们,但松平家不长的家史他也大略了解过,明応二年(西历1493年),中条家及被官对岩津松平家发动了井田野合戦,结果以四千对两千反败给了松平家,从那以后中条家就陷入了衰退。

    永正五年(西历1508年),今川家军代伊势宗瑞率大军攻击岩津城,最终因为远征三河师出无名且后勤补给困难师老兵疲,被笼城死战的松平长亲联合八名郡的户田一族联手夹击而败,这个伊势宗瑞就是后北条家的初代家督北条早云。

    虽不能因为击败老师远征的北条早云就证明松平长亲具有堪比北条家初代家督的能力,但是这也绝对是值得松平家夸耀的资本,吉良家上下很不喜欢松平一族,但这还不会影响吉良万松丸的判断力。

    对于这个问鼎天下的家族又怎么可能不重视,遗憾的是松平氏内部的情况很复杂,虽然还有几家仍然从属下吉良家,但这一族内部却鲜有什么新闻传出,而且松平宗家对曾经一度臣服过的旧主吉良氏毫无旧情可言。

    吉良万松丸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松平家确实是贺茂氏出身,还有尾张的织田家是忌部氏出身,诹访郡的诹访家,还有九州的阿苏家,这些都是宫司大祝家出身,却能以下克上夺得领地,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吉良家一般都是参拜自家的御刃八幡宫,很少去其他神社参拜,对于这些大祝或宫司出身的武家没什么好感,更谈不上多少交情,比如这次就没有卖尾张的织田家的面子,就让织田信广很是恼火。

    “馆主大人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山本勘助冲着一脸兴趣索然的吉良万松丸笑了笑,望着天边的斜阳:“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个时辰,我们要快些回去,不然但马殿又要埋怨臣下了。”

第38章 三河奉公众

    受吉良万松丸宣布上洛的消息影响,许多三河国人都有不同的态度应对,比如中条家派出家督继承人跟随上洛,就让三宅、铃木等昔rì被官也纷纷决定派出家中一门众上洛,一时间吉良家上洛的消息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但是诡异的是冈崎城的今川方与安祥城的织田方却十分寂静,似乎对这个消息不为所动。

    每旬一次的小评定会再开,下吉良家的鼎立的支持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东三河的奉公众大多都派出一门众跟随上洛,少数武家因为子嗣问题也派出亲族和谱代一族陪同,短短几rì之间三河国内就有三十多家奉公众表示上洛从军。

    随后吉良万松丸正式宣布大河内信贞担任西条城代,家内大政由一sè尧直、山冈尧元、巨海尧纲、高桥政信、小笠原安元、小笠原広重、江原政秀等人共同合议,合议终止rì为吉良万松丸回返之rì,这一条是大河内信贞强烈要求添加的,对于他来说这个意义不是很大。

    吉良家的家臣团纷纷表示支持,家内的随行人员很快确定,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悄然之间聚集起来,其中的人员组成来自遍布西三河的豪族,这支队伍里有约有一大半的武家自备马匹,每一个人都有一套铠甲,武器以太刀,长枪,丸木弓为主,虽略显杂乱但战力却颇为不俗,不是一门就是谱代一族,还有自己的亲信,在镰仓时代这就叫做郎党。

    东三河的声势要略显单薄一些,一共赶来两百来人,无论是自备马匹的持有数量,还是武器装备的jīng良程度都要差西三河武士一小截,两厢一比让东三河的武士感到十分羞愧,气势也变弱了许多。

    吉良万松丸从中挑选一些忠诚干练的武士进行提拔,其中一sè五郎左卫门直高作为吉良一sè氏的一门众被委任为足轻大将,同样被任命为足轻大将的还有大河内信贞的侄子大河内国纲,将西三河武士分为六个番队,每番队定员五十人,两人分别掌管三番一百五十人。

    东三河的武士也设立两个足轻大将,分别为设乐小四郎贞通,菅沼弥三右卫门定直,这两人担任分别掌管两番一百人的队伍,设乐贞通是富永设乐氏的一门众,如果没有吉良万松丸横插一杠子,未来他应该成为德川家的重臣,因为和宗家富永清広一脉关系疏远,被富永清広给推到吉良家的阵营里来。

    菅沼定直是田峰菅沼惣领家的一门众,大谷城城主菅沼大膳亮定広的三男,菅沼定盈那一系的野田菅沼氏是它的分家,这两家分别代表了东三河亲下吉良和亲今川两派的人马,两人分选各自势力的时候也能从中得到体现,比如险些灭族的田原户田氏的户田胜则,担任足轻番头,他就归属与设乐贞通的阵营里。

    相比之下西三河就要好的多,除了松平家依然故我的没有反应之外,西三河的主要势力上吉良家与中条家达成一致,三宅氏的三宅正贞、三宅重安、山田兼贞三兄弟,还有寺部铃木氏的铃木重次,小原铃木氏的铃木重爱,则定铃木氏的铃木重时等人。

    除了三宅氏因为松平清康的连续打击,一门众凋零的不成样子只剩他们三兄弟,相对强盛的铃木氏却没有排除自己的嫡流,无论是酒吞铃木氏,还是足助铃木氏都没有派人直接参与,反而让不太重要的分家寺部重次,小原重爱带着几十名铃木家的家臣追随上洛,因此这两支家族也被边成两个番头。

    吉良万松丸命令足轻大将一sè直高、大河内国纲、设乐贞通、菅沼定直分别统率各番头做基本队列训练,参照的练兵方式与吉良家直属的八百足轻相同,常备足轻正式命名为西条备,由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伊奈忠家、加藤教明分别担任足轻大将,各自统领两百人。

    山本勘助最近很忙,根本没时间训练这支新军,吉良万松丸只得让西条备暂时调过来与五百三河众一通训练,他的本意是让双方互相促进形成良好的发酵,使得这五百人逐渐融入到吉良家的体系内,但结果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甚至还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双方刚一接触就爆发几次小规模冲突,幸好因为管理及时将苗头掐灭,但是双方的对抗心里却很强,西三河的国人众相对好一些,因为中条秀隆与三宅、铃木两家主动的靠拢,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东三河的国人就很麻烦,八名、宝饭、设乐、渥美四郡的人相互不统属,而且有许多东三河国人对两名足轻大将的任命很不满,搞了半天都是设乐郡的人,这可怎么行。

    为了平息内部的纷乱和怨气,吉良万松丸让西条备与奉公众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团体对决,以不着枪头的长柄作为武器,前端包裹一块塞满生石灰的小布袋,用模仿合战的方式展示各自的武勇,这些三河奉公众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叫嚷着:“总之一定会优胜!万胜!”

