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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冰镇乌梅汤     武家栋梁txt下载     武家栋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6章 群凶围坂本

    源义时的指责他一句都回不上来,只能婉转的替自己辩解那永禄大逆只是个意外,他也不想看到兄长和母亲身死火海的悲剧云云,总之缺乏说服力的言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拿什么去唬住眼睛雪亮的西国武士。

    西国武士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京都不是为了足利义昭,只是为保住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既得利益而战,套话空话假话再多也哄不住精明的武士,名份不太有用的时候就只有靠拳头决定胜负,目前的情况是织田信长的拳头比较大,西国武士觉得可以试试看,才来到京都听足利义昭在石清水八幡宫前说废话。

    永禄十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京都二条御所内气氛不太和谐,连续持续几天争吵将所有人折腾的精疲力尽,就一个出兵的方案几大派系武士就能吵翻天,据说就有反织田派、反毛利派、反大友派、反三好派等几大派系,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派系彼此纠缠。

    浅井家的武士说先打坂本,毛利家的武士就说先支援武田,朝仓家说先打一向宗,织田家又说先对付飞騨,基本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相夸自己的方案好,同时互相否定对方的方案,结果就变成从早晨见面就吵一直吵到天黑睡觉为止,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京都城外驻扎的连绵大营成为城内治安的新难题,躺在大街上宿醉不醒的武士,差不多和争风吃醋寻衅复仇的武士一样多,才几天功夫京都城内外就酿出数十起血案。死在联军盟友屠刀之下的武士超过两百人。这还没上战场就自己打成一团。军心和纪律实在是个问题。

    足利义昭滔滔不绝地说道:“大敌当前一定要团结啊!东国的源义时虎视眈眈,此刻就是九州、四国、西国的武士团结在幕府旗帜下的大好机会,余会在尽快制定新的适合诸君的法度,三管四职全部交给诸君来担当,只要击败源义时就好说!”

    幕府将军是光杆司令一个,和田惟政、伊势贞兴等少数奉公众残党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眼尖的西国武士发觉将军真的很弱小,只能靠说大话吹嘘自己的能耐聊以慰藉。心里对幕府将军的敬畏之意登时烟消云散,将军不劝到还好说,他一劝反而吵的反而更凶了,一边吵架还一边振振有词的表示,事关重大一定要争出个正确方向才行。

    明智光秀兴匆匆的走进来,欣喜地说道:“好消息!畠山金吾殿率领一万五千军势阵参,筒井権少僧都殿率领大和国人众八千军势阵参,一向宗法主本愿寺显如殿也派出两千僧兵阵参,幕府总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五千余骑了!如果算上武田大膳大夫殿的三万五千军势,幕府方已经取得兵力上的优势!”

    武士们欢欣鼓舞。惊叹地说道:“喔!果然还是我等的兵力更多一些啊!说起来在下昨天晚上还计算过几次,当年等持院殿只依靠西国、九州、四国的兵力就聚集二十万骑。而今度不比往年,人丁和石高要远超南北朝时代,我等另外有东海道的兵源支持,即使聚集三十万骑也不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吧!”

    长宗我部元亲说道:“照这么说到确实有这种可能,前提是各派武家摒弃前嫌共渡难关,否则这二十余万骑就已经是极限了吧!毕竟后勤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兵粮确实是个难题……好在畿内和东海道的主要粮产地都在我等手里,联军之内以市价购粮可以暂解粮荒吧!”三好义继这话若有所指,其实是提醒织田信长别想吃独食,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向畿内新近霸主。

    块头大比较引人注目,就好比泷川时益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地盘超级大的关东足利家是天下瞩目的人物,略次一级的织田家又是畿内和东海道地盘最大的大大名,而这些产粮地又恰好集中在织田家的手里,难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浓尾势被一统以来被开发出大片新田,三国的总石高从不到九十万石,一路暴增到一百六十万石,比不得越后的夸张也差不离,近江一国少说有八十万石,被他占据三分之一那就是三十万石上下,三河国半国也得有十五万石左右,畿内的摄津、和泉、山城等领国零零碎碎六十万石,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五六十万石。

    织田信长暗骂一句晦气,轻哼一声说道:“购粮的问题,在下会妥善安排,不过在下先把丑话要说在前面,购粮不是无限制的购买,更不允许赊欠和强买,如果被在下发现某家武士不守规矩,那么请抱歉对那位武士只能说购粮没机会了!京都的粮食不会卖给这种人一粒粮食。”

    出门在外不能没有规矩,行军打仗不能没有军法,治国治家不能没有法度,织田信长是副将军哪怕只是名誉上的,那也比在座的一帮阿猫阿狗的地位要高,再说他如今也是当朝的従三位参议,这可是正经的公卿身份,当然不能和乡下土农民是一回事,哪怕他年轻时也很土也很杀马特,屁股下的位置变了就不在世那个在父亲灵前撒香灰的混小子了。

    织田信长这一手成功的镇住局势,让西国武士意识到这位才是幕府的真正主持者,幕府将军亲封的副将军,当朝天皇任命的従三位参议,坐下六万鹰犬爪牙遍布畿内东海,如果不算源义时那个怪胎,他一定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武士。

    毛利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弄不出六万人,三好家最强的时候到是有六万人,但那会儿三好家是畿内霸主,如今这位前霸主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人,大部分还不怎么爱听三好义继的话,这次能弄来两万人全靠三好康长与三好三人众一起使力气。好歹要装点出前霸主的架势来。

    打肿脸充胖子就是说这种人。三好家的谱代众会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好歹三好家几年前也曾是君临一方的阔佬,虽然是昨日黄花却不能在一帮土鳖武士的面前认怂,他这一怂只派出五千人出阵,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大批来自四国、畿内、西国的敌人打上门来。

    理由很简单,以前三好家有六万人随便打别人,现在只能拿出五千人就是被人随便打三好家,毛利家、织田家、大友家这种一把能拿出几万人的强力大名,绝对不会放过四国肥肉落入口中的绝佳机会。为震慑敌人提高家中的士气也得咬牙弄出两万人上洛。

    这大友家正在筹划和毛利家的战争,只要顺利撵走立花山城里赖着不走的毛利军,大友家就是北九州名副其实的霸主,手里随时可以拿出五六万军势四处欺负人,这块头几乎快赶上织田家的层次,只可惜这个家族的家督有些奇葩,一个霓虹人非要受洗弄个弗朗西斯科的南蛮名,乍一听还以为是日本的德雷克。

    他的人生经历转变方向恰好和织田信长的经历相反,尾张大傻瓜年轻的时候是杀马特,中年属性转化成为大魔王模式。大友义镇年轻的时候二阶崩之变弄死老爹又弄死老师堪称枭雄,到中年越来越蠢变成弗朗西斯科模式。

    毛利家整个就一尼子家的威力加强版。比全盛时期的大内家要略差点九州的地盘,比全盛时期的山名家完全没的比,毛利元就也没有尼子晴久那一大船守护职,不过毛利家的实力绝对比全盛时期的尼子家要强的多,但比起织田家还是差的多。

    毛利家那几国看起来好多,但绑在一起还不如浓尾势三国的大腿粗,尼子晴久那八国守护的水分挤一挤其实也就那么点,还不如一个尾张国来的实惠,所以东国经常出现一国两国就能弄出两三万大军打的风生水起,西国动辄都是五六国的霸主才弄出两三万人打一下,西国实在太贫瘠了,仅次于南九州的穷武士,大概可以和苦寒的陆奥比比谁更穷。

    西国、九州、四国的武士们很意识到织田家太强大,织田信长手里有兵有钱有粮食,捏着堺町、京都两个商业中心的大权,还有浓尾势以及近江国的粮产地做后盾,六万大军拿出来差点吓死人,怎么看都像缩小几号的源义时,如果关东那位称之为巨龙,织田信长就算的上猛虎。

    几天的争吵让织田信长逐步了解所谓的西国精英们的各自见解,各说各理彼此之间的理念互相交叠冲突,如泼妇吵架没头没尾没完没了,忍无可忍终于站起来说道:“飞騨、加贺的威胁不过是疥癣之疾,坂东、信浓远隔崇山峻岭可算作肘腋之变,唯有毗陵畿内的坂本才是心腹大患,坂本不除京畿不安!不能放任源义时肆无忌惮,在源义时进军东海之前,坂本是一定要攻下来的!”

    织田信长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坚定,他无比确信自己的终生劲敌只有那个人,经历一次又一次蜕变浴火重生的源义时,那个当年被他所期待的少年依然选择与自己相反的道路,一条守护那必将被抛弃的过去,违背革新志向的道路。

    “你的表现真让我失望!为什么你就不明白,顽固的守旧派必将灭亡,只有跟随我信长的革新步伐,才能给日本带来新的希望!坚持守护那让人唾弃的过去,只会让你失去自我沉湎于过去中无法自拔,那是对你的才华的浪费,征服七海的梦想急切需要你的力量,为什么不愿意帮助我?为什么要做那可憎的旧门阀!”

    他比以往更加痛恨源义时,这股恨意让他像头愤怒的雄狮,双眼里仿佛冒着火焰,暗暗冷笑道:“你以为你已经胜利了吗?你以为二十三万骑就能锁定京都,预定征夷大将军的宝座了吗?你错了!世间没有必胜战争,任你的狡猾算计也终有对付你的力量!等着吧!待我收拾了坂本就是对付你的时候……”

    在当天傍晚,二条御所第一次达成谅解,几方武士同意织田信长的提议,将全力出兵讨伐坂本城。同时西国、九州、四国的水军必须载着畿内的军团驰援东海道。协助武田家在骏远三的防务。坚决守住东海道通往畿内大门的安全。

    四月二十五日,幕府军誓师出征,十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北近江,精通水军作战的西国武士很小心避过内河行军,足轻队散列于外骑马队藏在内侧,只要坂本水军敢携军登陆就会顷刻间落入四面八方的包围圈。

    小早川隆景非常狡猾,得知织田水军在琵琶湖吃了场惨败,便刻意让小早川水军避开坂本水军的阻击。就像当年安宅冬康做过的相似手段,从淀川干流一点点铺开,慢慢的封锁宇治川河口再慢慢渗透入宇治川,大军围困四面皆敌退路全无,即使坂本水军有通天本领也无可奈何。

    淀川光长勉力冲入宇治川,企图突袭小早川水军的主力,挫败织田军的一次反击,奈何小早川隆景却宁愿放弃一部船只也要撤退,他这一撤到撤的非常干脆,一路带着水军主力向后撤退入淀川。反倒把坂本水军不尴不尬的留在宇治川,追还是不追?追过去肯定是陷阱。不追又不甘心,白白跑一趟暴露行踪,失去唯一的伏击优势,看起来可就亏大了。

    “不能追!西国的大军云集京都,二十多万骑得耗费多少舟船,而这小早川水军只是其中一部川,还有三岛水军、大友水军、淡路水军,我不能拼!必须后退!”淀川光长迟疑许久还是决定撤退,他的任务绝不是打残一路水军,他背后守护着琵琶湖上的明珠,坂本就是他所热爱的家。

    目视淀川光长匆匆撤退,小早川隆景却大笑一声,下令全军重整旗鼓重新杀回宇治川,在他的背后数百艘三岛水军、淡路水军的船队整齐的排列着,他们手里拿着黑色的火药罐,那就是曾经三岛水军引以为傲的独家秘技焙烙火矢,即使这个秘密已经被坂本水军继承并发扬光大,即使他已经算不上秘密武器,但是在这个风帆划桨的木船时代,火药永远是最有威胁的武器。

    一千四百艘舟船数万水手,来自濑户内海的水军精华七八分云集于此,琵琶湖依然是那样的清澈蔚蓝如一块美丽的蓝宝石,而这一切被鲜艳的血与火渐渐的染成红色,大津港的天空被映成血色,火光冲天而起哭号嘶吼和咒骂声不绝于耳,这座美丽的城市在坚持不到半日陷落了。

    小小的大津港外千帆竞逐、万人嘶喊,坂本水军完全不敢正面迎敌,以两百多艘战船力战数倍于己的敌人,每一杆铁炮都需要对抗数倍的弓矢铁炮,除非人人变成神枪手例无虚发,还得对方配合着不能躲起来打黑枪,否则连一丝赢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也确是如此,淀川光长刚撤回坂本港,就得知大津港被攻陷,数万幕府军肆意蹂躏那座美丽的城市,红彤彤的战火漆黑的硝烟把二十年来的心血化为灰烬,大津城在滚滚浓烟中化为火焰,淀川光长痛苦的闭上眼睛,那座城池的守将正是他的多年好友菅沼定氏。

    坂本水军试图营救大津港的企图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西国水军的准备非常充足,安宅信康、村上武吉、小早川隆景俱是一世英杰,毛利家的无双智将小早川隆景更是聪慧无比,居中指挥水军调动阵形,硬是摆出铜墙铁壁把坂本水军挡在墙外。

    “失去先机了!撤退吧!”淀川光长最后凝视那燃烧着的美丽城市,义无反顾的掉头离开,因为此刻幕府军已经打到坂本城外,在三万守军四面抵抗十五万大军围攻的危急时刻,坂本水军是唯一可以动用的机动力量。

    宇佐山城上的战况异乎寻常的惨烈,骁勇善战的大河内国纲把守宇佐山城,以三千守军生生拖住幕府方三万大军不得动弹,不论是柴田胜家、吉川元春这样的积年大将,还是高桥绍运、成松信胜、吉良亲贞这样的年轻武士都拿他不下,守军的铁炮火力太猛,冒死冲到大手门前攻城的代价太惨重。

    除了这个难点以外,整个滋贺郡几乎没有称得上坚固的拠点,织田信长亲率三万大军攻击坂本城,迫使中条时秀从高岛郡与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的联军前线撤回来,兵力巨大劣势带来的战局差距越来越明显,号称不设防的坂本城只有一做水城可以作为抵挡,可是城外一大片城下町不守还不行,不守就意味着多年心血化为乌有,守不是饮鸩止渴自寻死路吗?

    乘胜追击的西国水军众堵住坂本港,琵琶湖地区著名的贸易中心已成为一处死地,狡猾的幕府军团采取打压战术,四处突击压制守军的活动范围,就像一直狡猾的野狼躲在树丛里抓住机会就咬一口,时不时还会用上缩头乌龟的无耻战术,你出来我就后退,你退回去我又出来,一条街巷可以磨蹭一整天反复易手数次。

    就在这样无限制的相持战斗中,士气在一点点消失,坂本守军所依靠的只能用多年储存的铁炮弹药,来换取短暂的均势相持局面,不平衡的均势又被称作恐怖的平衡,双方的实力差距非常大,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保持表面的均势,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未完待续。。)

    ps:  鞠躬感谢书友武安公孙打赏,谢谢支持!

第587章 雨夜亡命奔

    五月初五,相持战的第七天的下午,大馆晴忠眺望天边漆黑的乌云,轻声说道:“钱屋与琵琶屋撤离的收尾工作完成了,剩下的几家商屋只需要一把火烧掉就足以,只是这场大雨会不会带来更多的变数还未可知啊!”

    奉行众相顾无言,松井正之忧心忡忡地说道:“织田家一直在等待机会到了!等待下雨的那一天,只要下雨就会让火药返潮,勉强使用也会使得铁炮的威力直线下降,即使加装火药锅盖的雨铁也无法避免,大暴雨无法使用铁炮……”

    “如出一辙,这就是教兴寺之战里,三好长庆对付高屋殿的手段……”蜷川亲长愤愤不平地说道:“一定是三好家出的谋划,当初三好家就是依靠这种卑鄙的手段,熬到雨季来临的时候,一场暴风雨把一切毁掉!”

    “是啊!所以今天傍晚应该会降下一场暴风雨吧!”中条时秀叹息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着人把正亲町上皇请到比叡山延历寺里避难,希望幕府军能看在圣山古刹的面子,让上皇躲过这场灾难,坂本城是完了……”

    蜷川亲长质疑道:“比叡山延历寺就安全吗?细川政元、一向宗不是都放火烧过山?”

    “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是上皇的庶弟。”柳沢元政迟疑了下:“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松井正之皱眉说道:“以足利义昭杀兄弑母,废立天皇的疯狂性子,还有他手下恶徒织田信长等爪牙。诸君以为大军会放过比叡山延历寺吗?如果真的放火烧山又该怎么办?”

    “那就只有死战了吧!”

    中条时秀摇头否定道:“不能死战。我们要护住上皇的安危。尽量给主上争取上洛的时机,撤退吧!推向丹后舞鹤港,一色义道拿了我们这么多好处,事到临头却反水投靠幕府方,我等也不用给他留多少情面了!”

    “丹后到坂本隔着崇山峻岭,那怎么过去?”

    “只有突围!而且只有今夜这一晚上的机会,趁着今晚的雨夜向北走!我们要来一场大突破!”中条时秀在近畿的地图上画出一个半圆弧,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就让当年的奇迹再重现一次吧!”

    ……

    傍晚乌云飘来大雨滂沱。不出意料的豪雨让幕府军格外兴奋,坐镇京都的足利义昭急忙派来使者传令,要求诸军团要在黎明时分发动进攻,言下之意还是模仿三好长庆的谋略,只是把时间从午夜放宽到天色一亮,特意避开气候影响是想让他们冒雨攻击。

    收到消息的各军大将齐聚大帐,商讨第二天的详细进军方略,营帐内的气氛不太友好,依然是团结的老问题,做不到彼此信任又何谈互相帮助。加上各路大名对冒雨作战很有抵触,牢骚满腹抱怨不断也不稀奇。归根结底还是不太乐意被足利义昭这个傀儡使唤,哪怕是副将军织田信长也不例外。

    “公方殿下越来越聪明了?不!那只是小花招而已!”织田信长站在帅帐里凝望寂静的坂本城,喃喃说道:“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神奇的城市,三年缔造出一个奇迹,二十年守住一段传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好政康兴奋地说道:“很快这段奇迹就要被终结了,火烧坂本如何?”

    吉川元春故作惊讶地说道:“火烧?原来外边没有下雨啊!”

    三好政康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实话的意思。”吉川元春抱着膀子冷笑一声说道:“一把火烧了坂本,联军的军饷怎么筹措,大军在外吃什么喝什么?当然……如果三好家愿意承担军饷,我元春也不反对火烧坂本。”

    “你……强词夺理!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吉川元春轻蔑地一笑:“说没说大家知道,是不是啊?诸君!”

    各地大名肆无忌惮地哄笑,他们才不在乎三好家尊严,不过是失势的败犬昨日黄花似的存在,起码毛利家是不在乎三好家的尊严几多,三好义继气愤地瞪了三好政康一眼,笑着解释道:“火烧坂本确有些不合时宜,瓜分坂本的财产……”

    “这个以后再谈吧!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天亮还要进军坂本,诸君就回去准备一番早点歇息吧!”织田信长无视三好义继的发言,对在座的武士下达逐客令,诸位武士很识趣的起身离开,至于三好家那几位也只有灰溜溜的跟着走掉。

    初更刚过,天黑如墨,滂沱大雨越下越急,厚厚的雨幕将朦胧夜遮蔽,密集的雨滴落地声如瀑布轰鸣,以至于相隔几丈也听不到对面的大声呼喊,这一切形成一道完美的天然屏障,一个有利于夜袭和逃跑的完美环境。

    就在此刻,中条时秀带着三千精锐悄悄摸进朝仓、浅井、一色、若狭武田的联军大营附近的树林里,悄无声息的监视着联军的动静,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在他的身后就是在雨幕中悄悄行进的逃亡大军,那是一只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和几千名手艺精湛的工匠,

    上千辆马车和无数金银器物以及最宝贵的技术资源,那是坂本二十年来积攒的无数心血中的精华之一,这些东西不能落入织田信长的手里,原本他们是打算用一把火把这些心血和这座城市付之一炬,只可惜这场暴雨打断一切幻想,同时又给他们制造一丝求生的机会,或许是天意作怪命运弄人吧!

    就像南蛮传教士在畿内传教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钱屋和琵琶屋撤退的很仓促,琵琶湖水战甫一结束,坂本奉行众就已经预见到织田信长不会善罢甘休。化妆成普通商旅日以继夜的把坂本的财富掏空。这个过程是非常繁杂且危险的。幸好织田信长的注意力很快被畿内的叛乱转移,而并没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的悄然转运,当然忍者众的悉心掩护和情报支持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部分物资在几个月内转运到其他更安全的地区,但是总有许多不宜携带的物资来不及运走,这些物资就成为中条时秀此次逃亡行动中的重要一环,不能白白便宜织田信长和他的爪牙,能带走的尽量带走,不能带走则埋藏在佛寺的伽蓝下或者就地销毁。看起来做的非常绝,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厚重的雨幕遮挡下,朝仓军的巡逻士卒显然没有发觉,就在大营外相隔几十步外的街道上,一只长长的队伍与他们擦肩而过,几个带头的武士低声抱怨道:“这是谁想出来的招数,在胴丸外套上蓑衣,他一定不知道这么闷热潮湿的天气里,穿着铠甲再套上蓑衣有多难受!我宁愿被雨淋也不要套这个东西!”

