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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6章 京都的混乱

    接着乱七八糟的段子相继出炉,有说什么文车妖妃因为妒忌近卫贤子杀死她的孩子,又诅咒足利义辉发狂要杀死近卫贤子,结果被坐镇五山的高僧发觉而没有得逞,更离谱的干脆说是酒吞童子打破封印又回到人间杀死辉若丸云云。

    在京都的乱象之下,近卫前久也确实没有办法接近萎靡的足利义辉讨论那件大事,只能频繁的进出大内里以及各家公卿的御所探讨时局的变化,可他很快就发现无论是公卿贵族还是畿内的平民百姓,更加关心的是足利义辉到底是被什么怪物附身,而不是考虑时局的影响和利弊得失等问题。

    在京都左京之外的祇园神社附近的一条小巷里有座安静的小院,庭院里载满青青翠竹和不知名的花朵,一个不大的小池塘里水竹叮咚作响,几只雀鸟落在池塘边唧唧啄水不时梳理身上的羽毛,这小小的庭院仿佛一方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将小院外的喧嚣阻挡在外。

    庭院里坐着一个光头老者晒着太阳打盹,直到庭院角落里的几只雀鸟突然飞走才打破这安宁祥和的景象,这光头老者似乎察觉到庭院里的气氛有些奇怪,缓缓的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一名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年轻女子站在庭院里对他微笑。

    这老者就是前任果心居士虚无僧,看到这巫女服的年轻女子说道:“果心……你来了啊!”

    这个巫女装扮的女子就是扮作出云阿国的果心居士,看到虚无僧只是无声的一笑道:“我的任务已经提前完成了,钱到手了吗?”

    一提到钱就让老迈的虚无僧兴奋起来。放下茶杯兴奋地说道:“到手了。松永弹正殿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他希望继续与我们合作下去,这次的目标是公方点下的正室夫人……”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钱到手了就把该我的那份给我吧!”少女果心冷笑道:“这钱拿着还真是难,干出这种违心缺德的事情,我可真怕以后要断子绝孙,师父您就不怕吗?”

    虚无僧有些挂不住颜面:“咳……贫僧多子多福怎么会断子绝孙呢?”

    “呵呵,那可不一定哟!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或许真有一天会断子绝孙呢!”果心居士回首四顾这寂静的庭院,淡淡地说道:“这处庭院的位置不错。距离左京不过咫尺之遥,且能享受到京都里少有的安宁舒适,这处庭院的价格只怕不便宜吧!看起来师父真的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钱呐!”

    被自己的徒儿当面直斥赚黑心钱,这是多少年里虚无僧从没遇到的经历,气的老和尚浑身发抖指着她呵斥道:“……果心!你要时刻牢记你的身份!你是南朝亲王的余孽,是比我们这些河原者更被人忌讳的存在!没有老夫的插手,你就只能匍匐在九州的角落里做一个卑贱的农妇,你所有用的一切都是贫僧给予你的!你要学会感恩,要懂得畏威怀德!明白吗?”

    果心居士皱起小鼻子,嫌弃地回答道:“这是双向的公平选择。你选择我传承果心居士的技艺,而我用我的能力报答你给予你优渥的生活。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感激谁更谈不上畏威怀德,明国先贤有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就觉得我的鼻子快被熏坏了!”

    “你这个逆徒!真是气煞我也……”虚无僧被果心居士给气的捶胸顿足,连称谓都变成另一回事,指着果心居士大骂道:“你这是要气死老夫!把老夫气死了好谋夺老夫的家产,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选你这个徒弟,老夫当年就该……”

    “废话少说,把钥匙给我吧!”果心居士伸出手做出一副不愿意听你废话的模样,把虚无僧给气的破口大骂不止,翻来覆去就是骂她忘恩负义不尊孝义不知廉耻等等。

    果然就把果心居士给骂恼了,指着这庭院说道:“这座庭院那么好看一定凝聚师父许多的心血和智慧吧!这庭院深深是处隐居养老的好地方,可若是一夜之间被一把大火给烧掉是不是很可惜呢?”

    虚无僧瞪大眼睛吼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随便师父怎么想啦!不给钱的话这座美丽的庭院就一定会失火地哟!”果心居士抱着膀子作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气的虚无僧哼哼唧唧半天不敢搭腔,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斗不过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的。

    他们这个组织就有点类似古代的黑涩会组织,就干些替人收债敲诈勒索绑架诈骗之类见不得光的买卖,偶尔也客串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情,因为活动不固定又拥有庞大的河原者作为基层群体支撑,且因为南北朝的战乱影响,使得室町幕府即便知道有这么个社会毒瘤也无从下手。

    恶御所足利义教到是曾经有意对他们这个群体动手,为此还专门在御前沙汰提及这件事,幕府的管领细川持之亲自过问下曾经做出相关的计划,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爆发嘉吉之乱,足利义教被杀,细川持之差点被砍残废,接着就是土一揆爆发新一轮暴乱迭起,使得幕府忙于四处扑火报仇扶立新将军等杂事,硬是把这小小的社会毒瘤危害给掩盖下去。

    再后来应仁之乱东西军为将军家立嗣问题打成一锅粥,前后近三十万大军汇集京都差点把这座古都给打残废,以至于京都的居民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京都的战火,从朝日将军源义仲火烧京都,到应仁之乱的几场战火侵袭都是京都人永远的痛。

    京都越乱对这些城狐社鼠就越有利,恰好这百年的时间里京都先后经历明応政变、船冈山合战、火烧山科本愿寺、深草合战、桂川合战、洛中合战等一系列战火的侵袭,不到百年的时间里这帮匍匐在社会阴暗角落里的害虫就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

    但无论他们怎么膨胀,还是群缺少武力支撑以及更重要的合法外衣的存在,他们的地位就有些类似镰仓幕府后期的恶党,只是恶党本是群不服幕府也没有参与源平合战的非既得利益者,他们有土地有人口有强大的军事实力,而当今的天下早就在南北朝合一之后达成共识,天下所有武士共尊足利将军家为武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这些京都的害虫只能做害虫而不能做别的,别说不敢招惹强大的三好家、吉良家,就是幕府那点武士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整个河原者在畿内控制的人口虽然不下三万人,但实际能用的上的壮丁不超过五百人,称得上打手的勉强有五十个左右,这点兵力也就比衣食无着的农兵强一点。

    就这点本事模仿山匪野伏干点打家劫舍的事情还行,要挑战幕府乃至京都的秩序简直是作死,甚至他们都不敢打劫稍微大一些的商旅,因为这些商人要么背后有商会支撑前簇后拥根本不敢靠近,要么就会联合在一起雇佣浪人保护自己,所以他们只能欺负一些刚入行或者不明就里的小商人。

    在这种前提下,就迫使虚无僧根本不敢当面和果心居士闹翻脸,且不说自己的身体老朽不堪根本不是果心居士的对手,就是他们这个隐秘组织的体系内说不定就已经有她的合谋者以瓜分自己的土地财产,依照果心居士的性子说不定就真这么做了。

    虚无僧惊疑不定的望着果心居士,许久才把一串钥匙抛过去:“……给你!就在鸭川下游胜乐屋的土仓里,记得半夜去别让人看见!”

    “松永久秀那边我已经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了,师父就帮我把那个要求给回绝掉吧!大逆不道的行为我果心做一次就足够了,最近我会消失一段时间,师父勿念!”说罢,果心居士的身影悄然隐没于幽幽竹林里。

    “可恶的混蛋女人!老夫一定要……哼!”虚无僧忍耐半天还是把狠话咽回去,事后撂狠话是蠢人才做的事情,虚无僧很聪明绝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傻事。

    活动几下腿脚悄悄走进身后的房间,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暗门,顺着漆黑的暗门走到下面宽敞的地窖,里面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和铜钱,一双枯瘦似鸡爪的手仔细的抚摸着这些真金白银,就像摸在一件美丽的艺术品或者某个身材曼妙的美人身上。

    “果然只有金银铜钱才最可靠!只有它们是最听话的!放在这里不用担心背叛我!在这个乱世里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啊!”虚无僧狂热的捧着金银大呼小叫着,活像个拥有一摊玩具的小孩子。

    忽然地窖里的灯火轻轻一晃,让痴迷于黄金白银里的虚无僧立刻警觉起来,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师父说的对呀!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果心也觉得很有道理呢……”(未完待续。。)

第497章 西三河之乱

    虚无僧浑身一颤,回首望见果心居士手持两把明晃晃的小太刀,雪亮的刀刃在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出昏黄的反光,虚无僧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惊呼道:“你……果心……你竟然去而复返!你闯进来是要干什么?”

    果心居士的嘴角噙着丝丝冷笑,缓缓走到虚无僧的身旁弯腰俯身对他说道:“因为有人花钱要买师父的命,他支付的酬劳实在太大让我无法拒绝。”

    “什么酬劳!我……我愿意给你双倍的酬劳!只要你放过我!”虚无僧惊慌地想爬起来,无奈年老体弱又被这一吓浑身的本事去掉七八成,在果心居士的逼迫下竟然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果心居士轻轻的把小太刀横在虚无僧的脖颈上,说道:“他给出的酬劳是师父名下的所有财产,师父身后的黄金白银这座小院还有京都里的几处产业都是我的,师父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吧!”

    “是我那个逆孙!一定是他!没想到老夫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养了这么一条不学无术的白眼狼!真是恨煞我也!”虚无僧捶胸大恸哭天喊地的咒骂自己的孙子,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的扫视果心居士的表情动作。

    “好了!果心也不耽误师父上路的时辰,永别啦!”果心居士双手轻轻一划将两把太刀交织出一条华丽的血线,下一刻那颗满是惊愕的头颅冲天而起,尸腔喷洒的热血溅落在那一枚枚金灿灿的铜钱上,见证一段令人恐怖的背叛故事。

    ……

    入夏的三河国越发的酷热难耐。哪怕背靠三河湾迎接不是吹来的海风也无法解除这里的酷暑。松平家康骑着陆奥出产的高头大马指挥者五千军势围攻西条城。自桶狭间一战已经过去整整三年的时光,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扩大三河国中的领地,他从没有放弃对权力和土地的孜孜以求的追诉,他是个有志向有野心的男人。

    昔日那个今川家的上门女婿早已蜕变成名震三河的一方霸主,只有略显稚嫩的脸庞才会暴露出他的真实年龄,小小年纪就能独立出来打下一大片领地支配大半个三河国,无论怎么看都是出挑的杰出人才,如果不算上吉良义时这个妖孽般的人物。松平家康绝对算得上战国时代英杰人物。

    早在去年清洲同盟缔结就确立松平家康对三河的支配权力稳固,这些年他的扩张也在努力贯彻称霸三河的最初战略目标,眼前的西条城就是三河国中最后一个攻略目标,而他指挥着五千军势来自三河国各地的国人众,无论愿意与否都要在三叶葵的旗下攻击吉良家的领地。

    担任谱代家老冈崎城代的石川伯耆守数正心情不错,自从正月初的突袭行动成功的夺取吉良家在额田郡内的几座支城,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松平家是一路高歌猛进横扫额田郡、碧海郡、幡豆郡内各地国人,凭借兵力的优势以及出色的指挥,数次击败由吉良义安率领的吉良军。

    算上之前已经基本拿下的东三河几郡。松平家已经可以算作名副其实的三河国主,这么神速的扩张使得松平家康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就积累起崇高的威望。原本话语权强大的几位谱代家老陆续解职,彻底奠定他在三河国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此时五千松平军正围住西条城做总攻击的准备工作,石川数正眺望着黑压压的攻城军势说道:“西条城不愧是山本佐渡守重筑的坚城,即使坐落在矢作川旁依然拥有不下山城的坚实防御啊!只是那位吉良殿为什么就不愿意开城降服呢?”

    “本家又没打算对吉良家怎么样,好歹我们还算的上御由绪的缘戚,大家都是三河武士,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松平家康苦恼地揉揉脑袋说道:“虽然我家康与吉良殿之间有些矛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在意,只要吉良殿下愿意归顺本家,本家愿意给他御由……一门众的待遇呀!”

    石川数正迟疑道:“或许是因为越后的那位镇府公也说不定呢!”

    “越后的那位镇府公吗?”松平家康皱起眉头来。

    年轻的内藤家长兴致勃勃的说道:“听甲斐的传闻是位非常厉害的人物,在关东也拥有赫赫声名呢!就连武田大膳那么厉害的武士也被打败了,真不愧是我三河武士的榜样呀!”

    瞥见家臣团的年轻武士们纷纷露出赞同的态度,松平家康的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谱代重臣酒井雅乐头正亲察觉到这一点,便若无其事的说道:“镇府公已经抛弃三河越后了,严格意义来说应当不算我三河的武士了。”

    西野石川家的家督,石川日向守家成连声附和:“说的不错!三河吉良家应当是西条城里的那位吉良殿,而镇府公早就是京都的上総足利家了,不能再算作我们三河的武士。”

    要说三河松平家的谱代众最忌讳谈论的话题,就莫过于在越后风光无限的吉良义时,松平家康本人十年如一日贯彻着不讨论吉良义时的任何话题,他的谱代家臣团也秉承家督的理念从不提及吉良义时何等的风光无限,即使当年在今川家也是如此。

    拒绝讨论从不提及意味着一种抗拒的姿态,热切的接近吉良义安甚至愿意热脸贴在冷屁股上,进一步表示松平家康的执政策略始终围绕着三河平定这个主题上,甚至他有可能考虑着怎么托举起吉良义安谋取更多的利益。

    年轻的武士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几句话里的暗流湍动,傻乎乎的揉揉脑袋跑到阵前继续观望,到是退居二线的酒井忠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其实这西条城就是镇府公曾经的居城,我等所站的地方就是上総足利家的领地。我们这么做一定会引起镇府公的强烈不满吧!”

    “这个……”石川家成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要派遣一位使者去越后……”

    石川数正咳嗽一声道:“其实是这样。主公深感多年来三河饱受战乱之苦。以至于我等三河武士贫穷困苦,所以主公与大树寺起兵四处征讨消灭作乱的三河国人,为的就是早一日将三河国的秩序恢复正常,为此作出一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相信镇府公一定可以谅解我们的苦衷。”

    “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几个谱代家臣热烈的回应着,渐渐的把酒井忠尚给排挤到圈子以外,气的这老头须发皆张暗骂这群竖子竟对他这位谱代家老如此不恭敬。气呼呼的策马跑到后诘生闷气去了。

    德川家臣团有说有笑的观看攻城进展,这场西条城攻击战已经持续两个月有余,围城六十多天早已把城内的一千守军逼迫到悬崖边上,自从富永忠元的意外身死以来,吉良义安所主持的所有战事都取得连败的辉煌战绩,无论是大河内信贞还是山冈尧元、高桥政信、江原政秀等人的亲历支持,仍不能改变连续遭遇军事失败的尴尬苦境。

    大河内信贞曾经数次派出使者呵斥松平家康的无耻入侵行为,可惜他这套方法只能针对遵守幕府法度的正人君子,却不能有效的针对心狠手黑的武家大名,松平家康压根不理会你的抗议和斥责。坚持依照自己的出阵思路一点点蚕食吉良领地。

    眼看这家伙不靠谱,大河内信贞又派人联系坐镇尾张的织田信长请求他主持公道。怎么说这也是吉良家的盟友关系主持一下公道应当没问题,织田信长也确实立刻回应愿意作为双方的仲裁者,可是织田家的使者前脚刚把两家给劝和,后脚松平家就找个理由继续开打。

    哪怕是两个村子之间的一点领地纠纷也要打着旗号进行干涉,试想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别说各村之间有利益矛盾,就是村子里还能掰扯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想而知他这么搞对大河内信贞有多么的愤怒,于是双方就乒乒乓乓的打起来,这一打就打出一连串战败的惨痛时局来。

    三河吉良军近十年来几乎没怎么动兵,自从投靠今川家就一直作为别格待遇的尊贵家门,桶狭间合战里东条吉良的吉良义安还象征性的派出仨瓜俩枣去吆喝一下,西条城的大河内信贞压根就没派兵的意思,乍一看这真是爽到爆可实际上是对三河吉良家的军事实力进一步的削弱。

    十年没打仗意味着一直强军要堕为鱼腩,更何况西条城的守军压根不是强军,作为西三河最强大的精锐西条备早在十二年前就跟随家督去了京都,随后所有不错的武士和足轻苗子全送到近江接受编练,连续几年的输血把三河国乃至吉良家的武家生态体系破坏的一干二净。

    三河吉良家无论是东条还是西条,能称得上知兵的不超过一掌之数,勉强可以算不错的只有东条的富永忠元和西条的山冈尧元,这两位一个死一个老也无法肩负起统率大军的重任,而作为总大将的吉良义安又的确有够背的,从一开始胡乱指挥引发失败到后来装聋作哑依然要遭受失败,让他这个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和黄幡星划上等号。

    这一败再败三败的打下去,即使让自信的武士陷入彷徨与迷茫,让勇猛的士卒产生动摇和混乱,作为一支军势无论失去什么都没有比失去士气和信心更糟糕的事情,三河吉良家就遭遇这种尴尬的境地。

    吉良义时给予西条城的庞大自治权里包括一系列行政法令方面的,甚至没有派驻物见番头只是给予大河内信贞一个直参的特权,某种意义上就是变向承认西三河是这一群谱代家臣团把持的自治领,给他们的越多就说明吉良义时对他们的关心也就越少,毕竟离家十二年西条城里那杯茶也早就该凉透了,所谓君臣维系不过是多年的关系以及亘古不变的利益维系而已。

    大河内信贞曾数次写信寄往越后春日山城,无奈的是吉良义时已经南下关东,留守在春日山城的谱代众不敢擅专又把信转递给吉良义时。可随着武藏国大跨步式的扩张使得吉良义时所面临的军务越来越复杂。收到迟到一个都月的求援信也完全没太在意。

    在吉良义时看来。打败一场无关紧要的战役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就派出使者要求织田信长敦促松平家康立即撤军,并声明只要他撤军就不予追究,而后第二封第三封的求救信渐渐的变的更加糟糕,从第一封求助信里只是败退一场,到后面败两场三场四场,越败越多最后连大半个三河都丢掉。

    可是这一切直到半个月前才逐渐明朗化,大河内信贞的求援信还在从三河到越后再到上野而后转呈正在移动的吉良军本阵。具体本阵移动到哪里不清楚,什么时候能看到最新的求援信也不知道,吉良义时到底该怎么绕过层层阻隔帮他们也完全没想过,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我是吉良义时的谱代家臣,我打败仗了吉良义时得管我。

    在这种思维定式的驱使下,从吉良义安到大河内信贞竟然没有对连续的失败报以太大的心理波动,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做好求援准备,上面那个保护伞一定会用一个刁钻的角度降临在他们的面前,打垮可耻的松平家康并维护他们的利益。

    他们天真的以为吉良义时不派人监视西条城。其实是对这群世袭谱代的信任和支持,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西三河的粮食以及海盐收益。过着接近当年吉良义时在三河国的日子,他们没有想过背叛也不打算背叛,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必干背叛这种既损失名声又损失利益的行为呢?某些时候这种思想反而比叛臣更加危险。

    直到围城两个月没有收到吉良义时的紧急救援,吉良义安和大河内信贞才绝望发现他们错的离谱,吉良义时几乎将所有主力调入关东作战,分不出多余的力量去救援相隔数国的旧领,他们甚至不清楚吉良义时此时是在川越城、江户城,还是已经来到小田原城下。

    吉良义时派出的记录使者不断的联络织田家,希望他尽快敦促松平家康撤出西三河,可是织田家的态度越发的暧昧不定,选择和玩起阳奉阴违的文字游戏,松平家康的攻势也越来越强,几次险些打破大手门把三河吉良家的武士吓出一身冷汗。

    西条城评定间内,吉良义安忧心忡忡地说道:“值此生死存亡之秋,诸君到是说说本家该怎么办?”

    巨海新左卫门尧纲苦着脸说道:“难道真的要降服吗?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呐!”

    “我们怎么可以降服一个京都出身的武士家族呢!我等三河武士绝不能向他们低头!”山冈尧元铿锵有力的发言堵住这最后的一丝可能性,松平家是京都贺茂氏一族被伊势贞亲派下来镇压额田郡一揆的事迹在三河国也是广为流传,只是随着松平家康的崛起逐渐销声匿迹,但有些事实始终埋在三河武士的心里不会改变。

    大河内信贞比十二年前苍老许多,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富态的面容,让人很难看出他就是当年风度翩翩的三河文化人,此时他眼皮虚肿声音沙哑地说道:“比起下向三河国还不到百年的松平氏,我吉良氏及配下谱代家臣才更有资格称之为三河武士!若非我等在南朝方行将踏错一步,又何至于让细川氏、一色氏为三河守护争的头破血流呀!”

    吉良义安仔细聆听这群谱代家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松平家的出身问题,就发觉这评定会好像有点立题的趋势,急忙说道:“诸君就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吗?眼看这气势汹汹的松平军可就要打上门来了呀!”

    西条城的谱代家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十余年的优越生活让他们逐渐身宽体胖,就如同三河的武士不在精锐士卒不在强悍一样,衣食无忧顺风顺水的生活使他们的忧患意识薄弱,谋略方面也完全不用操心去想就能过的很舒服,就像五感退化似的脑筋越不用就越迟钝。

    这场评定会竟然会以吉良义安的提问为开始,又以吉良义时的提问作为结束,西条城的谱代众没有回答他的这个疑问,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么应对,又因为吉良义安并非西条城的实际拥有者,谱代家臣们对这个“黄幡星”始终存着几分抵触情绪。

    西条城的一帮武士们在纠结中渡过最佳的逃跑时机,当西条城的大手门被攻破的那一刻再想逃跑就已经为时已晚,大河内信贞请求吉良义安带着家眷与孩子立刻撤退到尾张国境内,再择机辗转前往越后投奔一门惣领的吉良义时。

    吉良义安又想着自己的叔叔吉良义明以及叔祖吉良义富的安危,三番五次请求两位尽快跟随自己离开西条城,却被顽固的老爷子吉良义富给拒绝掉,孝顺的吉良义明也表示不打算离开西条城,结果这一耽误就把最宝贵的逃跑时间给浪费掉。(未完待续。。)

第498章 三河悲歌

    松平元康很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在他的幼年时代无论是在暗弱的父亲松平广忠照料下,还是被迫在胜幡城跟随织田信长渡过短暂的童年期,都没有任何人对他指指点点教导他该怎么做,当他努力做的时候又换上一种奚落的语气嘲讽他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好,毕竟是乡下国人的儿子没见过世面云云。

    这是他生平以来第一次这么痛恨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西条城里苟延残喘的吉良义安,他很清楚这位吉良家的贵公子并不是有意要和他结仇,而是出于某种出于松平家康备受今川义元器重的危机感,又或者是单纯的嫉妒产生的厌恶情绪而不由自主与他做对,可是憎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哪怕明知道自己应该心胸开阔一些也无可抑制的会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仔细倾听前方的松平军在用建议的攻城锤撞门,松平元康皱眉想道:“越后的吉良家是个巨大的隐患,纵横北陆关东端的是惊人无比,可是本家这碗饭总要吃下去,总不能因噎废食把一统三河的大好机会给放弃掉,放任吉良三河守在西三河对我松平家四处捣乱,那是我家康这个家督的失职呀!”

    他并不知道吉良家之间的龃龉,更不知道吉良义安与吉良义时的联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融洽,在他的认知里既为同族兄弟那必然是要互相扶持的,这次西条城的吉良氏选择支持东条城败退的吉良义安就是个最好的例证,这说明吉良义时是有意扶持他的兄长做三河国的国主,这就与松平家康产生严重的利益分歧。

    这三河国一共就这么大地盘。可他松平家康偏偏也想做三河的国主。错过这个统一三河国的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下次机会。所以当考虑到现实利益与远景利益的碰撞时,他还是坚持选择击败三河吉良家,哪怕以后再腆着脸叩首道歉也在所不惜,没有任何东西比做一国之主更加吸引人的了。

    松平家康非常有信心控制住三河国的局面,他只需要吉良义安适时的低头做他配下的家臣,或者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笼中金丝雀,他自问自己做的只会比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更好,只要吉良义安愿意服软一切问题都可以谈。

    只要松平家能拿下西条城逼迫吉良义安降服。即便日后面对吉良义时的怒斥和质问也有底气抗辩,毕竟吉良义安才是三河吉良家的家督,才是朝廷钦点赦封的三河守,只要三河吉良家情愿降服他松平家,吉良义时这个远走他乡多年的外人又能怎么样呢?

    当松平家节节胜利的消息传来,松平家康乘着战马趾高气昂的立于阵前,暗暗对自己鼓劲道:“今天终于到我家康扬眉吐气的一刻了!本家就要攻破西条城,生擒那位给我无尽屈辱的吉良三河守义安殿下,本家要站在马上俯视你惊慌失措的动作,然后大度的赦免你的罪责。告诫你要忠于松平家,做我家康的有力臂助。这就是用实际行动反击的妙不可言之处啊!”