    还有些人别有用心的叫喊着“让吉良屋形大人看看俺们三河武士的力量!”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口号,他们的表现很快激怒了西条备的武士,渡边高纲怒吼着跳出来声明先一骑讨,设乐郡作手奥平家的奥平贞行跳出来应战,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在地,渡边高纲的武勇完全出乎意料的强大,一下震醒了还在做白rì梦的三河奉公众,原本信心满满的他们也开始掂量那胜率占几分。

    “一骑讨的jīng髓在于打击士气,镰仓时代被逐渐遗弃的‘糟粕’看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吉良万丸坐在本丸的二丸小天守的顶层眺望下面的战斗,今天他的心情非常好,穿了一件请便透气的丝制直垂,捧着一杯碧绿的清茶淡淡的品茗,在他身旁跪坐着阿菊不时的为茶杯添水,他喝的不是传统的抹茶,而是明朝流行的煎茶,抹茶太苦茶道规矩太多,不适合轻松氛围下品尝。

    至于山冈善次郎那个笨蛋,自然不能留在这里碍眼,被他早早的打发到下面去兼职裁判,看他在下面举着鼓槌兴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出所料,与西条备这等训练五年的jīng兵相比,奉公众号令不一军心不齐的弱点就暴露无遗,面对西条备的枪林直接演变成一窝蜂的乱冲,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乱冲根本就是找死,还没坚持三分钟就被西条备打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第39章 财政的难题

    铛铛铛!

    挂在二丸角落里的小小铜钟敲响,意味着这场亲切友好的切磋就此结束,三河奉公众彼此看着己方满身石灰的丑相,一个个像斗败了的公鸡,再也不见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在吉良家的马迴武士的驱策下,被撵到三丸的水渠旁盥洗留在身上的耻辱标记。

    “馆主大人的想法非常好!想必东三河的武士一定开始掂量自己的地位了吧!”山本勘助香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他身旁,差点把吉良万松丸吓的把杯子扔他脸上,“师匠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走路都不带出声的啊!”

    “可是臣下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啊!这一点阿菊可以证明。”山本勘助也学他的样子摊摊手,把吉良万松丸差点气晕过去,转脸看向阿菊,后者竟然冲他微笑着点头,“点头的意思到底是有还的没有啊?”

    山本勘助走到他旁边盘腿坐下,阿菊赶忙取出一只干净的茶杯添满茶水递过去,这家伙很不客气的接过茶杯慢慢喝了几口,胡子翘了两下露出满足的神情,悠然说道:“真是好茶啊!说起来馆主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还在纠结糟蹋他煎茶的吉良万松丸一愣神,满脸问号的看着他:“什么准备好了?”

    “上洛的费用支取啊!西条备、马迴众、侧近众,三河奉公众加起来可是足有一千六百多人!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一次上洛之行,这么大的规模没有前例可循,而且上洛的费用支取,粮草消耗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个问题馆主大人一定有想过的吧!”山本勘助理所当然看向吉良万松丸,后者也毫不示弱的和他的师匠对视着。

    “……眼睛好疼啊!要流眼泪了啊!马鹿野狼!”吉良万松丸又一次耻辱的败给了山本勘助,颓丧的想道:“两只眼睛瞪不过一只眼睛!难道我注定无法打败亚麻摩托看死鸡的吗?”

    “无论如何这件事就拜托馆主大人了!”山本勘助品口清茶,又嘱咐阿菊有空教教他煎茶之道,才施施然走出小天守。

    “这老头一点都不尊重我!混蛋!混蛋!”吉良万松丸抓起麻薯团子狠狠的发泄心里的郁闷,好好的心情被山本勘助搅坏掉,偏偏还对他无可奈何。

    “可是山本殿下是一个好人呢!”阿菊好像很开心的为他的茶杯添水,一脸崇敬的望着走入二丸的山本勘助,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是山本殿下让本家的家业越来越兴旺了呢!城下町的町民们十分热爱这位和善的老者!阿菊也是!”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吉良万松丸抱着麻薯躲到一边画圈圈,泪目着腹诽道:“明明是我的功劳啊!是我!为什么大家都在说看死鸡!这不科学啊!”

    试合结束后,又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那个名叫奥平贞行的武士自觉一招被渡边高纲打倒是一件令人耻辱的事情,于是又拦住他声称再来一次一骑讨,渡边高纲也不知怎么想的当众答应下来,结果奥平贞行又一次华丽的完败,比上次强一点起码坚持了五个回合。

    战败的奥平贞行非但没有心服,反而再次爬起来发出新的挑战,渡边高纲只能一次又一次击败他,屡战屡败的的奥平贞行似乎和他卯上了,死不认输的一次次挑战,又一次次被打倒,最后就连渡边高纲也烦了,直接把奥平贞行的素枪劈成两截,才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

    这件事情之后,奥平贞行多了一个外号“作手蛮牛”,形容这个奥平贞行像一头偏执的蛮牛锲而不舍的坚持下去,不过看起来奥平贞行并不以为耻,大概觉得称呼他为“蛮牛”是一种褒义的奖赏吧。

    渡边高纲的“枪半藏”之名也越来越响亮,甚至有些人私下称呼他为“三河八郡第一枪”,与三河的土鳖武士相比,祖上曾在京都修习兴福寺、延历寺枪术的渡边一族,显然要比这些庄稼把式强的多。

    三河的奉公众也由此对吉良家的武士心服口服,马迴众人人备马,超过半数都会流镝马shè术,因为吉良家自己就有家传的流镝马术,配下家臣小笠原氏也有家传弓马术相传,所以武士的基础素质要远高过三河奉公众。

    再有西条备的强大战斗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让三河的武士们对吉良家的评价无形中上升几个层次,尤其训练这支备队的山本勘助更被称为三河名将,让本来武名不显的上吉良家全面压住下吉良家的声势。

    吉良万松丸又要发愁了,虽然秋收的年贡颇为不少,但那一万八千八百贯文他不能拿走,维持西条领的运转,正常的粮食消耗,即将出阵安祥城的军费以及战后的封赏都要从这里出,他最多也就抽出三千贯文鐚钱。

    三千贯文鐚钱够什么用处?至多也就能买来三千多石粮食,可一千六百多人的吃穿用度,训练的经费、武器装备的折损费用、俸禄的发放、上洛要奉纳给朝廷,幕府的献料等等费用,都要耗费大量的钱物,三千贯文永乐钱或许还行,鐚钱就省省吧。

    “开内库吧!”吉良万松丸叹了口气,不动内库是肯定不行的了,但是真动了内库他又心有不甘,说起来这是吉良家自初祖新御堂殿吉良长氏时代就修建的,只是在霜月sāo动与足利尊氏起兵倒幕这两次动用过内库储藏,最近一次动用内库还是应仁之乱与下吉良家的战争,前后已经过去八十多年。

    “看来我吉良万松丸要做一次不肖子孙了!”在天守阁默念几句抱歉,叫来山冈善次郎与一sè四郎,一sè四郎是一sè尧直的嫡子,被他父亲直接派过来做吉良万松丸的侧近众,因为这个问题还让山冈善次郎哀怨了好几天,不过身为同族总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sè四郎、山冈善次郎跪在他面前挡住去路,苦苦哀求道:“馆主大人!您真要打开内库吗?可是本家已经多年没有开过内库了啊!”