    “这已经是你重复的第二十遍了,要我说还是适可而止一点吧!再热你不是还穿着吗?”走在他身旁的武士深一脚浅一脚的淌着泥水。咂咂嘴说道:“可惜我这双小牛皮靴了!平时舍不得穿一次,好不容易拿出来显摆一下就碰到这鬼天气。一定是神佛在给我开顽笑的吧!”

    “你就是烧包一个,哪有大夏天穿牛皮靴的,再说就算不下雨,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你穿的啊!还不如像俺这样穿爽草鞋拉倒!”

    “木屐也可以,反正只要不是革足带就好!”这武士忽然停下来,朝着雨幕里走了几步四处张望片刻,一脸疑惑地说道:“你们刚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几名武士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声音啊!”

    那名武士迟疑片刻,皱眉说道:“难道是我的幻觉吗?不对啊!我明明就听到车轮毂落入水坑的声音,我家马车陷入水坑也是这样的声音……”

    “诶!一定是你听岔了吧!这个鬼天气一定不会有商旅经过的,除了我们这些倒霉的巡营武士,还有谁会这个鬼天气出来瞎走,一定会躲在被窝里睡大觉的!”

    “说的也是……”那名武士不由自主的一笑,摇头说道:“一定是我多心了,我们继续巡逻吧!”

    “巡完这趟还能去眯一会,这些天打来打去的快累死了!”

    中条时秀抹掉脸上的雨水,暗道一声好险,他所在的为之就在那几个巡逻武士不远处,那名武士再多走几步说不定就能看到他,好在他们没有多个心眼过来仔细探查,要不然这事铁定要曝光,巡逻的士卒都是有数的,突然少一队巡逻的武士,不用一个时辰就会被发现。

    “快一些!让他们再快一些,多浪费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中条时秀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使番吩咐道:“立刻传令,让大队全力转移,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全数离开高岛郡。”

    这次逃亡行动是临时行动,傍晚前突然下令离开坂本向北撤退,为保密还特别限制军团内的害群之马传递消息,紧接着的暴雨滂沱又进一步给他们创造好机会,匆匆吃过晚饭就把能带走的一万五千军势全数撤走,至于新招募的军役则就地解散化整为零重新回到町里做町民。

    就在中条时秀传令的时候,车马队恰好全数离开北部联军的大营附近,这还得感谢联军的大将疏忽大意,满心以为第二天发动总攻击,就连例行公事的暗哨都懒得设置,这就给中条时秀的大逃亡之策制定了宽松的环境,得知所有人马均已离去,中条时秀也毫不犹豫的撤退,把这四国联军的三万五千军势远远的抛开。

    这条道路走的非常奇险,要在一夜之间贴着联军的大营擦身而过,随后要一路北上进入敌方控制区的浅井郡、伊香郡,好在都是近江本地的武士也不用请向导指引,二更时分前锋就已经离开近江的地界,踏着北陆街道向敦贺港前进,他们将在这里画一个折向西边的圆弧,擦着敦贺郡的西南角向若狭国挺近。

    不得不说这一夜的时机实在巧妙。越前朝仓、近江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这几家的联军全集中在高岛郡。在暴风雨的黑夜里收到织田信长的次日总攻击令。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早早的就寝,养精蓄锐为第二天一早的战争做准备。

    谁都没想到中条时秀会暗渡陈仓,在这么巧妙的时机选择的竟会是当着守军的面前擦身而过的大胆方式逃过去,近江、越前、若狭以及丹后这四国的兵力全在前线,以至于后方空虚各地的守将也没想到有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就这么放他们成功的逃出生天。

    当第二天一早,织田信长率领十五万大军毫无抵抗的杀入坂本之时,他还以为坂本的守军已经信心崩溃完全放弃抵抗。大笑着闯入坂本城登上那座闻名遐迩的天守阁,发现城内依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忽然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中条时秀呢?松井正之呢?大馆晴忠、蜷川亲长、柳沢元政都到哪里去了?说好的受降在哪?啊!回答我!”织田信长化身暴怒的恐龙,怒声咆哮着摧毁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就连织田信长的新宠,小姓众首席堀久太郎秀政也不敢近身规劝。

    池田恒兴急步而来,看到织田信长就高声嚷嚷道:“钱库空的!粮库空的!里面除了老鼠就什么都没有!我们被骗了!”

    “没有守军,连一个小姓和侍女都没有,这是座空城。”明智光秀转过头忽然发现被踢翻的案几下压着一封信,弯腰捡起递给织田信长。说道:“这或许是中条出羽守的留信……”

    织田信长崭信一读脸色立刻黑如锅底,劈手把信撕成粉碎。丢到榻榻米上狠狠的踩几脚,大骂道:“中条时秀这个混蛋该杀!他竟然嘲弄我织田家,本家一定要把他捉来亲手了结掉!立刻下令搜捕坂本上下,擒拿藏匿的残党!”

    群臣躬身而退,明智光秀也跟着他们一起撤下去,不过他的表情变的十分奇怪,池田恒兴恰好走到他的身旁,就好奇地问道:“日向守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噢!没什么……刚才在想捉拿残党的事情呢。”

    池田恒兴似乎很理解他的感受,感叹道:“说起来还是不太理解中条时秀是怎么逃走的,昨天下午明明都还在,这一夜之间人怎么就都没有了呢?”

    “不知道!大概有什么特殊办法吧!”明智光秀笑了笑,当然不会说他瞥见碎片上的只言片语,大概明白织田信长受到怎样的嘲弄,无非是骂他这个尾张大傻瓜不自量力,人心不足蛇吞象着妄想打坂本的主意,仗着幕府的大旗拉来一帮打手抢城云云。

    他大概也能猜到中条时秀的逃跑方式,下着大雨的黑夜乘着联军麻痹大意的当口向北逃窜,不走南边是因为南逃的道路被联军封锁,还有大批水军驻扎非常难绕行,相比之下北方的四国联军就要松懈的多,向北走明显风险更小。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当织田信长从愤怒中走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中条时秀逃跑的可能路线,以总大将的名义下令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一色立刻调转方向搜捕逃跑的坂本残部,只要不是飞天遁地就必定有蛛丝马迹可循。

    对于织田信长的颐指气使,这四家都显得非常不满意,朝仓义景可是自诩越前名门的存在,对织田信长这个出自越前神官家族的武士非常熟悉,当年织田家就作为斯波义敏的残党跟着一起逃回尾张,指望他看的起织田信长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他的不高兴是写在脸上的。

    浅井长政也很不高兴,当姐夫的就这么对待御由绪众有些不厚道,好在他还知道不能当面拆台,他的不高兴是藏在心里的,一色义道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而卧病在床,从头到尾就没露面,织田使者也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

    若狭守护武田义统可就不一样的,他可是足利义辉和足利义昭的姐夫,那可是亲幕府的有力御由绪众,他的不高兴是落在嘴上,很不乐意地说道:“外边下着大雨,我等天刚亮就跋山涉水一路赶到坂本。现在士卒疲乏需要休息。贵使去通报给总大将一声。说我们休整一日待雨势变小再启程。”

    织田使者是织田信长身边的小姓出身,素来傲慢骄横看不起他人,见这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还敢阳奉阴违,当即就不高兴道:“治部殿这是要抗命吗?”

    浅井长政见状忙笑着打岔:“应该谈不上抗命吧!外边雨那么大,士卒们大多连蓑衣都没有,今早天一亮就冒雨赶路,被淋的浑身湿透正需要烤干衣服好好休息,这会儿再出城追捕会让士卒生病的。所以贵使看在本家的面子上,宽限一日如何?”

    织田使者避让开浅井长政套近乎的举动,冷着脸傲然道:“浅井备前守殿请自重!不要以为是主公的御由绪众便不知轻重,我再问一遍,诸位殿下是要视主公的军令如山于不顾,坚决要抗命吗?”

    浅井长政的面皮涨的通红发紫,脸颊像被抽了一把上似的火辣辣的疼,怒瞪那使者一眼道:“哼!贵使说话还真不客气!本家这就入城与总大将说项……”

    织田使者这会儿才察觉几个人的表情不对,担心放浅井长政去坂本城里说自己的坏话,连忙拦住浅井长政的去路。冷笑道:“不用白费力气!就问你们到底是遵命还是抗命!”

    朝仓义景铁青着脸问道:“遵命如何?抗命又如何?”

    “遵命什么都好说,抗命就……”

    “不会抗命的!请诸位殿下放心!”明智光秀忽然走进来。一把推开那碍事的织田使者,笑眯眯地说道:“主公着在下来传令,刚已查知比叡山延历寺窝藏正亲町上皇,决定在坂本城内召开军议,商讨大军围困比叡山延历寺的事宜,追捕坂本军的任务就此注销,请诸位殿下放心不会有什么抗命的事情。”

    “这就好!本家还以为总大将要对我等开刀呢?”浅井长政看见那小姓惊慌失措的退到角落里,阴着脸说道:“这使者方才传信的语气傲慢无礼,对我等有身份的武士很不尊重,我长政要把刚才的经历一五一十的禀告总大将,绝不能放任这种狐假虎威之徒坏了总大将的名声!”

    明智光秀无视那使者哀求的表情,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能让几位殿出口气都是值得的……”

    一场危机被明智光秀及时赶来所挽救,其实放弃追击也是织田家的谱代家臣规劝而来的,大雨滂沱让北方四国联军去追击中条时秀所部实在太过分了点,织田信长下令的时候也有点惩罚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恼怒这四家疏忽大意放中条时秀逃离。

    可他当时就没细想自己这么做有多么不合适,表面上统率十五万大军的总大将,立军法抓刺头明正典刑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可他毕竟只是联军的名义总大将,相当于盟主的地位而不是主从君臣的关系,各地大名没必要听他的号令,想让他们行动那得把人请过去好好商量,说动这些大名才能联合出兵,绝不是一纸诏令让你向东就不能向西。

    好在织田信差醒悟的快,更妙的是恰好此时有一个台阶让他下台,搜捕队从抓获的残党口中得知正亲町上皇的行踪,中条时秀为分散织田信长的注意力,把正亲町上皇先行送到比叡山延历寺上避难,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绝好理由,于是前面的诏令就这么冠冕堂皇的废除了。

    当初设计攻击坂本的目的有二,一是拔出源义时埋在畿内的钉子,二是抢回逃出京都的正亲町上皇,现如今中条时秀带着所部狼狈逃窜,只有宇佐山城里的大河内国纲在做困兽之斗,钉子已经被彻底拔除,同时成功获取正亲町上皇的行踪情报,这两条都已经基本达成。

    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宣布坂本讨伐战的圆满成功,至于继续纠结中条时秀逃到哪里也没太大意义,具体是逃向越前往加贺逃跑,还是去其他地方占山为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他们逃出畿内就足够了。

    “比叡山延历寺竟然把本将派去的交涉使者打出山门,还敢蔑称我等联军是暴徒,简直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织田信长抽出肋差猛地插进地图上延历寺的标识上,恶狠狠地说道:“所以我信长要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目标,比叡山延历寺!”(未完待续。。)

第588章 火烧比叡山

    五月初夏,京都却已是夏花繁茂绿树成荫的季节,清凉的风儿吹动着树梢轻轻摇荡,明媚的阳光在清风的照拂下显得格外温柔,刚刚被大雨清洗过的街道格外清爽干净,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清香,混杂着花朵的香气让人不觉迷醉在这千年古都里,

    在京都紫野大德寺附近的町並里迎来一群僧人,他们身着灰白色缁衣、头带蔺笠、左手持念珠右手持锡杖,盘坐在树荫下默默的休息诵经,不时会有附近的善男信女送来一些素斋吃食,这些僧人也不拒绝,凡是送来的素斋一律合十还礼,并为施舍的檀越诵读《心经》一篇作为答谢。

    京都城内的佛教气氛非常浓,若把京都的佛寺神社统计起来,大约是佛寺有十间,神社有一间,这千百年来大大小小的佛寺足有数百座之多,还有些伽蓝破败的佛寺无人看顾,若是有僧人修缮一下重新入住就会更多,佛教传入日本近千年,就连号称神灵代言人的天皇也笃信佛教,可想而知这影响力有多么巨大。

    居住京都的町民也大多是崇佛的,佛教的高僧一个个都是智者,哪怕是凶神恶煞的一向宗本愿寺,那么多代法主个个都是非常优雅的文化人,不像那些金发蓝眼的南蛮和尚念的一嘴歪经,还经常用手段诱骗信众入他们教派。

    僧人们休息一会儿,便取出化缘来的食物静静的进餐,不管膳食多么精美或者粗劣,只要是信众心怀善意的赠予都会被僧人们接受。这是美德也是一种修行的过程。过往的行人看到这一行百余人的行脚僧静静的诵经进餐。不禁双手合十虔诚的行礼,有些人还会赞叹一句果然有高僧气度。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素锦长衫的富态商人走过来合十行礼道:“诸位大师有礼了!在下是三刀屋昌赖,大德寺的供养者之一,不知诸位大师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是否需要在下安排一下住宿呢?”

    一名白眉僧人起身还礼道:“多谢檀越!我等来自比叡山延历寺,欲往筑前国太宰府观世音寺修行。”

    “原来是延历寺的高僧啊!在下失礼了!”富态商人连忙又合十一礼,好奇地问道:“听闻幕府的官军围困比叡山,不知延历寺可好?”

    那白眉老僧低眉顺目的答道:“贫僧出来的早,尚不知此事。”

    富态商人仿佛有些泄气。又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佛教母山真是命运多舛,十几年前才被一把火烧过,这次又被幕府官军围住……希望灾祸能早早的过去,还京都一个安宁太平的日子啊!”

    白眉老僧无奈地陪着说道:“檀越说的是……”

    “诶!瞧我这记性!这里是一些干粮饭团,赠予诸位大师行路食用,请一定不要拒绝在下的一片心意。”富态商人着店里的伙计把大笸箩里的饭团拿过来,分发到各位僧人的手里,僧众们也不好拒绝信众的好意,便双手合十接过饭团。

    当发到一个老龄僧人有些与众不同,迟疑一下便把包裹好的饭团递过去。转过身来小声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会有老龄僧人皮肤保养的那么好。手那么白一定是没做过劳作的,就好像在宴会上京都里的公卿贵人老爷们似的……”

    午后小憩片刻,忽然听到一阵惊呼声,大街上的行人顿时乱作一团,正当僧众们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富态商人又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幕府官军正在火烧比叡山呢!诸位大师还是赶快离开吧!走的越快越好!”

    “多谢檀越指点!贫僧这就启程!”白眉老僧急忙起身行礼,转过身喝令僧众立刻启程,一行百余人的队伍急匆匆的向西北方向前进,仔细观察可以看到有几个武僧轮流搀扶着那名老龄僧人前进,周围的强壮武僧死死护持着左右。

    富态商人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去的僧众,转过身一下撞到身后人的脑袋上,捂着额头正想道歉却发现是自家的伙计跟着跑出来看热闹,生气的斥骂道:“不回去看店铺跑出来做什么?少了件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那伙计正想狼狈逃跑,突然被富态商人给叫住,畏畏缩缩的走到东家的面前,那富态商人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回去长点记性,绝对不能把咱们见到延历寺僧人的事情传出去,要是你这张大嘴叉子把什么话都传出去,惹来幕府的官军索拿你我,那可得被押进大狱里受刑,说不定还要把小命搭进去,脑袋搬家到是小事,连累你父母能安心吗?还你家里说的那房媳妇可就便宜其他的混小子了,你想不想落得这般田地?”

    那伙计被唬的面无人色,脑袋不停的摇啊摇,连说一串:“不想!”

    “不想就对了!”富态商人满意地点点头,低声吩咐道:“回去记住什么都不要说,如果有人问你刚才干什么去,就说刚才去街上看热闹去了,问你饭团你就推说不知道让他们来找我,其他的一问三不知,明白吗?”

    “是!”伙计讷讷点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回沿街的店铺里。

    又过了两个时辰,京都西北的丹后街道旁的一座小山上,那一行僧众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冒着滚滚黑烟的山林,双手合十低声诵经祈祷着,一直掩藏在僧众里的老龄僧人忽然说道:“朕就不该去比叡山避难,又一处好地方为保护朕而坏灭了!”

    白眉老僧法号觉性,乃是比叡山延历寺自性院的院主,见正亲町上皇自责的哀叹,便忙说道:“陛下不必自责,此乃命里注定不可强求,诸位佛子为庇护陛下献出生命乃是公义,必会被神佛接引入西方极乐净土的!”

    “但愿如此吧!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赶路吧!”正亲町上皇深深的看了京都一眼。渐渐走下山坡头也不回的离去。

    与此同时。比叡山延历寺的大火正缓缓进入**部分,织田信长下令十五万大军包围比叡山,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放火烧山,无数僧众哭喊着四散逃命,无数珍贵的伽蓝佛塔被焚毁,比叡山千百年的心血一朝丧尽。

    东塔全部着火,西塔伽蓝尽毁,无数高僧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无数善男信女像无助的猫狗四处躲藏,除去织田信长所把守的日吉神社附近通道被把守的十分严格以外,其他几条通道的守军大将都心软了,悄悄放开一条生路让他们逃走。

    少数佛子幸运的逃出生天,但大多数很不幸的沦为人人宰杀的刍狗,他们扶老携幼哀号着恸哭着祈求官军放他们一条生路,许多武士在那一刻动摇了,他们所坚信的武家信义之道,崇信的神佛告诉他们不能杀死这些可怜的佛子,可有些人却像疯了一样四处残害佛教徒。

    佛子们的眼泪几乎要哭干了。他们跪在原地祈求神佛饶恕他们的罪过,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把脑袋磕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子。但神佛仿佛被阻隔在比叡山之外,无助的望着信众们哀号着被织田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斩下脑袋报功。

    织田军所部真的很疯狂,在织田信长的严令下拿出对待强敌的架势,挥舞着屠刀斩下闭目待死的老僧首级,举起大枪一枪挑起只有七八岁的小儿尸首,更无耻的是有武士看到妇孺就两眼发光嘴里流涎,掐死女子怀抱里的婴儿,扒掉可怜女人的衣裳尽情的施暴。

    当年恶御所足利义教没有烧到的伽蓝佛塔全部起火,当年一向一揆没能烧到的根本中堂也被点着,当年没有被杀的延历寺核心僧团都被杀光,这座日本佛教的母山此刻化作一片红彤彤的火炉,散发着滚滚热量的火海地狱,而受难者却是这群虔诚的佛子们。

    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坐在化作火窟的根本中堂里,被烟熏火燎的衣衫破烂不复亲王的尊容,这位法亲王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天长啸:“神佛啊!救救可怜的佛子,若延历寺真的有罪,请把惩罚降临在贫僧的身上,降临在僧众的身上!放过山下可怜的老弱妇孺,他们是无辜的啊!”

    几个护佑在他左右的僧众,被根本中堂上落下的着火房梁砸中当场毙命,残余的几个僧众对视一眼双手合十说道:“座主!请赶快离开吧!根本中堂马上要塌了!”

    这位天台座主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贫僧哪里都不去!这是供奉我天台宗历代祖师的根本中堂,贫僧要看着我比叡山延历寺的灭亡……”

    “您可是比叡山延历寺最后的希望,只要您能出去号召天下佛寺讨伐织田信长,就可以为我等报仇啊!”

    “不!贫僧要死在这里,为诸位死去的佛子在黄泉下做引路人!”觉恕法亲王捂着口鼻激烈的咳嗽着,抬头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着即将塌陷的房梁,浑身颤抖着站起来发出凄厉的诅咒:“织田信长!你这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你这个第六天魔王!贫僧便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根本中堂在大火中崩溃、塌陷、坏灭,这位第一百六十六世天台座主,成为首位在位期间被杀的座主,同时也是首尾被杀的法亲王,他的死必将轰动天下,而此时此刻,山下的织田信长还全然不知道这一切,依然愤愤不平的怒骂比叡山延历寺不识好歹。

    “这群僧人奸猾无比,简直该杀!”织田信长愤愤不平的在大帐前来回走动,好像在不断鼓励自己似的念叨道:“自平安时代这群山法师就始终与朝廷做对,有事没事就抬着山王神舆出来强诉,简直无礼至极!我信长不过是替朝廷幕府出气,本家可是従三位的公卿,幕府的副将军,更何况他们竟敢窝藏上皇,烧他们也是应该的!”