    此时松平军的进攻取得突破性进展,坚持许久的大手门终于在狂涌的军势冲击下解体,一拥而入的松平武士举起太刀劈砍企图阻挠的守军,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三叶葵旗越过三之丸闯入城内的核心区域,再坚固的城池缺少守军也是无法自持的。

    松平家谱代众侧耳倾听城内的武士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知道这座困守许久的西条城终究是要被拿下的,许多武士欣喜的讨论战后论功时的封赏,谱代家老们也露出淡淡的笑意,西条城一失则三河国全境克复,这对松平家的士气将是个极大的鼓舞。

    而此时西条城内早已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架势,能跑的家臣武士早就跑的一干二净,留下来的不是世受吉良家大恩的世代谱代,就是一些小姓侍女等完全没有主心骨的下人们,大手门被攻破三之丸被攻陷,二之丸也被攻陷,本丸仿佛一片挂在树梢上的树叶也在风雨飘摇着。

    吉良义安头发散乱的趺坐在天守阁里发呆,对天守阁下传来的阵阵喊杀与哭号声充耳不闻,才几天的功夫吉良义安就仿佛苍老许多,鬓角上竟然生出几缕白发十分扎眼,看起来颇有点像一夜愁白头凄惨模样。

    大河内信贞顶盔戴甲手提着一把沾血的太刀,走入天守阁对吉良义安说道:“我们败了!还请三河守殿速速离开吧!离开这里向北走进入织田家的领地,织田弹正殿是公方殿下的盟友,有他的护持一定会保住三河吉良家一脉的血系。”

    吉良义安喃喃说道:“叔祖和叔父还是不愿意走吗?”

    大河内信贞喘着几口气,说道:“两位殿下说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已经无牵无挂,愿意在西条城为我吉良家坚守到最后一刻,两位殿下希望三河守殿能保住我三河吉良家的另一条血脉,带着今川夫人以及万竹丸殿下早早的离去吧!”

    吉良义安忽然睁大眼睛对着大河内信贞大吼大叫着:“本家贵为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堂堂幕府钦点的御一家,竟会沦落到被伊势家的一条狗给要死的地步,本家不想过着天沛流离的生活,就像当年义时不愿意接受投降的耻辱那样,本家不打算走了!本家要留在这里为西条城奋战到最后一刻!”

    “三河守殿!您切不可因一时的冲动断送三河吉良家的家系呀!”大河内信贞既惊且怒,从没看到过这么固执而又愚蠢的家督,但身为西条城代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就是因为三河守殿贵为幕府名门才更不能死,您代表着三河吉良氏的家督,无论走到何处都要受到尊崇,只要您逃出去松平家康绝对不敢对您下手的!”

    “多数无疑本家决心不走了!”吉良义安大袖一挥拿出罕见的魄力。命令道:“让鹤姬和万竹丸先走!但马守殿如果要走就尽快走吧!顺道把鹤姬和万竹丸一起带走。本家不想让这娘俩跟着本家去地狱里受苦……好了。本家要静静的待一会儿为最期做准备,要不要来一段幸若舞呢?”

    大河内信贞看着固执的吉良义安还在思考自己的最期应该以什么方式自杀,突然发现自己在三河的坚持竟会是如此的荒谬,一个文化气息超级浓厚也很有艺术范的三河吉良家家督,一群心思不齐想法不一的家臣团,竟然能在这个乱世里生活整整十年没有灭亡,他突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执意追随吉良义时的决定,或许他真的错过许多东西。

    快步离开天守阁。大河内信贞叫来只有十六岁的嫡子大河内秀纲,对他吩咐几句就着来大河内家的忠诚武士将大河内秀纲一起带走,而后召集吉良家的谱代家臣们召开的会议,在会议上表明自己要与西条城同生共死的决心,很快得到留守谱代家老的一致赞同,哪怕渐渐贪渎哪怕慢慢昏庸,但他们对吉良家的那份赤诚之心从没有变过。

    此时松平军已经杀穿本丸的防卫力量,喊杀声渐渐的出现在本丸内的广场上,时不时有匆忙阻击的年轻武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几位老臣跪坐在大广间里在小腹上裹着一条白绫。冲着春日山城所在的东北方向磕下最后一个头,大喊道:“公方殿下!抱歉我信贞只能侍奉您到这里了!臣下先走一步了!”

    下一刹那晦暗的大广间里血光飞溅。几位老臣的切开肚腹当场身死,死士们悲痛的点燃大广间准备多时的柴草目睹着一窜窜火苗腾腾升起,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火坑里忍者剧痛切腹,而与此同时,吉良义安的幸若舞只跳到一半,就捂着喷出黑血的嘴巴倒毙在天守阁中,小姓们恪尽职守的点燃火焰,满含着泪水抽出太刀互相砍杀了结自己的同伴。

    躲在西条城里各个角落的侍女们看到天守阁的火苗,突然不在尖叫着四处逃窜,她们彼此牵起小手哆哆嗦嗦的冲进冒起大火的房间,几个松平家的武士目瞪口呆的望着一群白衣侍女成群结队的投火而死,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喊叫:“吉良家完了!”

    就在武士们高兴的讨论胜利的时候,忽然发现城内的松平军一阵大乱发出惊恐的呼救声,接着西条城的天守阁冒起滚滚黑烟不过片刻鲜红的火苗蹿升出来,本丸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和悲呼,松平军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个松平家的武士狼狈的跑到本阵前,大呼道:“吉良三河守殿自害啦!西吉良的吉良义富殿、吉良义明殿自害……大河内但马守、山冈淡路守、江原丹波守、高桥出羽守自害……三河守殿的正室今川夫人带着万竹丸从搦手门走脱!西条城所有小姓切腹自害,吉良家完了……一切都完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怎么会这样!”松平家康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死死攥着缰绳不想倒下,但是他还是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仰头就从马上摔下来。

    眼疾手快的本多平八郎窜出来充当肉垫架着主公,反应稍慢的松平武士七手八脚的扶起松平家康,按人中喂水解开盔甲忙活半天,可把谱代家臣团给吓的不轻,就连文质彬彬的石川数正也被急的直跳脚。

    “一群马鹿!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扑火呀!”先锋大将酒井忠次气的暴跳如雷,配下的一帮与力呼喝着慌乱的足轻赶快取水灭火,足轻众们扛着三间枪不知道该怎么救火,被领头的武士连踹带骂把武器全部丢掉,四处搜罗城内和城下町的木桶木盆投入到扑火行动里。

    整个西条城的场面变的十分诡异,本来是攻城的松平军化身为城市救火队,扛着四处搜罗的锅碗瓢盆来灭火,有从井水提水的也有选择大费周章去矢作川取水的,几千口子三河老少爷们扛着水撒疯似的奔跑,冲着浓烟滚滚的木制建筑群泼洒下那可怜的一点水,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去提水。

    到后来西条城下町的居民也自发加入到救援的队伍里去。醒过来的松平家康急忙命令小驮荷对把马车全部派出去。载着盛满河水的水桶水缸去扑火。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反过来说就是众人灭火速度快,上万口子围着一座火山炼狱似的火城拼命浇水,渐渐的就把这火势给稳定下来。

    趁着温暖湿热的季风,这场大火从本丸一直蔓延到二之丸,若非松平家的救援还算给力,还真不好说要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这场大火从燃烧到扑灭用掉大半天的功夫。待第二天清晨分才把最后的余烬全部浇灭,而此时的西条城早就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原本华丽壮观的天守阁化为残垣断壁,美丽的花园在大火的摧残下变成一块白地。

    吉良家阖家覆灭,一群吉良家的侍女手牵手投火自尽的消息实在太震撼人心,没过多久便传遍整个松平军乃至西条城下町的町民,据说当天晚上那几个目睹一切的武士就被吓疯了,总是说身边有很多手牵手的白衣女子站在他们左右冲自己笑,这一番骚乱把松平军搞的人心浮动,以至于没人敢接近西条城半步。

    第二日天色微明。西条城下町的町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昨天的见闻,许多关于吉良三河守义安纵火自害于天守阁里。还有町民们所熟悉爱戴的大河内但马守信贞、山冈淡路守尧元等武士集体自害的传闻,西条町的町民们再看向松平军的时候已经从畏惧和反感变成厌恶和疏离,大街上看到陌生的松平武士全部躲的远远的,虽不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好不了太多。

    松平家康一夜没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冒着青烟的瓦砾间发呆,他不怕凶神恶煞他怕的是捅破天的大娄子,从天一亮就站在这里反复徘徊着,嘴里反复念叨着:“何以至此呢?本家根本没有杀人的意思,只要你们降服给本家一个体面,本家就还你西条领一地的治权便是,何必最后要到阖家自害……你这是有多恨本家啊!”

    酒井忠次拿起一件朴素的布袍披在他的身上,低声劝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主公也不必太过悲伤,想必吉良三河守殿也有自己逼不得已的理由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主公都已经成功的完成三河国一统的伟业,完成超越清康公三十岁前一统三河的梦想,主公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不用安慰本家,本家知道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有多么可怕。”松平家康苦笑一声摇头叹息道:“吉良家一门全灭,只有三河守殿的遗孀遗孤趁乱脱出,我家康这可是把那位镇府公往死里得罪呀!有这位大敌在,我这个三河国主当的也不安心呐!”

    松平家康主动谈起吉良义时的名号,表示他此时的心里压力已经逐渐溢出,可惜松平家的谱代家臣团并没有这份心思,猜不出家督的细微想法变化,就顺着他的话一顿唉声叹气把松平家康给堵的心口疼。

    石川数正一身崭新的素襖被火苗燎出七八个窟窿,叠乌帽子不知丢到什么地方,满脸灰痕将整洁的仪表被破坏殆尽,见到松平家康跪下乞求道:“主公!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这场大火说不定已经被西条城的町民给传遍十里八乡,要不了多久整个三河都会知道我等杀死吉良三河守殿满门的!”

    松平家臣团人心惶惶:“这个可如何是好呀……”

    “不要乱!镇定!”本多広孝、本多重次的连声提醒让松平家的武士们安静下来,松平家康这几年的苦心经营显现出不错的效果,起码可以证明他们的纪律性非常厉害,但沉默并不能掩盖他们心中的惴惴不安,哪怕低眉顺目也无助于缓解紧绷的神经,松平家谱代众的心已经乱了。

    松平家康心知此时再多赘述也无用,只能长叹道:“只有尽快找到今川夫人还有万竹丸才能弥补眼前的一切,只要三河守殿的遗孀遗孤愿意回到西条城,如今的恶劣局势就仍然有转圜的余地,本家愿意把西条领全盘交给万竹丸,愿意认万竹丸为犹子,以后还会把本家的女儿嫁给他……只要他愿意回来,本家什么都可以答应!”

    所谓想的好不如做的好,任何停留在嘴巴上的表述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用,当松平家想着攻陷西条城降服并控制吉良义安的时候,带给他们的是一场惨痛的打击,迫使他们只能选择留住吉良义安的遗孀与遗孤换取吉良义时的原谅,可是今川鹤姬与万竹丸哪里还敢留在三河国,松平绝爱这副算盘注定是要打输的。(未完待续。。)

第499章 信长的盘算

    吉良义安用生命扞卫自己的尊严,他已经为生活所迫降过今川家,不能再为现实的危机再降服松平家,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自己的心理底线,更不允许降服一个家门低贱的松平家,当初他选择降服今川家好歹还有一门众的名份顶着,自己又混到个女婿的名份怎么看也不算吃亏,但让他降服一个伊势氏的被官实在太困难了。

    死在西条城的武士除去一干谱代家臣以外,还有两位吉良家的重量级人物,已经年过八旬却精神矍铄的叔祖吉良义富,以及足利胜姬的亲生父亲吉良义明,这就不是死一个吉良义安那么简单的事情,连朝廷的当朝大佬近卫前久以及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以及正在关东横行霸道的吉良义时一块给得罪了。

    好死不死的这几件事在同一时刻达成,松平家康有些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出恭忘带厕纸,西条城一家老小外带谱代家老百十口人全部完蛋,松平家真是倒霉的一塌糊涂哭都没地方哭去。

    摆在面前的烂摊子迫使松平家康什么事都不敢做,全力搜索被吉良家死士护送逃走的今川鹤姬及其嫡子万竹丸,一场大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走,给予化妆逃跑的这母子俩极大的逃脱余地,一行十几人如滴水入海还到哪里去找的到。

    结果自然是忙活半个月什么都没捞到,紧接着就迎来织田家的使者的到来,这次织田家派来的使者不在是寻常的奉行官。而是织田信长的左膀右臂丹羽长秀。松平家康便知道这织田家的使者是来者不善。

    二人恭敬的见礼并依次互相问候。就听见丹羽长秀朗声说道:“听闻西条城惨案发生于矢作川侧近,镇府公之叔祖、叔父、兄长皆死于松平藏人殿手中,我家主公对此等恶劣之行径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愤慨,因而特派遣在下前来冈崎城,代我家主公向松平蔵人殿质询一二!”

    松平家康暗道一句果然来了,深吸一口气就像面临重大考验的年轻武士般,屏息凝视着说道:“请丹羽殿说吧!”

    丹羽长秀咳嗽一声说道:“其一,松平蔵人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我家主公的劝阻。执意攻打西条城?其二,松平蔵人殿为何要在攻打西条城时,逼死吉良三河守殿及其亲族以及谱代众?其三,松平蔵人殿为何要大索三河半个月,连吉良三河守的遗孀、遗孤都不愿意放过?主公的问题都问完了。”

    松平家康听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立刻一个撑地俯身惊慌地说道:“我家康以净土宗信徒的名义向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发誓,心中觉悟一丝一毫加害吉良三河守殿的念头,攻城的目的只是为逼迫吉良三河守殿放弃抵抗,我家康完全没有想到吉良三河守殿以及西条城内的诸君会自杀!搜索吉良三河守的遗孀、遗孤是为请他们回来继承西条遗领,我家康绝对没有其他企图呀!”

    丹羽长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他身后的池田恒兴不屑的撇撇嘴忽然说道:“松平蔵人殿闯下弥天大祸呀!是否是查知镇府公提大军侵入关东才敢于挑衅吉良领呢?若不是我家主公被美浓的事情给牵绊住,绝对不会允许松平蔵人殿作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今川夫人与万竹丸殿下的安危就不劳松平蔵人殿担忧了。”

    松平家康迟疑道:“这个……”

    “我等问过三句话就要回去了。叨扰松平蔵人殿大费周章的接见实在不好意思,告辞!”丹羽长秀迅速的起身告辞而去,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松平家康的侧近本多平八郎纷纷不平的想要辩驳,被眼疾手快的本多重次给死死按住,谱代家老大久保忠俊疑惑地问道:“为何在下觉得织田家的使者来者不善,看他们的语气仿佛是在斥责我等办事不利,我松平家的盟友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松平家的谱代众没有人说话,松平家康迟疑一会儿便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由石川伯耆守殿担任西三河旗头,伯耆守殿的任务非常重!必须尽快镇定原吉良领的领民,并担任取次安抚西三河的武士,为我松平家在西三河建立足够的信望呀!”

    石川数正恭敬地说道:“是!请主公放心,臣下为松平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松平家康又说道:“任命酒井左卫门尉忠次担任东三河旗头,负责安定东三河的国人领主,并肩负攻略远江国的先锋大将,我松平家未来的战略将是远江,请诸君借力予我共同渡过这道难关!”

    ……

    永禄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尾张国清州城天守阁中,织田信长搂着归蝶的肩膀大声吵嚷着:“拿酒来!快拿酒来!我要痛饮一场庆祝今天的好日子!”

    几个小姓气喘吁吁的端来几瓶清酒,织田信长打开一唱又丢到一边,嚷嚷着要吉良家限量供应的烧酌,归蝶拉着他的手臂嗔怪道:“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高兴一整天,让妾身以为殿下生病了呢!”

    “我信长身强体健才不会生病呢!”织田信长大笑道:“本家有两喜,这第一喜就是你那位弑父的兄长斋藤义龙突然死了!说起来归蝶这位兄长可真是有趣,才杀死岳父不过三年就得了麻风病,这才发病两年就一命呜呼,这一定是神佛也看不得这个弑父之徒活在人世间,特意降下灾祸夺走他的性命。”

    “兄长还是病死了吗?死了也好……”斋藤归蝶惆怅地垂下脑袋,无论斋藤义龙对她的父亲做过什么,那毕竟是她的嫡亲兄长有着解不开的血缘关系,骤然从自己的丈夫口中得知兄长病死的消息且是用一喜来形容。心里难免带着几分落寞与寂寥。

    织田信长接着笑道:“这第二喜就是松平竹千代那个笨蛋小子着了道。一不小心逼死三河吉良家满门。这下可招惹到越后那个庞然大物,在关东那个怪物的注视下,松平竹千代这小子这辈子是难逃本家的手心了!此事岂不是大快人心之举呀?”

    “那位松平蔵人殿不是才与殿下结盟吗?德姬还和松平家的小竹千代结为姻亲,这么亲密的关系……臣妾确实看不懂呀!”斋藤归蝶想了想又说道:“臣妾还记得殿下时常念叨一句,我往西你往东,兄弟二人平分天下吗?”

    “喔!那句话原来还被夫人记下了呀!”织田信长举起新拿来的烧酌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这只不过是结盟时说的几句托词而已,本家尚且不信。竹千代那小子又怎么会相信……现如今松平竹千代得罪了越后那位,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他的日子越难过就越要抱住本家这棵大树祈求遮风挡雨的机会,不要忘记本家可是为越尾同盟投入两个宝贝妹妹!若不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男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阴谋诡计与血腥残暴,即使如织田信长从本质上也是如此,他所指的越尾同盟其实就是吉良义时的越后与织田信长的尾张同盟关系,两家结盟的本意远没有清州同盟那么单纯纯粹,织田信长也不是巴巴跑到清州求一个大腿抱的松平家康。

    织田信长与吉良义时的联姻与结盟关系,本质上就是双方各怀鬼胎的政治投机行动,双方的领地没有直接接壤也不存在攸关家业的利害关系。仅仅只是远交近攻的一次政治尝试,因此双方并不是演变成弱的一方抱强一方大腿求保护伞。也没变成几个大明结为攻守同盟为某一个目标或者几个目标共同发展的平等结盟关系。

    相对弱势一方的织田家并不觉得自己很弱,织田信长掌控尾张一国并积极入侵东美浓,企图逐渐压缩美浓斋藤氏的活动空间,他需要吉良家的军事政治经济多方面的支援,但并非建立不平疼的抱大腿盟约,这就使得织田信长对吉良义时的态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敬畏,而是七分忌惮两分警惕以及一分佩服。

    吉良义时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对织田家的态度更多的是利用而不是真心结盟,就好比利用朝仓家翻手入云便把北陆前半段的对峙局势搅合成一锅粥,而织田家就是吉良义时手中另一把战锤,为的就是敲开畿内这层坚硬的鸡蛋壳,以方便他对畿内未来的布局开辟更大的空间。

    两人都没安好心思也就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更何况这两人的政治头脑都算的上顶尖水平,从彼此的应对策略也大概能看出对方的一些想法并形成一种无形的默契,这种默契就是彼此知晓各自的利益取向,建立一套互相利用的政治关系,具体这关系能持续多久要看时局的变化以及两位家督的决断。

    这些日子今川鹤姬与万竹丸就住在清州,她带着不到三岁的嫡子整日躲在织田家安排的敷屋里不敢出门,生怕织田家某一天做出把她们娘俩送回三河的举动,只是从情形来看织田信长似乎这方面的打算。

    没过几天吉良家的外交使者来到清州城,因为慢半拍所以吉良家的使者完全不知道三河国发生的巨变,依然照本宣科的敦促织田家尽快让松平军撤出西三河,浑然不知松平家康已经完成灭门抢地的一系列流程。

    待今川鹤姬带着万竹丸来到吉良家使者面前时,这名使者才慌里慌张的询问三河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一问竟把胆小的使者给当场吓昏过去,好不容易被织田家的小姓扶起来,这名使者才发现事情的影响完全脱出他的想象力,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三河而来,现在三河没了再留下来也毫无意义,于是甩下几句狠话就带着今川鹤姬和万竹丸返回越后。

    眺望着乘着马车缓缓离去的车队,织田信长站在露台前倚栏远眺,暗暗想道:“杀吧!闹吧!吉良家越乱越好!最好是陷在关东几十年不能走出来,好让本家尽快吃下美浓打通上洛的通道!我信长终究一天要实现我的梦想。天下布武的梦想!”

    ……

    六月的关东进入雨水风貌的季节。一波又一波的暴风雨从太平洋上袭来。迫使吉良军团放弃横冲直撞的战术改为长期围困的策略,五万余大军沿着相模国与武藏国的边境布阵,生生把两国之间完全割裂为两个战区。

    小机城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无休无止的进攻骚扰,不是因为北条氏尧能力不足也不是因为北条武士不够努力,兵力上的绝对差距以及吉良军不分昼夜的骚扰实在无解,人总要吃饭休息才有精力做事,可当他们白天击鼓攻城晚上举火袭扰还怎么让人安心吃饭休息。

    吉良军最常用的断粮策略发挥效用,这对小机城乃至整个北条家的影响都非常大。关东连续三年的灾害对北条家的粮食储量造成巨大的影响,照常理来说小机城里的存粮可以轻松的维持到秋收结束,可这毕竟是战争时期不同于和平时期的粮食消耗,士卒们为了保证充足的精力每天要吃三到四餐,招募町民抢修被摧毁的土塀,箭橹都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

    初始还不觉得这点消耗很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春去夏来就渐渐吃不住劲,吉良家的围城军势不是简简单单的派出八千一万的军势站住四个角落了事,而是正儿八经的五万雄师把八个方向完全封堵住,这就从日本战国时代传统的堵城门变成更近似大明帝国的八面围城战术。

    所谓围城必阙是给敌人一个求生的机会放他逃走。只要意志不坚定的大将会在这个时候考虑弃城而逃,只要他生起这个念头就注定他会逃走。逃出城就等于失去坚城的依仗随时面对荒郊野地里四面埋伏的军势简直没活路,所以逃跑反而会比守城死的更快。

    围城必阙的道理许多大将都懂,这一招是对付那些愚蠢的将领而用,只要不是蠢将都不会选择弃城而逃这条死路,北条氏尧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选择坚守下去哪怕到最后一刻面临落城的危机也决不放弃,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放弃就有用的。

    北条氏尧还是死了,在上杉辉虎的五万余大军围困下顽固的坚持三个多月最终也逃不过破城身死的结局,即使上杉辉虎不愿意损失兵力采取袭扰为主、攻城为辅的方式,在围城战的第三个月也就是六月末还是坚持不住。

    作为北条氏康的四弟,北条氏尧死的很壮烈,他首先提出交涉请求镇府公赦免满城千余士卒,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在大广间里切腹自杀,北条氏尧的嫡子、谱代家臣、旗本武士、小姓在内的一百多人像召开评定会那样跪坐在两侧切腹殉死,北条氏尧的夫人及两个未成年的女儿、侍女等二十余人服毒自杀,小机北条氏满门覆灭无一人生还。

    小机城覆灭标志着北条家在武藏国最后一个据点陷落,相模北条氏用几十年的时光攻略武藏国的所有计划就此崩溃,就好比甲斐武田氏失去信浓国那样,整个北条家上下被这个消息打击的一蹶不振,北条氏政根本没心思再去考虑援救骏河,维系下総国、上総国领地的问题。

    尤其是在北条氏照与北条氏规带回一条重要的消息,北条氏邦与北条纲成很有可能战殁在吉良家手里,北条家上下就更加的担心自己的命运,北条氏政这个年轻的家督就有些掌握不住局势,他需要他那英明的父亲给予有力的帮助。

    北条氏康早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作为一个隐退的家督他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家业的危机,更要担心他的嫡长子现任家督北条氏政的一些心思变化,为支持北条氏政而不得不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他毕竟已经是隐退的家督,不能妨碍新家督的建立威望,这个家终归还是要交给年轻人的。

    在危机之下北条氏政向他的父亲求援,这不仅仅是一种低姿态的求救,更是表明他暂时没有能力应对眼下的危机,需要北条氏康暂时复出镇住混乱的北条家,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他这个家督的威信造成巨大的损失,可情势比人强他不能为颜面和威信毁掉北条家。

    暂时复出的北条氏康对北条家作出诸项调整,首先是派出北条幻庵担任使者请求停战,再三表明自己绝无挑战上総足利家以及镇府公的意图,同时派出板部冈江雪斋前往京都求援,北条家可是地道的京都武士,家里一堆谱代家臣在几十年前甚至几年前还在京都为幕府奉公过,关系还是十分好找的。(未完待续。。)

第500章 幻庵来使

    面对北条幻庵的交涉,上杉辉虎直接指着江户城的方向告诉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去那里才能找到正主,把北条家的使者打发走就忙着派兵扫荡武藏国内不服号令反叛的国人众,北条家在武藏国前后经营二十多年,怎么说也积累不少人望,公四民六的年贡制度更是开战国时代的先河,依靠这种自损利益惠民的举动,使得一大批农民仍然愿意为北条家卖命。

    这些惣村集团是以宿老地侍为基础的地方势力,实力不算强大但胜在接地气而十分难对付,十余年前的关东天文之乱失败就和这群惣村集团有关系,说起那次关东天文之乱失败有种种因素在其中作怪,仔细分析起来因由也非常多。

    比如关东国人众人心不齐号令不一,比如互相搞阴谋手段争夺盟主的号令权,比如结城氏与小田氏闹内乱把南关东的联军抖散,再比如各关东武家陆续出现内部混乱,还有新得领地的划分上产生分歧等等,这些因素都大大影响联军的信心,其中比较不起眼的一条就是武藏国惣村集团的激烈反抗。

    其实关东天文之乱并不是合法的行动,因为关东国人联军并没有获得关东公方、关东管领的保障做为背书,古河足利因为公方被杀而陷入暂时的衰落期,关东管领上杉宪政又被自己的谱代家臣给抛弃,两个名义上的领主都没有主导这场行动。

    这群关东国人联军作为一支四处聚集起的入侵者本就是为获得利益而来,捞不到利益根本没人愿意为一句话出生入死,所以他们甫一进入武藏国就忙着肆意乱捕与人狩。生怕晚一步就让其他人给抢走这些眼前的利益。