    “好了!你们都给我起来!本家上洛奉公需要钱粮,没有钱你们吃什么?武士没有吃的还是武士吗?”吉良万松丸无奈的叫侧近众把他们来拉起来,再三保证道:“这次只支取上洛的费用,绝不会多浪费一文钱,听明白了吗?”

    “是!臣下明白!”他们俩对视一眼只能苦着脸跟他走向内库。

    PS:今天小区线路改造,一直停电到16点,所以来晚了,抱歉!

第40章 特别的誓言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葛衣麻鞋老者盘坐在内库门前,目视吉良万松丸良久,才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希望馆主大人能够信守承诺!这次就当您是为了本家家业才借出用度!请务必要记住我吉良家的法度,即便身为家督也不可忘却!”

    “我万松丸一定铭记于心!”吉良万松丸轻吐一口气,心道总算被挺过这一关,老者示意跪坐在一旁的一名中年男子,后者立刻起身走过去打开内库。

    吉良家的内库坐落在本丸最偏僻的角落里,周围的被回廊和树林遮挡住,除了常年落锁的内库外,也就只有一座小木屋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小木屋的主人就是这名老者,吉良万松丸的叔祖吉良义富。

    而那名中年男子名叫吉良义明,是吉良万松丸的亲叔叔,本已别出到吉良一sè氏做家督继承人,后来因为一sè尧直出生后又返回本家做了吉良义富的养子,吉良家历代都有一支始终守卫家中的内库,原本还有些一门和陪臣也守在这里,只是因为吉良家的凋零先后衰败,随着战国时代来临,人心渐渐浮躁,没有多少人愿意守着一座常年封锁的内库。

    每年吉良家都会例行往内库存入一笔价值几百贯到几千贯不等的存款,这是足利义氏建造西条城之初订立的传统,本意是作为足利氏未来征战时的经费支出,后来把这座城给了庶长子,也就是吉良家的初祖吉良长氏做居城,吉良家也顺势延续了这一传统。

    吉良万松丸平时很少来这里转悠,即便到这里也不是找他们,就是因为他这位叔祖吉良义富实在不好亲近,亲叔叔吉良义明曾经受到两次打击,然后就变成一个十分沉闷无趣的人,据说吉良义明也曾和他父亲争过家业,只是看起来他最后还是失败了,然后被勒令别出到吉良一sè氏名为一sè氏明,在一sè家没两年就因为一sè尧直出生而返回本家。

    后来他唯一的儿子吉良义冬因为年轻气盛,没听他的劝阻,硬是跑去跟随同样年轻的吉良义乡讨伐八面城城主荒川义広,结果两人一起战死在八面山下的河源间,据说他是冲着西条城的方向倒下,手里还握着吉良家祈求胜利的神符,这件事给他巨大的打击,他的正室很快就病逝,他自己也变的越发沉闷。

    吉良万松丸留意了下四周,发现没有见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便问道:“叔叔!胜姬还好吗?本家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胜姬跟着她母亲去本证寺许愿去了,最近因为臣下的一些原因,所以一直都让她们住在城下町。”吉良义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闷闷的说道,吉良胜姬是吉良义明与继室小笠原夫人所生的独女,年纪比吉良万松丸还小一岁,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也是吉良万松丸童年时唯一的玩伴。

    吉良万松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的这位叔母信仰一向宗,而且是特别虔诚的那种,吉良义明又是个闷葫芦,夫妻俩的感情并不太好,胜姬很小的时候就隔三差五的被他母亲抱走,这也是吉良万松丸很不爽的地方。

    “我吉良家的女儿怎么可以住在城下町,善次郎你带着人去本证寺把叔母与胜姬带回来。”

    “是!”山冈善次郎应声而起,带着几个侧近众风风火火的跑出去。

    “叔叔!我想带着胜姬去京都,在京都接受公家的礼仪教导,以后才能嫁一个好夫婿。”吉良万松丸对这位叔母的表现很不满意,决定趁此机会带走胜姬。

    “可是胜姬他才八岁……”

    “有阿菊照顾她,相比叔叔一定可以放心的吧!阿菊是我母亲的亲族,可是个无论xìng格、礼法都无可挑剔的人啊!”一不小心又把阿菊给卖出去,吉良万松丸只能暗道一句抱歉,以后想办法补偿他就是了。

    “我明白了!胜姬就托付给馆主大人了!”吉良义明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一狠心答应下来。

    “很好!叔母那里就拜托叔叔了!”吉良万松丸冲他微笑着稍稍点头示意,便带着一sè四郎走入内库。

    原以为内库应该是一个因为常年未动而落满灰尘的样子,结果进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理解有偏差,地上确实落满了灰尘,但是所有的钱币都被黑sè的布料盖住,掀开布料之后可以看到真容,钱币的种类五花八门,有宋钱二十几种且每一种铜钱的成sè都不同,明钱以大中通宝、洪武通宝、永乐通宝、以及少量嘉靖通宝。

    吉良万松丸略估算了下,宋钱的储量很少,大概是因为先后三次开库动用的原因,总共不到一千贯文,明钱到是挺多他略微数了一下大概有八千贯文的样子,这都是每年结余的一点经费存进去的结果,勤俭持家在任何时代都是武家的家训。

    “宋钱不要动,明钱取出……五千贯文!”吉良万松丸一咬牙报出一个巨大的数字,侧近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乱动,眼看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一sè四郎连忙催促道:“还不赶快去做!五千贯文!多拿一文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众人散开开始抬一串串铜钱,吉良万松丸站在灯火下脸上的表情yīn晴不定,“这次是破釜沉舟的行动,上洛的结果到底如何实在不知,若是失败的话,我这个家督也就坐到头了!所以!干脆下重注吧!”

    几十个人抬着铜钱走出内库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吉良义富与吉良义明面sè铁青的跪坐在大门外,看到吉良万松丸走出来,这位白发苍苍的叔祖气的须发皆张:“万松丸!你这是要我吉良家灭亡吗!把内库搬空这是自取灭亡的举动!你的父祖在天有灵也会不得安宁的!”

    老人虽已年过七旬,但身体健硕无病无灾,在家内一直是一位地位尊贵而特殊,守卫内库是,发起怒来就连吉良家的武士也不敢上前劝阻,但是吉良万松丸不能退,他有不退的理由,一千六百多人等着吃喝用度,没有钱他这个家督还怎么当?

    “叔祖!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吉良万松丸沉下脸走到吉良义富的对面席地跪坐,迎着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对视片刻,严肃的说:“我吉良万松丸是吉良氏的不肖子孙!守不住家传的祖业,只得投效分家今川氏苟延残喘……但是!我不甘心!我身上流淌着八幡殿的血脉,我的先祖是源义国、足利义康!我不能坐视家业的败落!所以吉良家要搏命!不胜则死!不兴则亡!”

    “不胜则死,不兴则亡,不胜则死,不兴则亡……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八幡太郎的子孙!有你这份气魄,就算我吉良家真的灭亡了!新御堂殿在黄泉比良坂也能心安了!记住你的话!要无愧祖先!无愧你身上流淌的源氏血脉!”吉良义富起身返回他的小木屋,吉良义明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跟随而去,留下吉良万松丸独坐在夕阳下发呆。

    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吉良万松丸不觉间潸然泪下,“我似乎已经融入这个糟糕时代里了!父亲!母亲!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记住今天的誓言,不胜则死!不兴则亡!”