    似乎对自己找理由很满意,根本不管自己的言辞是多么的缺乏说服力,反正只要自己不会对火烧比叡山感到愧疚和羞惭就好,从侧面也反映出织田信长的心理压力很大,火烧比叡山历来被看作无道的行为,起码从目前看来火烧比叡山的就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足利义教第一次火烧比叡山,随后他就在嘉吉之乱里被赤松满祐削首,细川政元第二次火烧比叡山,随后他就被养子细川澄之刺杀,一向一揆第三次火烧比叡山,随后本愿寺被天台宗指为佛敌,一度破弃伽蓝败走纪伊,本愿寺证如郁郁而终,罪魁祸首加贺一向宗被关东足利家攻取大半,沦落到几近灭亡的边缘,而他织田信长又会怎样呢?

    古人都是很信命的,一把不祥的武器会给武器持有者带来厄运,一件不祥的恶事会给他自己甚至整个家族带来厄运,当织田信长得知觉恕法亲王拒绝逃离死在根本中堂内,他发出的诅咒也随着逃难而出的僧众口口相传的传播开来,织田信长顿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是说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诅咒本家……诅咒余?为什么要诅咒余?为什么?”织田信长处理的愤怒,大声咆哮着发泄心中的恐慌,他确实很紧张很担心,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越怕走夜路就越容易碰见鬼,很不巧他就碰到了。

    明明可以逃生的觉恕法亲王选择以死相拼,临死前发出凄厉的诅咒,这到底还想不想让织田信长睡个安稳觉了?大概是不能了,从织田信长的表情看来是不能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心虚的人特别怕诅咒,越怕他就越能撞到,难怪织田信长的表情变的很诡异,大概是被吓的不轻。

    织田家臣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被明智光秀看在眼里不禁暗笑一声,恭敬地起身劝道:“主公稍安,觉恕法亲王的遗言没有见证人,多半是以讹传讹杜撰出来的,这些延历寺的僧众深恨我等官军,编造一段谎言套在总大将身上是非常有可能的!”

    “日向守说的有理!说的非常有理!不愧是京都的武士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就戳破延历寺僧众的小把戏!好!非常好!”织田信长显得格外高兴,立刻起身喝令道:“传余的将令诏告京都,比叡山僧众妖言惑众,构陷幕府讨伐军之行止,传谣者一律送往六条河源斩首示众!”(未完待续。。)

第589章 不如话永别

    就在坂本大战开打的同一时刻,东海道骏河国善德寺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今川家的衰落武田家的崛起没有打破佛寺的安宁,而此刻,这座见证着甲相骏三国同盟兴衰的寺院里,却关押着一位特殊的囚犯,他的名字叫作武田信繁。

    对于武田信繁而言,幽闭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就在几年前四成相识的一幕,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武田太郎义信就被以谋反的罪名幽闭佛寺之中,这位有着远大前程的武士坚持没多久便郁郁而终,没想到时隔几年却轮到他被幽闭。

    庭院的另一角走来个青年武士,躬身说道:“典厩殿!打扰了。”

    坐在廊下的武田信繁忽然睁开双眼,缓缓说道:“是三枝勘解由左卫门尉殿吗?”

    “是的!在下这次……”三枝守友缓缓走进庭院,走到他身前几步外停下来,静静地说道:“这次是奉主公之命,给典厩殿带来一样东西。”

    “东西?”

    “是的。”三枝守友取出一把肋差摆在地板上轻轻推过去,旋即又躬身一礼。

    “这是……”武田信繁抓住刀柄缓缓抽出,渐渐显露出雪亮的刀刃,“这是兄长的肋差来国俊,当年父亲把这把肋差赠予兄长,一直为兄长所钟爱着几十年来不离身边,兄长这次给我这把肋差是希望我……”

    “是的!主公希望典厩殿用这把肋差完成最期之行。”三枝守友躬身说道:“抱歉了,虽然这个要求会让典厩殿很为难,但是为了我武田家。就请典厩殿牺牲一次吧!”

    “呵呵呵……我信繁切腹自杀。就能挽救武田家基业的衰败吗?”武田信繁摇首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宁愿身死川中岛,陪着那枉死的儿郎们下黄泉也不愿在人世间苟活,可是我的死,真的能挽救武田家吗?”

    三枝守友羞惭的垂下脑袋,继续劝道:“……无论如何,请典厩殿接受主公的命令,在下实在不希望对您下手用强。”

    “我明白,我非常理解。这不能怪你,你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武田信繁苦涩的一笑摇摇头,双手捧起来国俊轻轻抚摸着刀鞘,赞叹道:“镰仓的精工铸造,千锤百炼耗时年余,方可得名刀一把,太刀既是防身之用,亦可为自害的最后依仗,兄长为我准备这把名刀作为最期,一定是下过不少心思的吧!”

    三枝守友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应对。他真的很害怕和武田信繁对视,畏惧那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万物的眼睛。充满着睿智的坚定的沉静的目光,就像黑夜里的一座灯塔般那么的明亮,武田信繁在武田家内的人望非常高,许多武士都曾接受过他的提点和照顾,三枝守友也不例外。

    “不必背负包袱,也不必忧伤,生老病死此乃天道,人总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区别。”武田信繁洒脱的一笑,开解背负压力的三枝守友,武田家里罕有不受他恩惠的武士,那些人要么是老顽固要么是武田信玄的铁杆心腹,三枝守友也算铁杆之一,只不过比起高坂昌信之流还是差一些。

    “外边的局势如何?”

    “很好……”

    武田信繁摇头说道:“不要骗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兄长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我的,外边的情形到底怎么样?”

    “很不好……非常不好!主公正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所以主公才特意交代在下,在此刻感到这里为典厩殿送行。”三枝守友沉默一会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请典厩殿启程吧!如果不嫌弃我守友粗鄙,请允许在下为典厩殿介错。”

    武田信繁颇为理解的点点头:“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话吗?兄长真是个自私的人呐!果然还是我所熟悉的兄长,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都没有变过的兄长啊!”

    三枝守友忽然面色一变,冷声说道:“请典厩殿启程吧!在下不希望对您下手!”

    “你不愿意说,老夫就来替你说!”武田信繁背后的佛堂里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接着走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髭须虎髯白发苍苍却依然威风凛凛,一双虎目杀气腾腾释放者慑人的气魄,即使年过七旬却依然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压迫感,可想而知他年轻时会是何等威风的一位武士。

    三枝守友惊讶的浑身一颤,惊慌道:“您是……”

    “老夫是甲斐的一介山野匹夫,老朽不堪的武士而已!你这小娃娃一定没见过我!”

    “……”三枝守友吞咽口水紧张的不知所措。

    而这雄壮的老人走到武田信繁身旁,面无表情不知喜悲,轻轻瞟过三枝守友一眼,便说道:“当初老夫就是看出太郎这小子表面聪慧内里自私,武田家传到他手里早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你们都不听我这老头子的废话,最让老夫惊讶的是你这傻小子竟然背叛老夫,悄悄投奔太郎那个混蛋小子,最后把老夫流放到骏河……”

    武田信繁忽然说道:“父亲大人!我不认为当初的选择有错!您太急躁了,当年孩儿不敢劝您,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兄长做的是不够好,但是我武田家的领地一直在扩张,比父亲大人在位时强盛数倍!”

    “纵然强横一时又能怎样!依靠出卖盟友、杀害血亲、流放亲父、构陷嫡子,屡次背信弃义得来的领地,能让国人心腹吗?能让天下人信服吗?武田家之强在于团结勇猛,而不是靠卑鄙无耻获得土地,你知道老夫最讨厌太郎哪一点吗?老夫最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性子!

    自以为读了几本兵书战策就打遍天下所向无敌,殊不知没有老夫一手打造的谱代家臣团辅佐,他什么都做不到!靠背盟打下半个信浓国。还会被村上义清打的丢盔弃甲。若是老夫亲自统兵作战。又怎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

    这位老人便是前任家督武田信虎,即便隐居多年也曾在万年颠沛流离,但脾气暴起来却不减当年,强大的气场让三枝守友连一点反抗的**都没有,武田信虎多年来积累的威势影响远比想象中的更强,哪怕三枝守友年幼的时候根本没见过这位老将也是如此。

    武田信虎兀自怒声说道:“老夫不喜欢奸猾的武士,讨厌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当初老夫为了甲斐的未来特意权变一把。相信今川彦五郎义元那个奸猾的小子,却没想到这个今川家的小混蛋,竟然联络太郎那混小子把老夫给流放了!就是因为他心术不正,所以他死在桶狭间,死无全尸!”

    “父亲大人说的有失公允了,今川治部殿是位非常优秀的武士……”武田信繁摇了摇头。

    武田信虎冷哼一声:“优秀的武士?所以他背叛了他的舅父北条氏纲,还有他的表兄北条氏康吗?老夫可是在骏府冷眼旁观他操控河东一乱,把北条家逼迫的险些覆灭,曾经数次拿老夫为质,勒索太郎那小子作出让步。比起无耻是可以和太郎那小子并驾齐驱的!都是一堆混蛋。”

    “好吧……父亲大人说的很对,讲一讲外边的局势吧!”武田信繁拿起肋差来国俊。淡淡地说道:“我很好奇,到底兄长把局势经营到何种地步,非要杀死我才能心安呢?”

    武田信虎冷笑道:“右大将殿起兵了,二十三万骑呼啸而出,东海道大乱,骏远三大乱,甲斐被攻,武田家四面受敌,所以你的好兄长又想起了你,不能让右大将殿抓住你,那样武田家就可以退路了。”

    “退路?什么退路?唔,我大概明白了……”武田信繁叹了口气:“我死了,武田家的嫡流就不会灭亡,反之我若没死,武田家嫡流就会易主,以兄长与右大将殿屡屡做对的情形,恐怕不能善了。”

    鹤冈八幡宫举兵之始,拉开声势浩大的白旗之乱,源义时担任总大将亲自坐镇镰仓府,其嫡子足利义泰担任副将亲身参与军务,随后迅速组建北陆军团、东山军团两部作为侧翼,而他本人则主导东海道的攻略。

    北陆军团总大将上杉谦信,其配下所辖足有六万军势,以沼田祐光为别动队大将,从飞騨国顺着飞騨川南下,直接攻略东美浓、中美浓的织田领地,上杉谦信亲率五万骑出阵加贺国,并以加贺国人众有力武士出身的杉浦玄任作为先锋大将,率领五千军势以为先导攻入加贺国的心腹之地。

    东山军团总大将真田幸隆,起配下所辖则是五万军势,命令小笠原长时率领一万军势出南信浓攻略三河国,又命宫部继润率领一万军势出南信浓攻略远江国,而他本人则率领三万军势,直扑武田家在信浓国最后一个拠点诹访郡而来。

    所谓的东山军团,压根就是攻击武田家侧翼的别动队,拿出五万精锐作为别动队的气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抱歉的是源义时就可以做到,哪怕武田家全部动员力算在一起也只有四万多人,仍然不能改变他短时间拿下甲斐国的坚定决心。

    就在两路军团出阵的同时,源义时所率的本阵军势十二万大军出足柄坂,气势汹汹的大举进袭骏河国,武田信玄左支右挡无奈本军实在太少,还需要分散在甲斐、骏河、远江、三河等大片领地上,完全没有办法对抗数倍于己方的大军。

    即使再艰难的局面,武田信玄也没有就此放弃,他选择亲自率领两万军势堵在萨埵峠企图做背水一战,勇气可嘉判断也不差,无奈的是两万人对十二万人,这六倍的绝对差距足以磨削天时地利的一切优势,更何况武田家兵微将寡人心惶惶,关东军团恰好是兵多将广士气如虹,这一战不用打也知道结局多么悲惨。

    狡猾的源义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在得知三河、远江、以及骏河西部陷入混乱的时刻,先期派出忍者在萨埵峠附近散步三州大乱的消息。迫使武田家的军心大跌士气衰落。再趁着黑夜一鼓作气攻上萨埵峠。

    即便出在兵力与大势上的绝对优势。源义时也完全不给武田家任何翻盘的机会,十二万人夜袭两万人简直惊悚,即便武田信玄早就被夜袭搅合的精神紧绷早有防备,也无法抵挡夜袭不成转为强袭的关东军团。

    一场大败让武田信玄被迫逃回骏府城,当第二天在城内点集军势的时候,其所部已经从两万军势降低到不足八千人,真田幸隆攻破诹访郡斩杀守将米仓丹后守重继,随后大举侵入甲斐国击破数路守军的零碎反击。并俘虏甲斐武士曾根昌世、驹井昌直。

    老巢要丢非常危险,迫使武田信玄必须在骏河国与甲斐国作出选择,到底是留在骏河继续坚守还是撤回甲斐驱逐真田幸隆的入侵军再做打算,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武田信玄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开始迟疑不决了。

    利益会迷昏人的双眼,在利益取舍的巨大压力下,英明睿智的武田信玄也会陷入困惑与迷茫,当时让他作出选择是非常艰难的,选留守骏河意味着巨大的危险逼进。挡不住源义时意味着全军覆没就此灭亡,选撤回甲斐则意味着需要放弃多年来辛苦打下来的领地。即使抗住源义时的大军打击也没用,最大的可能是他会被愤怒的谱代家臣再次抛弃。

    迟疑了一天一夜,宝贵的时间就此消失,很快一连串糟糕的情报就打消他留在骏河的打算,小笠原长时突然跨境侵入东三河,在源义时的大旗引导下,三河国人皆是望风而降,顷刻之间山家三方众顺势易帜,东三河转眼变成源义时的领地,武田家的三河旗头,猛牛秋山信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为阶下囚。

    接着宫部继润攻入远江国,见付城在番堀越六郎氏延、引马城主饭尾丰前守连龙、犬居城城主天野宮内右卫门景贯、笹峰城城主天野安芸守虎景,以及濑名信辉等国人众陆续脱离武田家的配下,朝比奈泰朝,以及逃到江户的井伊谷三人众近藤康用、菅沼忠久、铃木重时重新回到各自领地动员故旧举兵响应,远江旗头高坂昌信被大军围堵,只得仓惶的率军逃回骏府城避难。

    短短的几日之间,远江、三河先后落入关东军团的手里,武田信玄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一朝尽丧,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曾经为之骄傲的,经过多年精心打造的骏远三支配体系,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漏洞,即便他很早就意识到内部是不稳定的,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是可以控制的。

    漏洞大到捅破天,更糟糕的是骏河先方众突然失去踪影,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变节投敌,留在骏府简直是把自己置身于狼穴之中,当天夜里武田信玄就火速率军离开骏河国,在临走前把自己的肋差解下来交给三枝守友,让这位跟随他多年的进侍了解亲爱的弟弟武田信繁。

    “真是一段感人的故事,兄长在兵败逃亡的当夜,还能想着我这个幽闭于寺院里的普通人,真的很令人感动!但是……”武田信繁眯起双眼,静静的盯着三枝守友一动不动,又过许久忽然说道:“但是,我选择拒绝!”

    “拒绝?典厩殿是逼迫我动手了?好吧!那就由在下勉为其难了结典厩殿的性命吧!”三枝守友铁青着脸站起来正要跨步,忽然发现身后伸来的两只胳膊把自己架住,四周出现数十名黑衣忍者肃立左右。

    为首的忍者解开面罩露出平淡无奇的面孔,转身对武田信繁说道:“抱歉!我正清来晚了!”

    “不!服部殿来的正巧。”武田信繁站起来双手捧着来国俊走到三枝守友的面前,轻声说道:“这把肋差就拜托勘解由左卫门尉殿带回去,交还给我那位好兄长,并捎带上一句话,就说我信繁此生是用不上他了,相比之下还是兄长更需要,拿好它千万不要弄丢了。”

    三枝守友气的浑身发抖,胸口腾腾窜起的愤怒像火苗难以遏制,但是让他看到武田信繁那双平静而又坚定的眼眸时,又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长叹一口气:“原来典厩殿早有预料,看来主公还是算错您了……”

    武田信繁坚定地说道:“你说错了,兄长并没有算错我!算错的是兄长疏忽了右大将殿的智谋和布局,他实在太自信甚至是自负!有许多次差一点就能察觉到甲斐内部的隐患,可就是因为他的自信,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全局,而错过消除隐患的最佳时机,到此刻已经积重难返了。”

    “在下明白了!典厩殿的口信一定会如是转告的。”

    “还有,转告兄长……永别了!”武田信繁缓缓转过身,扶着他父亲武田信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未完待续。。)

第590章 岂有长生不灭

    永禄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时雨乍止朝阳初升,位于甲斐盆地北部边缘的踯躅崎馆内,群臣忧心忡忡的聚集在庭院里,焦急的等待着医师的诊断消息,武田信玄的哮喘症状忽然加重,给危机重重的武田家雪上加霜。

    又过一会儿,武田胜赖陪着一名老朽的医师缓缓走出来,群臣赶忙凑过去问道:“主公的病情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什么时候能出来主持大局?”

    老医师捻须说道:“这次病情发作的很凶险,竟没想到大膳大夫殿下也患上严重的气疾,若依照以前治哮喘的方子只会越治越糟,好在老朽发现的足够早,才避免一场灾难发生……”

    下曾根昌利一把揪住老医师的衣领,怒声说道:“你这老不修莫说这些废话,主公到底能不能出来主持大局!现在甲斐乱成这副模样,没有主公出面可就要糟糕了!”

    “呃呃……”老医师被勒的喘不过气,眼看就要翻白眼的时候,被几个年轻武士把下曾根昌利给拽脱开来,武田胜赖不满地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动粗,这是成何体统!看看你们还有一点武士的样子吗?衣衫不整,礼仪不见,勾肩搭背,怒形于色,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武田家的武士都这么不守规矩呢!”

    “……哈!”下曾根昌利气哼哼的垂下脑袋,嘴里轻声嘀咕道:“诹访家的庶子小儿也敢骑在我等头上撒野……”

    曾根虎长瞪了他一眼,故意咳嗽一声把他的声音遮掩下来,他是下曾根昌利的従叔父。自从其胞弟曾根虎盛受到武田义信谋反一案牵连被杀以来。曾根一族就对宗家家督武田信玄有很深的不满。曾根虎盛是武田义信的傅役之一,曾根一族是武田义信的铁杆支持者,可想而知死了一位有力一门众,又被接连打压会是多么的不满意。

    武田胜赖缓缓的扫视群臣片刻,带着淡淡地骄傲口吻说道:“父亲大人的身体不好,需要少思少虑多静养,不可劳心劳神,所以父亲大人下令将家中事务转由我胜赖处置。马场美浓守、迹部美作守、长坂钓闲斋、今福净闲斋可以作证。”

    “少殿说的没错!我等可以作证。”长坂光坚入道钓闲斋点点头,武田信玄身边的直属谱代重臣,在家中素来以忠诚可靠而闻名于世,有这位老将的有力佐证,让武士们最后一丝奢望化为乌有。

    “可恶!我们果然要被诹访胜赖这个家伙统治吗?真是不甘心啊!”下曾根昌利愤怒地攥紧拳头,悄悄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従地曾根昌世也露出相似的表情,好在他们俩被挤到第二排没有被武田胜赖看到。

    谱代家臣们躬身垂首行礼,武田胜赖矜持的接受人臣之礼,笑盈盈地地说道:“今日的危机,我胜赖已经非常清楚了。虽然甲斐国中危机四伏十分危险,但是我武田家作为西军大将。独力挡住东军主力近两个月,充分展现出我甲斐武士的武勇,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援军来处理就好了!”

    小山田昌行皱眉说道:“西军的援军真的能救援我甲斐的危机吗?总觉得不太可靠的样子。”

    “相信本家一定是克星的!”武田胜赖自信满满地说道:“只需要……”

    恰好在此时高坂昌信走出来,语气冷淡地说道:“甲斐的危机是四面皆敌,巨摩郡北部大半落入真田幸隆手中,三河先方众谋反,远江先方众里切,骏河先方众率军投靠东军,我等所有的退路都被断绝,这个时候依靠西军真的有用吗?”

    武田胜赖被气的脸色发青,他平生最讨厌被人截话,恨恨的瞪他一眼刚想说话,就听见马场信房附和道:“据说西军的部分主力调到尾张国待命,只是我等撤退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到底有多少援军,按照道理援军应该尽快救援我等才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

    小幡昌盛也冷笑道:“上个月大军围困坂本耽误时间,可到这会儿应该打完坂本之战了吧!到现在还没有派来援军,到底有没有把盟军的为难放在心里,还是他织田信长说话不算数,在戏耍我等!”

    武田胜赖被气的浑身发抖,正要呵斥谱代众的无礼,就看到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有人捏着嗓子说道:“如果当初我等接受右大将殿的要求,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加入东军免于战火了,毕竟我们是东国武士,加入西军算什么事……”

    “咳!”今福净闲斋笑呵呵地说道:“主公身体不好需要修养,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待明日继续争论如何?”