    他们这么做虽然有自己的因由。但这却对武藏国本土的豪族地侍以及惣村集团造成巨大的打击。本来武藏国就不是相模北条氏这个外来户的地盘,扇谷上杉氏才是本地最大的土著领袖,在关东联军时隔几年又杀回来的时候,到是有不少地侍豪族甘愿做带路党。

    当这些地侍从豪族发觉这群关东国人众干的不是人事,就立马变脸成为坚定的反抗者并开始力挺北条氏康,这群短视的关东国人联军还浑然不知这一切,完全不明白自己为那点浮财得罪死武藏国的本土派势力,这场战争刚开始第一步就行将踏错。这步子走的再快再急也没有意义。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下総国的北条领,这群国人众急忙抢钱抢粮抢女人完全是山大王下山的干的事情,使得当地的土著惣村集团对这些关东国人众是恨之入骨,后来看到北条氏康搞的公四民六以及治水方略确实不错,就干脆变成相模北条氏的铁杆支持者。

    意味着这群所谓的关东国人联军,只不过是打着旗号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军事劫掠,没有威望足以服众的总大将作为约束,就使得这支关东国人联军不可避免的陷入愚蠢与短视,好比一群山贼罪囚杀人劫财啸聚山林之间,某一天突然想起要干一票大的就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四处抢地盘杀人放火。眨眼间山贼变义军,看起来总有那么点荒诞不经和扯淡。

    这群山贼的作为看起来何其风光何等的了不起。可实际他们只是群愚蠢而短视的武夫而已,乱七八糟的指挥和更多的聪明才智放在勾心斗角上,使得这群人注定只有收获失败的苦果,关东国人联军比那种人从名义上要正当的多,实际上收获的效果也比那种人要稍微好点。

    只不过是用关东国人联军的项上人头,硬是把北条氏康的臭名声重新给送成英明神武的伟大领主而已,所谓千里送人头,礼轻情谊重,说问我爱你到底有多深,看我送人头把你送到超神,我的人头成全你的无上威名,就是这么的真挚的情感。

    自从那场可笑的关东天文之乱到如今近十年的时光里,北条氏康苦心经营武藏国、下総国的领地并在当地建立非凡的影响力,相模北条氏似乎是要拿这些新领做一个示范或者一个标杆,关东国人对你们越不好,我就对你们越好,他们抢你们的钱粮,我就给你们钱粮,这对比越显著反差就越大,武藏国的基层国人众渐渐就被北条家拉拢收买。

    所以当吉良军突然侵入武藏国,并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把武藏国全境攻陷,强大而恐怖的攻击力把武藏国人众给震惊住,就好比一只小山羊被惊讶的一瞬间会摔倒装死,面对可怕的事物第一反应是伪装自己躲起来,武藏国的国人众当时也被吓的瑟缩起来不敢反抗。

    但是当他们发觉这个可怕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对付他们的意思,许多豪族地侍就开始躁动起来,他们觉得吉良家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们完全可以依托有利地形对抗这条过江龙,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群惣村集团就是想表达一种地头蛇的思想。

    “我是本地人你得尊重我的自治特权,北条家的公四民六,还有一系列的惠民策略你都的继续执行下去,要不然我就拿刀子和你比划谁更厉害。”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你,我要守护使不入的特权,我还要相模北条氏给予我们的一切特权,你不给我就继续闹看谁更厉害。

    按道理讲这种方法还是行的通的,起码这事放在关东国人联军眼里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放在吉良家眼里就完全不是个事,他们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吉良义时根本不给他们谈判的机会,还从没有従三位的公卿去会见一帮连级别都没有的乡下武士,上総足利家更不会和这帮乡下武士商量任何事情,他不是衰落的幕府,他们也不是横行无忌的土一揆。

    这群豪族地侍以及更多的泥腿子抱团的利益诉求。本质上和山城国的那帮土一揆是一个道理。你给一他要二。给二他要三要四甚至五六七都要,总想蹬鼻子上脸要更多的好处,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么回事,吉良忍者立刻把这群闹事的惣村集团全部记在小本本上呈给吉良义时,有这份名单以及详细的花名册就很好搞了。

    吉良义时立刻卸下一纸诏令下达给上杉辉虎,命令他分出两万军势作为武藏平乱军,由真田幸隆担任这支平乱军的总大将,限令其在秋收以前把武藏国中的所有名单上圈住的刺头全部清理干净。如遇反抗就地格杀不予赦免,一人反杀一人一村反灭一村,杀到他们放弃反抗低头降服为止。

    真田幸隆很好的完成吉良义时交给他的使命,在其后的一个多月里连连攻克武藏国的几十处山砦,屡次施展神鬼莫测的机谋挑动强大的惣村联合军陷入内乱,在武藏国中横冲直撞一路大杀四方,地头蛇们这才发觉自己的实力是如此的弱小,在吉良军团强有力的镇压下只能悲呼惨叫着被一一击溃。

    整整一个半月的扫荡,像过筛子似的把武藏国内各处村庄篦过一遍,所有名单上的村庄以及疑似反吉良家的村庄都被重点照顾。不过在执行过程里真田幸隆还是作出一些调整,他觉得吉良义时提出的杀人方法可能是气话。就将杀改成首恶诛除余党流放的策略,进一步减少这些地头蛇的抵抗意志力。

    吉良义时得知他的应对之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的灵活运用给予极高的评价,为大将者当上识天文下知地利中通人和,上通天文下识地理,内晓阴阳外明兵势,方可保一城一国的安宁乐土,历来大将总是要因时因势而随机应变,只有庸将才会不问情势按部就班的执行原计划。

    在处置玩这些国人领主以后,吉良义时把这名单上的所有村庄村民全部迁徙到越后国,在那里进行打散重编彻底破坏这群反抗者的团结力,待第一步完成还会陆续把不听话的武藏居民全部迁入越后居住,而且无论是有五万还是有十万都一律迁走,在越后完备的奉行体系以及强大的掌控力量下,这些武藏国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北迁走的武藏国人还会根据情况再重新打散迁徙到越中、加贺、信浓等各地,而后无论从武藏国迁走多少人都要立即从越后国补充回武藏国,因为连年天灾的影响使得人口有所下降,武藏国的总人口不过三十多万,这点人口即使全部迁入越后也不会影响越后的控制力。

    吉良义时正是这么决定的,只不过他的方法不是来个移形换位,而是抽调其中的一部分四处迁徙打散他们的粘合力,然后计划分批次迁徙三十万农民进入武藏国定居,这办法就是釜底抽薪的对付方式,你北条氏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影响到铁杆忠于上総足利家的越后领民。

    这一举动同时也是要彻底从文化习俗方言等各个领域改变武藏国的居民风俗习惯,这是吉良义时对武藏国的第一次外科手术,同时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企图用这种手段逐次改变关东国人众行为散乱缺乏凝聚力的老毛病。

    七月十二日,武藏国江户城内召开理性的评定会,来自武藏国各地的国人领主胜沼城城主三田弾正少弼纲秀、忍城城主成田下総守长泰、松山城城主上田能登守朝直,泷山城大石播磨守定仲以及岩槻城城主太田资正、江户城城主太田康资列席参加此次会议。

    连同吉良义时直接掌握的钵形城、川越城、小机城,已经完完整整的控制整个武藏国的所有重要城池,在座的武藏国人众或多或少都被吉良家的强大战斗力所震慑,在吉良义时的面前唯唯诺诺完全不敢抬头。

    在会议上本多时正通报近期武藏国的军事行动,坐镇小机城的上杉辉虎率领三万军势连续击败北条军的数次反扑,并协助真田幸隆平定来自南武藏的几股反抗势力,在几场合战里本庄繁长的表现十分出色,若非北条军破坏规矩大乱一骑讨决斗,他早就已经成功的斩杀北条军先锋大将北条氏繁。

    “鬼王”斋藤朝信带着他的三千“鬼军”骑兵冲入相模国横冲直撞。杀的几路试图反抗的北条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还传出五个自恃勇猛强悍的北条武士同时向他发起攻击。反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并刀枪并用的连斩其中两人。

    剩下的三人被他的气势所慑转身就逃,斋藤朝信眼疾手快的投掷大身枪把其中一个逃跑武士给当场穿死,快马追上第二个逃跑武士一把将其拽到自己的战马上,挥拳锤烂喉轮一把捏碎他的喉结,最后一个逃跑的武士自觉跑的挺快还回头张望,被追赶上来的斋藤朝信用套马索直接套中,绑在马后一直拖行着最后被乱阵里的战马踏成肉泥。

    有斋藤朝信的带头作用,自恃实力超凡的武士一个个跑到上杉辉虎面前请战。他们带着自家的郎党一次又一次入侵相模国,这看坑苦相模国当地的国人领主,相模国的领地狭窄本就缺乏战略纵深,国中大小城池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个,比起同样地盘不大却拥有三百多个大小城砦的丹后过可真是差的太远。

    自从相模北条氏二代家督北条氏纲以降,相模国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受到大规模入侵的骚扰,北条氏康执政时期最厉害的两次重创也都是发生在武藏国,在这种相对平和的气氛下,使得相模国人众缺少必要的防卫心理,以为身处腹地还是相对比较安全的。

    这种错觉使得北条家配下的相模二十一众在与吉良家的入侵军势交锋过程中完全败下阵来。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大小几十次碰撞基本都是以惨败收场,少数武士组织起来打一场大反击也只是击退仓促赶来不明就里的吉良军。

    即使自己辛苦打退入侵的小股军势。但摄于附近游弋的吉良军在附近随时出现而不敢追击,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吉良军单方面的碾压和清洗,即使辛苦打赢小竞合又没能力扩大战果获得实际的利益,在这种单方面的消耗战里,东相模的北条家国人众已经完全没有力量抵抗吉良军的入侵,

    本多时正的长篇大论持续近一刻钟,系统的总结了吉良家现今所取得的巨大优势,并有意无意的点到北条军在上総足利家面前不堪一击的情况,最后他做总结陈词:“武士们的表现非常出色,相信我们将会在年内彻底解决困扰关东几十年的北条之患,还关东一片太平安宁的世界。”

    不管本多时正说的话里有多少水分,起码是把在座的武藏国人众给吓的不轻,听到在座的武士纷纷发出赞叹就连忙附和几句,伸头探脑着四处打探吉良家不可思议的军事胜利背后蕴藏着怎样可怕的力量。

    这就是**裸的军事炫耀,说的难听点就好比一头雄狮在自己的领地周围巡视,不时的吼叫散播自己的气味以展示自己对这块领地无可置疑的归属权,又好比大猩猩对着同类捶打胸口展示自己的强壮身姿,人类对炫耀的应用出现每一个环节,用另一个意思相近的词汇来描述就是自我价值的展示。

    武藏一国地盘不小石高很大,在关东八国的地位大概等同于近畿的近江国,同样是地处一大片平原的中心地带,同样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以及可观的粮食产量,掌握这里就等于掌握该地区就等于掌握一块最好的敲门砖,可以进一步掌控整个地区的核心利益。

    吉良义时当初选择近江国就是看重靠近五畿的核心利益,同时拥有丰富的水力资源和卓越的区位优势,凭借水路陆路的便利交通就可以建立一张巨大的支配网络,某种程度上武藏国也拥有类似的功能,利根川、荒川、多摩川等各条河川具有丰富的水力资源,作为关东平野的心腹地带也具有很高的战略价值。

    某种程度上武藏国的战略意义还要比近江国更大,大概只有大阪湾的堺町附近能和武藏过掰一下腕子,近江国坂本地区依托琵琶湖与宇治川的河运优势反而不如想象中的那么优秀,起码不如江户城周围四通八达的河道网来的优秀。

    外交奉行大和尚朝山日乘笑眯眯地说道:“相模北条氏的外交使者幻庵殿下请求停战,幻庵殿下代表北条氏向公方殿下致以崇高的敬意,并言及绝没有任何反抗公方殿下的意图,对武藏国中发生的一切表示失望,北条氏真心希望与上総足利家和睦相处,并敦请公方殿下给予面见阐述思想的机会。”

    同样是外交奉行,北条幻庵是个地道的温文尔雅的文学僧,而朝山日乘这个半路出家的莽和尚更像个土匪,虽然遣词造句比几年前要文雅许多,可他那张肥胖又略带凶恶的脸颊,还有魁梧厚重的身躯实在让人看不出有德高僧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501章 萨埵峠之战

    吉良义时根本不打算给北条家乞求和的机会,装作沉思片刻的样子实际却在对北条家的拖延战术暗自哂笑,北条家所求的无非是暂时停战以便处理三国同盟内部的矛盾,可是他完全没必要配合北条家的策略。

    武藏国、相模国自始至终都不是北条家的世袭领地,扇谷上杉家为北条家所灭也就意味着这两国名义上是没有国主的,北条家去幕府要守护也不可能要来,这就是吉良义时对付北条家的第一招,没有合法权力的入侵行为不被幕府认可,他就能借机施展手段夺过来化为己用。

    此前对武藏国的野心几乎毫不掩饰的展露出来,为此他不惜以杀戮为要挟以移民为手段硬是要在武藏国内部来一次乾坤大挪移,甚至根本不担心这些被打散的村民会不会在越后闹一揆,不在乎这么做端起内会对越后造成多大的治安危害以及恶劣影响,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一口吞下武藏国并用最快捷的方式消化它,目前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迁徙移民完成一次大换血。

    吞并武藏的意义不言自明,他要建立关东的执政核心地位就是以武藏国为中心的辐射区,以这个政治目的再回过头来审视关东,就会发现横在联通东海道上的相模国以及北条氏显得十分碍眼,这一家代代出英主个个能力强,偏偏又怀揣着称霸关东的梦想,还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努力奋斗着。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志向有谋略有手段的四有青年,吉良义时同样也怀揣着称霸关东的梦想,只不过前者与后者的释意不同。北条家的前代家督北条氏康瞄准的目标是关东管领。而吉良义时瞄准的目标是关东公方。

    一山不能容二虎。狭路相逢勇者胜,比块头比头脑都是上総足利家更强一些,即使北条氏康能力超凡还有一群谱代家臣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内政上拥有完爆关东所有国人众的优秀能力,在法度的完善性更是超过关东国人众十八条街,只是比起吉良义时在越后的迅猛发展还是差出许多。

    这种差距不是多几位名将或者多几万大军就能弥补的,由于时代所限缺乏更广阔的视野,使得相模北条氏从政治经济军事乃至制度等多方面全面落后上総足利家。就使得北条氏突然发现原本只是比自己强一些的敌人其实个幻觉,双方的差距早在这些年的改变中逐渐扩大到足以碾压的程度。

    吉良义时绝不能放任北条氏快快乐乐的当相模的国主,这就与对待甲斐武田氏有着鲜明的不同之处,毕竟相模国有武士之都镰仓,有三浦半岛还是东海道的必经之路,而甲斐只是个穷山沟和一群脾气又臭又硬的穷武士。

    费尽力气去对付一个难缠武田家,最后获得的战利品只是个穷山沟的甲斐过,从付出和收获就完全不成正比,而出兵关东打北条氏是为了争夺关东的主导权,抢夺武藏国以及更多领国的归属权。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不可避免的与北条氏发生剧烈的冲突,既然已经是敌对关系也就不存在二次得罪的问题。

    所以吉良义时可以暂且放过已经完全放弃信浓国的利益。目前只存在潜在利益矛盾的甲斐武田氏,却不能轻易放过目前是严重的利益对立关系的相模北条氏,就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犯下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蠢事,当然这一条也可以代入到甲斐武田氏、摄津三好氏等多个武家身上。

    “幻庵殿下的意思余大概已经明了了,只是余近期的日程安排的比较紧张……”吉良义时有些为难的样子。

    朝山日乘立刻意会道:“那就由贫僧带公方殿下转述吧!”

    本多时正说道:“臣下以为,相模北条氏本为今川氏之谱代家老,数十年前奉幕府之命入伊豆国平乱本是幕府忠臣,只是天下纷乱北条一族如脱缰野马离开幕府的掌控,近年屡次违背幕府的号令侵入相模国涂炭关东武家,其行为严重违反幕府之谕令的行为应当予以惩罚。”

    “今度公方殿下奉幕府之谕令入东国治伐各地生出的祸端乱象,旨在恢复关东的和平安定、敦促各地国人众尊奉幕府,团结在我足利家的旗帜下讨伐乱臣贼子,而北条氏恰恰是其中犯下罪孽最多的武家也应当在讨伐序列之内……”

    浪冈顕房停顿片刻又说道:“不过这北条家毕竟是幕府提携之臣僚还是有一定的特殊性,不如让其退出相模返回伊豆国所领,公方殿下可以给予北条氏伊豆一国本领安堵。”

    “此策甚妙!就以此策施行吧!”吉良义时笑呵呵地说道:“余相信北条相模守殿一定能明白余的一片苦心的。”

    在座的关东武士都明白这个苛刻至极的意见是绝对不可能让北条氏接受的,吉良义时用行动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接受北条氏妥协的态度,我就是要一闷棍敲死你绝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如果你不甘心可以过来打我呀!

    ……

    六月的甲斐气候潮湿闷热,万年不变的釜无川与笛吹川会踩着时间在夏季准时爆发洪水,面对生存的压力迫使甲斐的农民日夜守在堤坝上不断的堆积土石,频繁泛滥的洪涝灾害是甲斐最大的敌人,每一次决堤都会给甲斐盆地造成重大的损失,天灾频发也是甲斐武士迫切要走除去的原因。

    自从甲斐武田氏在信浓的接连失败给上総足利家以来,这几年里武田家的势头就一路急转直下,家中的谱代家臣团对接连的失败怨念越来越深,虽然还没有人敢当面挑战武田信玄这个家督的权威,但是私下里谱代家臣之间的龃龉越来越深,一切武田信玄的铁杆谱代备受质疑。间接的压力作用在武田信玄的身上让他十分难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并不难懂。但大多数人终究食五谷而生的凡人。既非圣贤也非高僧大德总要面临许多无法避免的问题,在现实的利益分配上免不得要陷入凡俗遇到的难题,比如原本有一万石现在减少到五千石,以前可以吃饱穿暖这几年经常要吃上顿没下顿,让自己的谱代家臣吃苦受罪是不是凸显这个家督是不是当的很没有水平。

    在这种压力下就迫使武田信玄必须要作出改变,向北在信浓国连续吃亏上当完全打不过蛮横霸道的吉良义时,就迫使武田信玄不得不向南去欺负自家的姻亲骏河今川氏,可问题是无论向北向南他的宝贝儿子武田义信都是持反对意见的。武田信玄渐渐发觉自己辛苦培养的嫡子竟然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可以想象他当时的那种复杂而又恼火的心情。

    尤其是武田义信的正室夫人是今川义元的嫡亲女儿,论关系武田义信和今川氏真还是妹夫和大舅哥的关系,两家的姻亲关系缔结还有武田两山之一的穴山信君作为中介人穿针引线,这么个复杂的关系网一直渗透到武田家内部,给武田信玄造成极大的心里压力。

    囚禁武田义信处理“残党”只是第一步,处理掉这些人只是在家内初步统一声音,更重要的是打压武田两山体系的穴山氏,武田信玄接连派出几路使者调查穴山氏是否参与到武田义信谋逆的事件里,并接着武田义信谋反事件严令小山田、穴山立刻交出誓书。

    穴山信君一看就知道家督是对自己首鼠两端的态度产生不满。他所料的确实没有错误,就在六月初武田家的调查武士突然说穴山彦信嘉拥有重大嫌疑。十分可能就是参与武田义信谋反事件的涉案共谋,这个穴山彦八郎信嘉可不是阿猫阿狗的存在,而是河内众首领穴山陆奥守信君的亲弟弟。

    武田家的武士突然指责穴山家有人参与谋反,并立刻勒令穴山家交出谋反者穴山彦八郎信嘉,穴山信君也知道他弟弟根本就没参与所谓的谋反事件,甚至谋反事件本身就子虚乌有根本不存在,用一个人为炮制的谋反事件去抓人,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付穴山家的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一族长期亲今川,因为河内领位于甲斐国西南部与骏河国交界,几十年前上穴山一族亲自担任今川氏亲的带路党攻入甲斐,虽然后来很快就被武田信虎给报复回来杀死穴山家的家督,但这梁子却不可避免的越结越深,以至于名为亲族一门其实却是旧怨宿敌的关系。

    在武田义信谋反事件发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穴山信君始终保持暧昧不明的观望态势还是惹怒武田信玄,而此时的武田信玄完全不是穴山信君所能对抗的,尤其是武田信玄已经把先锋部队派入骏河国的节骨眼上,穴山信君很担心自己不开眼就会被顺路经过的武田军给剿灭。

    武田家的谱代众正急着没地方抢地盘抢财货,穴山信君真敢造反那绝对会引来甲斐武士的群起围攻,反正这些谱代众基本都参与到处置“武田义信”谋反事件当中,作为密谋的共犯天然就排斥未参与谋反行动的所有家臣国人,武田信玄就借着这次密谋里成功的机会,挟持整个谱代家臣团的机会重新坐稳家督的宝座。

    所谓团结就是一种共同经历的高度认同感,无论是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经历还是共同的野心都是相同,共谋或者共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相似经历的共鸣,有这个共鸣才具备认同感以及所谓团结基础,而后给予共谋更多的利益才能把这个团结长期维系下去,二十年前武田信玄就是这么做才建立近二十年的稳定统治,如今他只是把这一切重新再坐一边而已。

    穴山信君是打心底里畏惧武田信玄的,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把胞弟穴山信嘉交出去,穴山彦八郎信嘉身延山久远寺内幽闭不久便自害,穴山信君吓的夜不能寐连忙写下许多封誓书着快马送往踯躅崎馆,再三表示自己对武田信玄的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为保命不惜说出一堆往日里绝对不会提到的阿谀奉承才保得平安。

    有穴山信君这个前车之鉴。躺着也中枪的小山田信茂也被迫低下头一封封的写誓书。并在穴山信君表示积极踊跃的出兵出粮之后。表示自己同样愿意担当武田军本阵的先手的入侵骏河,有这两人的保证就进一步巩固武田信玄对甲斐的控制力度。

    要知道往日里这两家都是一直游离在外,仗着地盘大时常用郡司不入为难武田家的奉行,要钱粮没有要兵丁不足总之推三阻四十分不爽快,这次武田义信谋反事件不但把两个大难题给收拾一顿,还顺带实现短期内提高甲斐国内部的向心力的目的,当然长期会带来多大的隐患暂时是管不了的。

    更离奇的事情很快出现,就在久远寺的穴山信嘉自害的第二天。幽闭于东光寺内的武田义信也突然自害,用一死来结束他只有二十四年的短暂生命旅程,不论这其中有多少阴谋诡计存在,都意味着甲斐武田氏要彻底变天了。

    武田义信谋反事件的影响并没有因此就发酵结束,武田义信的夫人今川岭松院被送回骏河代表着武田氏与今川氏之间的盟约关系就此破弃,重返武田家序列的四郎胜赖重新获得苗字武田的使用权,从诹访郡内一介国人众上升到武田家次期家督的位置,一时间他这口冷灶也突然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远在河内郡内驻扎的武田信繁接到正式出阵的命令,五千军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侵入骏河国,而作为总大将的武田信玄也在这个时候亲率一万一千军势紧随其后杀入骏河国。一时间武田军的主力云集多大一万六千余众。

    武田信玄的谋略不下毛利元就,心机深沉差于松永久秀。御下手腕更是这两者拍马难及的,所以当武田信玄的本阵在内房布阵的同一时刻,一支由百十来人组成的透破忍军轻而易举的绕过今川军的监视,成功的穿越甲骏国境进入骏河国的心腹地带。

    他们被赋予的首要任务就是四处煽风点火制造骏府内的恐慌与混乱气氛,透破忍者几经改组逐渐摸索出一套更加成熟与隐秘的情报战术,这支百余人的队伍很快分散在骏河国各主要城池的城下町内,针对今川家所遭遇的危机制造各种各样的谣言。

    据传武田信玄此次出阵计划是得到吉良义时的支持,将率领甲斐国中的所有军力大约三万主力入侵骏河国,正是因为有这个默契武田家才会在吉良军入侵关东的同一时刻对今川家动手,更有一些好事者绘声绘影地表示武田军势是如何的兵临城下,自己碰到的先阵还是大名鼎鼎武田典厩殿主力云云。

    没过几天这些谣言就发酵成为更加可怕的传言,甚至骏府内部的多数下级武士也信以为真,更底层的町民就更加骚动起来,随后又传出一则可怕的传言,说甲斐的武士长居山野之间粗鲁无礼切残暴好杀,若让其进入骏府城必然会依照旧例大肆掳掠町民,甚至把反抗者捕走发卖到深山里挖矿。

    在这种谣言的刺激下,七月八日就陆续出现町民拖家带口,推着平板车携带家当物什离开骏府避难,今川氏真得知这个消息还调侃这些没见识的町民竟会被这种流言所惑,全然不把这件细小的不能再微笑的事情放在心里。

    当第二天早晨,谣言散步的速度陡然提升几个档次,渐渐的拖家带口逃难的居民越来越多,许多町民扶老携幼举家迁出骏府城,商人们也受到战争的影响贱卖货物关闭店铺,甚至把自家的敷屋典当掉准备跑路。

    这个时候今川氏真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严令骏府的同心众立即出动四处捕捉谣言传播者,花费不少力气抓来一群小鱼小虾根本没多大用出,真正隐藏在背后的大鱼早就躲到不知名的地方暗暗观察局势了。

    经过突击审讯发觉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今川氏真就下令着武士在各街町最显眼的地方张贴一张张布告:“甲斐武田信玄贪婪我东海丰美水土,以一己之私残害嫡子枉杀家臣,今度又撕毁三国同盟誓约擅起不义之师侵我骏河,其歹毒之心为世人所知。近日所传之流言皆属捕风捉影不可轻信更不可擅自传播。从即日起再有擅离骏府之人。将由同心众予以惩戒。”