第41章 肩负的荣耀

    天文十八年八月二十rì,经历昨rì的誓言洗礼,吉良万松丸感觉一夜之间似乎长大了,虽然这个形容有些不准确,他的灵魂可是一个成年人,只是相对于脱离这个时代的旁观者而言,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体会到肩上承担着沉甸甸的家业重担,这就是武家的责任。

    这副重担里寄托的不止家业兴旺,更事关流淌在血脉里来自祖先的荣耀,祖先赐予他无与伦比的身份,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一份荣耀继续传承下去,家业衰落已是不可原谅,彻底断绝更加罪不可赎,他活着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族为了父祖的荣耀传承而活。

    其实没有这副重担压身,他也要为自己多考虑,在战国乱世里只有迎难而上奋起拼搏才能守住祖宗基业不倒,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接下来几十年将会是一个如何变换的大时代,如他这般旧式名门贵胄是如何被扫垃圾一样彻底清除掉,他们谨守的河内源氏武家荣耀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是破败的家业和无尽的耻辱。

    “我不想让自己的子孙遭受耻辱,自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吉良万松丸无声的笑着,此刻他坐在大広间内会见三河国的国人,这是他以前十分讨厌做的事情,因为昨天的影响,让他第一次尝试做一个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合格家督,无论大河内信贞为首的谱代众,还是山本勘助都非常惊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家督真的长大了不是吗。

    完成今天的召见活动,吉良万松丸又命人将等候多时的飞騨工匠招来,飞騨可以诠释什么叫穷山恶水的典范,藏在群山之间的高地,耕地的面积还不到森林覆盖面积的十分之一,一年四季除了看树林就是看树林,也是个不差于三大劳改圣地的好地方,历史上松平忠辉就一度流放到这里看林子。

    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也实在收不来什么税赋,所以奈良时代开始朝廷也没派人去那里督促征税,只是命令飞騨国必须负担朝廷的木材供应以及相应的工匠,因此飞騨工也随着飞騨木材的不断输出远销而驰名rì本。

    自等持院足利尊氏重开幕府以来,公方一直养着一些飞騨工匠,作为一门众的吉良家也跟着沾了点光,分润到几个飞騨工匠,吉良家的御用飞騨工明叫塩屋忠兵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说话土里土气,拿着一个小本子仔细记录吉良万松丸提出的要求,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小人明白了!御屋形大人是要造一批两轮马车!这个小人也会做!家祖曾经去过明国,笔记里就记载过马车的特点和制造方法。”塩屋忠兵卫拍着胸月甫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让吉良万松丸松了口气,又嘱咐他一定要rì夜赶制越多越好,工钱绝不会亏待才放他离去。

    中世rì本是个非常落后的过度,传马制只在关东的某些地方流行,无论东海道还是畿内、西国地方都没有类似的存在,这与rì本缺马有直接关系,没有马自然也就没有马车这种东西,rì本的商队也好,军事后勤的小驮荷队也罢,主要依靠驮马背负货物,或者用人的肩膀扛着货物,rì本也流行以一驮荷物为计税单位。

    大商人可以雇船甚至拥有自己的船,走海路就可以省却陆路运输的巨大成本,当然海上的税收也更重,但是总比依靠人抗马驮的运输队强的多,战国时代还是保持自平安时代的习俗,公卿乘牛车,武士骑马,贵妇坐轿的习俗,除了这三样也只有船能挤进第四名。

    为加快上洛的速度减少无谓的消耗,吉良万松丸命令塩屋忠兵卫制作一批两轮马车,也就成为应有之义,除了忙这件事,他还打算把这五千贯永乐钱兑成鐚钱,但是这件事却出乎意料的遭到大河内信贞的反对。

    “馆主大人上洛需要永乐钱奉纳,兑成鐚钱朝廷和幕府也不会收的啊!”

    “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但是但马守知道我三河国永乐钱与鐚钱的民间兑换比率吗?”

    “臣下不知。”

    “那我告诉你吧!兑换的价格是一贯永乐钱兑换四贯五百文鐚钱,如果鐚钱的品相较差还会更高。”吉良万松丸对物价变化的敏感度远超这些三河武士,而且他的消息很灵通,服部保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整物见番已经初见成效,民间的物价变动钱货交易变动的情报他也看了不少。

    “可是这和永乐钱兑换没有什么关系的吧?”大河内信贞一脸疑问,他把智商全用在学问和处理家中庶务上,自然不会关心商人才注意的事物。

    “畿内上个月的兑换价格是,一贯永乐钱兑换三贯文鐚钱。”吉良万松丸很无语看着他,又补充道:“在东国一贯永乐钱兑换五贯鐚钱。”

    “什么?这么大的差价?”大河内信贞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贯永乐钱一倒手就能赚一半,就算大河内信贞也没想过其中有这么丰厚的利润,“那样一来,我吉良家不是可以携带鐚钱去京都兑换永乐钱,然后……”

    “不要妄想了!各领国的大名、国人设置的関钱,渡口的船钱,还有各种明目不清的税收就能把你的利润全部吃下去,运气不好还会亏上一笔,只有本家以上洛的名义携带钱物,他们才不敢收税。”吉良万松丸又叹了口气,真有种替他智商捉鸡的感觉。

    “诶!竟然是这样!看来世上还真没有让人平白钻空子的事啊!是臣下想多了,呵呵呵……”

    “呵呵你妹啊!不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掩饰尴尬好不好!这样会很奇怪的!”吉良万松丸又只能吐槽了,表面作出一脸欣然的神sè让大河内信贞顺利的糊弄过去,东方社会就是这样,不光他这个主家要脸面,家臣同样要脸面,有些事情只能不尴不尬的揭过不提,不然就得结怨。

    大河内信贞很用心的想了会儿,忽然想到库存的铜钱,于是建议道:“家中还有一万八千多贯文的年贡,其中直接收来的鐚钱超过三千贯文,加上库存的两千多贯文,正好兑换一千贯永乐钱。”

    “另外四千贯还是得找商人解决,所以此事就拜托但马守了!记得尽量向五贯文上压!”吉良万松丸顺势把差使推给他,你提出来的自然要你来解决。

    大河内信贞也很有魄力,直接答应下来:“是!臣下立即去做!”然后恭敬的一拜,起身退下。

第42章 源氏的重宝

    八月二十二rì,第一辆马车被塩屋忠兵卫制造出来,吉良万松丸特意去乘坐了一下感觉挺不错,夸奖几句又赏了一贯钱,吩咐他就造这样子做,在八月二十八rì前尽快赶制不低于二十辆马车,塩屋忠兵卫听到这个数字吓的一个踉跄差点没趴下。

    “御屋形大人!小人确实没有能力做出这么多马车啊!两天一辆已经是没rì没夜的赶工了!就算小人的工匠熟悉制作流程也只能压缩到一天一辆,二十辆实在是无能为力!”塩屋忠兵卫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哀求着,他收下的伙计全部停下工作跟着跪下来,在人群里他还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中年妇女和小孩子,略微一数大概三四十人的样子。

    吉良万松丸一挥手让马迴众全部散开,禁止附近的町人靠近,然后坐在山冈善次郎准备的马扎子上看着跪下一地的飞騨工匠,忽然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用了两天才造出一辆马车?这种速度绝对不可以!”