    群臣对视一眼躬身行礼缓缓退下,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彻也知道不可能实现,武田家内再如何闹也不愿意让家业闹散,所谓的同意右大将的要求降服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者说但凡一个有骨气有志气的甲斐武士都不会同意,

    源义时提出的近乎苛刻的要求是武田家所不能接受的,即使部分谱代众认为可以接受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让武田信玄及他的几个儿子全部切腹自杀,扶立武田信繁担任家督的条件已经很过分了,领地减封到甲斐半国十五万石更是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待群臣散去只有几位近臣留在庭院里,武田胜赖才愤怒道:“今福入道净闲斋!正面回答本家,刚才为什么要驱散他们离去!本家正要捉住那个妖言惑众的混蛋,然后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为了少殿的安危着想。”长坂钓闲斋深深的看了武田胜赖一眼,用告诫语气说道:“如今我武田家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万万不可因为些许矛盾就作出有伤主公人望之事,少殿代主公行家督之权。更应该带着仁慈之心。多一份宽容和谅解。多一点耐心和聆听,而不是发怒或者以刑罚治人。”

    武田胜赖怒吼道:“长坂钓入道闲斋!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家是武田家的代家督,行事家督之权是天经地义的,刚才有人妖言惑众凭何要本家忍耐,这都能忍耐那家督的权威何在?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我等是出于公心,这一点少殿不必怀疑。”马场信房瞥过愤怒的武田胜赖,若无其事地说道:“少殿不应该如此愤怒,代理家督第一件事不顺心。正说明少殿更需要耐心的聆听和虚心的学习,毕竟少殿还是代理家督之权,而非武田家的新家督。”

    武田胜赖针锋相对地怒斥道:“你这是在和本家说话的语气吗?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家臣,我才是主君,家臣必须尊重主君!我对你们的僭越无礼,本家都会一一记下来的!”

    “君臣之礼乃至理也!主君贤明德才双全,自然会令家臣敬仰士庶爱戴……”高坂昌信冷笑一声:“倘若主君不贤无德,臣子可就不一定遵守君臣之礼了!”

    武田胜赖怒喝道:“高坂弹正!”

    “还有一点要敬告少殿,毕竟少殿只是家督继承人、代行家督之权,平素里还是少用本家。这个称呼比较好,这是对主公权威的逾越。传出去会被家臣们耻笑的!”高坂昌信转身又走回屋子,几位老臣也一声不吭的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对他作出行礼以外的更多表示。

    武田胜赖被打击的浑身一颤,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待抬起头来才发觉原来庭院里那么多家臣,就没有一个自己的亲信大将存在,唯一可以算作亲信的后见役长坂钓闲斋,对自己的忠诚还是没有对武田信玄的忠诚更多,迹部胜资之流暂时还不够进入重臣序列的资格。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藐视我!你们等着,这笔帐我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武田胜赖仓惶的离去,他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称呼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高坂昌信又走回屋敷里,轻轻推开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蹑手蹑脚着刻意放轻脚步在内室的门外徘徊着,忽然听到内室里低沉的声音说道:“是虎纲吗?进来吧!”

    “是!”

    武田信玄一脸病容,有气无力地问道:“外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请主公放心修养吧!”高坂昌信垂下脑袋,低声安慰着:“胜赖殿很优秀,会是一位好家督……”

    武田信玄摇头说道:“不用骗我,外边一定很糟糕吧!这段时间一共丢掉多少领地,骏河还在手里吗?小山田与穴山的情况如何?告诉我实话,我不想听那些阿谀之词。”

    见实在躲不过去,高坂昌信只好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骏远三完全落入东军手里掌控,巨摩郡半数为真田幸隆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小山田信茂与穴山信君失去联络,国中的军势不过一万三千余众,还能撑得几时还是个问题。

    武田信玄缓缓的闭上双眼,许久才喟然一叹:“小山田与穴山已经失去联络了吗?果然他们已经里切了,甲斐过半领地落入敌手,我武田家要完了……”

    “还有……”

    武田信玄看了高坂昌信一眼,熟悉他的性格便清楚他很犹豫,平静地说道:“还有什么一口气说清楚罢!本家不会怪你的。”

    “刚才收到的最新情报,武田典厩殿率领骏远三先方众的两万余军势,以秋山信友为先阵大将统兵三千,向踯躅崎馆杀来。”高坂昌信忽然跪伏于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都是臣下无能,在主公病重的这一个月里,屡次败在东军手下,丧师辱国其罪难赦……”

    “次郎终于还是来了……”武田信玄忽然看见角落里,放置的长短两把太刀,稍长的太刀名为来国长,稍短的太刀就是来国俊,这两把刀都是他父亲武田信虎当年赠给他的元服礼物,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往事种种早已物是人非。

    “……主公!您在听吗?”高坂昌信关切地望着他。担心武田信玄又像一个月前收到来国俊的时候。手捧着肋差当场陷入昏迷。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缠绵病榻,导致甲斐国的局势渐渐崩坏,让武田家臣团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武田信玄缓缓说道:“我没事,只是感叹世道变的太快,昔年的光辉岁月仿佛依稀在眼前,转眼间却已经变成这般模样,果然如父亲说的那样,我真的不是位优秀的家督吗?”

    “不是这样。主公是天下最优秀的家督,在我武田家数度遭遇危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开疆扩土为甲斐武士打出大片栖息之地,这是多少武士争其一生也做不到万分之一的伟大成就!请主公不要灰心丧气,一定会走出困境的!”高坂昌信裤苦苦规劝着,心里则在不断的责备自己的疏忽和愚蠢,就不应该让生病的家督再听到这么危险的情报。

    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他不说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过,郡内领小山田信茂,河内领穴山信君背离武田家的消息传遍甲斐。武田信繁带着老父武田信虎,以“复正朔平乱主”的名义讨伐无道的家督武田信玄。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第一次针锋相对,也是最后一次。

    佐竹义重率领两万军势越过崇山峻岭,以小山田信茂为先锋攻入甲斐盆地,一时间小小的甲斐国中聚集七万大军,而失去四周崇山峻岭保护的甲斐盆地,就好比失去甲壳的蜗牛那样的脆弱无力,一整块甲斐盆地里沃野千里,全无防守的依凭,被顷刻之间攻下大半。

    西北部的真田幸隆率领三万大军,外加甲斐国中及诹访郡的仆从军五千余众,轻松的越过釜无川直取踯躅崎馆,西南部武田信繁的行动更快一些,有穴山信君这个带路党的支援,又具备名份和讨伐家督的大义,一路上残余的各城守军皆是望风归降。

    即使进展不甚顺利的佐竹义重所部,在此时也轻松越过笛吹川,在甲斐平原的中心地带与其他两路大军会师,七万人围着一个防守薄弱的平城踯躅崎馆,而城内的守军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减员到不足两千人,崩溃的速度之快超乎想像,武田家已经众叛亲离了。

    时隔几天,踯躅崎馆里早已是人心惶惶不复往日的平静安宁,城内的守军不过几百名忠诚的武士带着一千多个足轻继续坚持着,忠诚勇敢以及怀着报恩之类的复杂心思,总之那些多年来受过武田信玄恩惠的武士和足轻都留了下来,他们是武田家最后一丝胆魄,而他们的敌人有许多是昔日的亲朋故旧、同僚好友,短短的几日就变成敌我两阵营,真可谓世事无常。

    武田信玄的病情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站起来在庭院里走动,他拒绝儿子武田胜赖的转移到要害山城笼城防守的要求,固执的留在踯躅崎馆里,同样留下来的还有高坂昌信、马场信房等多年亲信老臣,其余一门谱代死的死逃的逃,如曾根一族集体里切变节的大有人在,谱代消失一大半,反而是几个足轻大将家还留下来,但这些都阻挡不住东军的步伐,武田家真的要完了。

    此刻的武田信玄失去往日的飞扬风采,仿佛一个饱含沧桑的中年人坐在庭院的回廊上吟唱着诗歌,仔细听那是《敦盛》的幸若舞的歌谣,良久才嗟叹道:“可惜我这残躯不堪驱使,要不然还真想跳上一段幸若舞作为最期的践行礼呀!”

    城内传来激烈的铁炮交火声,偶尔还有一声震天动地的火炮炸响,凄厉的惨叫和悲声呼喊交错在一起,大地一次次颤抖着仿佛无助的孩童,在痛苦的折磨下低声嘶吟,偶尔传来建筑轰然垮塌的声音,庭院里的每个人都为之揪心,小姓手里的三味线不知不觉的停下来,怔忡的望着武田信玄有些不知所措。

    高坂昌信冲那小姓做的手势,站起来走到庭院里躬身道:“若是主公不嫌弃,就让臣下为您跳完这一段吧!”

    乐曲再次奏响,高坂昌信缓缓跳起幸若舞,即使年过四旬身体发福走样,不复昔年俊俏迷人胜似美女的模样,可他的舞姿和动作依然潇洒完美,多年征战擅长练就的出色体格展露无疑,马场信房打着拍子为他助兴,还有几个小姓敲击太鼓,吹奏尺八,摇动金铃,虽不如猿乐师表演的专业,却恰如其分契合此情此景。

    武田信玄轻声吟唱道:“常思此世间,飘零无定处,直叹水中月,浮生若朝露,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仿若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在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充斥胸怀,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未完待续。。)

第591章 信玄入灭

    一曲哀歌反复吟唱,悲伤哀婉的曲调如泣如诉,见闻诸士无不伤心落泪,武田信玄忽然一笑:“听呐!那是二之丸被攻破的声音,我的人生要结束了!”

    高坂昌信大哭道:“主公!就让臣下在主公前面一步,为主公探一探黄泉路吧!此身时去时还,跨清风渡水,唯明月仍在天……”

    辞世句方吟唱罢,高坂昌信抽出肋差捅入小腹,霎那间血洒当场,美丽的舞者软软的倒下,马场信房走到高坂昌信的尸体旁跪下,静静地说道:“主公对我信房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就请让臣下随侍主公左右,到黄泉里继续做主公的忠臣吧!吞宝剑弃名弓,只观得这一阵清风。”

    马场信房也在辞世歌结束的那一刻,举起肋差切腹自杀,血光四溅见证着一名优秀武士的消逝,武田信玄悲叹一声:“也好,有你们在终归是不孤单的……最期之时不可无辞世句,那么我也来一段吧!”

    缓缓抽出肋差来国俊,双手捧着熟悉的刀刃,低吟道:“此身此骨归于天地,不沾红尘,独自风流……”

    当武田信繁走入庭院的时刻,看到武田信玄跪坐在廊下的尸身,依然保持着双手攥住来国俊刺入小腹的姿态,他的脸上满含解脱的不见一丝一毫遗憾的神情,一位叱咤风云近三十年的名将就此消逝。

    武田信繁缓缓走到尸体旁跪坐下来,喟然叹道:“兄长永别了……”

    就在武田信玄切腹自害的三天以后,武田胜赖在要害山城笼城失败。其配下所部三百余人皆自害于城内。武田信繁在踯躅崎馆内宣布甲斐国平定。并于同一天担任武田家家督,甲斐守护役职,其子武田信丰顺势成为武田家的家督继承人,武田家臣团向这对父子表示忠诚,而武田信虎也在时隔近三十年的今朝,再次踏上他所熟悉的甲斐国领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依照上谕着真田幸隆与武田信繁、佐竹义重三人对甲斐降服的国人众多功过定赏,灭族绝嗣的甲斐武家多达数十个家族。多数是武田信玄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士,以上武家被处以改易判决,另有坚持抵抗到最后时刻的俘虏也依照此例判罚,所领被夺,家族流配陆奥国开山凿石。

    有过就有功,充当带路党的小山田信茂、穴山信君就得到恩赏,两家所领皆增封到五万石,小山田信茂配属坂东八平氏一流,被转封到下野国北部担任御家人配属大将,穴山信君则转封到南信浓木曾谷。作为新一任木曾谷领主,其余降将则根据功绩分别得到本领安堵及少量增封的奖励。

    待处理过甲斐国中的事物已是五月末。汇集在踯躅崎馆外的八万军势南下骏河,并向尾张国境内战斗的前方主力靠拢,而此刻,源义时则带着御家人所部来到清州城坐镇指挥,这两个月里除了攻打甲斐国的武田信玄,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则一路飞奔,马不停蹄的攻入骏河国、远江国、三河国,并在沿途仆从军的协助下,于四月末攻陷织田家的老巢尾张国。

    以朝比奈信置、三浦义镜为首的骏河先方众早早的背叛,在本就战力薄弱的武田家背后刺进致命的一刀,早在数年前关东将军府时代,就被山本勘助调略成为内应,这几年表面上关东将军府按兵不动,一门心思对付奥州与关东的叛乱,其实私底下早就把骏河国的底子给挖空了。

    远江国也是同样的道理,堀越贞延、饭尾连龙、天野景贯等远江先方众也早早的变成关东的内应,三河先方众更是无需赘述,就凭着三河出身的关东将军在东国的统治地位,就足以秒杀一切优秀的主君,诸如织田信长、武田信玄之流根本就没办法收获他们的真心效忠。

    这就等于武田家辛辛苦苦奋斗几年打下骏远三,只是在为源义时做嫁衣裳,投入在骏远三的心血越多,对甲斐损失的也就越重,这些年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争夺三河国总是难尽其功,就是骏远三先方众在后面拖后腿的原因。

    这么拖后腿让武田家在三河国打了整整四年的拉锯战,其中固然有织田家势力占优的原因,可甲斐武士毕竟不是尾张弱兵所能比拟的,即便浓尾势三国一统期间训练出不少强兵,还是不能改变东海道军力相对薄弱的基本特点。

    武田信玄本是很有信心夺取三河国,甚至一鼓作气夺取尾张国的,可就是这么好的局面之下浪费四年的时间,要说没有问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三五个月或许察觉不到内部有问题,时日一久总还是能感觉到骏远三内部是不太对劲的,木下秀吉就是拿这一条说服武田信玄,这也是武田信玄最终同意织田信长不战约定的主要因由。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武田信玄发觉连他的对手也发现自己内部有隐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四国支配体系远比想象中的更脆弱,对于骏远三内部的诸多矛盾,武田信玄一时间能用上的办法也不多,太过激进的手段不能用,常规的怀柔手段前后用过四年,看情况效果很不理想。

    那就只有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杀鸡儆猴,只是这支鸡并不好找,随便找个骏远三体系内的有力国人是不行的,担心这么做会进一步刺激三国先方众先行反乱,更何况骏河国距离相模国只有一道足柄山阻隔,万一把源义时这个怪物给招过来,那岂不是武田信玄在抽自己嘴巴,这种蠢事不能做。

    既然不能动先方众,那就只有动自己人,就在织田信长解决后顾之忧,率领大军拥立将军上洛的同一时刻,武田信玄也在苦思冥想许久之后。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在骏府城内擒拿长期镇守骏河国。并在骏河国中影响力深远的亲弟弟武田信繁下手。

    从幽闭到企图杀害,充分的显示出武田信玄的真实想法,只要逼死武田信繁,即使他最终失败身死,武田家的后代终归可以继承家门,武田胜赖不堪大用也太多没关系,武田信玄就是儿子多,大不了自己用死亡换取其中某个儿子继承武田家业的机会。只要武田信繁死掉就有很大的机会。

    只可惜武田信玄最终收获的只有失败,武田信繁早已不是昔日一心忠诚的弟弟,十几年来兄弟之间的关系疏远,最看重的侄子武田义信被冤枉囚禁起来,间接导致兄弟二人的隔阂越来越深,在他被囚禁在善得寺几个月里也曾犹豫过,直到父亲武田信虎的出现击碎他最后一丝迟疑。

    所以当武田信玄从三枝守友那里拿回自己的肋差,并得知武田信繁与父亲武田信虎在一起,说出一番那样的话语之时,他已经很明白的了解到自己的退路已尽。摆在他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条,指望所谓的西军如痴人说梦。源义时明摆着早早的布局让他往口袋里钻,又怎么会放任他从容逃脱。

    尾张国清州城大广间,织田信长在尾张时代的主要办公拠点内,足利义泰静静的聆听着家臣团的讨论,他的父亲源义时则在小牧山城亲自督战,元服的少家督已经具备参与政务的资格,这些日子他的进步也很快。

    本多时正笑言道:“武田信玄直到死的那一刻,心里也一定是怀着深深的遗憾吧!差一点就能成功的赌注,还回来的却是全盘皆输的惨淡局面。”

    瞥过刚加入御连判众的武田信繁,北畠顕房说道:“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须知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终将失败,自从我足利家一统东国以来,东海道的武家心里都暗暗的心向关东,武田信玄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表面看起来武田信繁似乎对新同僚,对自己兄长的评价不为所动,可实际上他会不会不高兴谁也说不清楚,起码御相伴众的武田信虎就不太高兴,自己儿子再怎么丑也不喜欢被别人说,但是又不好辩驳,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只能生闷气。

    真田幸隆打个圆场道:“逝者已矣,人死为大,诸君还是讨论一下东海的攻略情形吧!”

    “东海道简直像纸糊的一样,所谓的西军就是一盘散沙,先锋的五万军势止步尾张国盘桓不进,看到我大军杀来就一溜烟的退回美浓,若不是织田信长及时赶来,这合战也不用继续打下去了,就是我等一路推入京都了。”

    “现在的情形似乎也差不多,若是早几年发动,说不定我等今日已经坐在京都做幕府重臣了!”群臣肆意的哄笑着,完全不把所谓的西军放在眼里,他们有这份底气如此表态,就目前西军的表现来看,用拙劣来形容也不为过。

    三月末举兵上洛,北陆道、东山道、东海道同时动手,尤其以东海道与东山道足足汇集十七万大军,着实把没见过大场面的甲斐武士吓的不轻,实际情况却是骏远三望风而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推平东海道的三个领国,期间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斗爆发就进入扫荡清理残党的阶段。

    而后七万大军围攻甲斐用去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重要,那只是源义时希望减少伤亡,借用大兵压境的大势碾压,充分的调略武田家谱代众,用里切的方式从内部瓦解武田家最后一丝同仇敌忾之心,这一套策略做的非常成功,一路推进几乎是零伤亡杀入甲斐国。

    整个过程顺风顺水,仿佛只是关东军团例行公事的平定东国一揆内乱任务,其实这背后做出的许多准备工作繁复浩大持续多年,比如坂东八平氏之一的秩父党一族小山田信茂,作为武田两山之一拉拢起来没那么简单,北条时政费尽口舌调略近两年,直到武田信繁被囚禁之后才下定决心里切。

    还有武田两山体系的另外一支穴山信君,这一族常有反逆宗家武田氏的野心没错,几代家督亲今川疏武田也没错。可若让他轻易的背叛却没那么容易。狡猾的穴山信君表示自己愿意做带路党。但是他可不愿意做一个死在黎明前的炮灰。

    前者可以在里切时保证自己和家族的安危,才有资格享受里切带来的投机红利,后者则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弃子,人死族灭根本谈不上任何利益科研,若没有武田信繁被囚禁的因素,以及源义时镰仓举兵的影响,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作出内通里切的决断。

    不得不说武田信玄囚杀嫡子武田义信做的很蠢,不但亲手废掉辛苦二十年培养的家督继承人。更在进一步的大清洗里隐患埋下隐患,许多亲武田义信的谱代家臣先后受到牵连,许多不服武田胜赖的一门众心生不满,在诸多影响作用中又恰好碰到源义时大举入侵,武田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蛋。

    看起来很简单,其实简单的背后是无数心血和谋划,要知道这甲斐国当年可是阻挡北条早云、今川氏亲、北条氏纲脚步地方,曾经一度让源义时在南下信浓的过程中踯躅不定的险要之地,如果这么简单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这些英杰的步伐。

    东海道军团共计十二万大军,为加速攻略还特意派出佐竹义重。率领两万军势以小山田信茂为先阵从富士山东部山地攻入甲斐国中,还没等到大局已定的间隙。源义时便亲率十万大军进入骏河国,汇合远江国中的宫部继润,三河国中的小笠原长时所部共两万军势,越过矢作川攻入尾张国。

    进入尾张的之时,恰好是坂本合战打的最激烈的时刻,织田信长来不及抽身回到自己的老巢,只是以西军副帅的名义提前命令西军八万军势前往东海道支援武田家,乍看之下八万援军配合四万武田军,即使打不过东军也能稳住局势,只需要谨守隘口等待一两个月,织田信长就可以携带十五万大军得胜而回,届时胜负尚未可知。

    可实际情况就是织田信长在想当然,依靠新天皇的纶旨召集而来的西国联军压根就是一盘散沙,不算武田信玄所部一共二十万出头的总兵力,其中九州兵两万五千人,西国兵三万人,四国兵三万人,其余的全是近畿附近的兵力。