    骏府的町民们被阻住离开的去路,但这一纸文书并不能帮助他摆脱今川家的困境,更不能吓阻如劲风吹拂着摇摇欲坠的惶恐人心,透破忍者众释放的流言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他们毕竟只是些做情报工作的忍军,只要让骏府町的町民们陷入惶惶不安的情绪中就已经完成此次行动的首要目的。

    在今川氏真下达限制出境的封锁令之后,七月十日骏府町内没来得及逃走的町民开始埋怨不通情理的国主,那些谣言虽然被禁止流传可影响力却没有被削减半分。渐渐的町民们也开始相信这些谣言是真实的,在町民里渐渐传出一些对今川氏真本人以及今川家臣团不信任的声音,这个不利影响渐渐渗透到骏府城内的武士阶层里,许多下级武士出现不同程度的惶惑与动摇。

    当天下午骏府某处町並突然起火,虽然这场不大的火灾很快被扑灭,其本身很可能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可是随着谣言的发酵很快变成一场可怕暗示,使得惶恐不安的民心陷入更深的动摇之中,很快就有好事者散步武田家有人暗中潜入骏府伺机破坏,并声称今晚必定会有一场大火。武田军的主力已经出现在骏河国境之内云云。

    谣言满天飞参与者越来越多,法不责众的道理就是参与者多到一定的程度。再惩罚就已经变成对某个阶层的完全背离,这就迫使今川氏真不敢再用强硬的手段施加惩戒,始终犹犹豫豫不知到底该怎么处理才更好。

    国主的弱弱又从侧面证明今川家先进当主的无能,使得谣言散步呈几何速度暴涨,而此时今川氏真收到这个消息真是大惊失色,此时他正为三河国的逆臣松平家康害死自己的好妹夫吉良义安而恼怒着,为此他派命令冈部元信率领五千军势讨伐三河松平家康,还没等大军离开骏河国,就发觉关系越发险恶盟友武田信玄就带着一万六千大军打到门前。

    这可把今川氏真给急的不轻,看到同一时间送回来的妹妹岭松院哭哭啼啼的向他诉苦,说她的公公武田信玄对自己嫡子武田义信的种种恶毒行为,气的今川氏真浑身发抖不停的咒骂着武田信玄这个对儿子下手的恶毒武士不得好死。

    同一时间西面北面两个妹夫同时遇难,三河国的妹夫吉良义安被今川家逆臣松平家康所杀,甲斐国的妹夫武田义信被恶毒的老虎武田信玄给害死,人人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甲斐之虎就真的比恶毒的老虎还要狠毒,颇有点尼御台北条政子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

    两害相权取其轻,今川氏真先要掂量一下这两个仇恨哪个对他的影响最大,最后权衡利弊得失觉得还是眼前的武田军入侵更加危险,于是立刻叫停冈部元信出征三河国的军势,名其掉转方向北上协助骏河的主力夹击武田军的主力。

    而骏府的今川家又派出一万军势由谱代家老,庵原安房守忠胤担任总大将迎击入侵的武田军,这庵原忠胤是太原雪斋的一门同族,论关系还要称呼已故的太原雪斋一声叔叔,本身的能力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高不成低不就也没太多出彩的表现,今川氏真用他更多的是寄托对太原雪斋同族的信重。

    这样的行为从情理上来讲还是可以说的通的,但身为骏河今川氏家督却在一军统率的任命上盲目的感情用事,以个人的喜好定夺攸关气运盛衰的总大将人选上,选择一个并没有总大将才能甚至不具备优秀大将才华的武士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这样既不能让有才能的武士信服也不能带领今川军打赢战争。

    今川军内部的异议并没有得到今川氏真的高度重视,他甚至不知道今川家臣团里已经出现一批准备变节的武士,就好比武田家中总会有穴山、小山田这种逆臣,今川家这几年接连损兵折将连地盘都维系不住,很是让一些投机者开动自己的脑筋盘算打包把自己的主家卖个好价钱。

    在这看不见的危机中,武田军的主力就在庵原忠胤出发前已经来到骏河国庵原郡由井口的内房布阵,作为总大将的庵原忠胤急忙汇集冈部元信的五千军势集结为一万五千大军在萨埵峠布阵,摆出一副无论你冲过来与否我是绝不主动出击的对峙架势。(未完待续。。)

第502章 三州大乱

    庵原忠胤还是颇有点自知之明的,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叔叔太原雪斋的能力手腕,所依靠的恩赏在其他谱代家臣看来是那样的不公平,在巨大的非议声中走向总大将的位置就难免要承接沉重的心理负担,这萨埵峠靠近海边又被称作媲美亲不知子不知的危险山峠,历来有东海道三大难所的称呼。

    作为本地土著武士的庵原忠胤还是能分清在什么地方迎击武田军更有力,这个地方选的就恰好是卡在武田军进军的必经之路上,到是颇费一番心思布置,从表面上来看,把本阵设在这里是引诱武田军进入骏河国中予以痛击的打算,可实际上这已是骏府的最後一道防线。

    庵原忠胤的想法还是按照以前的老套路,那就是彼此摆明车马硬碰硬的战斗,今川家倚着地利之便又是守土护家士气上要更高昂,武田军敢冲过来就迎头痛击一顿胖揍把你打回去,即使打不过武田军也总可以依仗萨埵峠严防死守,耗下去总有一天会把武田信玄给耗撤退。

    可他就不明白一个道理,战争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早就不是源平镰仓时代双方摆开阵势玩一骑讨,胜利的一方士气大振发动全军突击一举奠定胜局,随着武家社会的不段进步逐渐丰富新的战术体系,行军打仗不再是以个人武勇高低论成败,而是对军略、谋略以及御下的手腕等多方面考量。

    庵原忠胤的主力军势镇守萨埵峠,小仓内藏介资久和冈部忠兵卫直规等负责萨埵峠北部的八幡坪防卫,作为家督今川氏真也随军出阵。只不过耽于享乐的他实在受不了军旅之中一群男人住在一起臭烘烘的军营。他选择把自己的本阵设在萨埵峠不远处的清见寺里。

    今川氏真本人对军略是极不擅长的。除了庵原忠胤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以外,这次他还把自己的三千本阵一并搬到清见寺里,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心腹精锐,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用但现在不拿出来也不行的。

    在和心腹奉行众讨论的时候,今川氏真就说道:“武田军一万六,而本家有一万八,从兵力上来看,我军似乎比武田军要多一些呀!即使打不赢武田军也一定可以把他们挡在骏河国之外的吧!希望安房守别辜负本家的期望。为我今川家把守好这一关。”

    在这种军事常识都有所欠缺的家督面前,指望他能临阵鼓舞士气就显得有些扯淡,当第二天一大早武田信玄尽起一万六千军势浩浩荡荡的杀向萨埵峠的时候,今川氏真还沉浸在美妙的睡梦里没有醒来,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一位昨夜睡在不熟悉的房间里而没睡安稳,这会儿要多睡一会儿权当补个美容觉。

    武田信玄亲率大军出阵却把庵原忠胤给吓的不轻,连忙下令各阵大将提高警惕严防死守切不可轻忽大意乱了阵形,对面的武田军似乎根本没把萨埵峠上今川军放在眼里,即使对面有一万五千军势也丝毫没有调整的意思,就命令马场民部少辅信春、内藤修理亮昌丰、秋山伯耆守信友、三枝勘解由左卫门尉守友四人为先阵。直奔萨埵峠强攻而来。

    双方的第一轮接战就在铁炮队的盲射中拉开,乒乒乓乓的铁炮轰隆隆一刻不停。四个看似毫不相连的先阵其实是彼此遥相呼应,每一轮齐射都瞄准今川军先阵的一点集火,虽然效果不甚出色但也可以算的上聊胜于无的安慰了。

    庵原忠胤没有那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铁炮战术,只是任由各备队的铁炮足轻聚在一起把铅弹打出去了事,好像那不是再用铁炮射击而仅仅只是用这玩意放个响来鼓舞己方的士气,一场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效果的铁炮对射结束,就意味着真正的接战就此拉开。

    双方的武士排起整齐的三间枪队对峙,缓慢的进攻节奏持续整整一个上午,这种毫无花哨又几乎没多少损失的消耗战非常无趣,直到今川氏真醒来吃过午饭才接到双方的攻势有所减缓,看起来是准备各自撤退吃过午饭再继续战斗。

    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今川军中的四位大将濑名信辉、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葛山氏元突然擅自脱离撤退的序列开始大踏步的向后撤退,在这四人的身后跟着十七个统兵大将同样迅速撤退,正在撤退的武田家突然调转方向重新杀过来,把庵原忠胤给吓的一大跳。

    庵原忠胤命令前阵顶住武田军的进攻,急忙传令道:“速速通知几位大将停止撤退!武田军使诈又杀回来了!”

    可他的将令似乎丢到水里完全没有得到答复,这四位大将带着其余的十几个统兵大将纠集起八千多军势闷着头向后撤退,几没有解释自己是去吃饭也没有停下来做相应的调整,这就使得庵原忠胤开始怀疑他们的动机。

    “他们这是要撤退到什么地方,为什么本将的号令都听?看他们的架势是诱敌深入再左右夹攻,还是什么奇怪的战术?但是为什么本将从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这个应变之策,依照他们这么撤退下去就要退出萨埵峠了!”

    庵原忠胤被急的满头大汗,本来这一万五千军势硬抗武田军一万六千军势就吃了不小的亏,再让这些人带走八千军势就指望这七千人能守的住几时还是个严重的问题,他忽然觉得争这个总大将似乎把自己给坑的不轻,没有足够的威望支撑还偏要接下来这个总大将简直是自找麻烦。

    派出去的使者一**回来依然没有带来任何准确恢复,眼看这些人真的要退出萨埵峠,庵原忠胤终于明白自己被愚弄,怒声说道:“本将就说他们的行动诡异。看他们撤退的方向好像是要去主公那里!难道他们是冲着主公而去的?这群叛臣!我忠胤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今川军的武士们一下慌了手脚。庵原安房守忠胤也完全没心思继续战斗。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护住清见寺的本阵保护今川氏真,今川军的撤退似乎完全在武田军的意料之中,武田信玄命令这四阵打将继续作为先锋咬住今川军的尾巴继续追击。

    这一跑一追就一路追杀到骏府城外,刚收住阵脚的今川氏真才得知包括濑名信辉、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葛山氏元这四人在内的二十一个有力谱代家臣全部叛变到武田家的配下,这个背叛顺带还把八千精锐军势一起送给武田军,真可谓给武田军送上一份大礼。

    今川氏真听到这个消息险些被气昏过去,当天傍晚就有町民在街道上散步一则传闻,说是武田军的四位大将就出现在在骏府城附近的宇八原。这个消息使得今川家上下陷入动摇之中,今川氏真连忙召开军议讨论对策。

    而于此同时又一个坏消息从远江传过来,三河的松平家康似乎闻到一些血腥味,就趁着武田军大举入侵的空档立刻纠集起六千军势,汇聚在三河国吉田地方靠近远江国境之处,看起来大有趁今川家病要他性命的架势。

    另一个恶劣的消息也是来自远江国,见付城在番堀越六郎氏延、引间城(曳马城)主饭尾丰前守连龙、犬居城城主天野宮内右卫门景贯、笹峰城城主天野安芸守虎景,还有被弄死家督的井伊一族等一大批远江国人离反,看起来这应该也是武田信玄的调略定策之一。

    今川氏真一下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想而知这谱代家臣得混乱成何等样子。若不是他请来年老体弱的祖母今川寿桂尼镇住场子,只怕是连这场象征意义的军议都没法顺利召开。即使如此谱代家臣团依然炒成一锅粥。

    主和派的冈部美浓守正纲说道:“三河逆反远江异动,如今骏河国又陷入武田军的侵攻,可以依赖北条相模殿正面对吉良军的侵攻无法抽身,如此看来我等早已没有任何退路可以选择,为今之计也只有向武田大膳殿求和,以换取一个体面的地位吧!想来以我骏河今川氏与甲斐武田氏的姻亲关系应当不会致我等于死地。”

    由比出羽守正纯显然是个主战派,他激烈的反对道:“吾从未听说家中遭盗寇侵袭,不但没有举起手中的刀枪反而主动向盗寇求和之事,今度我今川家虽然困窘也有主板无奈,可这并非我今川家完全没有胜算,我等只要强忍一时之困顿,主动向围困相模的镇府公发出求援信,想必镇府公会看在同族一门的份上给予一些优待,放北条相模守的援军入骏河作战。”

    这是一种理想主义者的言辞到恰恰符合今川氏真的胃口,于是他当即就拍板认可由比正纯的意见,这让一些主和派的武士感到非常的失望,当天晚上就有许多主和派武士脱离骏府投入城外武田军的怀抱里,城内仍然坚守的武士也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宇八原上武田军的本阵已经从最初的一万六千人膨胀到两万六千余众,这多出来的一万多人自然是今川氏真的友情奉献,武田军众多武士兴奋的几乎彻夜未眠,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今川家就让是个纸糊的强者。

    只不过轻轻一碰就崩溃成这般模样,这点动作对武田军来说甚至连热身运动都不算,战况激烈的川中岛合战足以完爆这种小合战十八条街不止,只是短短的几天里一场小规模低烈度的合战就把半个骏河吞下来,这速度甚至比吉良军在武藏国的行动还要迅速。

    扩张的成本太低,使得武田军不可抑止的生出更大的野心,一口吞下骏河吞下远江再伺机入侵三河,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一次突围,进而彻底摆脱吉良家对甲斐国的强力钳制,这个想法不仅仅是武田家臣团这么想,就是武田信玄本人也生出几分称霸东海道的野心。

    武田信玄并不打算给今川氏真更多的时间思考人生的选择,他命令武田信繁率领五千军势向庵原安房守忠胤的七千守军展开攻击,经过萨埵峠那场丑陋的战争验证,足以让武田军上下对这今川军的水平有一个充分的了解,派出武田信繁的五千精锐对付七千人心惶惶的守军已经算十分谨慎的应对之策了,正常情况派出几千国人军甚至是刚城里的骏河先方众就可以对付他们。

    武田信繁到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把自家的儿郎拉出来练练,五千军势次第展开攻击架势才一接战就把毫无战意的庵原军打崩溃,今川军的战斗意志之薄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乎在接战的一瞬间就出现不同程度的撤退迹象,从头到尾就压根没有一个武士主动迎上去作战,武士都不冲难道指望农兵冲?农兵们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调转回头,争先恐後地逃回骏府城。

    而刺客的骏府城下町也是一片混乱,准备逃回城内的武士足轻和准备逃难的町民挤在一起,武士和足轻想逃进去避难而町民们则向朝外表逃跑,两边都挤着不愿意让对方让整个骏府城乱的完全不像话,常年寄宿在骏府城的公卿、僧侣以及文化人吓的躲在房屋里装作自己不存在,打扮漂漂亮亮的年轻女子也不敢出门,骏府的社会秩序几近崩盘。

    昨天晚上才简拔为谱代家老的由比正纯急忙建议道:“主公!武田信玄的大军马上就要打进城内,此地不宜久留呀!臣下特敦请主公立刻行动向其他居城移动,无论如何这骏府城是绝对不能再呆下去的!”

    今川氏真充分的了解到自己所遭遇的危险有多大,就再也生不起任何决一死战或者切腹自杀的念头,失魂落魄的他忽然想起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亲惨死桶狭间,自己两个好妹夫吉良义安与武田义信命丧贼手,又想到松平家康与武田信玄那两张可恶的嘴脸,如果他们捉住自己,又将会有何种方式来羞辱。

    值此危急时刻,今川氏真总算显露出一些家督的能力,猛然想起自己的义兄弟朝比奈泰朝是唯一可以信赖的谱代重臣,朝比奈泰朝的母亲是今川寿桂尼的亲侄女,恰好就和今川氏真是关系非常近的亲族关系,甚至称之为御由绪也是完全可以的。

    骏远三同时陷入大乱之中,把今川家逼上绝路也把今川氏真往悬崖上推,想到自己要成为亡国家督的命运,今川氏真急忙说道:“退往挂川城,只有朝比奈备中守才是本家可以依靠的大将!”(未完待续。。)

第503章 骏府大崩坏

    今川氏真当天傍晚趁着夜色撤出骏府城,带着他的家眷亲族一门以及愿意追随的谱代众,还有今川义元为他打造的那三千精锐也随之逃走,至于庵原安房守忠胤只收拢五千残军紧随气候逃离骏府,城内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能带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掩藏起来期待有朝一日杀回来时能重新取出来,只是他这个梦想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骏府城破的当天,武田信玄果然依照宣传的那样下令三军乱捕,两万余虎贲憋着几年的邪火在这一刻释放出来,这可害苦期盼武田侵略军能善待他们的骏府町民,持续近半个月的乱捕让武田军干出许多畜生不如的事情,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简直比三光还要恶劣。

    这半个月的乱捕生生把这座屹立在东海道的明珠给摧毁,百分之七十的町並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抢红眼的武田家武士甚至连寺社古刹也不放过,许多美丽的庭院漂亮的敷屋在战火抢劫中被付之一炬,众多逃到寺院里避难的善男信女也没逃脱这些残暴武士的淫掠。

    当武田信玄意识到做的有些过火,急忙喝令这些疯狂的武士停止非法行为的时候,骏府国已经被洗劫成一座失去活力的死城,最鼎盛的八万町民残留的不到两万人,被烧毁的寺社建筑数不胜数,骏府城最辉煌的一页就在这场暴乱中被彻底终结。

    虽然武田信玄试图及时弥补这个错误,斩杀几百个犯下滔天罪恶或者民愤极大的武士,但是武田家在骏河的名声却受到不可避免的重大损失。原本投效的今川带路党主和派看到骏府城的惨景当场就恼了脸。他们看好武田家不假投靠过来也没错。可这些人是冲着利益而来不是让你武田家像群土匪似的抢劫掳掠一番拉倒。

    以朝比奈信置、冈部正纲为首的骏河武士背叛今川氏真有自己的理由,他们觉得这个家督无能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当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忠诚也就变的十分脆弱,迎接武田军进入骏河的本意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更大的损失。

    只是武田军进来做的事情实在让他们太失望,不说没有仁义之师秋毫无犯的半点迹象,就是简单的保住降服者的利益都做不到,差点把东海道的明珠骏府城付之一炬,这可不仅仅是骏河国的精华。更是今川氏两百年来辛苦开拓积累的果实,就这么被废掉了。

    有的时候人心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当武田信玄得知朝比奈信置等降将带着自家军势回到自己居城里,向他表明不在配合武田军接下来的任何军事行动,他便知道稍不留神的惯性举动又把今川家的降将给逼回到今川氏真那边。

    迫不得已他只能放下架势派出大量使者去联络这些降将试图做说服工作,只是效果远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好,大部分骏河武士都对武田家报以戒备的态度,更有一些武士开始试着联络三河松平氏、相模北条氏,试图通过这两家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武田信玄立刻发觉势头有些不对劲,这个架势好像是要把武田家好不容易拧过来的局势重新摁回去。为此立刻聚集群臣在残破的骏府城内召开军议,会议上把一群心还野着的谱代家臣训斥一顿。大骂他们不长眼睛就知道抢劫,如今把人得罪的那么狠再劝回来又不知道要废多少力气,

    武田信繁揉揉酸涩的眼眶,疲倦的摇摇头说道:“主公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等甲斐国人常年在山里行动,接触的无非是彪悍勇猛的信浓、上野国人众,还从没碰到过像骏河国人这般孱弱的武士,闯入骏府就依照甲斐的惯例四处乱捕,给骏河国人造成很恶劣的印象,这对我武田家统治骏河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啊!”

    内藤昌丰赞同道:“甲斐的一些规矩完全是陋习,比如乱捕和人狩应当逐渐减少与废除,毕竟我等的目标从性质类似的信浓国逐渐转向更富裕的东海道,臣下这一路在骏河国多方观察发现此地土地肥沃,文化发达,兼之骏府城是个风流人物荟萃的大城町,如以骏府城为中心发展我武田家新的城町中心也是非常好的选择。”

    武田家谱代众老实许多,彼此对视一眼不敢搭腔,但还是有不服气的年轻武士跳出来,甘利信康就被怂恿着叫嚷道:“俺们甲斐武士就是土有什么不好,就是俺们这帮土鳖武士打赢了有文化的骏河武士,要俺看还是土一点好!”

    迹部昌忠摇头笑道:“诶!不能这么说!土气不是我等武士的错,这是甲斐国地理位置构成的天然影响,我等武士应当怀着一颗渴望学习文化的心情,不能仿照旭日将军那样在京都横行作恶……”

    他的话只说道一半就不敢说下去,因为迹部昌忠发觉自己再说下去就是要把武田信玄比作木曾义仲的意图,吓得冷汗蹭的一下冒出来,木曾义仲个倒霉鬼能力出色可比拟日本的霸王,智商和权谋的低劣程度也雷同的很,在平安时代竟敢做出火烧京都的事情,确实可以称得上不长脑子。

    武田信玄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知道迹部昌忠的意思表达之所在,无论是作为一名家督还是作为一个普通武士,所作出的任何行为都需要为相应的影响付出代价,武田信玄就意识到坚持甲斐国惯例是多么的愚蠢,不能入乡随俗就要等着被当地国人抵制,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在那个消息相对闭塞,远没有几十年后物欲横流的淳朴年代,乡民与地侍结为惣村集团以抱团自保,他们有几百年来形成的固有家族文化传统,每一国每一郡都有相应的神话传说以及各种风俗忌讳,骏河国是个文化相对昌盛的富裕领国。这里的情况就要比相对单纯的甲斐国复杂的多。

    这里有许多贯通东西行走关东与京畿的豪商大贾。还有学识丰富妙语连珠的文化人。以及耳目灵通见识广博的僧人,骏河国本身又承担着东海道连同关东的重要责任,境内的港口町並人烟稠密往来如梭,在这个文化鼎盛的领国里毁掉王座上最璀璨明珠,可以想象武田家所遭遇到的危机有多大。

    武田信玄无可遏制的感到忧虑,每打一地就要安抚国人众,这是家督的例行公事,如果放在几年前让他打入骏河国。绝对不会放任谱代家臣这么随意的乱捕来伤害民心,但是甲斐国的危急情势就是需要他立刻带兵打出骏河国,甚至于武田信玄这个家督之位都出现一丝动摇的迹象。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拿自己的嫡子动手,用嫡子武田义信之死换来内部声音的再次统一,这也就意味着武田信玄对武田家谱代众的掌控力度在不断下降,当年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死板垣信方之子板垣信宪,现在让他再对谱代家臣团下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这种环境下,武田信玄就只有通过谱代家臣团的力量对武田两山体系施加压力,进而加强不断削弱中的家督权力,看起来他现在的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可实际上若是掌控力如以前那样强大,就绝对不会出现一群谱代家臣乱捕废掉整个骏府城的事情。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武田信玄咧咧嘴,暗自想道:“骏河国人并不是只有本家一个武家可以选择,他可以向西选择三河松平氏、向右选择相模北条氏,还有更遥远的吉良氏,本家要面临的情势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啊!”

    ……

    七月初的盛夏正是最炎热的时候,此时关东的风雨稍歇恢复晴朗的天气,在这个碧空如洗的日子里,吉良义时带着近千骑马迴武士在关东举行盛大鹰狩,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等年轻武士大显身手,一个上午猎到数百只猎物,随军的厨师顺势就支起烤架现场烤出来与众人分享。

    鹰狩是武士最热爱的户外运动之一,既可以联系弓马之术还能填饱肚子给自己打牙祭,吉良义时也很喜欢拖着一大群武士公开的杀生吃肉,可以体会到那种藐视这个时代风俗习惯的优越感,他也仅存那么点优越感以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

    越后传来的最新消息,织田犬为吉良义时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儿,这是吉良义时的第四个亲生女儿,算上光姬明姬这对小姐妹就排在第六名,吉良义时大喜之下被这个小婴儿命名为幸姬,以庆祝南下关东取得一系列成功的的幸运象征。

    细川藤孝很羡慕吉良义时的多子多福,闲着没事就喜欢把话题往这方面靠拢,吉良义时知道他是着急自家夫人还没生出一个娃,就假意给他推荐牛鞭羊蛋之类的壮阳滋补品,不明就里的细川藤孝还吃大喝几次,据说一连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第二天盯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的颓废样子煞是好笑。

    自从雨季来临吉良军团那就再没有更激烈的军事行动,其目的是为镇抚武藏国人众处理越后迁徙的相关事宜,他这个家督一句话就把武藏国中十余万人口迁到越后,又从三十万人分批次迁入武藏国,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很松快的样子,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武藏国的农民当然不会情愿离开自己的故土,哪怕越后再美好那也不如自己的家里好,就好比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的一个道理,哪怕好话说尽好处给尽苦口婆心的劝说到喉咙沙哑,可这武藏国的农民仿佛就是坚决不走,这可把吉良家的奉行众给难的直挠头。

    上峰催的紧逼迫的奉行众使出各种怪招连蒙带骗总算弄走几万人,可剩下的就完全没辙,最后还是吉良义时看不过去,一拍板下令:“敬酒不吃吃罚酒,把所有人锁起来,编成长队押送送到越后!当然……该给的许诺不要少了,安抚工作切不可有丝毫轻忽大意。”

    就像洪武赶散对付农民那样,不走就强行把你们捆起来押走,好比看押犯人防止他们逃跑的严厉行为。农民想上个厕所都要解开绳索才能方便。这种笨办法是古人就发明的唯一动员方式。虽然粗暴无礼却又凸显出执政者的无奈之处。

    让武藏农民北上不容易,让越后的三十万农民那就更难,尤其是吉良家奉行众把目标对准近十年迁入越后的新居民,有意拿这群正好超过三十万人口红线的新居民送到武藏国,可想而知他们这么做的阻力得有多大。

    吉良家奉行众下达死命令,各村庄的宿老地侍不理解也要坚决执行,努力做说服工作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安安全全的送到武藏国,下面的地侍农民可不理解政府公的高瞻远瞩。他们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第一反应就是激烈的反对,哪怕你说的再好听破坏他们的美好生活是绝对不行的。

    这个矛盾又进一步激化隐藏在越后内部的新移民与越后土著的矛盾,越后本土居民觉得这是镇府公在偏帮着他们,一个个骄傲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完全不存在的小尾巴给翘起来,部分年轻人故意跑到新移民的村子里阴阳怪气的嘲讽,直接酿成许多老实巴交的农民突然暴起杀人的恶**件。

    事情闹的太大以至于影响到春日山城下町的气氛,长尾政景、长尾景信以及松井友闲也发现这事他自己兜不住,就连忙把这事报告给远在江户城的吉良义时,当他发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昏过去。

    吉良义时立刻叫来使者劈头盖脸的训斥道:“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拿新移民开刀的!这简直是胡闹!这是在越后内部人为的制造矛盾!参与其中的奉行众全部停职反省。松井友闲给余写一份深刻的起请文,总结清楚自己身为越后奉行众的总代官到底犯下什么错误!”