    “可是小人真的无能为力啊……”塩屋忠兵卫跪下来整个人瑟缩成一团甚是可怜,他手下的飞騨工人一个个满脸绝望,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捂住嘴巴,好像怕自己要苦出声音来似的,吉良万松丸打开标志xìng的蝙蝠扇,美丽的扇面伴随轻轻的扇动如飞舞的蝴蝶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你们错了!全都做错了!”

    “错了?”塩屋忠兵卫有些呆愣,不明白这位贵人的意思。

    “是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吉良万松丸起身走到新做的马车旁用扇骨指了指马车,“你为什么不能把车轴、车轮、车厢、车辕、缰绳、马套全部分开来单独做?每个人各司一职,做车轴的不去管车轮的事,做车厢的别担心车辕做的怎么样,一次做出二十套马车的部件,再一起参与装配,这样你的速度能提升多少?”

    “如果材料足够的话,六天,不!五天小人就能做出二十辆马车!”塩屋忠兵卫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一咬牙报出自己的极限数字。

    吉良万松丸灵机一动提出新的要求:“如果本家出钱为你请来帮工,分两组连替,每组工作六个时辰,rì夜不停,你这六天里能制造多少辆马车?”

    “这……帮工的技术无法保证,速度可能提不了多少。”塩屋忠兵卫哭丧着脸,疲于应付这位贵人稀奇古怪的想法。

    “那要是让他们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呢?比如缰绳、车厢、车辕、缰绳、马套之类的东西,只要用心教很快就可以做出来的吧!”吉良万松丸很快又相处变通之法,这下塩屋忠兵卫可就没招了,只能应是。

    “招募工匠的事情你自己去做,他们从你那学了技艺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次之后你就全部雇佣了吧!”最后也不管塩屋忠兵卫那张脸快成苦瓜,直接拍板定下,顺便还帮他招募了一批不下三十人的木工队伍。

    “可是……”

    “噢!对了,事成之后本家支付双份工钱!还有,你们多准备一下,八月二十八rì跟着本家上洛。”吉良万松丸甩下这句话后,也不管这群飞騨工匠目瞪口呆的表情,带着大队人马返回西条城。

    八月二十七rì傍晚,三十五辆马车如期交付,扣除材料费用四十贯文之外,每一辆马车的工钱五百文,除了按照双份工钱的标准,吉良万松丸还给多给了五贯文相当于赏钱,把这些飞騨工匠高兴的跟过节似的,高呼吉良家的御屋形大人真是个善人云云。

    二十七rì晚间,吉良万松丸在山本勘助的陪同下,参拜吉良家的御劔八幡宮,这座御劔八幡宮的规模并不大,一共三殿分左殿、右殿、本殿,本殿又专门划出一个前室作为拝殿,其实就是参拜神灵的地方。

    建筑的风格是流造派,特点就是屋檐曲折向外伸展出一个曲度,内部的构造为桁行五间、梁间三间,整体是一间社流造檜皮葺,檜皮葺是树皮叠垒出来的屋根手法,也算是独创的技术,总之这座神社从上到下都是rì本文化的典范。

    吉良万松丸认不认同无关紧要,但是吉良一sè氏的分家,御劔八幡宮的宫司永吉有光是这么说的,最后吉良万松丸听的有些部耐烦了,把这家伙撵走了事。

    “真是的!每次来这里永吉有光都会重复说一遍,好像生怕我忘记了一样!”吉良万松丸对这家伙十分无语,绕过供奉八幡大菩萨的拝殿,来到今天的目的地御劔八幡宮本殿。

    “师匠快过来看!这就是我河内源氏的重宝!也是我吉良氏的重宝!髭切!还有御白旗!”吉良万松丸站在本殿供奉着源氏相伝的名刀髭切,还有八幡殿源义家在后三年战争中所用的御白旗。

    髭切又名鬼切、獅子之子、小鸟、友切等名字,自清河源氏初祖源满仲命人锻造而出,传给嫡子源赖光、后裔源赖基,而后辗转成为河内源氏的家传名刀,先后经历二代栋梁源赖义、三代源义家、五代源为义、六代源义朝、七代源赖朝所持有,成为河内源氏嫡流的家传名刀。

    民间一直流传源赖cháo起兵时,利用二十多年前以仁王发布的讨伐平氏的令旨上的白布制成军旗,并由此成为源氏白旗的由来,但事实并非如此,早在前九年之役时期,源赖义、源义家父子就在石清水八幡宫门前立起白旗,并进入石清水八幡宫内祈求武运长久。

    后三年之役,源义家打着白旗征讨奥州浮囚清源氏,源义家带着兄弟子侄渡过隅田川时,两岸的白旗如林般树立关东武士从者入云,在攻入奥州之后,还将白旗赐给平将门的玄孙,秩父別当平武纲,让他作为先阵攻灭清源武衡,

    承久年间,足利氏三代栋梁足利义氏担任三河国守护士气,在西条庄筑城时修筑了御劔八幡宮,并把象征河内源氏嫡流的髭切,还有源义家在后三年之役使用的御白旗寄放在御劔八幡宮的本殿内供奉,至今已历三百三十年。

    吉良万松丸先跪在原地击掌三拜默念:“南无八幡大菩萨!”

    然后起身拿起髭切轻轻抚摸刀柄向外一拉,“呛啷!”一声,两尺七寸的髭切被他拔出,虽然经历六百多年的风霜洗礼,却依然寒光闪闪锐气逼人。

    “好刀!真不愧是我源氏的重宝!有了这把刀,还有八幡殿所用的御白旗,何愁本家的家业难兴?”吉良万松丸对这把名刀赞叹不已。

    “只是复兴家业吗?”山本勘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装作没看到吉良万松丸脸上的狂热表情,返身走到拝殿前参拜八幡大菩萨,这是源氏的家社,中御前供奉的応神天皇,比売神、神宫皇后,这三位大神都非常有名,応神天皇就不必赘述,神宫皇后与比売神都是女神,其中比売神又名比咩大神,这两位最接近《三国志》中所记载的卑弥呼。

    吉良万松丸在本殿里呆了不久,就捧着御白旗与髭切走出来,对山本勘助招呼一声:“师匠!该走了!”

    两人悄然无声的下山,山本勘助回身看了眼熟悉的神社,笑着说:“就这样盗取御劔八幡宮内的名物,永吉有光一定会非常困扰的吧!”