    大友家不下五万余众只派来一万五千兵,龙造寺少说有八千军势只派来三千兵,岛津家更是只派来两千酱油众,其他的九州国人加在一起也就几千人,加在一起这才两万五千人,要是比起两百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足利尊氏从九州带来二十万大军简直是打发要饭的,南北朝时代整个九州的总人口还不足两百万人,而今九州总人口少说要比当年多一倍。

    西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年应仁之乱里大内家可是拿出不少力气,一口气弄来千余艘战船运送三万五千精锐的西**团,差一点就改变东西军的实力格局,害的细川胜元颠颠的跑到乡下找盟友,一度饥不择食到连朝仓敏景这种以前看不上眼的家伙也任命为越前守护。

    与之相反的是西国霸主毛利家只拿出两万人,其他的诸如尼子复**、浦上宗景之流的西国武家合计一万军势,再联想当年大物崩里,浦上村宗可是一口气拿出两万大军帮助细川高国,西国武家再穷困总还能凑出七八万军势,毕竟山窝里埋藏的银山可不是假的,毛利家得到大内家的衣钵,又继承尼子年的遗产,合两家之力才拿出两万人,比打发要饭的也不会好出多少。

    不得不说四国武士出了不少力气,掌握阿波、讚岐、淡路三国的衰落霸主三好氏,伊予老牌守护大名河野氏,土佐国司一条氏,土佐一霸长宗我部氏等等四国武家出了不少力气,三好义继就兴冲冲的带着两万大军上洛,反正距离近准备足,不到十天就跑到畿内阵参,其他几家七拼八凑弄来一万人也不少。

    所谓的西军里出力最多的还是畿内武家,其中畿内霸主织田家拿出六万军势,几乎是倾囊而出不留本钱,近畿北部联军的朝仓、浅井、若狭武田、丹后一色三万余众,还有河内畠山、大和国人众以及播磨、丹波等各种杂七杂八的国人众凑在一起的大杂烩,加在一起十几万人也着实不少。

    这也是为何每个占据畿内的武家都能成为霸主。畿内五国古称五畿。分别是摄津、山城、河内、和泉、大和这五国。近畿的划分则要笼统的多,近江、丹波、丹后、播磨、纪伊都可包括在内,有些时候还可以把伊势、若狭、越前、志摩、伊贺也可以算作其内。

    即便把这十五国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就四百五十万石上下,却可以轻易拿出十几万大军助阵,这份本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地方都能做到的,唯一可以媲美的大概就是关东八国拿出十万大军轻轻松松,所以自平将门以来千百年的纷争。始终围绕着近畿与关东打转,究其原因是这两地的广阔平原和丰富的物产可以作为霸业之基。

    织田信长自以为占据东海道大半、外加畿内的核心地带便可以统领西军,事实上他也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努力着,只可惜西军毕竟只是一盘散沙,四国武家好歹还算恭敬服帖,西国武士也能勉强给他几分颜面,九州的国人众压根就不给他面子,你织田信长算老几?还对我们颐指气使。

    就在坂本合战打的激烈,织田信长下令八万联军前往东海道驰援武田家的当口,岛津岁久连理由都没留便带着自家的两千军势回乡去。大友亲贞看这架势也抛下一句家里还在战争,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回转九州。龙造寺家走的更快一些,其他的九州国人众也一呼啦全部回家,转眼之间九州的两万五千军势不见踪影,偏偏织田信长正忙着围攻坂本搜捕上皇而毫无办法。

    待他反应过来,这九州武士连个毛都见不到,恰好这时候吉川元春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自己也要回去看老巢,被织田信长逮个正着,说什么也不让毛利家趁着机会逃跑,严令各**势不得擅离一步,把几个闹腾的武家全部看管起来。

    这么一闹着实把气氛闹的很不愉快,吉川元春觉得你织田信长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东海道的暴发户,尾张来的小神官家族而已,我们毛利家祖上可是大江广元,那可是镰仓幕府有力御家人,担任过政所执事的著名智将和文化人,哪里是小小的神官后裔所能比拟的。

    从八万减员到五万五千余众的西军,怀着满腹怨气和牢骚来到尾张就停止前进,许多武士觉得织田信长太霸道不可信任,里里外外五万多人压根就不想去碰东军的主力,于是当源义时率领十二万军势浩浩荡荡的杀入尾张国之时,这些武士第一反应不是战斗,而是带着自家的军势拼命的向美浓国退却。

    这一退就把织田家给出卖掉,长良川墨俣城以南的广大平原全部落入东军手中,织田家的龙兴之地从此改姓源,幸好这个时候织田信长终究还是想起西军不靠谱,慌忙带着自家军势赶到岐阜城救援,看到自家领地已经失去一半,那心真是哇凉哇凉的。

    怨恨有用的话就不用武士存在了,每天画圈圈诅咒就可以解决一切烦恼,织田信长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拿盟军的大将开刀问斩以正军法,那么做的后果是第二天西军就彻底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是织田信长又不甘心这么失败,于是就带着西军十五万余众在岐阜城,隔着一条长良川与东军的十二万大军对峙,这一对峙就是快半个月,飞騨军团的沼田祐光所部一万军势攻略东美浓成功,汇合主力结为十三万余众,而今天,攻略甲斐的八万军势再次加入尾张国,让大军暴增到二十一万余众。

    不过前线的主力也没有那么多,在夺取尾张与织田信长对峙的同一刻,源义时下令斋藤朝信担任大将,率领三万军势对伊势国展开攻略,目前收到的情报反馈情况是伊势国已基本平定,究其原因还是伊势国中的精兵如东海道其他几国类似的情况,基本都被织田信长抽调到畿内参与西军举兵的仪式,领内空虚完全不是斋藤朝信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592章 了结旧怨

    五月末气温骤增,东海道迎来一年中最重要的梅雨季节,连绵不断的大雨将东海道数十万军民的热情剿灭,在长良川的战事也随之陷入停顿,趁着短暂的休整期间,源义时将阵代之务转交给真田幸隆代理,从小牧山城返回清州城主持军议。

    受到伊势国平定的利好影响,源义时决定派遣更多军势跟进,命令北条时政统兵四万,以长尾义景为副将、长野业盛为先手役,先行攻入伊贺国与伊贺忍者众合兵,对大和国、南近江展开攻略行动,本阵只保留十四万主力尾张国与西军对峙。

    军务处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处置战俘,比如从冈崎城逃入清州城避难,在大军濒临城下的时候,企图伪装成农民蒙混过关的德川家康,当他被擒拿拥入清州城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无数道堪比刀光锋利的仇恨目光。

    “德川家康……德川家康!”无视他身后那几十个梗着脖子的武士,冷冷的注视着老实巴交仿佛土农民的家伙,源义时抽出折扇轻轻敲击榻榻米,忽然问道:“久闻松平氏出自贺茂朝臣,却不知你舍弃松平氏而就德川氏又是何解?”

    德川家康哆哆嗦嗦地说道:“在下……在下这苗字的来历是……”

    源义时根本不理会他,盯着德川家康憨厚朴实的面庞,说道:“又听闻这德川氏又一解法,源自新田氏一族,得川义季一流,世良田一族分支。似乎是你家先祖有个入赘松平乡的武士。是吧?”

    “绝无此事……”德川家康的冷汗唰唰的冒出来。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那么点阴私念头如何被人发现,这可是从未宣诸于口的大胆想法,眼前这位主子就是正儿八经的源氏名门,源义国一脉的有力武门之一,在他面前冒充源义国的子孙,这难度不比天上掉馅饼容易多少。

    自平安时代武家崛起以来五百余年,几乎不见冒领家名之徒的踪影,直到近几十年幕府大权旁落才逐渐兴起这股歪风。德川家康改名也是效仿那些冒领者,就源氏而言显然是冒领现任幕府将军的亲族一门最划算。

    但是足利家一门众碟谱清楚明确,而且足利一门众从羽奥到九州遍地都是,别说冒领不值钱,就是真金白银的足利亲族也不怎么值钱,真正值钱的都是能排上号的那几个足利一门众,偏偏冒领这几个家族难度非常大。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冒领被灭族的新田一族,上野国中就有不少自称新田一族的武家,岩松氏以及他的家臣由良氏皆是如此,新田氏的一门众大馆氏、山名氏还都在世。里见氏也有分支存续,只有拐七八个弯找到得川氏的分支世良田氏当自己的家门。

    在德川家康惊惧的目光之下。源义时忽然冷笑一声:“不得不说你真是很大胆,竟敢没有选择自害以保全声明,到底是怎样的勇气,让你敢于活着站在余的面前,这是个让人感到迷惑的问题呀!”

    “在下……”德川家康瞬间冷汗就流出来,跪伏于地哀求道:“在下敢对神佛发誓,绝对没有任何加害吉良家的想法,只是想着逼迫吉良三河守殿就范,仅此而已呀!”

    “或许你没有这种想法,又或许你只是在骗我……”源义时的语气陡然一转,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的叔祖、叔叔、兄长,谱代众和满城的小姓侍女都死了,这笔帐怎么算才好呢?”

    “在下……”德川家康发觉自己的衣襟已经悄然湿透了,喉咙像火燎似的干燥难忍,艰难的咽下口水低头说道:“在下愿意以一死换取……”

    “不要和余谈交易,你不配。”源义时站起来,走到德川家康身后那群梗着脑袋的松平武士,扫视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表情,又转过身来看着德川家康一脸期待的表情,轻笑道:“德川家康与关口瀨名离缘,松平一族除去大草、桜井两氏以外全部处决,德川家康及其子竹千代……枭首!”

    “啊!你敢……”本多忠胜勃然大怒,起身就要冲向足利义时,被人高马大的柿崎义家一把抓住,连武器都被收缴的松平武士完全不是如狼似虎的亲卫的对手,被随之跟上几十个壮汉轻易擒拿。

    “为……为什么……”德川家康坐在地上如丧考妣,哀号道:“为什么我一个人死还不行……为什么我的孩子竹千代也不放过。”

    “因为什么?好,我告诉你因为什么……”源义时揪住德川家康的衣领,杀气腾腾地说道:“因为你让余的亲族一门死绝,你让余感到耻辱,卑贱如你这般爬虫一样的存在也敢灭杀我源家一门众,视我源家的威严如若无物,又以为余的太刀不够锋利,想拿你自己和你全族的脑袋试刀!”

    德川家康如筛糠似的颤抖着,浑身酥软如烂泥,哽咽半天嚎不出半句哀求之词,只能眼睁睁看着源义时把他丢给亲卫武士,盯着他被拉走的身影,缓缓说道:“所以你该死,早就该死了!余只是成全你,送你全族到黄泉里团聚。”

    本多时正扫过队伍里被擒住的本多広孝、本多重次、本多忠次,躬身道:“请主上示下,德川家臣团如何处置?”

    源义时瞥到队列里一些明显不情愿的武士,沉吟道:“愿意追随德川家康的一块死的可以现在就站出来,余给他一个成全忠义的机会。”

    “谁怕你的恐吓,不过死而已!”本多忠胜激烈的挣扎着,奈何柿崎义家比他高出一个半脑袋,身强力壮擒拿个只有一米四的小矮人简直不要太轻松,本多忠胜的表现也很有意思,挣扎不过就破口大骂。还没骂两句厅内的武士脸色都变了。

    本多広孝看不过去。连声低喝道:“平八郎。住口!”

    “彦三郎,你到底怕什么?不就是一死而已吗?难道我等武士还怕死吗?啊!”本多忠胜大声叫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怕死。

    源义时无所谓的一笑:“既然那么想死,就成全你好了,德川家臣团内但有欲以一死尽忠之人,尽数成全!”

    德川家康在仓惶与迷茫中,被两个武士强行架出大广间,随同他一起被架走的还有本多忠胜、鸟居忠吉、鸟居元忠、阿部忠政、大久保忠员、石川家成、酒井忠次、平岩亲吉、夏目吉信、植村家存等忠臣死士全数赴死。但是有趣的是他们的家族多数选择活下来,宁愿忍辱负重的活着也不愿意就此灭族。

    如本多家除去冲动的本多忠胜,大部分本多家一门众选择活下来,比如大须贺康高、榊原清政,榊原康政等原吉良家的旧臣便趁机归参,代表德川家中生代有力武士的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等几兄弟表示顺服之意,德川家这艘破船注定要沉没,与其为它陪葬到不如挣扎求生。

    松平一族数百人丁全数被杀,女子被赐给各位武士作为侧室,关口瀨名则许配给渡边守纲做正室。大草松平氏的家督松平昌久改回原本的苗字西乡氏,桜井松平氏则以桜井为苗字改宗。从此世上在也没有一个叫松平氏的武家。

    除去少数既不愿意死又不想出仕的矫情武士自愿归农以外,活着的德川家谱代众毫无例外的选择出仕足利家,统兵水平不凡的榊原康政、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奉行方面有一套的石川数正,青山忠门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在这些人里他发现一个有趣的武士,他名字叫做大蔵长安,其父是武田家的猿乐师大蔵太夫十郎信安,师从金春流门下与座首今春喜胜相识,其宗家是今春流专攻狂言方而分创而出的大藏流,这是个源远流长的大门流,创立的时间恰好就是大藏信安出生的时代。

    大蔵信安辗转从播磨国来到甲斐国,投奔在武田信玄的帐下做御用猿乐师,其子大蔵长安嫌弃猿乐师地位太低,转而拜在甲斐的几位优秀奉行门下学习内政奉行的技巧,一手筹算数术和一心二用的独门秘技深得武田信玄倚重。

    十几岁就担任黑川金山的开采奉行役,并在南信浓金鸡金山担任主要奉行人,随着武田家扩张骏远三领地,又转为骏河金山的奉行役,随后履职的方向从骏河转到远江担任引马城町奉行,又转到三河国担任德川家配下家臣的取次役。

    这几个大跨越给他极大的增益,同时也让他稀里糊涂的就和德川家臣纠缠在一起,其中他与大久保忠世、大久保忠佐兄弟二人的关系格外密切,并在大久保忠世的劝诱下迎娶其女作为正室夫人,这种暗地里的背叛行为还没来得及被发现,就得知武田家遭受重创导致骏远三失去控制,他也顺势潜入大久保家里躲藏起来,此刻大久保兄弟几个降服,他也只得出来露面。

    “大蔵长安如今改名叫大久保长安,岳父是大久保忠世,义兄弟是大久保忠邻……”源义时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转来转去大蔵长安还是和大久保家结缘,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是个贪官,但是能力还是不错的,异位相处也不会有他独揽大权的机会,就让他去做奉行好了。”

    而后源义时下令将三河国旧领西条城推平,在并在附近种植一千株红叶树,还有一千株樱花树,这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母亲中院爱姬,她最爱京都枫叶红时的美丽景色,在京都春日赏樱,秋日赏枫是最美妙的享受,当然也少不了她生前最喜爱的各色花卉,

    在旧城的原址上修建一座红叶神社,供奉的主祭神是他的父亲吉良义尧和母亲中院爱姬,父亲与母亲的早逝是他的一大遗憾,唯有用这满园樱花和红枫来缅怀逝去的亲人,希望这对夫妇在天国能过的更舒心。

    此外在红叶神社的对面还修造一座西条神社,供奉的主祭神有他的两个兄长吉良义乡,吉良义安,叔祖吉良义富、叔叔吉良义明,副祭神则是大河内信贞、山冈尧元以及死在西条城内的小姓侍女等若干死难者,每一个人的名号、出身、年岁甚至生平皆记录在案,让这些为吉良家而死的人们在天国里也能享受一份香火祝福,这大概是对忠节者唯一有用处的褒奖吧。

    处理过这一切已经到了六月初,此时正是暴雨连绵洪水泛滥的时节,阵前的军务以及老家江户城转来的一大堆政务需要他一一理顺,闲暇中还要过问嫡子的修业学习情况,源义时满路起来总是来去匆匆,父子俩最近鲜有能说上话的时候,他需要抽出时间和自己的嫡子谈心。

    父子俩又一次对坐相谈,这种一问一答相对平等的模式很受他的喜爱,只见足利义泰问道:“孩儿曾数次听闻父亲大人说过,当今天下的英杰人物里,便有织田上総介信长之名,然而此人却选择拥足利义昭入京与我足利家为敌,而后废立天皇行屡行悖逆,此人应该是我足利家的缘戚和盟友,为何会作出如此举动?”

    源义时点头一笑:“织田信长确是当今英杰人物,余的犬御前、市御前也是织田家的女儿,但是此人并不甚亲近余,他的野心是上洛称霸为一世之雄甚至取足利家而代之,这是余不可能允许的,他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得不到余的支持,才生出上洛拥立足利义昭一求霸业的决断。

    拥立足利义昭恰好契合富贵险中求之意,废立天皇是铤而走险以求大富贵,这两样收获使他从尾张一介国人武士,转瞬变成従三位参议、幕府副将军,并作用畿内五国诸方领地,一跃成为畿内霸主,以上收获不可谓不大,这是追随余永远不能得到的。”

    足利义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一会儿又问道:“那么织田信长今度傀儡朝廷、攻伐坂本、火烧比叡山,四处捉拿上皇,以上种种倒行逆施、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此人却能稳坐畿内调度大军,调略美浓、尾张之士掀起反乱,到底是何缘故?”

    源义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摇头笑道:“若是三郎把自己代入织田信长的境况,得知余率领二十三万东国精锐上洛讨伐乱臣,而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攻坂本,第二援越前,第三守美浓或三河,你又该如何选择呢?”(未完待续。。)

第593章 三路开花

    足利义泰的迟疑许久,童稚未消的小脸纠结好半天,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三条路的话,应该选择守备美浓或者三河吧!浓尾势的大局不变应该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费时费力的打坂本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

    源义时轻笑一声道:“那坂本怎么办?中条时秀统兵三万镇守坂本,激进些可以夺京都擒足利义昭,拥立正亲町上皇重夺大位,保守些可以攻观音寺占小谷,可依托不破关据险而守,把织田信长和二十万西军全部堵在美浓国不得进出。

    想折返畿内只有打破关门,或者掉头南下从铃鹿关入畿内,无论选择那一种都会给东军带来极大的施展空间,一旦被余抓住机会穷追猛打,以西军散乱的组织必然是转瞬之间崩溃,织田信长不敢冒这个风险。”

    看似东西军对峙仿若应仁之乱似的局势,其实这情况差距可大的很,东西军的士气组织全部依靠各方大将调整,这就导致心怀鬼胎浑水摸鱼的武家特别多,碰上号令相同共尊源义时为主的东国御家人,各方面都出在绝对劣势。

    依靠天皇纶旨仓促组织起来的西军甚至缺乏基本的团结,从九州派来两万五,西国、四国派来三万兵就能察觉到许多武家对纶旨是三心二意的,所谓的西军聚在一起三天两头吵架,下面的武士就像群抢地盘的盗匪,不安分的聚集起来抡起太刀火并。从头到尾就没有所谓的团结一说。

    岛津岁久的行动带来的连锁反应把整个九州的军势全部拉走。这给那些兴冲冲跑过来以为能捞到好处的西国、四国武家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士气饱受打击军心的凝聚力也在飞速下降,这么多先天因素制约,让一向自大的织田信长也不敢选择硬碰硬。

    足利义泰不甘心地问道:“那如果织田信长留下一部军势盯着坂本呢?”

    源义时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大概是觉得织田信长不该这么蠢笨,便说道:“留下多少算是盯得住是没有具体数字的,留三万还是留五万?留织田军的主力,还是留下西军的同盟军?能不能确保留守的军势的确能防得住中条时秀,要知道他也是纵横畿内二十年的大将。绝非随便派个武士便能抵挡的,留的兵少将弱还想盯住坂本,那就是自己骗自己。”

    足利义泰又想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如果留下六万人,让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三好义继、明智光秀盯住坂本总没有问题的吧?”

    “这样分很不错!看起来三郎要比织田信长聪明的多。”源义时对儿子的聪慧不吝赞美,接着又摇头说道:“西国与四国的精华就是毛利家与三好家,你这一下把西国主力毛利家、四国主力三好家,以及畿内幕府众主力明智光秀抽调到近江压制坂本,织田信长配下的西军主力就只有织田家、朝仓、浅井以及畿内国人众可以用,这样一支西军完全不是东军的对手。”

    “那……”足利义泰思考一会儿。说道:“援助越前国一定可行的吧!”

    源义时说道:“下下策,不可行。”

    “为什么?”

    源义时不厌其烦地作出解答:“首先越前国地势狭窄。短时间涌入二十万大军,很难施展全部的力量,其次大军出动援救越前,必须经过近江国伊香郡,这个郡曾经被余的师匠山本道鬼夺取,只需故技重施再夺回来堵住敦贺街道,那二十万西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留下几万军势驻守伊香郡到是可以完美的防住坂本的异动,大是京都需要留下多少军势保护呢?