    为了整治属下他就只好祭出“写检查”的绝技。还特别详细的规定必须言之有物且不得少于三千字,这种处理方式不轻不重恰好可以点在奉行官的要害上,这些处理政务的奉行众通常是没机会上阵杀敌的。

    他们始终躲在相对安全的大后方处理战时后勤物资转运等事宜,在战时的地位远逊于手握军政大权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猛将,一旦战争结束恢复和平时期,这些奉行官的话语权远远要高过只会打仗的大将,所以吉良家的评定会上通常会发现政务讨论没有大将什么事情做。

    不是这些上阵杀敌的大将没有意见发表,而是实在不懂实现专业化的奉行运作模式,对处理政务方面也完全没有任何心得技巧,也有过很多次大将苦思冥想许久,憋出一个完全不靠谱的政务改革提议,最后被奉行众轻轻一笑就给否定掉,这时间一久不出纷争才有鬼。

    吉良义时一直在想着怎么整治有些翘尾巴的奉行众,有些年轻的奉行众自以为很聪明,经常在评定会里发表一些谱代家老提过的,又被他们改头换面的意见以炫耀自己的影响力,结果自然是进一步加深奉行派与武将派的裂痕。

    文官与武官之间的斗争古今中外都出现过也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多么英明的君主在这个问题上都要感到苦恼,聪明的君主可以利用两派内斗从中掌控朝政,但那就像在两个鸡蛋上跳舞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搞不好就容易闹出鸡飞蛋打的丑剧。

    吉良义时不打算让初见雏形的奉行派与武将派继续闹下去,趁着中上层的大将与奉行之间关系融洽的当口狠狠敲打奉行派,并祭出“写检查”的压箱底绝技把奉行众给震慑住,对于奉行官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土地知行,而是手中握有的权柄和经受的政务所制造的影响,这其中所蕴含的惊人影响力和潜在财富是巨大的。

    许多权臣贪官都是从这其中孕育而出,吉良义时不希望他的奉行机构演变成**贪渎的蛀虫机构,越是趁着现在还没有腐烂的迹象就越要趁早敲打,既然拿奉行众最重视的是手中的权力而不是土地知行,那就在他们的权力上做手脚,暗示奉行众作错事情有两道红线等着他们,一个是“写检查”另一个是停职反省,更严重的就可以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联想了。

    寻个错漏敲打这群不听话的奉行众。警告他们收起自己的小尾巴不要再来招摇惹事。下次再被吉良义时撞上那可就比这个停职反省要严重的多。松井友闲这个奉行众总代官也享受一把雷霆雨露结为君恩的待遇。

    三十万南迁武藏国的越后农民被重新划片,按照耕地面积以及附近村落的情况综合划分,同时要求奉行众最大限度的往一碗水端平的方向靠拢,基本上是新移民出十五万,越后本土农民出十五万的标准募集,可以多一些但绝不能少于这个数字。

    给予的相应补偿也很丰厚,其中包括迁居武藏国的新村町将由吉良家负责营造,耕地划分只会比越后的更多而不会更少。每家每户补助两贯文永乐钱的搬迁费以方便他们雇佣车马运输,这一次搬迁的总花费就高达十余万贯文,堪称越后近年来花费最大的一笔公共支出,为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证南下武藏的农民可以享受到良好的物资资源。

    吉良家奉行众为落实这项迁徙任务,不得不亮出自己的杀手锏,高调宣布镇府公不日将会把御所从春日山城迁徙到武藏国,御所迁徙意味着吉良家的政治中心从寒冷多雪的越后平野,移动到更加温暖湿润的关东平野,其中还暗示一条重要的信息,吉良家这次不是随便抢地盘那么简单。

    越后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在反复宣传下很快传播出许多流言,比如镇府公这次是要去武藏国做关东公方。各种流言传来传去还真被他们给蒙出七八分,从中也可以看出吉良义时南下关东的行动,早已经被世人窥破其中的打算。

    吉良义时选择暂时停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消化武藏国的同时向关东国人众释放善意,派出朝山日乘带队的外交使团四处出使,足迹遍布下野、下総、上総、安房、常陆这五国,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总要告诉这些关东国人只是打算对付北条家,顺道处理关东公方这个屡次煽动祸乱的幕府毒瘤。

    关东国人众在惊讶与恐惧中发现武藏国被吉良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要说心里没有点畏惧和担忧是绝对不可能的,换做是谁看到自家门口的强敌被突然按住狂揍一顿还没有还手之力,心里总是要咯噔一下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强者会对他们产生什么样的态度。

    关东国人众实在太零碎,即使块头较大的常陆国人佐竹义昭,向北拉拢南陆奥国的岩城重隆,向西干涉下野国那须氏、宇都宫氏的纷争,向南努力扩张常陆国的领地,还时不时的越界进入下総国为古河公方出一把力气,总体的实力和影响力要比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结城晴朝、千叶胤富要强的多,大概和里见义弘是一个等级的大名级有力武家。

    可就是这么强力的武家也不过是基本掌握常陆国奥七郡的领地,其中的那珂郡水户城城主江户忠通依然保持着割据一方的强大实力,这个江户忠通本是关东最常见的秀乡流一族,室町时代本也是佐竹氏的谱代家老,只是在文明年间逐渐脱离佐竹氏的掌控实现个人独立的愿望。

    江户忠通本是佐竹义舜的女婿,继位以后趁着大舅哥佐竹义笃病死的机会起兵攻击佐竹氏,却被年轻的外甥佐竹义昭轻易击败,狡猾的江户忠通立刻变脸表示降服,从那以后就以半独立的姿态始终向南部鹿岛郡扩张,成为嵌在佐竹氏胸腔里的一枚弹片,随时可能给佐竹氏造成致命的伤害。

    至于常陆国南部地方各路国人简直多如牛毛,其中势力最强大的分别是小田城城主小田氏治,以及府中大掾贞国实力最强,小田氏本来是宇都宫氏的分家,但到了小田氏上代家督小田政治时代其实已经变成堀越公方之子,明応年间小田氏一门惣领起纷争,而后经过关东管领的调停,从当时还没绝嗣的堀越公方家选出一个子息为养子继承家督。

    大掾的身份更了不得,堂堂坂东八平氏一族根正苗红的武家名门,在镰仓时代以郎党相称的时候也被称作大掾党,地位仅次于秩父党、三浦党这两家而排在第三名,在其后还有镰仓党、千叶党,以及灭族的北条氏,完全衰落的土肥氏、熊谷氏。

    这八家几乎囊括坂东八平氏七八成的主要力量,剩下的如小山田氏、城氏、鹿岛氏皆为有力庶流,就这么个强大的武家名门却被关在常陆国的府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依靠强大的家系和与佐竹氏复杂的联姻关系保持独立姿态。

    大掾党的分家支族众多,其有力支族主要有八家,分别是吉田氏、丰田氏、行方氏、鹿岛氏、真壁氏、东条氏、下妻氏以及小栗氏,以这八家所组成的庞大亲缘网遍布于常陆国南部各郡,他们即是所谓的南常陆三十三馆。

    常陆国大大小小的国人多大上百家,这一国的混乱又从侧面体现出这个时代武家的向心力之差,自从一百多年前佐竹义人之乱爆发,幕府已经有一个多世纪没有在常陆国任命守护,说起来还是关东武家并不具备强大的控制力。

    佐竹氏这么强大的块头都没有办法消灭国中那么多势力,就更不用提被北条氏政压着打的里见义弘,还有那些连家业都控制住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之流,下総国的千叶氏、结城氏也就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即使关东国人众意识到越后杀过来的吉良家是个十分强大而可怕的敌人,但是他们自己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直面吉良家,更加不敢轻而易举的作出不利于吉良家的相关决断,这一点从反吉良联盟无疾而终便可得知。

    随着外交奉行朝山日乘在关东的交涉之旅展开,关东国人众暧昧的态度逐渐转向支持吉良家对抗古河公方,朝山日乘在这五国之间临时充当一回散财和尚,在几大领国里大撒金钱频繁会见各路国人众,渐渐的就把关东国人的舆论方向重新给拧回到有利的一面。

    吉良义时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不过家督的态度只是一方面而已,朝山日乘在不断的向关东武家阐述吉良家南下关东没有任何恶意,努力释放友善信号来影响关东国人领主们的判断,不管他们是拒绝、冷漠还是友善、期盼,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友好的态度。(未完待续。。)

第504章 滔天之怒

    在野外玩耍一整天,酒足饭饱正欲掉头回返江户城,就看到一骑使番疾驰而来,他带来一个吉良义时十分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三河国西条城爆发的合战最终以吉良义安及西条城众多谱代被杀作为结束,西条领完整的被松平家康吞下。

    吉良义时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荒诞不羁的大笑:“简直不可思议!这个松平家康真的疯了!他竟敢对余动手!这尼玛简直要疯了!那头乌龟怎么有胆子对我三河国的领地下手!除非他真的疯了!”

    不信归不信,吉良义时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一路上全然没有出门前神采飞扬的气势,沉默着回到江户城第一时间召开评定会,丢下这封文书大骂望月吉长:“这就是你的情报渗透,三河国出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炮制出一个谣言来欺骗本家的?”

    吉良义时的本意还是不相信或者不愿相信,可是他却发现望月吉长并不是这么做的,而是撑地俯身道:“公方殿下!恕臣下无能接到这条消息再派忍者调查的时候,三河守殿及西条城一众人等已经全员玉碎……包括公方殿下的叔祖与叔叔也自害于西条城,只有少数武士护送着今川夫人和万竹丸殿侥幸逃到尾张国避难,今川夫人与万竹丸殿应该会在近期来到江户城。”

    “……你的意思是,余的兄长,叔叔。叔祖全死了?”

    “是的……”

    吉良义时呆愣一会儿。喃喃说道:“余的大兄。胜姬的父亲,我吉良家唯一的长老……自害了?”

    “据说三河守殿死的很壮烈,跳过一曲舞蹈便陨命于火海之中,但马守殿、淡路守殿、出羽守殿在大广间里切腹,包括小姓侍女在内没有一人存活,全部都……”

    “余不想听这些……余只要问你,为什么的会这样!”吉良义时一脚踹开案几,对着厅内数百名武士怒吼道:“为什么余的兄长会死!为什么余在三河族人会死広!为什么余的谱代家臣会切腹自杀。西条领会被松平家康占领!说话!为什么会这样!”

    厅内的武士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暴怒中的家督,亲族一门打包下地狱这真是比杀人夺城还要厉害,吉良义时这么多年里也干过几次抄家灭族的买卖,看起来很爽可实际上每次都背负巨大的舆论与心理压力。

    他选择对信浓的豪族动手是因为他们背叛在前,选择对一向一揆动手是因为一向宗屡次三番的惹恼他,出羽国的大宝寺氏等叛臣也是如此,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冒领姊小路家的三木氏,以及被逼无奈动手除掉的另一个冒领者信浓木曾氏。

    现在的三河吉良家是原东条吉良家,好歹也是幕府名门堂堂御一家享受下马众的待遇。即使荣宠被上総足利家分走大半也不会改变他们的身份地位,在三河国中是不存在任何的背叛关系。对今川家谈不上忠诚也没必要忠诚,对松平家更是丝毫都不欠半分,就这么生生的被灭族只留下遗孀和遗孤逃出来。

    吉良义时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形容此刻的怒火,结下来的会议里他一直在咆哮着发泄自己的愤怒,直到怒火消去大半身心俱疲的趺坐在榻榻米上发呆,在他眼里完全算不上威胁的松平家康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死自己的亲族一门,这仇恨和耻辱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撕碎松平一族。

    本多时正皱起眉毛思索一会儿,说道:“请公方殿下息怒,这三河松平氏臣下十分熟悉,松平家康乃是松平广忠之子,松平清康之孙,在松平家里常年流传着松平清康活到三十岁当可取得天下的传说,由此可见这松平家早就有不臣之心。”

    泷川时益张大嘴巴说道:“什么?活到三十岁当可取得天下?这不是在开玩笑呢吧?天下竟然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呀!这松平清康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吗?要不然谁敢说出这么无耻的话,传出去一定会让大家为之耻笑的吧!”

    本多时正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在幼年时代听到松平家的武士多次提及,似乎是个津津乐道的事情。”

    他当然也不相信这种荒诞离奇的说法,松平清康死的时候二十五岁还没能统一三河国,在他死后一年就是花仓之乱,太原雪斋力推今川义元登上今川家的至高宝座,尾张之虎织田信秀还没有遭遇加纳口、小豆坂的两场惨败,正是风光无限的崛起势头,松平清康就是本领再大也不可能面对东西两个方向的强者两面夹击的危局,还依然能在“三十岁前取得天下”。

    本多正重突然说道:“除了在梦中取得天下吧!”

    “这句话说的妙!梦中天下人!哈哈哈……”泷川时益没心没肺的大笑几声就被父亲泷川益重捂住嘴巴,回头一看吉良义时还是阴沉着脸十分不愉快的表情,他才记起刚才好像说到吉良一族死掉好多人,赶忙缩起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吉良义时突然问道:“三河三寺现在安在?”

    “三河三寺不但安好,近些年在一向宗的大力支持下非常兴旺。”本多时正应声说道:“自从石山本愿寺一度被破门以来,一向宗就在逐步加强对伊势长岛一向宗、三河三寺等一向宗势力的扶持力度,据说这几年两地的香火十分旺盛,信众也在飞速增长。”

    吉良义时猛地一拍榻榻米,坚定地说道:“那就策动三河一向一揆吧!联络一向宗让他们准备一下,把长岛一向宗的信众也派过去,争取一鼓作气把松平家给废掉,余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恶的家族,永远不想再看到他们!”

    随着吉良义时签发的一纸谕令传出江户城,吉良忍者立刻马不停蹄的运转起来,针对松平家的各项预案重新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在服部正清的帮助下制作一套严密的扰乱计划,吉良家是不可能在南下关东的节骨眼上派兵进入三河国。

    从地图上看起来三河国到是和南信浓接壤,其实两国之间根本没有像样的街道可供行走,论翻山越领的难度绝对比南信浓到美浓还要难许多,进攻三河费时费力说不定还要引起织田信长的警惕心,还不如借三河一向一揆的力量对付松平家康这个混蛋。

    处理过三河国的事情之后,吉良义时的心里依然很不愉快,他决心趁此机会对瑟缩在古河御所里的足利藤政发起进攻,于是对谱代家臣团说道:“余准备对古河公方足利藤政发动进攻,不知诸君有何想法可以说出来看看。”

    细川藤孝是正经的幕府众出身,为人行事有些方正刻板,这个时候他第一站出来提议道:“臣下以为动古河御所需要幕府的首肯,切不可盲目动手惹来幕府的不快,不如写信请京都的关白殿下向公方殿下要来一道讨伐令如何?”

    浪冈顕房言道:“兵部殿此言差矣!公方殿下乃幕府贵胄,更是当今将军殿下的义兄弟,出京都下越后之际便手握于关东之地行事将军御教书的权力,公方殿下的里书就是关东的御教书,里书讨伐古河公方是完全可以成立的!既然可以成立又何必劳烦京都的将军殿下呢?听说将军殿下的嫡子新丧,多日里把自己关在御所里不愿面见幕臣,我等想去请旨也很困难呀!”

    “这个……到是臣下思虑不周了。”细川藤孝坦然的一笑:“既然公方殿下可以用里书讨伐关东公方,不如邀请关东国人众一道举兵如何?”

    本多时正长出一口气道:“恐怕很难!关东国人众仍有许多支持古河公方,比如佐竹义昭、千叶胤富、结城晴朝、小山高朝、宇都宫広纲、那须资胤等人……算起来似乎囊括下総国、下野国、常陆国的大部分国人领主呀!还真是可怕!”

    斋藤朝信挠挠耳朵,奇怪的说道:“咦?这古河公方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为什么我朝信看不出来半分迹象呢?”

    浪冈顕房笑着说道:“影响还是有一些的吧!只是远没有一百年前那么强大,一百二十年前的结城合战可是有不少关东武士为关东公方抛头颅洒热血,时隔两甲子的辰光时势早已不同当年,只怕是没几个武家愿意为这位废柴公方送死吧!”

    吉良义时突然冷笑一声:“关东国人众就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武家集团,所谓关东国人众只是一群披着武士皮肉唯利是图的渣滓,纵使有几个国人领主义理不错也无法掩盖他们整体失去武家信仰的弊端!

    余从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镰仓武士的风范,只看到这群顶着坂东武士名号自私自利的低劣武家,这十几年里两度大军围剿北条氏却收拾不过简直是个耻辱!余有心在关东重树武家的信念与信仰,几年前余就在越后成功的做到,那么在这关东八国也一样可以做到!”(未完待续。。)

第505章 计将安出

    下総国古河御所,足利藤政在天守阁里发疯,往日里格外受宠的小姓与同朋众不敢近身,堂堂古河公方被一个家门比自己还低的一门众指着鼻子威胁,还扬言要带着几万军势打上门来废掉他这个古河公方,这等耻辱足以让足利藤政发好一阵子疯的。

    他也的确这么行动的,连续几天见东西就砸东西见人就骂人,依附在古河御所的国人众也完全不敢觐见,簗田晴助更是一连失踪多日不见人影,足利藤政这几天把吉良义时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一遍,连带着把他自家的先祖也给带掣进去,在下人的眼里这位古河公方已经疯狂了。

    这一天足利藤政又砸坏一堆漆器,怒吼道:“吉良义时!余要和你势不两立!余配下的关东武士要把你撕碎!余的义兄北条氏政会把你杀死!你这个混蛋……”

    松永久通搂着两个姿色不错的侍女看着足利藤政发疯,两个侍女被发疯的古河公方吓的浑身发抖,任由松永久通把手伸到衣服里揉搓也不敢动弹,在他看来这位古河公方是在发疯又不完全是在发疯,足利藤政每天发一阵子疯晚上就恢复正常,这叫发疯吗?一定不是。

    表演一下午的行为艺术,这位古河公方也累的不轻,转过身发现松永久通搂着还在那看热闹,就斥退这两个不长眼的侍女,对他抱怨道:“松永殿下是不是太不负责了呀!余在这里连发几天疯为什么不劝说余几句啊!砸坏那么多东西可都是钱啊!现在就是侍女们也不敢把瓷器拿出来让余砸了!”

    松永久秀手里还握着不知哪个侍女的手帕,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说道:“公方殿下生气发火也是应该的,那个吉良义时不识好歹竟然威胁公方殿下的安危。如果公方殿下不能适当表现出武士的愤怒一定会被关东武家看轻的吧!”

    “余就是这样想的。但是余做的似乎不太成功的样子。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足利藤政很困惑,家臣团到是被成功的吓住不敢来见他,可是关东国人众没有丝毫过来劝诫的意思,他这个公方总不能一直发疯下去。

    松永久通说道:“公方殿下做的挺好但还不够呀!应当写信联络关东各国领主一起对抗吉良家,攻打古河御所不是件小事,这些关东国人众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能领会也不可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来的吧!”

    “说的有理,余这就去写信……写信向他们求援!”足利藤政刚要起身就被叫住,松永久通对这个笨蛋公方的智商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他这么发几天疯再去求援能叫来关东国人众才有鬼,人家想来不是早就过来了,何必等你装疯卖傻了再过来。

    古河御所现在的情况是连个主政的重臣都没有,松永久通就是个扯虎皮做大旗的狗腿子,目前看来这面虎皮似乎有扯不动威风的倾向,主要是足利藤政这个废柴家督不给力,拉拢不住谱代家臣也哄不住关东国人众,好短短的反吉良联盟被他弄成一个四不像,最终不得不虎头蛇尾的结束。

    松永久通在心里也十分着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足利藤政:“公方殿下这么着急去写信求援应当是得不到回应的。以古河御所的情况实在难说能请来多少救兵,而吉良军又是这么强大让北条家都抵挡不住。在下以为关东国人领主们一定会仔细考虑举兵之后所蕴含的种种风险吧!”

    “那余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吉良义时打上门来吗?”足利藤政吓的脸色苍白,回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充满痛苦的古河之变,古河御所随时可能遭遇兵火袭击的危机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那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

    十二年前,自己的父亲足利晴氏骤然死去,长兄足利藤氏在舅舅簗田晴助的协助下杀死北条夫人和另一个兄长梅千代王丸,接着北条家打进古河御所杀死兄长足利藤氏,把尚且年幼的足利藤政给抓住,曾有一段时间他连性命都要保不住,被幽闭在宗英寺里不见天日。

    那段时间他见不到外人,年仅八岁的足利藤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生存,每天都被限制一个不大的房间里自己独居,门外日夜不停的都有北条家的武士把守大门,吃穿用度都由两个老人家侍奉着,年幼的足利藤政每晚瑟缩在角落里独自做恶梦,这个过程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生活,北条氏康把他放出来安排做古河公方,从此他的生活似乎陡然转换一个方向,从一个待死的罪囚变成至高无上的古河公方,不但迎娶北条家的女儿作正室夫人,还获得许多关东国人众的鼎力支持,为此他也曾一度欣喜过癫狂过并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是北条家给予的,所以自从他登位做古河公方以来就不遗余力的支持北条家的扩张,关东国人众几次试图组织反北条联盟都在从中作梗里夭折,或许他没有能力倡导关东国人众闹出大事,但是破坏一件原本很有希望成功的同盟还是很容易的,这就是所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足利藤政最害怕的就是古河御所再别打上门来,为阻止吉良家的入侵他可以付出一切,他迫切希望松永久通能为他想出一个避免灾难的办法,而松永久通的想法却是另一回事,他又不是古河公方的谱代家臣,甚至连客将都算不上,只是依照他父亲的指示来关东搅乱吉良家的扩张计划。

    出发点不同也就预示着双方的利益着眼点是完全不一样的,足利藤政是想着当好他这个古河公方继续做一统关东的千秋大业之梦,而松永久通则只是需要古河公方站出来阻止吉良家的入侵便可,至于古河公方的利益是否受损或者他本身的安危是不在计划之内的。

    想到这里。松永久通的心思逐渐理清。笑着说道:“在下到是一策。不知公方殿下可否采用。”

    “请说,余一定答应!”

    松永久通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以为,公方殿下所遇到的困难无非是古河御所缺少防卫力量,关东国人众理应在古河公方受到为难的时刻出兵援助,可是各家国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一些根深蒂固的矛盾,使得许多关东国人众纵使有心协助公方殿下,也会因为自家领地遭受到的外部压力太大而放弃救援的打算……”

    足利藤政忙不迭的打断话头:“说的有理,可是余又该怎么说服这些互相敌对的关东国人呢?”

    “其实说难也不难。古河公方的名号在关东八国那可是金字招牌,关东国人众愿意认您这位关东的共主,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几百年来公方殿下这一族积累的威望,只要公方殿下在这名份上想办法就好!”松永久通渐渐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只是足利藤政还完全没发觉这个良师益友其实是在坑他。

    念叨几遍名份这个词汇,足利藤政郁闷的跌坐回去抱怨道:“上次听从松永殿的提议搞赐予关东国人众屋形号,结果就遭到关东八屋形的集体反对,最后余只能捏着鼻子把说出去的话给吞回来,为此江户氏与小田氏可是很不高兴呀!”

    松永久通的脸一下黑了,暗骂这个足利藤政哪壶不开提哪壶。表面上还要做出懊悔的神情,惭愧地说道:“上次那是在下不熟悉关东的风俗。一时失误想出的办法误导公方殿下的判断,这个在下要向公方殿下道歉,我三好家绝对没有坑骗公方殿下的意思呀!”

    “这个余是很清楚的,松永殿不远千里从畿内赶到下総国辅佐余一统关东八国,余的心中是十分感激的!”足利藤政似乎很理解松永久通千里迢迢过来辅佐自己的忠勇之心,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古河公方家的谱代家老一点都不可靠,包括他的舅舅簗田晴助在内不是心怀叵测,就是企图愚弄他这个古河公方。

    贪渎**的谱代家臣团,权势**非常强烈的簗田晴助,还有听话却无能无用的小姓同朋众,以及几乎没在自己面前露过脸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东国人众,组成足利藤政的古河公方家臣团圈子,如果算上自顾不暇的北条氏政或者可以称之为他个人的交际圈。

    这些人大部分在足利藤政的眼里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要这么多没用的家臣团还不如一个堪称“知己”的松永久通,如果可以做自己的面首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到这儿,足利藤政忽然那抬起头仔细打量松永久通,盯的后者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松永久通完全不知道这个心里有些变态的家伙在想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总觉得他的眼神盯着自己有些发毛,就假意咳嗽一声道:“在下的意思是公方殿下要面对吉良家就必须要行非常之事,若不能提起关东国人军的反抗之心,古河御所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公方殿下本人的命运也不会多么美好。”

    “那么余该怎么提振关东国人的反抗之心呢!”