    “是啊!我就是要让他困扰一阵子才特意在今晚过来的呢!”吉良万松丸握着怀中的髭切与御白旗,开心的笑了。

第43章 上洛的前夜

    八月二十七rì夜,在取回两件宝物之后,吉良万松丸又忙着另一件事,在离开三河之前,吉良万松丸决定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就是给长尾景虎写一封长信,“既然已经离经叛道了,也不在乎多做一点,我要以自己的力量搅动战国,首先就从未来的越后之龙长尾景虎开始吧!”

    信很快写好叠起来,并用封泥封口,这封信将由服部忍者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转送到越后,未来会辗转由某个渠道传递给长尾景虎,过程虽然漫长,却可以保证准确无误的送到指定目标的手里,伊贺忍者的专业水准还是非常高的。

    八月二十八rì清晨,一千六百多人齐聚西条城外,连同武士们携带的家眷,随行的民夫、飞騨工匠一共两千三百人,人数超员的有些过分,好在西条备里九成九的人还没有结婚,奉公众里的情况也差不多,否则随行人员还要再翻一倍。

    面对出乎意料多的人员,吉良万松丸感到十分头疼,好在有三十五辆马车的存在,其中五辆马车被塞满妇孺,剩下的三十辆则盛放两万三千贯鐚钱,大河内信贞的办事效率非常高,用四千贯永乐钱硬是兑换来一万八千五百贯鐚钱,看鐚钱的品相还是非常不错的那种,也不知哪个商人众这么倒霉栽在他的手里。

    临行前大河内信贞把吉良家内的五十匹驮马拿出来,对吉良万松丸说:“馆主大人既然要上洛,这些驮马就一起带去吧!每一匹马都负载一石五斗海盐,是我等谱代众唯一能为馆主大人做的事了!”

    “请馆主大人一定接受我们的心意!”这次谱代们很团结,家督上洛去还计较那点得失反而失了人心,所以大河内信贞提出驮马的问题也没多想,原本作为运盐贩卖的共同财产,这次被拿出来赠予吉良万松丸,每个人都要亏上几百贯文。

    “好吧!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了。”rì本一直都很缺马,尤其西rì本根本没有什么马场,所有马都来自关东,北陆,甲信、奥州等相对偏远的地区,驮马是不堪驾驭的劣马,每匹价值三十贯文至四十贯文之间,五十匹变卖掉就是一笔巨款。

    大河内信贞做主,把吉良家运输物资的驮马全部拿出来,装满七十五石食盐运到尾张,美浓一脱手就是三百多贯文的收入,基本也足够支付上洛的旅费,简单的践行会很快结束,辰时初刻,吉良万松丸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一众家臣说道:“本家要走了!吉良家上下就拜托给诸君了!请诸君多多保重!”

    “我等一定竭力奉公必不辜负馆主大人的重托!”吉良家的家臣们齐刷刷的跪伏下去。

    “好了!闲言少叙!本家出发了!”吉良万松丸大喝一声“出发”,长长的队伍如巨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运转起来,在町民们一路跪伏的注目礼中,上洛队伍离开西条城。

    “馆主大人请多保重!”谱代们发出呐喊,只看到吉良万松丸在远处冲他们挥手作别。

    东海道链接尾张的这一段叫幡豆街道,向西走经过从属织田氏一方的水野氏居城刈谷城就进入尾张织田家的核心区,在热田街道的两侧矗立着鸣海城、大高城,继续前行就来到热田神宫,热田神宫不但是尾张国三宫,热田町也是尾张国名气最大的商町,甚至可以把热田町看作东海道商业繁荣的缩影。

    热田神宫的名声很响,就算后世完全不了解rì本的人也听过这个名字,其实他的名声也确实很大,因为热田大宫司藤原季范的女儿做了源义朝的正室又生了源赖cháo,所以热田神宫的名气很大,至于三神器什么的看看就行。

    在从古坟时代开始,rì本皇室就以三神器作为登基践作的重要道具,到飞鸟时代逐渐成为天皇正统xìng的象征,不过这一切都在源平合战末期结束了,随着平氏战败,坛之浦合战中八岁的安德天皇捧着三神器被外婆二位尼抱着跳入大海中,去海底龙宫建立他的地下朝廷去了。

    安德天皇这一跳把rì本皇室的正统xìng给跳没了,他兄弟后鸟羽天皇没有三神器,只能依靠后白河院的院宣继位,到了建武年间,后醍醐天皇把这茬给想起来,弄了个赝品三神器作为自己皇室正统xìng的象征,强调自己的南朝是正统的,北朝没有三神器就是伪政权。

    到足利义满时期总算把南北朝统一捏合在一起,结果因为足利义教死在嘉吉之乱中,没两天南朝的遗臣又把三神器给盗走,过了十几年据说又找到了三神器,然后一直用到现在,总之所谓的三神器就是赝品的高仿版,或者赝品的山寨高仿版,拜他还不如拜祖先灵位。

    为了表示对热田神宫的敬意,吉良万松丸还是奉上永乐钱五贯文,肋差一把,并手书一封祈愿:“愿乱世平定,幕府再兴。”

    当晚吉良万松丸找到山本勘助,询问上洛行程的问题,这位首席家臣却给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从热田町走水路到津岛,然后乘船北上经美浓不破关进入近江国,这就是臣下为馆主大人订立的上洛行程。”

    “看死鸡!你不要和本家开玩笑!沿着津岛北上不是胡闹嘛?斋藤利政可是织田家的盟友,本家带着两千多人走他门口路过不是作死嘛?”吉良万松丸又不傻,这种简单的逻辑根本不用多想也能明白,斋藤道三可不是好惹的人,万一被他咬一口那岂不是比留在三河降服今川家更坑人?

    山本勘助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以馆主大人之见,我们应该走那条路呢?”

    “当然是走伊势桑名郡经过鹿铃关,走伊贺、甲贺入畿内这条线路,这一段没有强力的大名,比走美浓安全多了!”他几乎没怎么想就报出这条路线,进入畿内的陆路通道主要就三条,北陆的那条不算,东山道的那条路走美浓不破关,东海道的这条路走伊势鹿铃关,经过伊贺可以随便走,走大和国辗转北上京都也没问题。

    “可是臣下的看法与馆主大人完全相反,走美浓要比走伊贺、甲贺更安全,伊贺、甲贺的国人一向不买幕府的帐,馆主大人打着上洛护佑幕府的旗帜也没有作用,我吉良家这两千大军所过之处必定鸡飞狗跳,能不能安然过去还是个问题啊!”

    “不是有服部石见守嘛?他就是伊贺国人,有他开路一定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吧?”吉良万松丸有些心虚的反驳道。

第44章 上洛的方向(求收藏)

    “服部一族背井离乡近十几年,还有多少情分实在不好说,伊贺国的主导权掌握在伊贺国人十二人众的合议组织手中,石见守殿即使能够说服同族的百地、藤林,也不能保证本家能安然通过啊!”