    南近江又留下多少军实保护,如果飞騨军团突然西进攻取岐阜城,坂本守军再东进夺取观音寺城、小谷城,把东山道一条线彻底打通,织田信长北援越前的意义就没有了,凭借优势兵力击退上杉弹正的五万军势占据加贺。

    而这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哪怕织田信长一路打到越中也无所谓的,上杉弹正只需守住亲不知子不知的天险,就能玩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进飞騨取道美浓只有飞騨川可以选择,若没有水军支撑无异于镜花水月,走信浓更是自寻死路,走的越远死的越快。”

    足利义泰若有所思道:“所以……只有攻打坂本了吗?”

    “攻坂本第一是清除隐患,中条时秀抛下一半军势,带着另一半逃亡舞鹤港已经失去左右战局的能力,捕捉正亲町上皇大概是想借此机会逼迫上皇收回院宣,顺便再给余指一个朝敌,把名份和大义的劣势扳回来,只不过做的太毛躁,上皇没捉到反而把比叡山给烧了。”源义时能把织田信长的思维方式猜个**不离十。

    就凭他们两人多年书信往来交流经验,而后往来渐消从知己降低到朋友再降低到亦敌亦友关系,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从织田信长的性子和行为方式判断他的思想,其实也不算非常难猜。

    最关键的是他有足够的把握,无论织田信长选择三样里的任意一种都不会得逞,正亲町上皇顺利脱逃是个意外,但武家栋梁在鹤冈八幡宫举兵可不是意外,院宣和纶旨对武家来说只是个方便行事的名义,这一点可以从源赖朝奉以仁王之诏举兵,足利尊氏奉后醍醐天皇之纶旨易帜可以看出来。

    当举兵以后这个名义的作用就变得不太重要,武家比的是实力是血腥的争斗,而不是公卿们耍嘴皮子玩弄阴谋诡计取胜,东西军对阵还是要靠真刀真枪的战争,而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互相喊口号比名份大义来决出胜负。

    上洛之战被源义时和他的家臣团反复推演无数次,各种意外因素以及无数套相应的解决方案准备一大摞。比如北陆道、东山道、东海道同时上洛。东山与东海联合作战剿灭难缠的甲斐武田氏余党。两个月做完寻常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任务,这可不是凭着拍脑袋的灵光就行的。

    这种有心算无心体现在战争的各个方面,趁着西军主力转移到美浓国对峙东军主力的时刻,作为偏师的上杉谦信率领五万军势一路势如破竹,四月下旬便攻陷加贺国最后一座堡垒,越前一向一揆众总大将下间赖照逃往越前国避难,加贺一向一揆众总大将七里赖周、超胜寺教芳等加贺僧徒众、坊官众集体自害,加贺一向宗全员玉碎无一幸免。

    其实不是不想幸免。实在是上杉谦信不想让他们幸免,从老到少从僧徒到坊官几千人口全部灭杀,随后上杉谦信对顽固的一向宗再次举起屠刀,这次屠杀他们依然是理直气壮,阻挡东军的皆为贼众,阻挡的是和尚那就叫贼和尚。

    在加贺国逗留数日继续挥师西进攻入越前国,埋藏在越前国中的暗子朝仓景镜立即谋反,这位统兵六千并担任抵御加贺一向宗和东军的大将,却是朝仓家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的志向就是整垮朝仓家灭杀所有的亲戚。为此他还特意改名为土桥景镜,并请求上杉谦信转奏给源义时。求得下一字拜领的机会,迫不及待的改名为土桥时镜,把朝仓家代代相传的通字都给抛弃了。

    大野众首领土桥时镜里切叛乱,就把整个越前国府中暴露在上杉谦信的眼里,好比一条无懈可击的猛虎突然暴露柔软的腹部,这时候只需要一把尖刀一个小孩子,用力一刺便可以杀死一头凶恶的猛兽,上杉谦信可不是小孩子,他手里也不是一把尖刀,而是进入越前国就迅速暴增到六万人的东军别动队,越前国转瞬之间大半落入上杉谦信的掌控。

    上杉谦信一边抓紧攻略越前国,一边清理下间赖照及其残党,这支越前一向一揆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支威名赫赫的强军,自从上杉谦信疾风烈火的攻入加贺国,一口气灭杀加贺越前一揆众的大量精锐,就基本丧失造血能力,随后又赶上三里浜事件,盛怒的朝仓义景带着大军攻打越前一揆众,使得越前坊官的势力大大衰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一乘谷城的零星抵抗并没有给上杉谦信带来任何麻烦,唯一可以称得上抵抗的力量还是敦贺郡司老迈的朝仓景纪,这位年近七旬又在晚年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武士,依然坚持的率领留守的五千敦贺众拼命抵抗上杉谦信,急忙派出次子朝仓景恒赶赴美浓国传信朝仓义景。

    这位在岐阜城过的正潇洒着,每天和西军的文人雅士聚在一起时不时舞文弄墨对酒当歌,即便对峙期间也不见丝毫紧张和忧愁,他的舒服日子到此刻也过到头,在得知最信任的大将朝仓景镜里切改苗字改通字以示与朝仓家恩断义绝的决心,自家老巢被这个带路党协助下送出去大半,朝仓义景当场就炸毛的嚷嚷着一通乱骂,便慌里慌张的带着朝仓军向自家老巢回赶。

    浅井长政一看情况不对,急忙带着自家的军势往回赶,上杉谦信有多厉害他是没见识过,可总是听说过这位北陆军神有多么恐怖的威名,朝仓景纪万一扛不住把敦贺郡也交出去,接下来那不是要一路杀到北近江把他的老巢也给收掉。

    武田义统比他更担心自家的安全,敦贺港一失就把若狭国的领地一并暴露出来,就他那个头和身板护住要害都困难,更别说家中还有粟屋、逸见这若狭双壁的存在,尽忠卖命想都别想,推后腿坑人一流能手,这两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若狭武田家。

    一色义道比他们更不济,早在中条时秀逃往舞鹤港也就是美浓对峙还没开始之时,一色义道就带着自家那点军势狼狈逃回丹后国守护老巢,丹后国满打满算也就四千军势,其中一大半还是放下锄头扛起竹枪的农民伯伯级别,这些农兵若论及种田的本事,不敢说一流水准也能混个二流。但是若比试战场杀敌的本领。恐怕连个庄稼把式都算不上。

    兵少将寡士气等于无。一色义道本人压根就没想要达成怎样野望的想法,被家门口舞鹤港的一万五千军势吓的不轻,守着足利家友情建造的居城不敢出门,心里想着战争太可怕人心变化太大,还是缩在安稳的家里最安全,所谓的北陆四国联军早就变成个笑话。

    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义统的不告而别,标志着西军体系的瓦解在不断加速,所谓的西日本联军早晚要沦为东海以西近畿联军。毛利家和三好家都不太乐意继续留下来,吵嚷着要回家守着各自的老巢,可是织田信长哪能放他们走,他们一走近畿的武士说不定也跟着走,那他岂不是变成光杆司令一个。

    西军再一次减员到十四万余众,士气也随之降低到新的低谷,织田信长希望用一场小规模胜利鼓舞士气,于是积极策划夺回长良川南岸控制权的计划,这个作战计划的核心简直可怜,只是想把东军从长良川南岸撵回木曾川南岸。更大奢望都不敢想,因为木曾川与长良川的下游已被东军的水军众掌握。小小的川并众连出去侦查都要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才敢行动。

    织田信长的计划还没付诸行动,暴风雨最密集的六月悄然过去,迎来七月雨水相对舒缓并出现大晴天的好时节,岐阜城收到来自畿内的一个坏消息,北条时政、柿崎景家合兵六万出伊贺攻入大和国,面对六万大军又有带路党伊贺忍者众的支援,筒井顺庆及其配下的大和国人众很明智的作出降服的决断。

    而后六万大军裹挟大和国人众合兵七万,一路疾风烈火的攻陷信贵山城、饭盛山城,兵锋直达河内国畠山昭高所在的高屋城,一直躲在纪伊的畠山高政顺势起兵,带着纪伊国人众及根来众一万两千余众兵临高屋城下,而此刻城内的守军只有可怜的五百人。

    因为那个扯淡的西军导致河内国空虚,游佐信教率领河内众八千余众在美浓国阵参,留守高屋城的谱代家老安见宗房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把家督畠山昭高捆缚起来送出高屋城,自以为负荆请罪可以得到原谅,却没想到斋藤朝信在纳降的时候抽出太刀剁了他的狗头。

    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军略奇差心思歹毒的家臣留着也是个祸害,源义时特意留他一条狗命,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给杀掉,畠山高政一脚把那狗头踢飞,骂骂咧咧的嫌弃这个混蛋又一次背叛自己,河内畠山家就没几个忠心安稳的武士。

    攻陷河内国之后,长尾义景率领一万军势辗转攻击和泉国,畠山高政则与筒井顺庆的两万余军势则对摄津国展开攻击,北条时政和斋藤朝信奉命北上攻击山城国,这一系列巨变前后不过六七天的功夫,如果不是六月底大雨滂沱使得河水暴涨又间接导致通信中断,织田信长一定不会狼狈到连情报也会延迟这么多。

    收到这消息就真的不能继续打下去的,甚至连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美浓国也守不住,无论是织田信长本人还是对于西军来说,京都都是绝对不能丢掉的地方,织田信长一夜没睡最终作出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美浓国全军向畿内撤退,为掩护撤退他还特意选择傍晚开始撤退,一夜的功夫十四万大军全部退入不破关难度不大。

    在织田信长率军撤退的同时,源义时也收到确切的撤退情报,经过利弊权衡还是放弃追杀的打算,西军的主力在岐阜城,东军的主力在小牧山城,西军向西撤入不破关非常方便,而东军追起来却很困难,需要依次越过长良川、揖斐川,有这两道河川的阻隔就让继续追击变的很不现实,强行追反而容易落入圈套遭受迎头痛击。

    取得全面优势的情况下,他决心先行把本阵转移到岐阜城,命令真田幸隆率领十万大军越过不破关对浅井家展开攻略,以期迫使织田信长转头营救浅井军露出破绽的机会,结果这织田信长确实够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夫浅井长政被击溃,小谷城笼城不到一天就被火炮攻破大手门,全族老小切腹自害也没派出一兵一卒救援,北部四国联军被他抛弃了。

    大丈夫行非常之事,一次次放弃盟友把他的最后一丝信望丧尽,退入京都防守的西军十四万余众连基本的士气也丧失殆尽,织田信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怯懦,当他因为各种原因后退第一步,后面的一步步后退就成为一种习惯,说明他打心底还是惧怕源义时,惧怕那条关东的巨龙。

    他的心虚葬送西军的那一点点优势,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是退守京都时,成功逼退北条时政与斋藤朝信所部,但这点功绩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手,去年织田信长上洛的时候可是自比源义时的强者,现在调转回头再看两人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好比萤火与皓月之别。(未完待续。。)

第594章 毛利对毛利

    永禄十二年七月下旬雨水渐止,这是盛夏最灿烂的时光,坐落在淀川干流汇合口的淀城,曾经作为囚禁末代管领细川氏纲的城池,此刻为西国大将毛利辉元镇守,西军不战而退给己方士气带来的负面影响还为消弭,东军如海潮般的喷涌而来,让京畿的人们意识到一个事实,镰仓武士又来了。

    镰仓武士,一个象征荣耀的名字,承久之乱将镰仓武士的威名散布到四极八荒,没有勇猛彪悍的镰仓武士震惊朝廷,便不会有各路御家人星散四方为一国地头,如岛津氏、大友氏、少弐氏、毛利氏等皆是源平镰仓时代作为源赖朝御家人下向西国成为一镇大名,对于他们来说镰仓武士这四个字具有令人着魔的神秘力量。

    而此刻,一支神秘的队伍来到淀城,为首的两位武士揭掉兜帽,其中一人露出髭须虎髯棱角分明的面孔,而另一位则是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和那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两位中年武士打开包裹取出一面旗帜,那是毛利家的家纹一文字三星。

    毛利武士浑身一颤,盯着这一行东国梳着东国样式发束的陌生武士,迟疑道:“你们是……”

    大胡子武士说道:“北条毛利氏,毛利左近将监高広。”

    另一位八字胡武士也跟着说道:“安田毛利氏,毛利越中守景元。”

    北条高広又指着身后的一位年轻人,说道:“这位是我高広的女婿,那波骏河守顕宗。这位是寒河江民部少辅兼広。还有其婿养子寒河江高基。这位武士来自出羽吉川氏一族也寒河江氏的庶流。”

    吉川元春盯着那名叫吉川高基的少年人仔细瞧了一会儿,苦笑道:“这是宗亲聚会吗?”

    “权当是宗亲聚会吧!”安田景元莞尔一笑道:“说起来福原贞俊殿的先祖也是出羽国长井氏一族,出羽国置赐郡米泽城,最初是长井斋阿殿修筑的,长井氏西国落延改称福原氏,至此联络便日渐稀少了。”

    众所周知毛利氏源自大江氏一族,而先祖就是大名鼎鼎的镰仓幕府初代政所别当大江広元,而大江氏诸流分脉则是起始于文治五年(1189年)的奥州征伐。源赖朝讨伐奥州得胜而归便论功行赏,把出羽国寒河江庄、长井庄赐给大江広元作为恩赏,这就是置赐郡到村山郡一整块广大的领地。

    随后大江広元的嫡子大江亲広得到一门惣领家的名份,传下去的嫡流就是寒河江氏,大江氏另一个有力一门众长井氏也是人才辈出,传闻《吾妻镜》的编纂者长井宗秀是镰仓幕府的引付众成员,这一族是在一门惣领家寒河江氏没落以后代替宗家成为新的嫡流。

    当然这都是一笔糊涂账,安芸毛利家自毛利元就时代崛起,长井氏的嫡传福原氏成为毛利家的家臣,反过来也没人再去计较大江氏的嫡流惣领家到底是寒河江氏。还是长井氏,只要一文字三星的旗印不变。血脉关系没变即可。

    “左近将监殿是北条毛利氏,而本家则是南条毛利氏,祖上同出一系本为亲缘,可惜多年失联……”吉川元春略带敷衍地语气暴露他的想法,安芸毛利又称作南条毛利,越后毛利则被称作北条毛利,这不算太隐秘的故実。

    镰仓初期三浦氏掀起叛乱,毛利季広支持三浦氏而兵败宝治合战,几个儿子如星散八方几百年不联络,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个穷亲戚,把自家山沟里的一群亲戚全部招来,还拿来一副一文字三星旗,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这群穷亲戚难道是来蹭好处的不成。

    北条高広眼珠子一转,旋即大笑道:“我北条毛利氏在越后混的不太好,比不得南条毛利在安芸发达,扫大内灭尼子好不威风,我高広自问也是个要面皮的武士,从未想过要沾诸位辛苦打拼来的光耀。”

    “呵呵……我等也没这意思。”小早川隆景赶忙遮掩过去,被人家不轻不重的讽刺一下,反倒显得自己气量有点小,只是无论怎么大度双方的隔阂仍在。

    三百年不来往的亲戚真的什么都不算,除去共同祖先和苗字、家纹旗,余下任何共同语言都没有,西国武士全部剃月带头的发髻,东国武士皆梳着一个冲天发髻,两者的差别非常大,西国口音和东国腔调也不兼容,两边交谈起来很不愉快。

    安田景元观察好一会儿,从毛利家诸将说话的语气神态,判断出毛利辉元这个少家督的地位很高,便说道:“陆奥守殿戎马一生武勋非凡,亲手创立安芸毛利氏的西国霸业,堪称当世之英杰之辈!为我等毛利氏一族所敬仰,然则天下大势已非昨日之时,安芸毛利氏走到一个关键的节点,应当作出最终的抉择,到底是顺势还是逆势,皆在典厩殿一意之间。”

    毛利辉元张口欲言,却被叔叔小早川隆景拦住,见他冲自己轻轻摇头便闭上嘴巴,小早川隆景笑着问道:“不知何谓顺势,何谓逆势?”

    “顺势者如涛涛江河奔流而下,顷刻可至千里之外不费半分力气,逆势者拥立划桨使力十分难取其一,稍有不慎舟毁人亡前功尽弃也!”安田景元缓缓说道:“当今的天下大势已非几十年前混沌不明的境况,右大将殿于镰仓举义兵讨逆,以源家栋梁号令天下,东国御家人从者如云,反观西军所奉之主乃杀兄弑母、废立天皇之辈,座下爪牙干出火烧比叡山这等丧尽天良的举动,此等乱贼必不可长久!”

    小早川隆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一笑道:“诸君原来是右大将派来的说客啊!辛苦诸君远道而来了,不如先用膳再……”

    北条高広哈哈大笑道:“典厩殿可知市井中的传闻,尽是说那镰仓武士来了。镰仓武士就是我等御家人。我大江一族就是御家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承久之乱以降,镰仓武士再临京都……镰仓武士,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毛利辉元悄悄攥紧拳头,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条高広,说道:“拿出诸位准备的条件吧!”

    吉川元春惊讶道:“少殿……”

    “典厩殿快人快语,甚好!甚好!”北条高広说道:“主上给予毛利家的选择是出云、石见两国安堵……”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毛利家纵横西国。剿灭大内氏、尼子氏,威服西国诸武家,岂是你一言一语轻易减封的!”吉川元春忍无可忍跳起来,在座的毛利武士一个个额上青筋直跳,显然是不能允许自己的霸主地位有失。

    “我道诸君此来会有一些惊喜,原来还是想拿我毛利家的领地开刀啊!”小早川隆景冷笑道:“恐怕要让诸君失望了,我毛利家的领地一分都不能少,想减封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田景元呵呵一笑:“小早川殿不要把话说的太早,安芸毛利家的领地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有下克上。没有阴谋诡计又岂会有安芸毛利家今日的繁华鼎盛,可是诸君就没想过。这天下终究是源家的天下,毛利家纵有一时得势,又怎能与我源家栋梁相提并论,蛇吞象虽好,可也要有一副好胃口,格局不足还要强吃西国,吃下一半消化不良再吐出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花言巧语罢了。”小早川隆景打定主意就是不听岂奈我何。

    毛利辉元的表情也变的很不开心,毛利家占据大内家的龙兴之地周防长门,又消灭尼子家夺得石见、出云两国,备后备中两国也基本收入囊中,浦上宗景在备前国苟延残喘不成气候,再向西就可以把触角伸到因幡伯耆等国,论块头不如织田信长,可是在西国这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强者了。

    原以为这些个毛利家的穷亲戚,大老远从东国跑过来无非是叙旧蹭点好处之类的事情,不想这些人还带着源义时的密令并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只留下安芸、石见两国,势力衰减起的只剩下三分之一,这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安芸毛利的诸君似乎不太高兴啊!”北条高広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愣神片刻忽然说道:“主上还交代一句,如果安芸毛利家认为不合适,转封大国保证三十万石安堵也是可以的,看来这一条多半也是不能接受的吧?”

    “哼!左近将监殿知道就好。”福原贞俊不满道:“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一些,免得坏了同族的情分。”

    北条高広咧嘴一笑:“但是我高広还是要说,主上另有一道令旨,如若安芸毛利家不意相从,届时刀兵相见战败屠戮之苦必不可免,安芸毛利家所领改易之厄亦不可免,安芸、石见两国原领则封给我等四支作为奖赏,我等还要提前感谢安芸毛利家的慷慨大方,多谢了!”

    毛利家谱代众被唬的一跳,惊恐地问道:“左近将监殿,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田景元说道:“诸君一定已经明白了吧!安芸毛利家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接受两国安堵状,其二战败改易所领没收,两国所领为我北条毛利、安田毛利、寒河江、那波四家获得,这就是主上的要求。”

    “混蛋!”吉川元春大怒道:“你们这么霸道是何道理,凭什么非要听你们东军的话!”

    北条高広大笑三声,目光森然地说道:“凭什么?凭着主上是源家栋梁,凭着主上是源二位右大将,凭着半个日本的支配,一千万石的石高,还有我东军二十余万虎贲之士,你毛利家敢不从呼?”

    说翻脸就翻脸,吓的毛利辉元不知所措道:“你们……”

    那波顕宗笑吟吟地说道:“实话告诉诸君,主上的意志不可相违,西军若不从即改易,敢反抗即灭族!灭掉你安芸毛利一族不可惜,大江毛利氏还有我北条毛利、安田毛利,即便毛利一族阖家坏灭,还有大江一族可递补。岂不知当今天下的有识之士抢破头做我源家御家人。你安芸毛利家不愿意却有人愿意!

    诸君以为源家栋梁的号令如儿戏呼?如果诸君这么认为可就错了!源平时代后期。源二位右大将赖朝公灭上総広常一族,灭源义经一族,灭源行家一族,灭藤原秀乡之裔足利忠纲一族从不手软,等持院殿扫灭新田一族,楠木一族毫不手软,彼时如此,今朝亦可如此!”