    “当然要从公方殿下身上拿出一些东西给予这些关东国人众咯!”松永久通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与狡诈。

    ……

    七月十七日,上杉辉虎提三万大军直扑相模国,这次他把目标锁定在东相模的重要拠点玉绳城,这座城池是北条家在相模湾北岸的重要支撑点,城主正是玉绳北条氏的现任家督北条纲成之子北条常陆介氏繁。

    这座坚城内配置四千余精锐北条军防守并拥有丰厚的粮草备置,以北条氏政看来用这座城守到冬天迫使吉良军撤军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的想法确实有道理也符合关东武家的习惯,只是吉良军的形容总有出人意料之处。

    三万大军顺势变为三队,分别以柿崎景家、斋藤朝信各率一万军势在东相模国肆虐,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破城杀人生生把相模川以东的北条家势力清空,从形式上把玉绳城彻底隔绝在相模国的城砦防御圈之外。

    截断四面八方的通路再慢慢玩起瓮中捉鳖的把戏。吉良军的套路或许北条军的武士不太熟悉。但身为大将的北条氏繁就再清楚不过。吉良军擅长以势压人而非简单的硬碰硬战斗,不断传来的坏消息玉绳城内的守军。

    七月二十三日,斋藤朝信杀入镰仓清剿北条氏的残党,没过几天又进一步攻陷新井城,顺势把三浦半岛完全纳入吉良家体系之内,随着前方的战事越发不利使得玉绳城内的气氛出现异样变化,守卫的武士与足轻不同程度的产生心理影响,意志远不如此前宣誓的那样强硬勇敢。

    守城并不是粮草充足士卒精锐这么简单。守城的最终目的无非是彻底击退入侵者,因而守军需要的不仅仅是精锐的守军和够吃的粮食水源,更需要高昂的士气以及坚守下去的希望,能看到胜利的希望才有干劲,如果武士们一直清楚守不住自己要死,他们还会有士气继续坚守下去吗?

    北条氏繁不是第一天做城主,作为大将统兵多年自然很清楚这个道理,没有士气的军队哪怕再多也是鱼腩,士气旺盛的军势哪怕很少也能打赢战争,远的如源平合战里的富士川之战。稍近一些的镰仓末年十万幕府军围住赤坂城里五百兵丁久攻不下,中原王朝也有草木皆兵的典故。这都从侧面说明士气与战斗意志对一支军队的重要作用。

    彼之吉良军攻城略地士气高昂,而己方的四千守军坐困愁城没有任何作为,配下的武士很着急农民就更着急,吉良军攻的城砦是他们自家的城砦,抢的村庄是自己的村庄,那些钱财粮食本是属于他们东西,就这么白白落入吉良军的口袋里,要是不着急才有鬼。

    北条军的武士找到北条氏繁请求主将带着他们出城击退吉良军,这个要求毫不犹豫的被他给拒绝:“本家可以理解诸君的心情,不仅你们着急本家也很着急,可有些事情即便再着急也没有用呀!城外的情形完全不清楚,本家不能轻易率军擅离本城,万一吉良军再使诈术骗我军出城又该当如何?”

    道理人人懂但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北条氏繁身兼守护相模国东部的重责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按照他的本意早就带着四千军势冲出去和吉良军狠狠打一场,重担加身由不得他再像以前那样胡闹下去,作为大将要有荣辱不惊的气魄,北条氏繁做的不算很好,不过他一直在努力的学习做的更好。

    好劝歹劝把北条军的武士劝回去,转过身就听到自家主公带着两万军势要杀过相模川,吓的他连忙写信劝阻北条氏政千万不要感情用事,这个时候的吉良军就是头狡猾的猛虎,埋伏在相模国附近四处寻觅扑击的时机,此时率军东进绝对会落入吉良军的圈套里。

    他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小田原城发生怎样的变化,更不知道吉良忍者混到西相模煽风点火给北条家带来多大的压力,就连小田原城内的町民也流传着许多不利于北条家的传闻,诸如吉良军的大军围住玉绳城,要向围死小机城那样不给北条家丝毫生路。

    在许多北条家的下层武士看来,北条氏政是个很不合格的家督,武藏国是北条家辛苦两代人打下来的吉野,还没在口袋里捂热乎就要拱手让给吉良家,现在竟然还要把归属北条家三代之久东相模一并让出去,北条氏政在相模国民间的评价都快要赶上“亡国之主”的今川氏真了。

    摆在北条氏政面前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不但东线有战事西线也十分不太平,甲相骏三国同盟被武田信玄轻易撕毁,武田军悍然入侵骏河国并一举将骏府城掳掠一空,伊豆国人众呈现不同程度的动摇,谱代众内部的异议争论十分激烈。

    盟友武田信玄悍然破盟,选择对自己另一位盟友兼姻亲今川氏真痛下毒手,北条氏政本人是十分愤怒和痛恨的,可是吉良军就在眼前让他根本拿不出力量去支援今川家,只能默默忍受着家臣团的指责,努力的与他的父亲北条氏康商讨策略。

    经过一段不眠不休的商讨,北条氏政依然决心亲自挂帅迎击吉良军,无论是出于家督的个人尊严还是为北条家做一份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有理由为之拼上自己的所有力量,这两万大军就是从小田原城募集的所有军势,此军一出则小田原变成空城。

    北条氏政率领两万军势迅速行进到相模川西岸布阵,摆出一副要和吉良军决一死战的架势,斋藤朝信看到这架势心中大喜不已,立刻汇合柿崎景家准备强渡相模川对北条军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进攻,争取一鼓作气把北条军一举击败。(未完待续。。)

    ps:  吉良忍者是人不是神,不会飞天遁地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核心的忍者众一共千把口人,大部分是军事用意的力忍,少部分才是专属搜集情报的忍者,外围数量众多也只是充当线人使用,本领不济事且主要集中在领内五国、关东以及畿内几个主要情报口,其中领内的情报搜集最全面,其次是关东和畿内,至于三河那都十几年没回去的地方,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基本不设管理,同样的尾张伊势等国也没有设置情报搜集点。

第506章 关东的变轨

    “我等身为大将虽可便宜行事,却不能轻易决定大战的时机,还是听总大将的命令为上策。”老成持重的柿崎景家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北条军决然不会那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北条军的虚实如何大将为谁也完全不清楚,贸然冲过去再被打个埋伏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斋藤朝信正兴奋着又怎愿意轻易的放弃,只是看到柿崎景家态度坚决不甘心的问道:“难道我等就这么坐视良机从指尖溜走吗?我朝信以为两军合力也并非没有一拼的机会呀!只要击溃北条军主力,就可以一举拿下相模国了呀!”

    柿崎景家知道斋藤朝信是想建立更大的功勋,只不过他有些太操切了些,善意的提醒道:“不妥!我景家觉得还是要等一等比较好,野州也是老于兵事的大将,应当清楚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越是看好的机会就越有可能是一个破绽,我等身负重任绝不应当在此时轻举妄动,不尊将令即使打赢合战也是在犯错,打输合战更要承受军法处置,想必野州明白法度的威严吧!”

    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终于把斋藤朝信给敲醒,这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这个提议实在有些托大,两万对两万即便以吉良军兵精粮足的优势,也不能证明北条家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即便北条家真的很软也不是他们两人可以随便捏的。

    此前北条氏政不敢迎击吉良军,主要还是因为上杉辉虎率领四万五千大军攻入武藏国,声威赫赫实力强横大有横扫关东的架势。北条军所有家当砸在一起也就四万军势。这么大的差距让北条军孤注一掷的硬拼。

    这会儿北条家才出兵的理由也不太难猜。北条家四周的事态在逐渐恶化,几条占线不是一路溃败就是笼城固守,留给北条氏政的操作空间比起半年前可要差出一大截,在这种情况下北条氏政决心搏一把也不奇怪。

    吉良军毫不犹豫的撤回玉绳城让北条氏政十分失望,他原本有一套复杂的计策对付这两路吉良军,两万军势横在相模川西岸也是故意引诱吉良军渡河,可是吉良军的狡猾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明明在装备、训练、战斗意志上拥有绝对的优势。兵力上也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怕谁,可就是这样的优势也不敢攻过来。

    眼看一天天过去,河对岸的吉良军似乎打定主意要用围三阙一的战术逼死玉绳城里的北条氏繁,北条氏政在大帐里急的团团转脾气也日渐增长,谱代家臣团劝过几次都没有好的效果,眼看士气在一天天下降,如果他不能有更多的行动,说不定熬到秋收的时候自家主力就要先崩解。

    北条氏政恼怒的发泄一通,而后颓然地坐下叹息道:“这吉良家实在太难缠了!他们竟然施行兵农分离之策,让足轻可以全年服役不必照顾田间地头的活计。更不用为秋收而感到烦忧,本家要是这么耗下去是绝对没有任何效用的!

    武士们要吃饭农民们要收粮食。只需要等到秋收前的农忙期一到,除去本家的主力本阵以外所有军势都要解散,到那时本家拿什么去对抗吉良军呢?以前到不觉得吉良军多么厉害,直到本家当上家督才知道这家不好当,吉良家更不好对付呀!”

    小笠原康広觉得再不提点意见,家督就要颓废下去了,于是就提议道:“主公勿忧!不如命令常陆介殿率军撤出玉绳城如何?”

    “让常陆介殿率军撤出玉绳城!播磨守殿不是在开玩笑呢吧?”北条氏政仿佛听错似的,盯着小笠原康広看个不停,生怕自己的御用军师真的变成个神经病,在场的谱代家臣团也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些年轻武士露出不屑的表情,仿佛是觉得这个军师一定是脑袋有问题。

    小笠原康広也不理会家臣团的质疑与嘲讽,恭敬的行下一礼说道:“主公听到的没错!臣下的建议就是要请北条常陆介率军撤出玉绳城,只有此策才能起到打破僵局的目的,想必主公正烦忧的就是眼下的僵局无法打破吧!”

    “……僵局!似乎真是这样!”北条氏政的眉毛一挑,仔细思量眼前的微妙局势还真就是僵局,吉良军三万军势围住四千人把守的玉绳城,打打停停就像过家家似的完全不像上杉辉虎的用兵习惯,从中也可以看出上杉辉虎对北条军的重视与忌惮。

    吉良军与北条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碰撞过,自从高山合战以来几年里北条军用一连串胜利硬是把士气给打回来,要说北条军是一群毫无实力的水货估计没人会相信,只是乍看起来北条军战斗力不如武田军而已,但是北条家的手段更多也更加难缠,实在不好说和武田军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还没有还未开战就确定必胜无疑的事情,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戏码只能出现在戏曲之中,现实中没有哪个大将敢于作出轻率的军事决断,即使是号称大水货大草包的赵括,其实本人的统兵水平也是非常高妙的,只是他碰上的是堪称无敌杀神白起而已。

    上杉辉虎不会自大到用三万人就敢说百分百碾压北条军,前几年的川中岛合战打的那么顺,其实那也是吉良义时通过一连串的谋算和一次次成功的军事冒险达成的大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让他来一次说不定就没那么成功,某次军事冒险失败吃个大亏也是很有可能的。

    常言道未虑胜先虑败,吉良军不敢在自己都没谱的时候下手其实也是一种正常的思维定势,战争的概念说起来很复杂其实简而述之就是双方为利益争斗而引发的暴力手段,既然是战争相互为利益而敌对,就总会有势均力敌或者某方相对更弱另一方更强的局势。

    强者更倾向于用西平八稳的战术。平铺直叙仿佛喝白开水般淡而无味的推进过去。虽然看起来是很无聊无趣的笨办法。却是古今中外莫不奉旨为圭臬的制胜法宝,但弱势的一方就没有打这种战术的资本,他只有找机会偷袭一把或者设个陷阱让敌方钻,这就是作为的奇正之道,强势着用堂皇正道,弱势者用奇险诡道。

    上杉辉虎不愿意冒险去尝试小概率的完胜,他只需要拖下去攻陷玉绳城就能凭借步步为营的打压策略慢慢把北条家逼到角落里,而北条氏政恰恰与他的想法相反。摆在北条氏政面前的选择十分有限,要么去拼一把要么困在小田原城等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当北条氏政听到小笠原康広建议他放弃玉绳城,让北条常陆介氏繁带着四千守军撤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位军师的脑袋一定烧掉了,要么就是收受吉良家的贿赂来替吉良家说话,下一刻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前者似乎也不太像的样子,直到他听到具体解释才察觉到这其中隐含的重要意义。

    大和晴统说道:“播磨守殿的建议非常好,这个僵局是吉良军一手促成的。目的是进一步压缩和孤立我北条家的活动空间,步步为营的扩张战术虽然缺乏效率却可以长时间打压我等武士的士气和锐气。由着吉良军一点点围城强攻,玉绳城是绝对不可能坚持到秋收结束以后的,相信上杉弹正殿应当是想着逐次加强进攻节奏,用时间慢慢消耗玉绳城的抵抗意志,直至吞并为止。”

    伊势贞运接着说道:“这种战法对我北条家是极为不利的,放任这种僵局的持续只会把我等推向更大的失败里,不如趁此机会让北条常陆介装作城内人心浮动士气低落的样子,趁着黑夜吉良军携带的当口连夜撤出玉绳城,待吉良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应当是第一时间进城,下一刻就应当是追击北条常陆介,届时这僵局便不攻自破了。”

    北条氏政二话不说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尽快执行吧!”

    ……

    就在东相模的战事进展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远在常陆国太田城大广间内,佐竹义昭召集重臣召开评定会,佐竹义昭的嫡子佐竹次郎义重作为家督继承人列席旁听,这已经不是佐竹义重第一次列席参加评定会,虽然他的年纪还不满十五岁,却已经在几个月前的下総国攻击战里完成人生的初阵。

    自从关东国人联军在下総国战事不顺以来,佐竹家就把主力从下総国调回国中继续加强对常陆国中部的渗透,尤其当吉良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武藏国,给佐竹家进军关东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在家督的提议下很快就决定回转重心放在常陆国中的进取上。

    佐竹义昭的脸色不太好,天生身体虚弱时不时就生场小病,若非仪表不俗衣着华丽的打扮不会让人看错身份,就凭他面黄肌瘦的样子还真的很像营养不良的乡下农民,佐竹义昭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诸君且看,此乃古河公方殿下给本家下达的御教书一封,上面写着要请本家出兵下総国共同抵御蛮横残暴的吉良军,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和田扫部助昭为慌忙说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妥呀!那位镇府公可是战无不胜的越后军神,自十二年前初阵以来生平尚未逢一败,而今更是亲率六万强兵杀入关东顷刻之间夺取武藏一国领地,轻描淡写的移民三十万入部武藏国,此等神鬼莫测的手段绝非我佐竹家可以抵挡的呀!”

    佐竹家谱代家臣团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吉良家能够几个月的功夫就收拾掉欺负关东国人几十年的北条家,让在座的所有武士都不禁惊出过一身冷汗,这份强大实力绝对不是他们佐竹家可以对付的,现在跑过去对抗吉良家纯属作死。

    船尾山城守昭直沉吟道:“扫部助殿所言无错,以臣下以为这吉良家与古河公方的浑水还是不要参与进去为好,说到底那也是足利连枝众之间的争斗,我等身为配下家臣贸然参与到争乱里得不到任何益处。更何况镇府公兵多将广气势如虹。实在不应仓促敌对呀!”

    这位船尾山城守昭直并非佐竹家的谱代家臣团。他本是南陆奥有力国人众岩城氏的一门众,在十几年前因为与家督对立而从属于佐竹义昭,拜领佐竹义昭的“昭”字成为佐竹家的大将,并从那时候开始就担当陆奥方面的攻略的旗头,他在佐竹家里的说法分量不小,作为知兵的大将也非常受到重视。

    首席奉行根本纪伊守里行也接着说道:“山城守殿提到镇府公的实力强大非我等可以抵挡,臣下则要提一提现任古河公方的御所样并非贤达之主呀!自天文年间古河御所衰落以来,古河公方为相模北条氏掌控。就越发的不像一位尊贵的公方殿下应做之事,不但没有为我等关东国人张目号召讨伐北条军之事条,反而越发亲近北条家甘愿为其充当反吉良的先锋,此等行为让我等关东国人看了真是心寒呀!”

    谱代家臣团七嘴八舌的数落起古河公方的恶劣作为,诸如数典忘祖亲近杀父杀兄之仇的北条家,不悌杀死两个未成年的胞弟,亲近同朋众远离谱代家老簗田晴助,任用身份不明的松永久通以及发动反吉良联盟,最后虎头蛇尾的仓促结束等等,给关东国人众带来许多负面感官评价。

    关东国人众是出了名的没节操。或者说天下的武家除去少数堪比国宝的武士之外都是没节操的属性,可是他们对于幕府的公方对于幕府的名门古河公方依然抱有非常高的期望。这种期望就好比自己浑身污秽却期望有人出淤泥而不染的心态。

    自己没节操是因为他们是土鳖领主可以理解,征夷大将军的足利家以及足利连枝众不能没节操,因为你们是武家的表率不能比我们的还没节操,幕府两百年的统治让足利家的烙印深深嵌入所有武家的心里,哪怕他们不承认或者没意识到都无法该表这种心态。

    所谓上洛也是这么回事,上洛称霸象征着代幕府执政的无上权威,本质上就是对幕府权威性的再一次拥护和肯定,毕竟经历两代幕府几百个春夏秋冬的洗礼,时光的涓涓细流足以填满所有武士心中的沟壑,起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佐竹义昭似乎没料到谱代家臣团的反对意见这么一致,往日里在统一的论调也总会有几个家臣或国人站出来唱反调,可在这次古河公方的邀请问题上却出奇的统一,这也让他意识到吉良家似乎并不仅仅是军事上厉害,这撒钱的手段和外交宣传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得人心了。

    皱眉思索一会儿正想开口说话,就看到他的嫡长子佐竹次郎义重大声说道:“吉良家再厉害那也不是关东武士,古河公方再差那也是我关东武家的共主,我义重以为不能因为吉良家强大就露怯!当年北条家也很强大,诸君以为我佐竹家可曾怕过北条家?”

    “这不一样……”和田昭为还想解释,被身侧的上远野秀永拽了下衣袖,才发现主公佐竹义昭似乎很欣赏傻大胆的嫡子,暗骂一声晦气垂下脑袋装作没说话的样子。

    佐竹义昭咳嗽一会儿,轻声说道:“世人皆知镇府公乃当世人杰,更知晓镇府公有鲸吞关东之大志,上総足利家背后有朝廷的关白殿下以及幕府的公方殿下撑腰,又坐拥几万精锐强军确实难以抵挡,但我等关东武士秉持信念而立于天地之间,怎能畏惧强权而裹足不前,怎可坐视古河公方殿下陷于危难中而不愿施加援救呢?”

    佐竹家谱代众被自家主公一番义正词严的发言给说的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狠辣厚黑的主公是怎么变成一位伟光正的关东忠勇之将成为关东武士的“良心”,突然愿意做古河御所废柴公方的“忠臣良将”的。

    谱代家臣交头接耳半天还是无法理解,一些聪明的武士似乎看出几许苗头,暗中猜想是否有个中缘由掺杂其中,才会让一向智谋深远手腕高超的佐竹义昭作出匪夷所思的抉择,当然更多的谱代家臣还是对家督的态度十分不满。

    和田昭为负责接待朝山日乘的外交活动,曾经接受散财和尚的重金馈赠又被这和尚的花言巧语所惑,出于吃人手段拿人手软的心思成为家中亲吉良派的急先锋,在佐竹家臣团里大部分武士都曾经收受朝山日乘的“馈赠”,多少都沾上点亲吉良的成分。

    当和田昭为听到家督说出这番话语的时候,不禁暗骂道:“主公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满口胡话连篇完全不像往日的举动……想当初藤氏公在古河御所受难的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到主公愿意伸一把手施加援救呢?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佐竹义昭又咳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本家的意思是想说,古河公方有意迎立本家的嫡子做古河公方家的家督继承人,本家考虑再三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一旦我佐竹家的嫡子成为古河公方家的家督,并在未来成为古河公方,对我佐竹家将是一次成功的跨越,其中的意义诸君一定会明白吧!”(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服部正成、雷神三成、河间砂砾、简爱恶魔的打赏,谢谢!

第507章 三河菊一揆

    七月初从畿内传来的消息,石山本愿寺法主本愿寺显如作出积极回应,在吉良义时的大力支持下迅速发布法旨号令长岛一向宗东进,并密令三河三寺暗中挑动松平家臣团上门挑衅,借机制造松平家找茬在先的祸端。

    这场三河一向一揆的爆发的性质与历史上那场小规模动乱完全不同,并非松平家康脑袋一热打上门来惹下众怒,而是这只善于伪装的乌龟惹到不该惹的吉良义时,由他亲自出手精心策划并交由本愿寺显如执行的三河一向一揆。

    这场骚乱就在松平家康把大军云集在远江国境附近的时刻,三河三寺本证寺、上宫寺、胜鬘寺得到本愿寺显如的法旨暗自做积蓄准备,果然没用几天就有吉良忍者暗中策动一场闹剧,彻底拉开三河一向一揆的序幕。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名与主家发生矛盾动手杀人的年轻武士逃入本证寺内躲避,闻讯赶来的三河青山氏惣领家担任松平広忠首席奉行的青山忠门带头,率领一百名兵丁将本证寺团团围住强行索要案犯。

    这种内纷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通常只要通融一番本证寺也会放人把案犯交给松平家处理,可是这次本证寺的态度却出奇的强硬的表示坚决不放人,还大剌剌的表示他们拥有守护使不入的特权,松平家无权查问寺内的任何人事甚至连寺领都不能踏入。

    青山忠门没想到自己会在本证寺碰到个硬钉子,被一通义正词严的教训有些别不过面子,当场就扬言只要不把案犯交出来。他们松平军就一直围住本证寺直到你教人为止。看似嚣张霸道的言辞其实也不算太过分。松平家武士还觉得这是你本证寺先破坏的默契。

    可是本证寺的一向宗信众可不这么看,此前出现类似的问题都是双方的高层走个形式在寺内悄悄把人扣住从后门交给松平家,表面上依然维持相对独立体面的形象,一向宗的信众并不知道所谓的守护使不入是个空壳子。

    面对松平家的强硬态度也不用本证寺空誓再费尽心思找茬发火,有现成的理由摆在他的面前可以使用,三河一向宗信众自发的聚集到本证寺周围对抗松平家的捕捉案犯的军势,摆出一副为捍卫领权不被侵犯坚决要护住这个杀人犯。

    青山忠门身为这次讨捕使其实也很着急,本来好端端的处理刑事案件不知怎么到本证寺这一环就卡壳不动。派出武士试图和本证寺空誓沟通都被撵回来,心里怨气冲天暗骂这三河一向宗简直无法无天,对方不退避自己身为讨捕使代表松平家的法度威严也不能后退,就这么僵持对峙近两个时辰仍然没有丝毫妥协的架势。

    在本证寺空誓的暗自煽动下,愤怒的一向宗信众与松平家的武士发生激烈的冲突,松平家武士顾忌着当地信众的影响力而不敢直接对抗,又考虑到松平家内多数武士都是一向宗信众,为首的几名武士就命令兵丁收束武力,只是象征性的推推搡搡一路向后撤退。

    本来这么闹下去也就不会生出太事端,可是本证寺空誓又怎么能错过这个天气良机。暗自煽动一些年轻冲动的信众围攻松平武士,他们拿起石块木棍叫嚷“南无阿弥陀佛”突然冲出来对着松平军一顿狂殴。缩在后面的和尚们立刻大喊一嗓子立刻让躁动的信众一拥而上,当场造成几名毫无防备的松平武士被围攻而死。

    人的盲从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许多信众根本不明白为何要围殴松平军,只是被动的喊着口号跟随队伍狠狠的殴打踩踏他们,那几个武士被一群人放倒殴打就再也没有爬起来,这下彻底激怒松平军的一众兵丁,松平家武士勃然大怒抽出太刀就对挑事的信众乱砍,这么一场血案就在推搡中骤然之间爆发。

    当场被砍死的无辜信众多达三十余人,随后重伤不治多大六十余人,轻伤过百人之多,若非青山忠门的即使制止恐怕死伤者还要再翻几倍,青山忠门似乎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坚决的对抗松平家,急忙统治冈崎城的戍守军势前来救援,石川数正带着三百军势急忙赶来驱散越聚越多的本证寺信众。

    几经询问才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而此时双方的死仇已经悄然结下,石川数正没办法责怪青山忠门处时不慎,只能匆匆带着军势撤回冈崎城做紧急商议,就在当天晚上本证寺空誓就召集上宫寺、胜鬘寺的僧徒众商讨起事的相关事宜,三寺约定在七月十五日聚集信众举兵。

    郡司不入又名守护使不入,松平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亲自颁发给三河三寺的郡司不入特权,本意是稳定松平家对三河中部地方的支配权力,那时候的松平家还衰弱不堪必须要依附在今川家配下做个门下走狗,历史的条件不同使当时的权宜之计变成现在的毒瘤。

    随着松平家康的骤然崛起,使得松平家变强大越发的强硬的对待三河三寺,近年出台的法度似乎有削弱各寺社领地权力的苗头,在三河三寺本身看来这就是忘恩负义的表现,若不是他们三大寺院的支持,刚结束的西三河侵攻战里松平家没机会斗败大力排斥一向宗的三河吉良家。