    伊贺国人出了名的不听话,当年山名持丰,就是那个搅天下的西军统率山名宗全,曾经一度接替仁木氏担当伊贺守护,他很快就发现伊贺的惣村集团极为强大,豪族地侍与乡民联结在一起根本不听国主的使唤,于是就趁着升任山城守护、侍所头人的时机辞去伊贺守一职。

    十几年前,前任伊贺守护仁木兵部少辅父子与伊贺有力国人柘植一族发生争斗,最终惨遭败北仁木氏一度逼进灭族的边缘,后又被六角定赖派出一门众过继仁木家,并改名为仁木义政,有背后六角家的强力支持,仁木家才算勉强存续下来。

    作为仁木家的敌人柘植一族,很快就遭到报复而彻底没落,在柘植家的原领基础上又分别崛起福地、泷野等当地国人,这些人继承了惣村集团的特xìng继续与国主仁木家争斗,到现在仍然时有冲突发生。

    也就是说吉良家的上洛军想依靠幕府特权过去是没可能的,零敲碎打的按照普通商旅路过可能会被层出不穷的国人敲骨吸髓到死,他从西条城带的那点资产还不够应付各种税务的,据说有些贪婪的领主一开口就要两成过路费,就像自诩锄强扶弱的侠客一样,最爱宰大户。

    “呃!伊贺不能走,也不能走美浓啊!绕路走海上的到堺町……”

    “有伊势水军会更可怕!”山本勘助笑而不语。

    “总之美浓是不能走的吧!那可是美浓蝮蛇的地盘,他要是把本家抓起来往织田家一送,本家不就完蛋了?”吉良万松丸坚决反对走美浓,有条讨厌的蝮蛇盘踞十分糟糕。

    “可如果斋藤殿不阻拦本家的上洛军呢?”

    “这怎么可能!那条蝮蛇哪有这么好说话!他可是窃国大盗啊!而且去年才与织田家联姻啊!”

    山本勘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唔!馆主大人是说尾张之虎的嫡子织田信长殿下吗?”

    “是啊!就是那只尾张大马鹿!他可是斋藤利政的女婿啊!有这层关系就算织田家无力阻拦本家,那条蝮蛇也不会介意坑我们一把的吧!”斋藤道三与织田信长的故事一直为后世所津津乐道,正德寺会面的故事被传出许多版本,据说这两位战国奇人就是在那场会面上确立了双方的默契。

    “臣下以为,斋藤殿不会阻拦本家,因为织田与斋藤的盟约并不那么牢固。”

    “盟约不牢固?师匠这话是什么意思?斋藤家可是把女儿嫁给尾张大马鹿,这还不牢固吗?”吉良义时翻了个白眼,暗说:“这都不牢固,还有什么比他更牢固?清州之盟?”

    山本勘助不急不躁的摇摇头,慢慢说道:“因为织田备后守信秀接连在加纳口之战、小豆坂合战被打的元气大伤,为了稳定领国安定有求斋藤家,双方签订盟约本就是不平等的,织田家所求是无非是北境安宁全力对付今川家的入侵,斋藤家所求的则是窃取尾张一国的大权,这一点聪明如织田信秀也一定很清楚的吧!”

    “等等!什么窃取尾张国?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吉良万松丸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明明是翁婿和睦慧眼识人的一出戏码,怎么就一下子变了味道。

    山本勘助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又接着问:“织田备后守家的少殿,也就是那位织田信长殿下的为人,馆主大人一定很清楚的吧?”

    吉良万松丸撇嘴道:“知道啊!尾张大马鹿!东海道前半段很出名的人物,据说是个奇行种!”

    “咳!不是奇行种,是倾奇者。”山本勘助很无奈,这位小家督经常冒出奇怪的话让人感到困扰,揪着花白的胡须他还是决定不在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因为这位织田家的少殿太过特立独行,所以在家中的名声很坏,恰好备后守还有几个儿子。

    其中嫡次子也就是织田信长的胞弟织田信行,据说是个从品行仪容,到弓马礼仪都无可挑剔的人,是家督继承人的有力挑战者!另一位有力争夺者,就是备后守家的庶长子,安祥城城主织田大隈守信広。”

    “所以?”

    “所以织田备后守一旦故去,家中一定会生起争乱,以织田信长的人望很难赢过众望所归的织田信行,如果织田信长战败被赶出尾张国,他一定会去美浓国找他的岳父斋藤利政殿下请求出兵复权,斋藤家可以顺势插手尾张国政,用自己的女婿做傀儡以达到控制尾张的目的。”山本勘助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就撂下一颗大炸弹。

    “这真是太惊人了!照师匠的意思,斋藤家根本就没安好心啊!织田信秀知道他这么想为什么还要主动联姻呢?这很不正常啊!”吉良万松丸有点不明白织田家是怎么想的,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瞎猫逮个死耗子?

    “织田备后守殿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加纳口之战死了五千余人,小豆坂合战又战死两千多人,两场惨败把织田家蒸蒸rì上的势头给生生打下去,据说织田备后守殿下自从小豆坂合战以来身体就不太好,应该是气坏身体了。”

    吉良万松丸恍然大悟道:“战死七千,伤残一定要超过七千的吧!以织田家的实力死这么多人没完蛋真是福大命大啊!这么说来,现在的织田家就与尾张之虎一样病的不行,斋藤家还在积蓄力量,坐等织田家内纷争四起再插手其中咯?可这和本家上洛有什么关系?师匠绕了八圈也没说到点子上啊!”

    织田家和斋藤家那点破事他才不稀罕呢,织田信长福大命大把自己弟弟给干掉,又把谋反的庶兄给击败一点也没给他岳父留一丝机会,斋藤道三的境遇更悲催,等了几年最后被自己的长子给卸了脑袋,自己身死长良川,这副如意算盘注定是打不成的,他更关心的是上洛的问题。

    “这些都与本家上洛是有至关重要的关系,只要弄清楚斋藤家的想法,就不能看出斋藤利政殿下对织田家也并非真心实意做盟友,自从斋藤家窃国以来不到十载,在领国内一直努力拉拢国人众效忠,相羽城主长屋景兴,揖斐城城主土岐氏一门众的揖斐光亲等人仍然庇护前任守护土岐赖芸,现任国主斋藤派与前任国主土岐派还在对峙,馆主大人以为斋藤利政会贸然插手本家与织田家的纷争问题吗?”

    吉良万松丸略作思考就想通其中的关窍,顺着山本勘助的思路去说:“所以身为强势一方的斋藤家,没必要用阻拦我吉良家上洛来取悦织田家,同时国内的局势不靖,他也没有jīng力派兵阻拦本家,只要本家悄悄的收起旗帜安心的打好自己的酱油,斋藤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本家过去?”