    这下毛利家的脸色为之一变。毛利辉元此刻才明白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来谈判的,而是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告诉他们,悬崖勒马犹未为晚,若是不信邪非得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自己去试试个中滋味,源赖朝、足利尊氏做过的事情,源义时不介意再做一次,一厢情愿的以为源家栋梁很好对付,就如那好欺负的足利将军家似的可就大错特错了。

    毛利辉元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着,在场的每一个武士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主将。在朝廷他是従五位下右马头,在毛利家中他是家督继承人。在外行军打仗则是毛利军两万将士的总大将,他的一言一行具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一点是吉川元春与小早川隆景拍马难及的。

    沉默许久,这位年轻的少家督才说道:“还是容我等再考虑考虑吧……”

    “那么我等就先告辞了。”北条高広起身告退,刚走几步又赚回来说道:“忘记提醒一句,安芸石见所领只有种植得来的粮食蔬菜收入,海上捕鱼须得依照法令行事,城下町纳税归国主所有,只不过矿山却不算在内,东国的所有矿山都是源家的,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会有任何例外,希望安芸毛利家的诸君不要想太多……就这样,告辞了!”

    ……

    八月初八,雨后初晴的日子里,阳光普照大地,近畿地方进入秋收的时节,从越前到纪伊到处都可以看到弯腰劳作的农民忙着收粮食,然而今年的情况又比往年有所不同,以前这个时候总有成群结队的武士下到田里跟着收粮食,盘点收益征收年贡,可今年这些人全都无影无踪,因为镰仓武士来了。

    时隔三百五十年,镰仓武士再次来到京畿心腹地带,二十几万大军从南到北如横在京畿的一道黑色围墙,堵的织田信长胸口发闷,堵的足利义昭忧愤欲狂,东军的主力已经触摸到山城国的边缘地带,新得的坂本危如累卵,京畿之内人心惶惶,公卿们也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织田信长最近的总是睡不好,一个个漫漫长夜里翻来覆去无法安睡,一天两餐被减到一天一餐,眼看着日渐消瘦精神萎靡不振,源义时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如鲠在喉般的感觉让他难受的死去活来。

    忧烦前方战事节节战败已经让他十分痛苦,更糟糕的是每天还要被足利义昭叫过去做一次情感垃圾桶,忍着心头的厌恶聆听人称“癫狂将军”和“恶公方”的家伙大吐口水,抱怨这埋怨那迁怒谁家做的不好,总之全是别人的错,全是世界的错,他自己是没错的。

    从二条御所出来又被请到二条晴良的御所里,参加茶会歌会继续聆听一帮公卿们的絮叨,学习各种询问和说话技巧,比如同一个问题用二十八种方式问出来之类的新姿势还有很多种类,不但要费神应答,还要陪着喝茶做歌,脑袋都有点不够用了。

    他很生气也很愤怒,副将军従三位参议之类的头衔看起来很美妙,真的让他置身其中简直比杀死他还痛苦,于是幕府和朝廷里相招的会议全部被他拒绝掉,他才不管清议对他的评价,只要耳朵边清静就好。

    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一觉醒来看见喜爱的小姓堀秀政走进来为他梳洗,便随后问道:“朝仓金吾殿的军势到哪了?”

    “昨日傍晚朝仓金吾殿离开比叡山,并于昨夜转移到将军山城内驻扎。”唇红齿白相貌俊俏的堀秀政深得他的喜爱,众道之爱是织田信长众多爱好里最引以为豪的部分,比起爱女人他还是更喜欢男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男孩,比如眼前才十六岁的堀秀政,再比如过去的旧爱前田犬千代。

    织田信长苦笑一声:“坂本果然是要被舍弃吗?真是一次失败的决断啊!”

    上杉谦信势如破竹不可抵挡,朝仓义景率军撤回越前国也难讨到好处,反而把最后一点有生力量葬送的七七八八,朝仓家有力谱代前波景继、山崎吉家、鱼住景固先后率军里切,使得朝仓军本阵陷入动摇,这三人皆是沼田光兼的女婿,早在十年前就被老岳父给说动暗通关东将军府。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作为盟友的若狭武田军突然骚动,武藤舜秀伙同沼田丰长、粟屋胜久、逸见昌经以及众多若狭国人众掀起叛乱,突然反袭武田义统的本阵,导致若狭武田军彻底瘫痪崩溃,武田义统及其弟武田信方死于乱军之中,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化打乱朝仓军的阵线,导致手忙脚乱的朝仓义景作出一个让他悔恨终身的决断,临阵撤退。(未完待续。。)

第595章 大义在东军

    朝仓军突然撤退,导致若狭武田军还在抵抗的残部放下武器,并把引以为豪的敦贺郡拱手让出,更迫使金崎城主朝仓景恒,联合谱代家老三段崎纪存,裹挟敦贺郡司朝仓景纪突然里切投靠上杉谦信,朝仓景恒这么做并非早有预谋,只是迫不得已的自保行为。

    作为敦贺郡司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朝仓景纪在朝仓家中早已失势,这场敦贺郡的争夺战始终是敦贺众冲在最前面,朝仓义景撤退的时候丢下口谕让他断后,天可怜见,敦贺众拼杀的还剩下三千余众,而且各个负伤疲惫不堪,让他断后简直是告诉他立刻去死。

    他的兄长朝仓景垙为争一口气稀里糊涂的死掉,已经让敦贺朝仓家上下十分痛恨宗家,这次为了保护家乡故土与上杉军奋战多日早已耗尽力气,如今还要为这个可恶的朝仓义景送死,朝仓景恒只要一想就觉得脑袋要爆掉,一股冲天恨意充塞胸怀,他选择背叛也就不奇怪了。

    趁机背叛的朝仓国人众还有很多,前波景当被他弟弟前波景定拉过来一起里切,年寄众、三国湊奉行桜井元忠,颇有武名的印牧能信以及青木景康、小林吉隆,著名的大叛徒富田长繁,丹生郡佐佐牟志神社別当佐佐布掟俊,以及勇猛的真柄直隆、真柄直澄全部背叛。

    朝仓军的撤退没能起到拯救朝仓义景的目的,反而被上杉谦信率领大军紧紧咬住尾巴穷追猛打,从敦贺郡一路败退到伊香郡依然扎不住根脚,迫使朝仓义景丢下族叔朝仓景隆与他的嫡子朝仓景健的两千军势断后。不敢朝已经沦陷的浅井郡逃跑。就带着八千余残部急急忙忙率军朝高岛郡撤退。

    在上杉谦信眼里。朝仓景隆那点军势还不够一勺烩的,更何况己方兵精粮足士气高昂,敌方久战疲累士气低落兵丁惶恐无助,这一阵只给朝仓义景争取不到两个时辰的喘息功夫就被击溃,朝仓景隆、朝仓景健父子战死,随同战死的兵丁超过一千人,只余下九百多名残部降服。

    得知前线军势大溃的朝仓义景缩在清水山城不敢出来,每天听着东军主力一场场胜利。上杉谦信横扫越前、攻陷若狭,中条时秀攻入丹后国手刃一色义道,丹后一色氏阖族覆灭,在北方一阵狂乱的战争结束之时,上杉谦信的北陆军团已经有七万人之多。

    中条时秀的一万五千人,若狭武田氏、越前朝仓氏的遗臣阵参者众多,即使经过汰选几次仍然七万精锐,而东军的总兵力也在此刻超过二十八万人,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这二十余万人里过半是能征善战的东国武士。即使仆从军占据其中的超过半数也够吓人的。

    有的时候人多也是一种本事,别管这到底是不是滥竽充数。起码可以唬住绝大部分人,当年承久之乱以及建武年间足利尊氏从九州起兵,皆是拉起二十余万大军,民间传说足利尊氏可是足有五十万大军,各种夸大其词的描述把足利军塑造成神佛加身也显示整个天下对强军的看法。

    人多势众必然本领大,胳膊粗拳头硬必定有道理,不是强者为尊更胜似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不外如是,民间对失败者的歌颂多少存着那么点阴私念头,这无法改变强权即真理,这个亘古不变的法则。

    更何况源义时是源家栋梁,従二位右大将,这可是白旗大明神源赖朝的官位,源家第一位打出来的征夷大将军,名望已经完全凌驾于“恶公方”足利义昭之上,单纯看兵力配比也能知道西军这堆乱糟糟的大头兵是不行的。

    起码现在只有八千余众的朝仓义景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所以在上杉谦信南下的时刻,他就毫不犹豫的抛弃清水山城逃往坂本避难,可是很快他又发现坂本也不太安全,就派人联系织田信长寻个救济自身的章程。

    恰好织田信长留在大津围困宇佐山城的军势已经不尴不尬的留在那很久,便趁着东军合并的当口,命令朝仓义景跟着一起撤退到京都附近驻守,于是才有这朝仓义景撤入将军山城放弃坂本这一说,其实朝仓义景早就不在坂本附近出没的,一直缩在比叡山附近准备看风头不妙就缩回京都。

    大河内国纲坚守宇佐山城近四个月,三千军势打的还升八百余人,硬是顶着一口气不松扛下来,当然这也跟织田信长早早的率领西军主力赶赴美浓国对峙东军有很大关系,留守大津的西军对攻城死磕的兴趣不大,最初还会派点攻城部队敷衍一下,到后来干脆连兵都懒得派过去,就站在山下吆喝一会儿放几声铁炮便撤回来。

    直到织田信长率军撤回来的时候,这一股西军再也没心思攻城立功,只想着守住大津别被夜袭就好,源义时擅长夜袭的名声传扬天下,每一个不信邪的武家都成为其刀下亡魂,容不得这些武士三心二意敷衍了事,这路西军每天胆战心惊的反倒比宇佐山城里的残兵守将更害怕。

    反过来大河内国纲就轻松的多,从六月到八月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四面八方都是西军却连一场战斗都没有,轻轻松松的熬过本该必死无疑的笼城战,如果西军再坚持几天,说不定就能让宇佐山城里最后一点残部死伤殆尽,这八百多人里伤残者过半数,连最初的一半的战力都没有。

    如今西军已经锐减到十四万军势,且士气低落战意低下,面对来势汹汹的二十八万东军,单这兵力就相差整整一倍,更不用到底该怎么取胜,织田信长苦恼的揉着额头,暗暗想道:“我的志向难道真的要结束了吗?不……我还要夺取琉球,还要征服七海统治这浩瀚的世界,弗洛伊斯说这叫世界。我就要统治这个世界。这是我的毕生志向!

    那个愚昧守旧妄谈传统秩序的源义时。永远也不明白我信长的野望!他早已不是我所信赖的知己,而是一个顽固守旧落后时代的蠢材!当年我信长立誓三十年一统天下,现在我的誓言已经成功一半了,只要击败源义时那个蠢材,我的野望就一定能成功!”

    ……

    织田信长的野望或许永远不可能实现了,源义时没有给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中条时秀所部攻入滋贺郡,宣布坂本城再次回到东军的手中。紧接着马不停蹄的猛攻中尾城,迫使守将筱原长房弃城而逃,京都的以东的防御屏障被破去一半,京都危在旦夕。

    西军的反击方向放在山城国胜龙寺城一带,作为扼守淀川西岸监视进出京都的重要拠点,吸引东军多达五万大军的攻击,西军大将长宗我部元亲亲自设计圈套,抓住东军急进的机会放大军跨过淀川,并趁机发动半渡而击险些把河滩上困守的上万东军打崩溃。

    好在河对岸发现情况不对,祭出半蛇炮这个大杀器。轰的长宗我部元亲所部站不稳脚跟,反被北条纲成一波突击讨取吉良亲贞在内的多员大将。这一波打完也彻底暴露东军的动作,胜龙寺城的西军大举出击,迫使北条纲成率军撤退。

    一场失败双方都在反思着吸取教训,西军大将不敢再放东军动手,于是就借助淀川上内河水军的优势封锁淀川,希望籍此机会压制东军的行动,这一招起到非常不错的效果,一条淀川连接宇治川、木津川和桂川,这几条河流拿不住就不存在控制畿内这一说。

    水路被封是要命的短板,这就好比一支精锐军团不敢轻易过河,害怕一过河后路就被截断,背后就会遭到敌方突袭,藏在暗处的敌人总是最难对付的,当年源义时也是借助这几条河流屡次阻挡三好家,让三好家就是吃了这个大亏,这会儿山水轮流转又该他头疼了。

    无奈之下,源义时治好下令调拨外海水军前来驰援,双方的外海水军在大阪湾上激斗数日,到最后还是东军凭借盖伦大帆船的强劲火力,把西军的淡路水军、河野水军打的溃不成军,只可惜东军的外海水军鲜有小船,进入内河支援的力量有限,对抗数百艘内河战船很难取胜,内河水军众知道外海被东军控制也坚决不出来,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法奈何谁。

    这个僵持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源义时很快就找到破解的办法,命令东军的先锋大将本庄繁长,率部两万余众攻陷京都城东部的伏见山城,这座城堡曾是源义时多次出阵京都的主阵地,拿下这座山城可以俯瞰整个京都,将城内的所有动向一览无遗,这触发织田信长最后一道警戒线,大战就此拉开。

    第二日天还没亮,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织田信长便唱着他的《敦盛》出发,一如十几年前桶狭间里的情景,带着自家本阵五千军势从本能寺出阵,接着分部在京都的各路大将聚集起来,当离开京都的时候已经聚集四万余众,接着京都之外的船冈山城、小泉城、胜龙寺城各部军势也同时出阵,一条长长的巨龙横贯而出。

    军议的分兵策略颇具战国时代的独有特色,十四万大军分成数阵各自为战,毛利辉元两万余众向东北移动,作为北翼与伏见与山上的本庄繁长对峙,三好义继率领两万余众向木津川北岸移动,作为南翼与北条时政对峙,织田信长率领六万军势作为本阵,跨过宇治川在久御山布阵,余者各路国人众散布在宇治川东岸的广袤平原上。

    明智光秀眺望着远处那连绵不绝黑色军势,从南到北横贯宇治川与木津川两边,站在原地四处眺望仿佛延伸到天边,依然可以看到那黑色的兵丁和白色的旗帜,不禁感叹道:“二十八万大军,比等持院所率大军还要多!看这煞气冲霄遮天蔽日的气势,让见闻者生出惊心动魄之感,想必当年后醍醐天皇也是见到此情此景才心生绝望的吧!”

    “嘘!噤声!没看到公方殿下和主公的脸色不太好看吗?”顺着佐佐成政指引的方向,才看到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的脸色很难看,两位从没想过二十八万大军摆开阵势那得有多可怕。自觉十四万人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力量。比这多一倍就更难想象。

    这时候东军那边忽然响起一阵军太鼓。西军众将紧张的差点下令射箭,还好他们及时想起东军距离有效射程还远的很,静静的等待一会儿看见东军缓缓的向前进发,织田信长也立即下令西军还以颜色,你走一步我也走一步,关键时刻气势不能送了半分。

    待双方距离有三箭的距离同时停下来,只见一名魁梧雄健的武士骑着一匹身姿挺拔格外高壮的骏马,身着金银两色璀璨生辉的大铠缓缓走出东军本阵。在他的身后飘舞着四面白旗,分别是八幡太郎源义家、南无八幡大菩萨、足利上総三郎义时以及源氏笹竜胆旗印,每一面大旗高数丈,通体洁白明亮让人见之难忘。

    西军武士惊呼道:“那是御白旗!那人是源二位右大将殿!”

    在西军惊叹声中,源义时独自一人策马走出本阵,缓缓走到战场的中间驻马停步,傲慢的摇头四顾长开双手作出一个拥抱的动作,接着大呼一声:“京都!我源义时回来了!”

    “放箭!快放箭啊!”足利义昭快被他气疯了,歇斯底里的咆哮着,面部狰狞恐怖仿佛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许是西军的将士看到他的恐怖表情,急忙下令弓箭足轻立即射击。一排排箭雨落在距离源义时脚下很远的草地上,即使运气最好的一支箭距离他也有几米远。

    源义时不屑的一笑,举起双手突然合十,在人们以为他在礼佛的时候,突然分开又合十竟然鼓起掌来,东军的武士跟着发出一阵哄笑声,跟随着主将的动作鼓掌,这次织田信长也有些受不住,怒吼道:“铁炮队上!射击!一定要杀死他!”

    铁炮足轻缓慢的填装火药、铅弹、试火绳、瞄准、射击,本来这一套流程就需要四五十秒,现在一紧张竟用掉一分钟才完成,好在终于完成这一轮射击,乒乒乓乓的传来铁炮激发的爆响,待硝烟散尽才发现源义时依然镇定的站在原地不动,旧式火绳铁炮的最大射程还不到弓箭的一半,他站的位置连弓箭都射不到,放铁炮纯粹是在寻求自我安慰。

    源义时冷笑一声,缓缓抽出源家重宝髭切,高声说道:“昔有将军足利义辉,漂泊于江州寄身坂本,为兴幕府报父仇,起兵入洛驱逐三好,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塑幕府中兴之势,却为其弟足利义昭伙同恶党三好氏所坏,足利义昭其人歹毒无比,杀兄弑母以图自立将军,而后又伙同凶徒织田信长废立天皇,把持朝政火烧比叡山,霸占畿内为祸京都,其害之烈数倍于楠木正成,是为朝敌佛敌武家共敌也!”

    “你……你这个混蛋!你血口喷人!你你……”足利义昭面色涨红,指着站在远处长篇大论的源义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西军士卒们多数是乡下务农的农兵,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幕府的恩仇内幕,乍一听到自己效忠的将军竟是这种人,哪还愿意为他卖命送死,若不是各路大将即使弹压,说不定这场合战就要到此为止。

    “我等武家,以脊梁支撑家业以双手开拓荒原,劈荆斩棘脚踏实地,历尽千险代代传承方有今日今时之尊崇,我等靠的是双手的打拼和奋斗,更依靠着忠孝仁义之千古大义立命也!不知忠则弑君,不知孝则灭亲,不知仁则好杀,不知义则为乱!”

    源义时突然单手戟指足利家纹旗和织田家纹旗下的西军本阵,大喝道:“而此足利义昭,弑君灭亲好杀为乱,古往今来少有触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织田信长火烧佛教圣山比叡山延历寺,残害佛子、烧毁伽蓝、推倒佛塔、破坏佛像,犯下五逆重罪!被斥为第六天魔王之人,此等恶贼,诸君可从之呼?”

    一遍遍声音在苍茫的大地上回荡着,西军众将踯躅呆立不知所错,放任配下士卒骚动越发的剧烈,织田信长脸色铁青默然不语,他发现足利义昭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军心败坏已成定局。他有些后悔刚才是不是应该全军突击。哪怕仓促应战被打的大败亏输,也绝不能让他说出这么伤西军士气的宣言。

    可此时此刻再想这些都已经晚了,只见源义时举起髭切,大喝道:“源家列祖在上,我源义时为讨伐恶贼扫荡妖邪,愿举源氏白旗杀出镰仓重回京都,凡阻我路者杀无赦,凡与我为敌者杀无赦!神佛庇佑先祖祝福。此乃天意!大义在东军!”

    “大义在东军!大义在东军!”东军齐声呐喊如津波涌动海啸扑来,又好似猛兽怒吼声震百里,仿佛浪潮席卷天崩地裂,震的西军士气为之一挫,再不复出阵时鼓舞起振奋的精神和昂扬的斗志。

    源义时轻蔑的一笑,视若十四万人的西军如若无物,摇头晃脑着打马而回,迎接他的是东军二十万将士的欢呼,所谓兵为将胆、将为兵魂,东军二十八万余众声威浩大如山如岳。烽火联营数十里早已不惧任何人,总大将敢于当着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发出檄文。把己方的大义伸张出来,喊出一句“大义在东军”的口号,使得东军的士气无限向爆棚增长。

    在群臣崇敬的目光中,源义时缓缓走回本阵,对他的嫡子打个手势,足利义泰用稚嫩的声音大喊道:“三军擂鼓,准备出阵!”

    数十面巨大的军太鼓被车架缓缓推到阵前,隆隆的鼓声像上了发条的闹钟,催促着武士们整队列阵等待出阵,待一遍鼓结束就听见源义时大喝道:“斋藤下野守听令!以你为先阵大将,统兵两万以为前驱!凿穿西军本阵!予你白旗!”

    斋藤朝信恭敬的接过象征荣耀的白旗,激动地说道:“哈!我朝信必不负使命!”

    “泷川庆次郎,岛左近听令!命你二人各率一万军势跟随斋藤下野守,务必保证击破西军左右援军!”