    才刚统一三河国就对昔日的盟友动手,在三河三寺看来这是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的恶劣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本就对松平家康心存怨气的三河一向宗又得到本愿寺顕如的法旨,法主亲口告诉他们这背后有吉良义时的大力支持,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用担心把事情搞的无法收拾,最好是能趁此机会把三河搞成“人间佛国”。

    本愿寺显如的小算盘恰掐就符合三河三寺的胃口,本证寺空誓本是八世法主莲如的庶孙,像他这样沾亲带故的庶族在宗家眼里大概是个屁都算不上的小喽啰。如果能趁此机会混成加贺一向宗那鼎盛的威势。本愿寺空誓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在这道法旨的作用下。三河一向一揆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蜂起,随后长岛一向一揆众大约五千兵丁渡海而来,以支援三河一向宗对抗松平家康非幕府任命三河守护而妄行乱命,欲废除三河一向宗自治特权的名义发动进攻。

    西三河的原三河吉良家遗臣顺势离反,打着为吉良三河守报仇的旗号跟随一向一揆众蜂起,眨眼间碧海郡、额田郡、幡豆郡、宝饭郡的国人众过半闹腾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一向一揆的信众蜂起,三河一向一揆转而向更激烈的方向变化。

    刚赴任的西条城城主酒井正亲被蜂起的上万一揆众团团围住。此前完全没受到一向一揆异动的酒井正亲就被堵个正着,猝不及防之下被数千一向一揆众攻破城门杀入本丸,不得已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疯狂的一向一揆军势给打退。

    此时松平家的武士才发觉一向一揆越发的难以理解,他们似乎正以某种不可想象的速度迅速膨胀着,迅速扫荡郡内所有松平家势力并一举攻陷本证寺旁边的数座城砦,松平清康的従弟现任藤井松平家的家督松平信一被撵出自家的居城狼狈而逃。

    酒井正亲也在围城的第三天被迫弃城而逃,转眼间碧海郡、幡豆郡完全落入一向一揆军的控制之中,坐镇前线的松平家康闻讯急忙调转军势回来平叛,这个时候一向一揆军势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松平家康所部的军势中许多大将陆续脱离主力离反。

    而且这股军势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聚集起来。团结在本证寺外宣布结为三河菊一揆并约定驱逐暴虐的松平家康恢复三河的安定,宣告这场动乱从原本的相对单纯的一向一揆变成有政治诉求的有意识反叛行动。

    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石川数正亲父小川城城主石川康正,酒井家有力一门众酒井作右卫门重胜,原谱代家老酒井将监忠尚、夏目次郎左卫门吉信、榊原康政之舅大须贺五郎左卫门胤高、榊原康政之嫡兄榊原清政、内藤弥次右卫门清长、鸟居元忠胞弟鸟居忠広、蜂屋半之丞贞次、高木筑后守広正、酒井监物忠贤、久世三四郎広宣先后表明离反的坚定态度。

    由败给松平清康的西乡赖嗣之孙,大草松平家家督松平昌久担任菊一揆的旗头,松平昌久这一支原本名叫冈崎松平家,乃是冈崎城正儿八经的城主,后来被宗家安祥松平家夺取冈崎城而被迫迁徙到大草乡改成大草松平家。

    这一族就和桜井松平家一样,乃是天生有反骨恨死名为宗家的松平家康,因此当松平昌久看到松平家康陷入危机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三河三寺一方参与到菊一揆的创立过程里,并义无反顾的投入到造反的事业里,他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要夺取冈崎城,更希望进一步夺取总家的家柄成为三河的霸主。

    说这些武士是为信仰而战也好是为立场而战也罢,总之他们是坚定的脱离松平军的主力,使得松平家康的主力军势从五千之中迅速衰减到四千两百人,更可气的是本不属于三河三寺势力范围,以信仰曹洞宗为主的东三河国人众也在这个时候陆续脱离松平军。

    东三河的山家三方众,铃木氏、富永氏、渥美氏在内的众多东三河国人众迅速脱离松平家康的军势,让松平军的主力军势眨眼间锐减到不足三千人,而这仅剩的军势也面临士气衰减斗志全无的危险,松平家的武士门动摇了。

    冈崎城大广间里,松平家康望着稀稀疏疏的谱代家臣团,发觉依然有许多位置空着没有人坐下,哀叹自己的命运如崎岖的山路永没有平静的那一刻,自己的家业才刚看到有转好的迹象又惹来这一出,还迫使他放弃进取远江的打算,真可谓亏大了。

    扫视厅内低着脑袋默然不语的谱代家臣,松平家康苦笑道:“未曾想我三河国也能闹出菊一揆,我家康自问勤勉爱民待国中武家也算宽厚。只是为何会惹出这般灾劫降临在我松平家的头上呢?本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呀!”

    “主公!让我平八郎率领三百军势讨伐这些反逆的菊一揆众吧!愿以性命担保绝对会马到功成!”本多忠胜的大嗓门辨识度非常高。小小年纪就有一副火爆脾气。乃是松平家康培养多年的亲信侍从。

    就向另一个只有一米三的小矮人饭富昌景一样,本多忠胜的个头还不到一米四,似乎大嗓门总是要成为小矮人,虽然还没成年似乎有继续发展的势头,但是能否超过小时候在贫困与饥饿中长大的木下秀吉还是个巨大的问题,木下秀吉好歹也有一米四五的个头。

    本多広孝也站出来争夺先锋,厅内凝滞的气氛逐渐转向活跃,酒井忠次顺势说道:“主公明鉴。今度三河勘乱在前,我松平家应当加强武备募集更多兵丁以充军用,冈崎城里的军势加起来三千五百余人,实在不足以消灭菊一揆乱党。”

    松平家康对这个提议深有同感,没有兵力就谈不上对抗嚣张的菊一揆,石川家成又说道:“臣下还有一言,请主公速速向尾张国的织田弹正殿求援,祸乱我三河国中的菊一揆里就有一些别有用心的长岛一向宗信众,不能驱逐这些恶徒泛滥的一向一揆迟早会波及到尾张国,想必织田弹正忠一定会明白这其中的轻重缓急。”

    大广间里的气氛逐渐转向正常气氛。只是仍有一些亲戚友人卷入菊一揆的武士默然不语,包括大给松平氏、石川数正等武士仍然保持沉默。他们很清楚松平家的危机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很可能一个处理不慎就要把自己给捐进去。

    松平家康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只是每次扫过厅内的空座位就不可抑止的腾起熊熊怒火,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不断的炙烤他的神经,这团火焰既有恼羞成怒也有惊慌畏惧,哪怕在座的武士都没有提及那个人,他也很清楚那个人的影响力始终存在着。

    “不对!不是始终存在着,而是这一切就是他主导的吧!也只有他主导才能牵动整个三河的动乱,在他的眼里我松平家才是三河的外来户……”松平家康暗叹道:“怎么就这么难呢?本家为什么就不能向三法师兄长那样轻易的夺取尾张国,为什么只是不小心逼死吉良义安就要面临这么残酷的针对呢?”

    他知道这个菊一揆是吉良家的遗臣搞出来的,原东条吉良家吉良持広的胞弟荒川甲斐守义広,遥尊自己的侄孙万竹丸为新一代三河守,表示要辅佐这个年幼的侄孙夺回失去的领地,以及三河吉良家的一门惣领。

    西尾义次也在这个时候离开织田家配下返回三河国,他本是东条吉良家前任家督吉良持広的亲生儿子,母亲正是松平家那位威风凛凛的著名家督松平清康之胞妹,只因舅舅松平清康死在森山崩之中,上下两吉良面临今川家入侵的阴影下逐渐走向和睦。

    下吉良家的吉良持広迎立上吉良家吉良义尧之子万竹丸做家督继承人,而把自己的嫡子送到尾张织田信秀处做人质换来织田家的救援,万竹丸就是已故的三河吉良家家督吉良义安,而西尾义次返回三河就是向看看自己是否有接手三河吉良家的机会。

    只是他还是来晚一步,吉良万竹丸跟着他母亲今川鹤姬前往武藏国,西尾义次知道那位素未蒙面的一门惣领家家督吉良义时是个非常强大的武士,立刻放弃对三河吉良家家督的争夺,改为压制大权独揽的叔叔荒川义広。

    菊一揆的大爆发给三河国人众造成巨大的冲击,尤其当许多三河国人发觉这其中有吉良义时的影响力后,就使得菊一揆的扩充速度成几何速度增长,这更进一步坚定三河一向宗闹一揆的信念,伊势长岛愿正寺座主愿正寺证惠以下间赖旦为伊势长岛一揆众大将,率领三千战力不俗的一向一揆军乘坐服部友贞的船只渡海进入西三河参战。

    本愿寺显如更是下达一道明示法旨,号召东海道的一向一揆信众前往三河国共参胜举,这使得菊一揆的的总兵力瞬间膨胀到四万之众。松平昌久立刻命令酒井重胜、蜂屋贞次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一揆军势对深谷城发动攻击。随后松平家次命令高木広正、酒井忠贤率领五千一揆军势对筒针城发动进攻。松平家的几位一门众先后受到重创,情势十分危急。

    冈崎城四周渐渐出现菊一揆军势的踪影,把冈崎城下町的町民吓的一日三惊,许多不利于松平家的谣言传出来,诸如松平藏人杀害吉良三河守满门惹怒神佛,特意降下灾劫惩罚松平家的无恶不作,还有人说这是吉良三河守的冤魂在作祟云云。

    各种奇怪的传闻让冈崎城内的气氛变的十分诡异,松平家的武士每次走出冈崎城都要迎着町民门怪异的目光盯视。仿佛他们做下多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部分心里较为脆弱的武士被盯视的不敢出城。

    松平家的谱代家臣团虽然没有多嘴,但是许多家臣也忍不住在私底下抱怨当初就不该对西条领下手,即使下手也不应该强攻西条城,留着一座光秃秃的西条城给吉良三河守便是,何必把人家一门逼的家破人亡,现在把吉良义时得罪到死可到是好,松平家现在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本多忠胜与本多広孝各率三百军势在被废弃的安祥城附近与菊一揆打了场小规模战斗,这六百军势是松平家康的旗本众所有家当,在吉良义时抽走大量三河武士的今天。其中有两百多骑还是骑马武士绝对堪称豪华配置。

    对面的菊一揆的军势大部分是只有竹枪甚至锄头的土农民,部分年轻农民身上穿着破旧的铠甲看起来是曾经出阵过的老兵后代。这种程度的混乱军势在本多家两兄弟的突击下很快崩溃,但随后赶来的菊一揆军显然精锐的多,有部分骑马武士还有许多拿着三间枪的足轻,为首的大将正是榊原清政。

    本多两兄弟显然认识榊原清政,一照面就大骂他是背主之贼,简直玷污榊原家忠勇的名声,榊原清政对他们的怒斥完全不放在眼里,一声号令三百多军势就摆开阵势抵挡松平军的进攻,本多忠胜见他竟然还敢摆开架势打合战,大怒之下就挺枪杀过去。

    本多忠胜的枪术端的了得,连杀三个农兵就把榊原清政前阵凿出一道缺口,紧随其后的松平军跟着这个缺口一拥而上让榊原清政的军势陷入混乱,就在这时随后赶来的高木広正、酒井忠贤以及更多的增援出现,本多広孝一看不妙急忙冲过去拉着杀气性来的本多忠胜逃跑。

    榊原清政汇合高木広正、酒井忠贤等人的军势凑集一千三百余众紧紧咬住本多两兄弟不松口,一路上衔尾追杀硬是杀死六十名落队的松平军精锐足轻,直到追杀到冈崎城附近才勒住兵势停止追击,本多忠胜脸色难看的看这自己的从兄弟本多広孝,知道这先赢后输的合战终究是打亏本了。

    松平家康得知两位引以为傲的大将都吃个大亏就非常无奈,尤其当他得知对面的大将是昔日的有力家臣,还追着自己的同僚狠杀一通就更加郁闷,因为冈崎城地处额田郡的西南部,处在矢作川的北岸边的平原上,四面八方的城砦都可以对这座城池发起进攻。

    因为没有遮挡附近又有矢作川经过,使得冈崎城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轻易的被监视住,这就迫使松平军的主力根本不敢轻易出城作战,因为一旦松平家康出城奔向任意方向,就很有可能面临另一个方向的军势攻杀过来,说不定就要要丢掉自家的居城。

    松平家康也曾考虑过来个引蛇出洞,假装出兵再折返回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这次他的敌人是拥有大量松平家谱代武士的菊一揆,其中不乏跟随松平家康多年的谱代家老,这些武士很清楚松平家康的用兵方式,一旦发动夺城计划就很有可能是己方一起联手不给他丝毫退路。

    不敢出战意味着无法扳回劣势,松平家康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织田信长的身上,祈祷自己这位兄长能赶快派兵来支援他,幸好担任外交使者的石川数正没有受到父亲叛乱的影响,依然尽职尽责的来到清州城求救。

    清州城大广间里几十名武士老老实实的坐着,跪坐在中央的正是松平家使者石川数正,只见他恭敬行下一礼,说道:“弹正殿明鉴,我家主公与弹正殿在少幼时代为至交好友,因此我松平家与织田家方才结下盟友之谊……

    只是近日三河大乱纷起,有三河一向宗纠集三河吉良家残党蜂起结为菊一揆,另有长岛一向宗也牵扯进期内,家中许多谱代家臣因信仰缘故背离我松平家,致使我家主公苦守冈崎城无力平乱,特派在下前来清州城求援。”

    织田信长此时已经二十八岁,身为尾张国的主宰近些年居移气养移体有许多不凡之处,首先是外貌比起几年前略带杀马特的姿态又有许多变化,最明显的是嘴巴上蓄起两撇胡须下巴也有一撮修剪整齐的胡子,配上他的束发冲天如扫把的茶筅头造型,以及超凡脱俗的气质到颇有一点威压全场的意思。

    耐心的聆听石川数正唠唠叨叨仿佛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开场白,又停顿一会儿仿佛在认真思考着话中的含义,才缓缓说道:“原来如此啊!本家也听说三河的事情,怎么闹的如此不堪呢!真是让本家感到诧异的很,劳烦伯耆守代为解答。”

    “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川数正大喜过望,身为外交使者他很清楚只要对方愿意听你说话,这就是谈事情的良好的开端,于是当着织田家众多臣僚的面,把松平家遇到的各种困难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织田信长一边聆听一边时不时的点着头,实际上他的目光在打量家臣团的动向,许多谱代家臣随着石川数正的讲解出现情绪起伏,一些武士仿佛入戏似的时而愤怒时而紧张,这种武士大部分都是年轻武士,欠缺历练城府和涵养完全不够看,而另外一部分武士则似乎并不关心这件事,这种人通常都是些毫无存在感的酱油武士。

    最后一种才是他最在意的,那是就仔细听着又时不时露出沉思表情的武士,丹羽长秀、羽柴秀吉的表现最出色,稍差一些的柴田胜家、佐佐成政、前田利家也在努力思索着,只是暂时还猜不透其中的奥秘。(未完待续。。)

第508章 信长的援军

    通过石川数正的讲解,织田家的谱代家臣团知道盟友松平家康所遭遇到的困境,国中突然冒出的菊一揆竟然聚集三万余众,这还不是普通的一向一揆暴动性质,而是逐渐摸索出行动纲领有政治诉求的武家集团集体反抗。

    织田信长并没有当场作出具体表态,只是讲一些舟车劳顿身体劳累多注意休息的场面话,就先把石川数正给打发到别馆里休息,待石川数正惴惴不安的离开,他才说道:“诸君方才也听的很清楚,以为如何?”

    “出兵援助!还要尽快出兵,绝不能让这菊一揆吞并三河国!”池田恒兴坚定的说道。

    河尻秀隆迟疑道:“那美浓的战事怎么办?”

    “这个……”池田恒兴挠挠额头,无奈的说道:“大概只有放一放了吧!”

    立刻就有武士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负责攻略美浓的蜂屋赖隆就强烈反对干涉三河国:“三河国的大乱虽然危机深重,但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松平藏人殿惹下众怒,才使得几方势力联手对松平家展开制裁,在下以为此事主公切不可插手太深,以免把我织田家也给陷进去呀!”

    “蜂屋兵库殿言重了吧!我成政到认为这是个干涉三河国的好机会,昔日先主公在世时常叹息丢失西三河领地之苦闷,而今三河国在松平藏人殿手中得而复失,此正是我织田家大举进取西三河的好机会,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佐佐成政是个博学多才的武士,没事拽几句明国书籍里的词语时髦的很。

    同样是美浓出身的坂井政尚便质疑道:“按照内蔵助殿的意思。打下西三河只是轻而易举的行动吧?只是不知内蔵助殿有何妙策对付这三万菊一揆的军势。又怎么向盟友松平蔵人殿做出交代呢?”

    佐佐成政被问的哑口无言。原本支持援助松平家的众多年轻武士也有些不知所措,西三河出身的水野信元不满地抱怨道:“右近尉殿这么说可不对,那肆虐三河的菊一揆里可不仅仅有许多武士,更有令人恐惧的一向一揆,这些信众可不是武家也不讲规矩,他们可能随时可能危机到我织田家的安危呀!如果此时不管,日后三河一向一揆大势一成,那就可能成为东海道的一大毒瘤。”

    “下野守殿说的对!那加贺一向一揆那么厉害。可不能让东海道也出现一个加贺一向宗啊!”水野忠光积极的发言又把局势重新给搬回来。

    接下来的讨论就涉及到大半个家臣团里的武士,大致可以分为主张继续美浓攻略和主张三河攻略两派,主张不打三河的武士认为这么打进去一定会陷入泥沼,主张打三河的武士则认为此时不动以后就要面临心腹大患,这两派武士各说各的理还都能说的头头是道还都非常有道理。

    木下秀吉就是主张打三河派的其中一员,只是他的意见和佐佐成政的完全不同,聪明的他并没有拿三河的土地做文章,而是选择拿伊势长岛一向宗的举动来举例,放任一向宗无节制的扩张下去,在尾张国的东西两面就会形成两个巨大的一向宗信众聚集地。

    到时候伊势和三河的一向宗僧人来尾张传道。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将成为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选择接受是不是也要考虑松平家康陷入的三河一向一揆的危机。相信石山本愿寺肯定乐意看到东海道变成翻版的北陆一向宗盛世,毕竟东海道的农业更发达领地也更富裕。

    如果拒绝那就是给长岛一向宗与三河一向宗制造口实,这两边的众多信众就有借口同时夹击尾张织田家,到时候织田家又多大把握顶住两面夹击依然是个严峻的问题,如果不能消弭三河一向宗掀起的动乱,往后必定会有织田家的苦日子过。

    木下秀吉的思路清晰切入角度新颖,立刻就引起许多才智出色的武士注意,织田信长就拿起折扇轻轻敲击地板,说道:“松平藏人是本家的盟友必须要给予支援,本家不打算对三河干涉太深,三河的一向一揆是必须干涉的,但应当给予松平藏人展示决心的机会,菊一揆则是另一说。”

    织田信长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却让在座的武士精神一震,木下秀吉目光闪烁着努力领悟这一句话里的含义,暗道:“主公的意图应当还是以攻略美浓为主,对三河的压制仅限于抑制一向一揆泛滥……难道说是希望松平藏人殿动手清理一向一揆吗?菊一揆……”

    胡思乱想的武士有不少,柴田胜家单手扶住下巴轻捋髭须思索道:“这个菊一揆看起来志向不小啊!以大草松平家、桜井松平家为首的松平家谱代众,以荒川甲斐守、西尾隐岐守为首的原三河吉良家旧将,还有以三河三寺为首的一向一揆军势,这三方是打算联手割据三河国的吧!”

    “松平藏人殿十分危险,若行动还是宜早不宜迟呀!”丹羽长秀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说道:“只是不知主公可否想清楚怎样面对菊一揆的怒火呢?这些武士可是怀着一些坚持和信念奋斗着,背后的力量恐怕非常强大。”

    织田信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笑骂道:“米五郎又在与本家打禅机……算了!此事就这样定下吧!权六、与三,你二人带着又左、新八郎、五郎八、藤八等几个人率领三千兵马赶赴三河,以水野下野守为先手支援冈崎城!记住你的使命,若是把本家的军势给搭进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臣下定当完成使命!”柴田胜家与森可成躬身听令,尤其是前者兴奋的大礼拜谢口中不断的感谢织田信长的恩典,这是做冷板凳以来第一次担任大将,对他来说是重新得到重用的开始,是抛弃他旧时留下的黑历史的发端。

    织田信长取来纸笔唰唰几下写好一封文书,丢下毛笔说道:“藤吉郎!你带着本家的谕令,去三河国交给西尾隐岐守、荒川甲斐守、大草松平的昌久殿、桜井松平的监物殿,你的使命是与这几位殿下沟通本家的意志,必须说服他们接受清除一向一揆的决断。”

    感受到四周投来无数道扎眼的目光,如果这些目光是刀剑的话他一定已经被死无葬身之地了,木下秀吉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行礼道:“是!臣下一定竭尽全力!必不辜负主公的重托!”

    ……

    没过几天东海道就流传一则消息,织田军宣布干涉三河大乱的菊一揆,柴田胜家、森可成带着前田利家、浅井政澄、金森长近、佐胁良之等与力组成的三千军势力攻入三河国,这个过程里菊一揆几乎没有反应的放他们通过,引发东海道各方的种种猜测。

    柴田胜家与森可成两位猛将当道,配下又都是织田信长最信任的母衣众成员,三千精锐甫一到来就把上宫寺赶来的八千一向一揆众打的落花流水败逃而去,几乎是以完胜的战绩横扫矢作川南岸的大片地方,硬生生把松平家的危机给扫除大半。

    在此期间菊一揆对三河一向宗的求援完全无动于衷,仿佛一架老旧缺油的机器停止继续转动,这里面就有木下秀吉调略得当的巨大功劳,不得不说这只猴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用几天的时间就调略几家势力,这份本领和洞察力就足以让他跃入织田信长的视野里。

    其实不用木下秀吉调略,这一大股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菊一揆也早晚会崩塌,只不过在猴子的影响下提早把这个潜在危机给引爆出来,这个所谓的菊一揆内部的问题非常严重,松平家的叛臣体系与三河吉良家的残党体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几次配合都是互不协助互扯后腿,最后演变成分到扬鞭各玩各的谁都不理谁的恶劣地步。

    再一个就是多头执政的权力内纷,荒川义広与西尾义次都以三河吉良家的嫡裔自称,双方都在争夺三河吉良家残党的最高代行权,反正吉良万竹丸跟着他母亲今川夫人分远在武藏国,年纪那么小肯定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夺取代行权就等于实际掌控西三河原吉良领的控制权,这可是吉良家经过多年开垦的富庶领地,这么大的一块领地怎能不让两人动心。

    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与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只不过两人的龃龉没有三河吉良家那叔侄俩闹的那么大,双方各玩自己的体系谁都不愿意配合谁,生怕自己成为另一方配下的家臣,这到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麻烦的是跟着闹一向一揆的松平家叛臣开始后悔了。

    当初闹着叛离是因为松平家康做事过分,侵犯他们对一向宗的纯洁信仰也玷污他们心目中家督的光辉形象,于是在一些亲朋故友的鼓动下毅然决然的带兵反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向一揆军混乱的组织和多头管理,无法厘定权力和利益的弊端暴露无遗,许多武士就开始后悔当初的鲁莽行为,最常念叨的就是留在松平家该多好。(未完待续。。)

第509章 形势陡转

    而松平家康也非常聪明,立刻就提出既往不咎欢迎武士们回来的提议,到还真把许多年轻的三河武士给重新哄回去,待众人看到主公松平家康还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心里多少就有些不是滋味,患得患失的想着到底是不是该归参的可行性。

    这个心思一起就真的没法继续进行下去,整个夏天里菊一揆的主力基本就没怎么动弹,放任三万余一揆众围攻冈崎城的大好局面不动,慢慢的就把时间一点点拖向秋收,这个时候松平家康又写下一封感情真挚的公开劝服信。

    这封信张贴在冈崎城外并被誊抄传递到三河国各地,在信众言及当年经历桶狭间之败的苦楚,松平家众志成城重整旗鼓的艰辛,又提及松平家的势头刚有好转就陷入巨大内乱的伤痛,殷切的盼望松平家的武士回来吧!不管你做过什么都不再计较,只要你回来就好!