    “馆主大人果然聪慧!一下就想通其中的缘由!真是……”

    吉良万松丸继续翻了个白眼,说道:“好了!师匠就不要挖苦本家了!说了好半天才弄明白缘由能叫一点就头嘛!既然走美浓最安全,那就走美浓吧!记得偃旗息鼓悄悄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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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自作聪明的人

    在热田町外扎营住了一夜启程继续前进,织田家目下还不知道吉良家转投阵营的真实情况,但这也不是他们明目张胆穿越尾张国的理由,为了避免与织田信秀及其家臣碰面,吉良万松丸本打算从七里渡坐船到伊势桑名郡的桑名宿町过夜。

    无奈的是,在此经营的民船虽多却不堪征用,两千三百多人的队伍连同马车、货物的队伍实在太过庞大,那些船头看到吉良家打着足利二引两的家纹,有的还不嫌麻烦穿上具足,手持大枪、强弓,吓的连滚带爬的缩回去,说什么也不愿意接这个活。

    山冈善次郎垂头丧气的杵在吉良万松丸的声旁,刚才他非要试试劝说那些船头配合吉良家,但是以他的那点口才实在是个问题,连哄带骗不见效果,最后连吓唬都用上也没征调来足够的船只,反而引起渔民的反抗,他们高呼这是尾张国,我们的保护人是佐治家云云,总之不卖你什么吉良家的面子。

    “馆主大人!让我四郎去试试吧!”一sè四郎是个胆气很足的家伙,有种三河武士特有的傻气,这一点和喜欢哭的本多三弥很像,明知道事情办不成仍然不信邪的撞过去,结果被撞了个灰头土脸,还好他没学善次郎吓唬对方,这些渔民、船头和水军关系密切,得罪他们以后吉良家在尾张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本多弥八郎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喊了一嗓子:“馆主大人!还是我弥八郎去试试吧!”

    一看到这个可恶的本多弥八郎,山冈善次郎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面sè不善的呵斥道:“弥八郎!你不是说跟着山本殿下学习军略吗!还过来干嘛!赶快回去做好你的事!”

    “可是在下可是馆主大人的侧近众!为馆主大人分忧正是我等家臣的分内之事!”

    “混蛋!你还知道你是侧近众吗……”

    “啊拉!就让弥八郎去试试吧!”吉良万松丸挥着扇子笑眯眯的打岔。

    “弥八郎果然不愧是我吉良家的聪明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分批运送呢!”一sè四郎拉着本多弥八郎问东问西一脸崇拜的样子,后者也十分配合他活灵活现的模仿着刚才的说辞,不一会儿就吸引一群小姓围过来听。

    “弥八郎好厉害啊!那个船头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啊!”

    “是啊!弥八郎实在太聪明了!”

    ……

    “馆主大人!你快看看那个家伙!实在太嚣张了!竟然还在笑!太可恶了!”山冈善次郎怒气冲冲的跑到吉良万松丸身边告状,为此不惜把自己能用上的形容词全部用上,什么小怪物、妖魔、小惑星,在他嘴里本多弥八郎是个最可恶的混蛋,一定是妖怪们派来蛊惑吉良万松丸的魔物。

    “安拉!善次郎还是想想兵法的问题吧!新当流还停留在入门阶段,被人知道了一定会笑掉大牙的吧!”吉良万松丸踮起脚来用扇子敲他的脑袋,山冈善次郎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抱着太刀去一边画圈圈。

    本多弥八郎的策略并不复杂,让热田宿町的船头们联合承接吉良家的转运任务,将吉良家的上洛军势分批运送到伊势桑名宿町,分段运送确实也是一种办法,但是缺点同样明显,那就是耗费时间,吉良万松丸恰恰就缺少足够的时间。

    吉良家的上洛军在尾张的织田家境内多逗留一rì,风险也就增加一rì,现在织田家肯定已经知道吉良万松丸的上洛队伍在热田宿町停留的消息,如果织田信秀对他有什么想法,那岂不是很危险?深入敌境渡河越城随时可能遭到偷袭,就算三河武士有八只手也挡不住层出不穷的偷袭。

    吉良万松丸找到大河内国纲,对他吩咐道:“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带着心腹武士坐船到伊势桑名宿町,先一步联系你的岳父接应本家进入津岛。”

    接着命令上洛军开拔徒步穿越尾张前往津岛回合,大军迅速收拾行装启程前进,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小姓们随之散去,这让本多弥八郎深受打击,跑到吉良万松丸面前问道:“在下已经找来船只渡海,为什么馆主大人又要立刻启程徒步前进?”

    “本多弥八郎!赶快闭上嘴巴去山本殿下那里做事!不要在馆主大人面前绕来绕去,听懂了没有?”山冈善次郎恶狠狠的冲他吼道。

    “请馆主大人给我一个解释!”

    “你这个混蛋竟敢几次三番无视我!”山冈善次郎的太刀出鞘,看起来是要上演全武行,吉良万松丸见状连忙呵斥道:“善次郎给我!住手!”

    “是!”山冈善次郎瞪了他一眼,悻悻的把太刀收起来。

    吉良万松丸着人迁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坐在坐骑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本多弥八郎,用一种十分冷淡的语气说道:“世间没有那么多解释,有些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想,不要总是指望别人给你答案,你明白吗?”

    “明白了!”

    “很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吉良家不养闲人。”吉良万松丸冲他点点头,然后纵马飞驰到一处高坡上,高呼一声:“启程!目标津岛!”

    长长的队伍慢慢移动,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缓慢行进,山冈善次郎骑着那匹劣马追上来,神情兴奋的说:“馆主大人刚才教训本多弥八郎实在太过瘾了,我可是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脸sè都变了,刚才臣下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垂着脑袋真是……”

    吉良万松丸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善次郎!你也应该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整天七嘴八舌像个妇人!”

    “是!”山冈善次郎一脸羞恼的垂下脑袋。

    “还有!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抱怨,管理侧近众是你份内的事情,如果你实在做不好可以告诉我,本家让一sè四郎来做也一样。”

    山冈善次郎一脸惊惧的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颤栗着回答:“是!我善次郎明白了!”

    为了避免碰上古渡城的织田信秀,吉良家的武士们尽力催促加快速度,吉良家上下都为此捏了把汗,也不知怎的织田家竟然放吉良上洛军大摇大摆的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队伍远离古渡城也没见到织田家的追兵,总算有惊无险的穿过织田家的核心区域。

    山本勘助纵马走到吉良万松丸的身旁,汇报大军行进的情况,初步预估傍晚前赶到津岛,接着又问:“馆主大人怎么看待本多弥八郎?”

    “师匠的什么意思?”

    山本勘助见他的表情很冷,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本多弥八郎是个聪明的孩子,馆主大人是不是过分苛责了。”

    “师匠这几年也读过许多汉籍一定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本家也不缺聪明人,聪明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总是认不清自己的面目,聪明人总是比普通人更加不惧怕权威,也更不懂上下尊卑之别,那么这种聪明人对本家的家业只会妨害,如果让本家来选择,宁愿不要这种聪明人。”吉良万松丸的语气平淡如水,脸上连多一丝表情都欠奉。

    “原来馆主大人已经有主意了啊!那样臣下就不用担心了!本多弥八郎交给臣下慢慢教导,总之不会让殿下再遇到那个自作聪明的人就是了。”山本勘助摇着头策马离去,从背影看去总觉得有几分萧瑟。

    看着这道熟悉而佝偻的背影,吉良万松丸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师匠!无论什么时候,本家最信任的人一定是您!请师匠务必牢记!”

    “老臣会铭记于心的!”山本勘助转身冲他鞠躬一礼表示感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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