    这下感情丰富的松平武士可真吃不住劲道,忙不迭的带着军势跑回冈崎城,一眨眼昔日的松平叛军走的七七八八,松平昌久和松平家次几乎变成光杆司令,松平家抓住大批家臣回归的空档发动反扑,硬是把嚣张许久的三河一向一揆重新打回自己的老巢。

    大草松平家的松平昌久,桜井松平家的松平家次这两个光杆司令被吓的不轻,自己手下的大头兵都没几个让他拿怎么去对抗松平家康,恰好这会儿石川数正的劝降信送过来,又是一番声情并茂的劝慰。两人思前想后觉得吉良义时手眼通天也不能救下他们。就勉勉强强的捏鼻子降服。

    另一个企图自立的酒井忠尚也变成光杆司令。只不过这位老爷子人老心不老或者是觉得家督不会放过他,总之老头见势不妙就一路小跑的遁出三河国不知所踪,只是织田信长的调略配合三千军势杀入三河,就让三河国需逞凶一时的菊一揆转眼间陷入崩解的边缘,所谓的三万大军像纸老虎一戳就破。

    在柴田胜家、森可成的三千精锐鼎立配合下,松平家康率领归参的四千余军势气势汹汹杀向针崎胜鬘寺、土吕本宗寺,这本宗寺本不是三河三寺成员,却因为是八世法主本愿寺莲如三河御巡化所建立的一向宗寺而名声远播。

    到九世法主本愿寺実如时代任命其子実円为本宗寺初代住持。传到现任住持本宗寺実证手里俨然成为三河一向宗别表格待遇的本山级寺院,更神奇的是这座寺院在永禄二年(1559年)成为朝廷钦点勅许院家,一跃从乡土小寺成为声明远播的三河名寺。

    柴田胜家与森可成奉命行事,一切以松平家康为“主”把自己放在援军的层次上,过来就是单纯帮盟友渡过难关也不贪图那点土地利益,甚至连粮饷都不用三河松平家来支付,从这点来说织田信长真是做到“大哥哥般的温暖”。

    松平家康这个“小弟弟”十分感动,感动的当场就稀里哗啦的哭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声泪俱下的回忆昔年与吉法师兄长的深厚情谊,他这么一哭就让柴田胜家和森可成两个大老粗束手无策。从没遇到过武士还能玩这一招,就只能干看着还得不时劝慰几句。使得场面好不尴尬。

    就这么一支多国武装部队杀到胜鬘寺外驱散企图阻挡的信众,用放火烧寺的方式逼迫顽固不退的一向宗僧徒众退出寺院,这种方式非常有效的打击一向宗僧徒众的嚣张气焰,在生命和信仰二选一的时候,他们选择放弃信仰以保命为主。

    胜鬘寺的伽蓝被这场大火当场焚毁,松平家从烧毁的废墟里发掘出几处没来得及带走的藏金土仓,里面存放的金银铜钱价值永乐钱上万贯文,松平家康命令家中的武士用木棍挑着这些铜钱在冈崎城下町游街一圈,并张贴公告让町民们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僧徒众其实本质上是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花和尚。

    冈崎城的舆论氛围转眼间从斥责松平家康支持三河一向一揆,转变为一边倒的支持松平家康声讨无礼的一向宗信众,退走到本宗寺里的胜鬘寺了意听闻这个消息气的差点昏过去,指着北方冈崎城的方向念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他是很生气觉得自己很无辜,近百年的寺产积累还不让人家存点根本完全没道理,这松平家康是强词夺理而已。

    胜鬘寺了意这么想可底层的信众却不这么想,僧徒众往日里借着特权作威作福干出不少欺男霸女的坏事,现在被松平家康扯出一堆藏金并暗示还有许多被带走就让他们很不愉快,心里大概想着自己饿肚子闹一揆为的是捍卫法主和一向宗的尊严,而不是捍卫这些脑满肠肥的花和尚。

    次日松平军再次出动,这次的目标就是土吕乡的本宗寺打算一鼓作气拿下额田郡最后的一向宗桥头堡,而另一边的本宗寺実证早已做好完全准备,聚集起七千一向一揆信众坚守门前町,上宫寺胜佑带着五千一向一揆军试图增援,被柴田胜家与森可成轻易阻挡在矢作川西岸。

    这次松平家康决心给一向一揆深重的教训,拿出仅有的一百多挺铁炮在门前町齐射,那些信众完全不知道那黑黝黝像烧火棍又略短一些的东西是作甚用处,突然喷出不断的轰鸣接着一股浓浓的烟火遮天蔽日的冒起来,把这些三河乡下的土农民下的两腿一软跪下来磕头,胆子大的信众大吼着“妖法”迎面冲出几步就被打成筛子底。

    本宗寺的僧徒众被吓的不轻,他们虽然听到畿内的宗友说起有铁炮一物,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巨大的威力唬住,乍然喷出一股白烟还冒着火光的烧火棍可不就是“铁炮”,本宗寺的僧人慌乱的围着住持求个章程。可本宗寺実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怎么帮他们拿章程。

    兵为将胆将是兵魂。身为主将须得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无论面对多大的危机都不能慌乱,主将进退失据则军心浮动必生祸乱,本宗寺実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问僧,哪里懂得这些战阵上的厮杀技巧,听到本宗寺外的门前町里时而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哀号声就有些坐不住了。

    找到如丧家之犬的胜鬘寺了意商量对策,两人磨蹭半天没想出一条像样的办法,就听到门前町的喊杀声越来越响,隐约还能听到一阵阵重物撞击房门的声音。本宗寺実证再也顾不得应对的策略,慌忙起身命令寺内僧徒众携带钱粮逃跑。

    这次本宗寺実证做的要比胜鬘寺了意聪明的多,他可是打算连一文钱都不留下来,又命令坊官携带粮草组成小驮荷队一起迁往本证寺避难,可是本宗寺的寺产实在太多以至于寺内的驮马都不够趋势,本宗寺実又忙着招呼僧徒众收拾东西,都是这个不舍得给哪个不舍得丢,磨磨蹭蹭又耽误许久,直到松平军的主力闯入寺内的时候,本宗寺実证才恋恋不舍的抛下一堆家什狼狈逃窜。

    一阵败退就像倒下的骨牌。强大的惯性像环环相扣的紧密节点,硬是把三河一向一揆打的兵败如山倒。在上宫寺攻击战展开的第二天就迎来三河一向一揆的继续败退,越败越多把许多一向宗信众从狂热的信仰里打腥,逃难的一向宗信众越来越多,此消彼长投效松平家的武士与足轻越来越多,雪球效应生成就难以遏制。

    这个时候菊一揆仅存的三河吉良残党才从内纷里走出来,西尾吉次发觉松平军的六千余军势围住本证寺,想率领本队的两千军势救援又遭到荒川义广的强烈反对,两人是叔侄关系又同有松平家的关系,荒川义广这个当叔叔的迎娶松平家康的异母姐做继室,西尾义次的舅舅是松平清康,这辈分让深悉其中关系的人瞬间凌乱。

    荒川义广不愿意,这军势就只能使唤动一半的兵力,一千军势去救援本证寺肯定是没多大用处,刚到本证寺附近就赶上长岛一揆众的败退军势冲过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就被裹挟着向后撤退,就这么着还没开始的出阵就提前结束。

    询问后才得知下间赖旦率领的长岛一揆众战斗经验丰富,战力也是仅次于松平军的主力军团,因此这支军势遭到松平军以及织田军的联手对付,织田松平联军足有近一万军势各个装备精良给养充足,围着五千长岛一揆众就是一顿穷追猛打。

    即便下间赖旦有三头六臂勇猛无比,可也经不住前田利家、佐胁良之、本多忠胜、本多広孝等人的轮番突击,配下的五千一向一揆军本就比织田松平联军差上几许,又被按住穷追猛打可谓是憋屈到死,连连败退的下间赖旦甚至连本证寺都来不及退入,只能丢弃惊慌失措的本证寺空誓向矢作川河口逃窜。

    西尾义次也不是那种统率能力拔尖的武士,在织田家体系里始终担当奉行的角色,碰到这架势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立刻放弃进军救援的计划折返西条城守备,而荒川义广则带着一千军势折返东条城驻扎,两边互不搭理以矢作川为界限把三河吉良的残党分成两块。

    九月二十七日,在经过近一个月的顽强抵抗中,三河一向一揆最后一座桥头堡本证寺终于被攻陷,松平家康率领六千军势闯入燃起熊熊大火的本证寺,而此时本证寺的一揆军残部在本证寺空誓的率领下撤出来,本证寺空誓、胜鬘寺了意、上宫寺胜佑、本宗寺実证带着满腔愤恨最后盯着三叶葵看一眼就向西逃窜。

    松平家康站在熊熊燃烧的本证寺外呆立着没有动弹,望着这四大住持撤退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他本人是净土宗信众对本名净土真宗的本愿寺一流也没有太多排斥,可是这次三河一向一揆卷入他的核心领地制造巨大的祸端,就迫使他必须在个人安慰和信仰铲除上作出选择。

    他必须要彻底清除一向宗信仰,付出近千人伤亡的代价才把三河一向一揆最后一缕余烬拔出,绝不能再让一向宗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但是他又不愿意和一向宗彻底撕破脸。因此他决定放弃追击失势的三河三寺以及本宗寺的僧徒众。愿意走的就让他走干脆走干净才好。

    松平家康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战事的结束而放轻松,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陪着柴田胜家、森可成等织田家武士坐饮数日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随后着人送上缴获的永乐钱一千贯文以作为此次讨伐一向一揆的酬劳,才把这些大神给送回尾张国。

    这还不算完,他又派出石川数正带着金银珠宝若干以及一封言辞恳切的感谢信去清州城一趟,临行前他还特别嘱咐石川数正要以送给吉法师兄长内眷的小玩意,尤其要把颂歌报春院殿也就是土田夫人的上等因陀罗怯义佛珠一串,以及归蝶夫人的一面镶嵌宝石的青铜古镜一面。

    松平家康这次是欠下织田信长一个巨大的人情。没有织田信长的帮助他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渡过的,以他自己的能耐撑过一个冬天甚至几年都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前提是关东的吉良义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这是基于残酷现实之下的美好愿景,明知道不可能仍然要幻想一下的单纯奢望。

    吉良义时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关东的平乱行动里,对他这个三河乡下的土豪闹出灭杀三河吉良一族的消息暂时管顾不来,可这并不代表吉良义时就真的会放过这个杀兄之敌,只需等到关东的战事稍有顺利,他们松平家依然要完蛋。

    “多么强大的实力呀!一言一行可以影响天下大事,一举一动足以令举世震惊。我家康什么时候也能有那一天呀!”松平家康带着几分羡慕几分渴望以及少许的野心,这个表情他是绝对不敢露给任何人看的。包括他的夫人濑名姬以及最信任的谱代家老,他只敢在夜深人静孤身一人坐在房间里才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幼年的经历让他学会隐忍和善以及一套精巧的处事方式,他给世人的形象永远是个忠诚直率的厚道武士,正是因为这个标记才得到松平家谱代众的鼎力支持,松平清康的倨傲、松平広忠的庸碌被证明是个巨大的错误,松平家臣团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更加宽厚和善的家督,于是才有松平家康一呼百应的今天。

    只是随着这几年顺风顺水的进取,使他渐渐忘记曾经还有过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几乎牢牢刻在他身上的行动本能依然影响着他的作为,此次三河一向一揆也好菊一揆也罢都给他敲响一记警钟,这还没到该他翘尾巴的时刻,需要时刻谨慎小心不能再惹出类似的大乱事件。

    织田信长对松平家的支持是那么的及时和有力,以至于随后的进展顺利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松平家康原以为即便有援军也很难在年内驱逐一向一揆,三年内很难压制菊一揆的庞大势力,说不定他还要做出长期奋战的驾驶应对,却不想这一切都在织田军的一连串配合中迅速瓦解,让他第一次见识到织田家强大的实力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盛名之下无虚士,吉法师兄长是人中龙凤,难道我家康就不能成为这样的顶尖武士吗?不!我应该是可以的!”松平家康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他把个人目标从实现三河统一调高到追赶织田信长的脚步,他坚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做到。

    几天后,回到冈崎城的松平军稍作休整又再次开拔平定各地零星的叛乱,松平家康仔细聆听谱代家臣团的各种意见并给予相关解答,最后才缓缓说道:“传本家将令,从即日起三河境内一向宗信仰全面禁止,一向宗寺社伽蓝拆除僧徒就地还俗或改信他总,另外限令国中武士在一年内可自由改宗,但有国人逾期不改者,可酌情重惩之!”

    “主公,菊一揆怎么处理?”石川家成担忧的说道:“东三河的国人众似乎依然没有动弹的迹象,还有这菊一揆的背后可是牵扯到那位……”

    “本家知晓……本家当然知晓轻重。”松平家康扶着额头苦恼地哀叹道:“就由伯耆守殿再去清州城走一趟,作为松平家与上総足利家之间的不战约定达成吧!”

    ……

    远在关东的吉良义时并不知道三河发生的一切,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情况似乎还能让他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事情。自从七月份古河御所的足利藤政异动频发。吉良忍者几经打探也没有找出蛛丝马迹。只是初步怀疑松永久通又在和足利藤政捣鬼。

    就在这个调查结束后没几天,许多关东国人众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原本支持吉良军入关东变成敌视态度,而且态度十分激烈的宣称要让吉良义时从“关东滚回越后,关东是属于关东武士的关东”。

    常陆国佐竹氏、江户氏、小田氏、大掾氏,下総国千叶氏、结城氏,下野国宇都宫氏、那须氏、佐野氏、小山氏陆续举起对抗吉良义时的大旗,坚决的站在古河御所的足利藤政背后。为此不惜与入侵者吉良义时决一死战。

    吉良义时拿着那封檄文翻来覆去的看几个来回才琢磨出其中的含义,这古河御所足利藤政不知搞出多少幺蛾子,反正是把下総、常陆、下野三国的国人众给忽悠住,剩下的上総国一半是继承他爹职业墙头草天赋的里见义弘,另一个就是正被按住猛揍的北条氏政,少数无党派的上総酱油众过来代表一下或者被代表一下完全无足轻重。

    吉良义时并不在乎关东国人众是否反对自己,他所要做的只是把足利藤政这个恶心的家伙处置掉,无论是囚禁或者流放到佐渡岛总之不想再让这个“不属于人世间”的家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好,顺带可以继承关东公方的位置达成他跨步前进的最终目的。

    关东国人众怎么想的不管他多少关系,他配下的家臣团遍布越后国、近江国、信浓国、上野国、越中国、出羽国、加贺国以及新到手的武藏国。这整个家臣团里精英武士集萃于一体,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关东国人众来插手的样子。

    出于他的本心来说。更不愿意去轻易设计没有固有利益牵扯的下野国的泥沼里,这几个领国加在一起不过两百万石上下的水平,以吉良义时现在的领地规模也不差那么点石高,收入武藏国就已经逼进五百万石的关口,不敢说五百万石能让他积累出量变,但是起码他这块头不提侵占只是单纯碾压任何一路国人领主没有任何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刻,关东国人众决心跳出来挑战他,挑战上総足利家以及他本人的尊严,打着的旗号竟然就是尊奉关东公方足利藤政,传檄的武士把飞报沿着东海道、东山道、北陆道、出羽国、陆奥国沿途张贴过去,才半个月不到就把这条消息传遍天下每个角落,让世人皆知道这关东还有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霎时间关东震动天下群雄震动,多少双眼睛翘首以盼着关东国人众反吉良的戏码终于要开锣,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吉良义时却非常愤怒,被人当着面前强行秀一把自己最擅长的宣传策略是多么的恼火,搞的天下武家都把目光聚集过来更让他背负巨大的压力,不管输赢都要被一群陌生的武士乃至平民评头论足一番,这让他的尊严受到损伤更刺痛他的火气。

    怕事不是他的习惯,忍着这口恶气更不是他的习惯,吉良义时当场摔下所谓的檄文,大喝道:“好一个足利藤政,余到是小看你的本事和手段,这一手班门弄斧成功的戏耍余,看来是有备而来要给余一个深刻的教训呀!余还真就得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上総足利家!”

    上杉辉虎的一门众长尾小四郎景直恭敬的说道:“上杉弹正殿询问公方殿下,是否需要停止相模压制计划回师东进汇合本阵,先行扫平关东国人众掀起的风波。”

    吉良义时明白上杉辉虎所说的扫平是彻底清除的意思,吉良家近些年的扩张策略是打一派拉一派吞并一派处罚一派,从越后到信浓上野越中加贺出羽飞騨的许多直领都是处罚出来的,同理武藏国是如此关东八国也应当是如此。

    龙兴寺随风曾在讲经时对吉良义时说道:“源平时代坂东八平氏曾有一位大将名曰上総広常,其人常有自立之野心后被右大将殿所平,公方殿下既以订立凌云之志当效法右大将,一手雷霆手段另一手天恩雨露,方可成就天下共主之志也!”

    随风和尚的暗示堪称露骨,同时也揭示一条非常重要的道理,惩戒与恩赏必须同步执行绝对不可单方面使用,需知惩戒多则使家臣心生怨怼之心,恩赏多则使家臣渐生骄矜之心,镰仓一朝苛政猛烈御家人心生怨怼才有建武之变,而室町幕府则来个大转折,给一门古旧的恩赏太多以至于西国、畿内连出几个作用数国甚至十数国的谱代家臣,惹出一场又一场波及天下的大乱。

    面对关东国人众发出的挑衅,吉良义时当然要坚决的予以惩戒,警告那些别有用心以及抱着侥幸心理的武家,惹恼上総足利家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想到这儿吉良义时就说道:“转告兄长余的态度,希望兄长坚持相模压制必须要把北条家压到小田原里更为重要,武藏国的安定需要相模国作为屏藩,兄长之所系乃我上総足利家未来关东霸业之所在,请兄长勉力支持尽快镇定相模北条氏。”

    浪冈顕房握着折扇仔细研究地图,奇怪地说道:“臣下仔细观察这关东国人军依然是顽疾未除,良莠不齐、号令不一是关东国人军屡战屡败的重要原因,这样的联军在我等眼里几乎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关东国人众应当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那为什么还要盲目的坚持对抗我吉良军呢?货买名声?还是为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实在让臣下感到费解的很啊!”

    本多时正皱眉思索半天依然毫无头绪,喃喃自语道:“事出反常啊!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古河公方到底还能给他们什么诱惑呢?”

    “难道……名份?”岛时胜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上次给屋形号失败,这次一定要找回来的打算吧!”

    “名份……应该就只有名份了!除此之外足利藤政什么都给不了,但是他还能给什么名份呢?”吉良义时也在思索这个困扰自己的麻烦,不想明白总要担心背后有阴招对付自己,吉良家的形势一片大好经不起阴沟翻船的打击。

    一群谱代家臣跟着胡思乱想,猜出一堆不着边际的说法,瑟缩在角落里的长野业固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养子的名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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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悄然的背叛

    厅内的交谈声音很大,长野业固坐在角落里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所以他的提议并没有引起厅内武士的注意,但是町里出众的本多时正还是听到他的发言,就摇头笑着说道:“养子到是十分可能的,可是古河公方总不能收养几十家国人领主的养子吧!那样关东公方的威严还何在呢?”

    长野业固惴惴不安地说道:“不是!我业固的意思是,如果古河公方并没有考虑长远而只是为了针对公方殿下,需要一个见效快成果大的方法大概就只有一人多许的养子这一种了吧!”

    吉良义时敲击案几直至厅内谱代武士的吵杂声音,问道:“业固的意思是权宜之计?”

    长野业固躬身行礼道:“臣下觉得以古河公方殿的过往经历来看,很难使出深藏不漏的后招,想骗过我吉良家的物见武士以及关东许多国人众更是极难做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应当是应急性质的权宜之举吧!”

    “好!说的非常好!”吉良义时非常高兴,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难题在无意之间被破解,当场解下腰间佩戴的长船工太刀赏赐给他,长野业固在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接过太刀,素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

    这把太刀在吉良义时眼里不过是个日常装饰用的饰物,但在家臣们看来这就是荣耀的象征,因为他这个主公向来不吝钱粮封赏,却对感状太刀战马之类的赏赐非常少,仔细数数整个上総足利家也就二十几号人得到过类似的赏赐。这些武士要么是谱代家老要么是亲族一门。最次的本庄繁长还是有救驾之功。这就使得御赐之物的价值被不经意间抬高几个档次。

    吉良义时并不清楚这些谱代家臣们的小心思,即便知道也不太在乎这些勾勾扯扯的事情,仔细打量着长野业固从外表来看,他是个符合该时代优秀武士的所有品格,性格沉稳机敏长相不俗个头也是中等偏上,属于典型的东国优秀武士。

    “余没记错的话,业固应当是在奉行众里任职吧?”

    长野业固低头回答道:“臣下添居奉行众佐官,负责辅佐奉行所的日常事物检校复审。”

    “余看你的谋略、政略都很不错。就调到时正身边任职吧!”

    ……

    关东国人联军的行动很慢,从夏天发出檄文一直到临近秋收才从四面八方赶来数十股军势,其中的主力就以来自常陆国佐竹氏的八千军势,下野国宇都宫氏的四千军势,那须氏三千军势,千叶氏两千军势、结城小山合计两千军势,来自陆奥芦名盛氏的三千军势、伊达辉宗的两千军势、白河晴纲的一千军势力、岩城重隆的一千军,再算上乱七八糟的国人众军势恰好有四万五千之众。

    足利藤政对这蜂拥而来的国人军十分高兴,在古河御所里召开宴会对各路国人军的勤勉大加赞赏,当然还不能忘记在他那个久不露面的舅舅簗田晴助面前炫耀自己的威望。不断的吹嘘关东国人众多么团结,让古河家臣团的脸色集体向黑锅底的方向推进。

    “真是个愚不可及的混蛋!才这一会儿功夫就得罪自己的谱代家臣团。看来我久通设下的这个计谋真的很契合他的性格。”松永久通对足利藤政的愚蠢已经上升到懒得咒骂的地步,他的父亲松永久秀给他布置的任务就是尽量阻挠吉良军西进,纠缠在关东越久就越符合三好家以及松永家的利益。

    如果这个足利藤政真的有两把刷子,他不介意做几年客将替古河公方家出把力气结下一段善缘,可是这个草包公方废柴御所样除去整日吹嘘搞基之外,就喜欢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而且他有个坏习惯那就是记仇和唠叨。

    从小时候侍女们偷吃他的零食糕点,到簗田晴助以前克扣他的钱粮用度,以及更高档次的高山合战被上杉辉虎俘虏,北条氏政对他提出的反吉良联盟完全没有兴趣,并干脆将他拒之门外都被他记在心里深深的憎恨着,当然还有北条夫人不愿意和他同房,每天晚上他和他的同朋众交颈而眠的时候,总要例行公事的谩骂这个女人看不起他,北条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佐竹义昭坐在左手第一个席位上,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但是在场的国人武家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的能力和手段,从常陆国到南陆奥再到下野国、下総国都有佐竹氏涉足其中的影子,这是个强大的武家拥有不逊于伊达家在南陆奥的影响力。

    佐竹义昭的嫡子佐竹义重坐在他的右手边侧后方向,朝气蓬勃的少年人瞪着一双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大广间里的众生相,没过多久就低声说道:“父亲大人,这些武士为什么好像非常高兴的样子,养子不是要选我们佐竹家吗?”

    佐竹义昭捂着嘴巴轻声咳嗽几下,缓缓说道:“目前形势不明,到来的国人众实在有些偏多,我等还是先看看再说。”

    虽然四万五千军势云集古河御所,把这座往日那景祥和的小居馆充塞成一座社交用意的公共场所,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御所里设宴款待新解释的亲朋好友,足利藤政丝毫不觉得他这个古河公方当的有多么窝囊和无能,像只快乐的小蜜蜂钻进军营里四处攒动,还真让他找到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簗田晴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着一门众的亲弟弟簗田左近将监助纲、従兄弟簗田下野守基助、簗田右马助助実,低声说道:“公方殿下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谱代家臣了,我们武士的宿命即将终结,我门可悲的古河公方家也要在这里灭亡了。”

    “都是佞臣当道祸国殃民呐!那个摄津过来的三好武士松永久通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我助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簗田助実瞪大眼睛愤恨盯着某角落里正在和侍女苟合的松永久通,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着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御连判众一色右卫门佐氏久闷声说道:“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那个三好家的佞臣,而是公方殿下他自己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等,以为我等克扣钱粮是为中饱私囊吞为己有,却不知道这是先代公方殿下传下来的密令,哪怕再穷再苦也要从嘴里节省点钱粮用以起兵反抗北条家的军资,没有钱粮我古河公方家就没有复起的机会呀!”

    町野备中守义俊摇头说道:“说了也没用,公方殿下正宠着那几个打扮的像个女子的若童子,要是被公方殿下知道我等藏着一笔可观的财富,一定会忙不迭的抢过去拼命的吃喝享乐吧!哪里还有先代公方的英明之像啊!”

    “这就是我古河公方家衰颓之相啊!主君不贤不孝,我等做臣子的也要玷污名声呀!”小笠原兵库头氏长充满厌恶的别过脸,不愿意去看足利藤政和几个娈童玩过界游戏的举动,场内几个年轻武士互相抱在一起乱搞,简直把贵族**堕落的所有肮脏之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古河公方家的谱代众像一群被人抛弃的玩具,堆放在角落里默默的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为古河公方家的直臣早已习惯忠诚于公方的义务,这个时候让他们做其他选择那就只有一片茫然无措,而这时候簗田晴助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家臣团的武士。

    “我晴助到有一个办法为我等解除现在的危机,只是还不清楚诸君到底想好古河公方家灭亡后的去向何处?”

    “去向吗?完全没有想过啊!”

    “是啊!我等离开古河御所还能去哪里呢?”

    “……大概是出家或者归农吧!”

    “出家不错,在下正想着去羽黑山修行修验道,体会山伏僧人的宁静恬淡。”

    簗田晴助听的大摇其头,知晓谱代家臣团的武士门还是没能走出窠臼,心里就没想过改投别家门下的可能性,这种发自内心的清高自傲支撑着他们无论多苦都坚持奉公的信念,即使明知道在场的四万五千军势不可能胜利,也从未想过改头换面另攀高枝的打算。

    “我晴助的为人诸君也是知道的,自从我晴助担任谱代笔头家老以来不过那说功劳多大,但始终坚持勤勉忠谨清廉参与扶立两位家督担任公方……而今公方殿下以松永久通的诈术,诓骗诸国武士入古河御所,此为妄引祸事害人害己之举动也!我等古河国人众本应忠于公方殿下且不可有二心之念头,可是今日之事又怎能保证我等能安然的存活下去呢?”

    “我助纲是绝对不会为公方殿下切腹殉死的!”

    “我助実也是!”

    “我也是……”

    稀稀落落的表态声渐渐把话题引向一个未知方向,簗田晴助知道自己骗不了这些多年合作的同僚故友,就敞开天窗说道:“在下以为不如趁机投效镇府公殿下那里,或可延续我镰仓足利家的家系传承。”(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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