    “是!”两人兴奋的涨红脸,握住拳头重重敲击铠甲,接过白旗急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随着将令一道道传达,数十面白旗随着各备大将四散分开,不过半个时辰各备陆续开拔,几万名武士带着身后的足轻向西军发起冲锋,二十余万大军犹如脱缰野马极速奔驰,冲在最前面的是铁炮队,他们举起燧发铁炮发起第一轮攻击。

    “上竹束挡住!”织田信长一声令下,数以千计的竹束横在阵前形成一道屏藩,把所有铁炮带来的威胁挡在其外,这是织田军针对铁炮战术越发成熟的今天,研究出一套针对铁炮轰击行之有效的战法,扎成竹排横在阵前的竹束,既可以当作挡箭板还可以掩护西军的前进步伐。

    斋藤朝信率领万余骑兵远远的看见西军抬出竹束为墙,立刻改变战术像左右两边迂回,泷川时益与岛时胜随之变向把战场的正中间让出一片空地,西军的各备大将见势不妙,连忙下令本部兵马向两翼倾斜,两翼被攻破本阵也难保存,他们也知道这么左右拉扯是中了东军的圈套,可是西军早已没有选择。

    在双方本阵拉扯迂回的时刻,两翼大将已经先行碰撞在一起,北条时政所部两万余众与三好义继所部两万余众激斗,北条纲成、氏繁父子二人通力合作轻松击退三好军先阵的阻击,抓住三好军配合不当的小缝隙拉扯出几个备队的空间,追着其中一支备队穷追猛打,成功的讨取敌方备队大将筱原自遁。

    长宗我部元亲对上小山秀纲、结城晴朝所部,双方的兵力与实力相差仿佛,短时间里也分不出胜负,到是浦上宗景与赤松义佑的联军攻势顺利,一度压着最上义光与伊达辉宗抬不起头,还好芦名盛氏与岩城常隆率军救援,又把局势给拧回来。

    西军大将游佐信教、朝仓义景、波多野秀治、蒲生贤秀、池田胜正率军突入战场,并与赶来武田信繁、佐竹义重、长野业盛、那须资胤、宇都宫広纲接战,从木津川到宇治川这一段下场的平原上到处是战火连绵的景象。

    眼看战况紧急,赤松家谱代家老小寺政职非常着急,招来他的谱代重臣黑田孝高(此时名小寺孝隆)商议策略,素来足智多谋的黑田孝高思考一会儿,忽然说道:“臣下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可搜罗驮马耕牛若干,以爆竹油布等引火之物灌注苇叶绑缚与牛尾之上,点燃爆竹即可作为一支突袭的奇兵,只要敌方防御不当定然会被狂暴的牛马冲垮阵势,我军亦可转败为胜。”

    小寺政职大喜道:“好!此谋甚好!不知这叫什么计谋?”

    “此计曰火牛阵。”黑田孝高微微一笑眺望远方,摆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势。

    就在四面激战的当口,北翼的毛利辉元与本庄繁长却像过家家似的,双方大将摆开车马在阵前对峙,双方好像都有顾虑似的皆不愿意率先发起进攻,本庄繁长得到上谕不得率先开战,见毛利家没有动静干脆翻身下马解开衣甲坐在阵幕里休憩。

    毛利辉元不出意外的作出按兵不动的决断,只是他的心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在他对面只有两万防备松懈的东军将士,只要他忍不住率军突袭有七八分的把握夺取大胜,或许这一场大胜就可以扭转西军的劣势,可是他不敢拿家国命运去赌,更何况他本人也不看好西军能取胜。

    坐在本阵中耐心的等待着阵前的情报,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正午时分,负责打探消息的心腹桂元盛匆匆赶回来,躬身道:“前方战报,赤松义佑摆出火牛阵突袭失败,狂怒的火牛四处乱冲将赤松家本阵搅的支离破碎,东军大将鬼庭良直讨取小寺政职,氏家守栋讨取赤松政秀,赤松义佑、别所安治兵败被俘,浦上军陷入动摇。”

    毛利辉元皱眉问道:“火牛阵?这是什么东西?”

    小早川隆景回想一会儿,说道:“据说是明国古代的一种古战法,大约一千七百年前的战国时代,有一位齐国大将田单为抵御入侵者,便在牛角上缚上兵刃,尾上缚苇灌油,以火点燃驱策突袭,并派出五千猛士跟随火牛身后掩杀,此阵出其不意的大败敌军,成功的杀死敌方总大将取得完胜,据说还因此连克七十余城。”

    “既然这火牛阵如此神奇……”吉川元春疑惑地说道:“那又怎么会失败呢?”

    小早川隆景困惑地摇摇头:“大概是传说不可信吧!否则《武经七书》一定会大书特书的。”(未完待续。。)

    ps:  火牛阵在近代国内的内战里曾经用过,其效果非常之坑,有兴趣的可以搜索一下。

第596章 西军崩溃

    本该出奇制胜的火牛阵,却引来一场出乎意料的溃败,赤松义佑、别所安治被俘,赤松政秀被杀带来赤松军总崩溃,连锁反应波及浦上军又迫使浦上宗景溃退,西军的阵形出现一个小小的破绽,恰恰就是这小小的破绽给予东军宝贵的时机。

    坐镇中军的织田信长也发现自己的情况很不妙,可是此时本阵的情形也不太好,柴田胜家所部还在北翼节节抵抗泷川时益,泷川一益则在南翼扛着岛时胜的狂攻,前阵的大将是森可成率领的八千精锐足轻,却依然招架不住斋藤朝信的进攻,还是佐久间信盛与水野信元各率四千军势驰援才把占据稳住。

    织田信长手中可以投入战场的预备队只余下一万五千人,身边的大将只有池田恒兴、丹羽长秀、羽柴秀吉和明智光秀这四人,另一位谱代家老林秀贞则因为织田信长不喜而弃置不用,其他武将诸如佐佐成政、河尻秀隆、塙直政、前田利家等人虽有些许威名,却不可为一阵大将御使之。

    随着太阳一点点偏西,织田信长心中的忧虑在不段加重,阵前激斗的士卒们逐渐疲累,朝食一餐虽然管饱,可奋战半日早已是腹中空空,顶着烈日战斗更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整个西军又渴又饿又累又乏,这种痛苦积累到临界点就是崩溃的开始。

    他可以确信东军的前阵应该也是这样,统一制式的黑色衣甲确实威风凛凛,可这种颜色通常不能在夏天穿着也是尝试。不懂太阳光的原理并不影响人们对黑色容易吸光的认识。同等条件下身着五彩斑斓甲具的西军应该更占优势。

    织田信长冷冷的注视着战场。暗自盘算道:“可是东军人多啊!他们可以轮番上阵,可以吃饭喝水,可以包扎伤员,可以躲在树荫下休息,而我们不行!想杀死东军一人,西军需要付出两倍甚至三倍的代价,兵力的劣势迟早会越拉越大,这场战争必定会失败的!”

    或许世人认为织田信长是个疯狂的狂妄的武士。但是他的卓越谋略和准确的判断以及军政两道出类拔萃的才能,都是羡煞旁人的惊人天赋,更重要的是时运在他,几次赌博都取得胜利,无论多么艰难的战事总能最终翻盘,这也是织田家谱代众最信服的一点。

    短暂的思考过后,织田信长立即下令:“秃鼠、勝三郎,着你二人率领一万军势援助柴田胜家,务必要击退泷川时益打开局面,一旦泷川时益率部后撤。立即联络毛利典厩殿寻求支援,伏见山那边的战事非常理解。本家派出的几路使者都没有回来,我需要你们派人去看看到底打到什么程度了。”

    “臣下必不辱使命!”羽柴秀吉与池田恒兴躬身退下,明智光秀悄悄扫过丹羽长秀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转头看向村井贞胜忙碌的统计损失,干脆也低下头装作不知道。

    织田信长眺望着战场,在心里念叨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毛利家一定要挺住啊!”

    就在此时,前阵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不久有使番赶来兴冲冲地说道:“斋藤朝信率军撤退了!东军退了!”

    “什么?斋藤朝信退了?”织田信长急问道:“泷川时益、岛时胜退了没有?”

    使番不解地摇摇头,表示没听到相关信息传来,再看织田信长的表情急变,大叫道:“东军要使诈!传令下去切勿追击,整理队形切入中了圈套!”

    织田军本阵的应变不可谓不快,才片刻功夫阵形重整恢复严阵以待的架势,不管东军耍多少花招也不用管他,自己不要傻着冲过去上当就好,可是这次东军并没有耍诈,斋藤朝信确实撤下来,只不过他撤退不是轮换新的大将,而是换上一件大杀器,火炮。

    加藤教明指挥着炮手装填火药炮弹,待三十门火炮准备就绪,便抽出太刀大喝道:“火炮准备!放射!”

    雷鸣般的炮火喷射而出,紧接着滚滚硝烟随之飘起,火药爆发产生的巨大推理将那枚实心铁球极速抛出,携带着巨大的动能穿越宽阔的战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没入织田军的先阵,一枚极速飞行的炮弹当场击穿一名武士的脑袋,在他的脑袋爆开的一瞬间又极速穿过他身后武士的身体,并将后者的身体击碎。

    直到这枚炮弹砸入地面掀起巨大的冲击力,又掀起飞溅的砂石四散激射,每一枚石子就像铁炮的枪弹,携带者巨大的力量击中织田军士卒的身体,当场造成二十余人死亡,并直接导致数十人受伤,如此三十枚炮弹如数命中织田军前阵,造成的伤亡人数超过一千人,给织田军刚鼓舞起来的士气以迎头痛击。

    火炮造成的杀伤力到在其次,主要的还是三十门半蛇炮瞬间轰出的巨响,便是相隔遥远的京都城内也听的一清二楚,雷鸣巨响深深震撼西军武士,就有许多足轻吓的踉跄摔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根本顾不得上阵杀敌,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嘴里念叨着神佛庇佑之类的祷词。

    西军士卒在动摇,在场的十余万将士里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大阪湾的海上争霸战根本无从知晓,唯一拥有火炮的大友军早早的撤回本土,大友家那两门国崩还是葡萄牙商人为获得通商权,忍痛送出武装商船上的三磅鹰炮,比起东军阵前摆开的九磅半蛇炮,那声威和杀伤力可差的远了。

    织田信长也被这一通炮火给打懵了,眼睁睁看着几十具尸体被炮弹的冲击波掀飞落地,这震撼力绝对比听弗洛伊斯说一百个寓言故事更夸张,早在多年前他就听说过南蛮有一种神奇的火器,可以发出神灵才能发出的声音,可以惩戒远在天边的罪人,而今天他终于见到这种火器的真面目。

    死死的盯着东军阵内拜访的黑黝黝物什,织田信长紧握拳头,怒声道:“国崩!一定是大友家曾经说过的国崩!一炮炸响敌国崩碎的国崩!南蛮人千金不易的珍贵火器,竟被他一次拿出三十门!不……还不止三十门,或许有五十门也不一定,淡路水军的残部曾提到东军有南蛮大帆船和国崩,他竟然有这么多秘密火器,真是用心良苦啊!”

    没过一会儿,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捧着御教书走过来,说道:“着织田参议殿继续指挥,西军诸将士不可相违侯……”

    “等等!”织田信长挥手打断那使者的宣言,不耐烦地说道:“就说公方殿下到底去哪了?”

    使者紧张地说道:“公方殿下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二条御所了。”

    “哼!果然还是先跑了吗?随他去吧!”织田信长挥手斥退那使者,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全军听令!目标东军本阵发起总攻击,务必要破坏东军阵前的火炮!只要破坏东军的火器,就还有取胜的机会!相信我信长绝对不会有错的!”

    织田信长还在勉力坚持着,可惜他却不知道西军的士气随着火炮的出现已经跌入谷底,诸军大将也早已被东军吓破胆,当第二轮火炮发出雷霆般咆哮,继续肆虐织田军先阵的那一刻,各军大将几乎同一时刻作出转身撤退的动作。

    看似僵持的局势只是一种假象,东军起码还有十万精锐没有投入战场,或许他们是在等待火炮集火的那一刻拿出全部的实力,一鼓作气把他们这群久战疲兵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理干净,再回头看自己的坚持和牺牲已然毫无意义,与其毫无意义的死在这片土地上,到不如有多远跑多远谋那一线生机,有家回的直奔家乡走,没家回的就往京都钻。

    毛利辉元比他们的反应还要快一些,当火炮轰响的那一刻,他就深切的明白东军必胜无疑,当即宣布易帜改投东军旗下,并与随之赶来的本庄繁长两万余众,以及埋伏在山科盆地里的北条高広、黑川清実、安田景元所部一万余众汇合,组成五万大军直扑淀城,企图趁着西军尚未撤退的空档封死他们向京都撤退的通道。

    战斗在僵持到下午申时正刻,进入西军总崩溃的时段,各军大将拉着自家的军势没命的往西逃跑,早一步抢到渡船,晚一步就只能抢友军的渡船,实在挤不上去就沿着淀川向西南逃窜,总之跑的越快越好,根本不管淀川南岸的河内国、和泉国以及堺町早已被东军掌握。

    或许是总崩溃来的太突然,前一刻还阵型严整的拼杀顿时崩散的乱七八糟,一瞬间两川之间的战场上就变成兵荒马乱的景象,只看见黑甲骑士撵着西军士卒四处逃窜,有些骁勇的东军武士取出套马索,就像套马似的圈住逃跑的大将,一路拖拽着四处奔行。

    哭喊声哀号声不绝于耳,原本势均力敌的战争变成单方面的屠杀,在数百骑母衣众的四面簇拥下,织田信长缓缓的离开这片伤心地,在离开之前他铁青着脸恨恨的望了一眼战场,望见远处那金甲武士在白甲骑兵的护送下徜徉在乱流中缓缓走来。

    “吉良三郎,你这个奸诈卑鄙的小人!这份仇恨和耻辱,我信长会永远记住的!”(未完待续。。)

第597章 信长归天

    毛利辉元的拦截还是来晚一步,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携带八千余众逃入京都,匪首脱逃使得战事的收尾显得不太完美,不过拦截军还是拦住几条大鱼,织田军的主力大将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羽柴秀吉、泷川一益、池田恒兴等人皆没有来及逃走,在大军围困下值得束手降伏。

    织田军先阵大将森可成很不幸的战死,随他一起战死的还有稻叶一铁、氏家卜全、安藤守就,以及中川秀政、津田盛月兄弟二人,此外西军战死的大将还有波多野秀治、游佐信教、池田胜正,无家可归的朝仓义景不出意外的兵败被杀。

    三好义继仗着靠近木津川的优势,带着万余残部拼命的向淀川靠拢,凭着淡路水军参与的内河水军众接应,还就真的让他给逃脱出去,不过逃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断后的人选被三好家一门众一致投给松永久秀与松永久通父子。

    这父子俩被织田信长派来作为与力,时常在三好义继面前拿捏腔调,若不是畏惧织田信长财雄势大兵精粮足,他早就把这可恶的两父子给清理掉,这次逃跑很显然不需要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跟随,于是这父子俩就带着本部的三千残部留在木津川“断后”,他们俩所要面对的是来势汹汹的本庄秀纲,这对父子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来得及提出自己的降服代价。

    三好义继短暂的逃脱并不会给他想要的逃出生天,淀川出海口早就被东军掌握在手里,摄津国原本也已经被东军控制着。即便此刻东军离开摄津放松掌控力。可当地的国人领主又怎么会听从这群败兵的指挥。果然刚逃入摄津国没几天,就被摄津国人设计擒下扭送到阵前。

    二十余万大军围困京都,吓的京都城内的町民携家带口的往城外避难,织田信长只得带着八千军势封锁大内里及左京,为的是防止京都的天皇与公卿们转投城外的东军帐下,他的这一做法激起朝廷上下的激烈反对,只可惜他们的反对和风评已经影响不到织田信长了。

    当天傍晚,东军从京都七口攻入城内。织田信长下令丹羽长秀、明智光秀各率三千军势抵挡,而织田信长本人则带着两千本阵离开本能寺,进入二条御所挟持足利义昭做负隅顽抗,看着丹羽长秀与明智光秀在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离去,织田信长能够暂时放下信众的忧虑,回到二条御所里进餐。

    这是二条御所很普通的一顿晚餐,一碗白米,一叠腌萝卜,一条鱼,还有一碗味噌汤。厨师们还别出心裁的准备杨梅数粒作为佐餐食物,织田信长叫嚷道:“有宴岂能无酒。余知道御所里准备了清酒!拿出来吧!”

    织田信长有滋有味的喝着酒品着菜,足利义昭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直到宴会临近结束的时候,才问道:“织田宰相殿!我们还有翻盘的希望吗?”

    “公方殿下以为呢?我信长今天可是饱食一顿,明日若死去也无憾了!”织田信长没有再看足利义昭绝望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大步的走出房间。

    当天入夜时分,二条御所里灯火通明,御所外隐约可以听到痛苦的呻吟和铁炮的声响,织田信长在御所里拿着手鼓跳起著名的《敦盛》,浓姬亲自为他弹奏三味线助兴,一群妾侍子女嘤嘤的哭泣着。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织田信长被哭烦了,呵斥道:“哭哭啼啼有何用处!既然此身注定赴黄泉,那就坦然一些勇敢的面对吧!”

    一场奏乐持续二更方歇,织田信长还特意沐浴更衣,搂着多年没有临幸的夫人浓姬安稳的睡下,这一觉无梦一解多日来寝食难安的苦症,只可惜睡到半夜三更时分,御所内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把他给吵醒了。

    织田信长悚然一惊,立刻坐起来喝问道:“东军攻进来了吗?这可是两千军势把守的二条御所,东军到底是怎么攻进来的,又左何在?”

    “主公,不好了!是桔梗旗印,明智日向守率领东军杀入御所里来了!”

    织田信长大惊失色:“原来是光秀吗?竟会在这个时候带领东军杀入二条御所……”

    得知明智光秀率军反叛,织田信长立刻披上衣衫手持弓矢杀出房间,此刻漆黑的御所里四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烈火的照耀下音乐可以看到木瓜纹旗与桔梗纹旗纠缠在一起,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白旗飞速赶来,那是东军的主力。

    织田信长亲率小姓众死战,所过之处大呼道:“请诸君奋战到底!为了武士尊严也绝不能后退!”

    前田利家闻声大惊,急忙呼喊道:“主公快走!”

    “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喷射出的铁炮击中前田利家的后背,这位勇猛的织田军大将便中枪倒地,周围武士救之不及只得咬牙切齿的冲向明智军,他们是如此的痛恨明智光秀,没有他的变节和恶毒行为,织田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眼下的局势显然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织田信长穿着白色单衣手持弓箭迎敌,他的箭术水平相当可观,即便是黑夜里光线不足,相隔三十步开外依然十中七八,身边的小姓背着两壶箭矢供他使用,才一会儿功夫就被他把一壶箭矢用光,倒在他箭下的武士已经超过十余人。

    待第二壶箭矢还剩下两三根羽箭之时,强韧的弓弦终究吃不住蛮力而崩断,而此刻东军的武士依然闯入御所中心区域,附近的织田军死伤殆尽,小姓们持刀冲过去阻挡,三两下就被东军的武士杀的一干二净,为首那白甲大将杀气腾腾威风凛凛,让见者无不为之侧目赞叹。

    织田信长大笑道:“好本事!来着何人!我信长不斩无名之将!”

    “越后武士柿崎义家是也!”

    织田信长闻言一愣旋即大笑一声。随手取出一杆去鞘的十文字枪。持枪跃下回廊与柿崎义家厮杀起来。左右的武士还欲赶来驰援却被一声呵斥止住,转身一看四面白旗涌入城内,只见一名身着金甲的高大武士缓缓走进来。

    “参见主上!”明智光秀连忙见礼,明智军诸将士也随之跪伏于地。

    “诸君免礼!”源义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的战斗,只见织田信长与柿崎义家恶斗七八合竟然不落下风,只可惜他的枪法路数被年轻的柿崎义家一旦适应便不复神奇之处,十合一过峰回路转变成织田信长节节败退,每一枪格挡都是险象环生。

    战到十五合。柿崎义家突然发力,手中的泽泻大枪陡然加速三分,转眼间刺中织田信长的腹部,剧痛使他丢下手中的十文字枪,捂着受伤的小腹缓缓向房间里退却,此刻房间里浓姬惊慌的走出来扶住受伤的夫君,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望着源义时,她虽然没见过阿犬和阿市的夫君,可是那面足利上総三郎义时的旗帜还是认识的。

    源义时摇头说道:“传令下去,女眷可以走。兄弟子嗣不可以走,家臣小姓更不能走!”

    “浓姬你带着德姬、冬姬她们离开吧!为夫要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织田信长轻轻推开夫人。盯着源义时说道:“吉良三郎,没想到我们时隔二十年再一次见面,你早已不是庄内川旁那个小男孩了……”

    “你也不是当年那个离经叛道的少年武士了。”源义时一挥手着几名女忍者架着斋藤归蝶,牵着屋内的几个孩子离开,缓缓走到廊下俯瞰着脸色苍白的织田信长,说道:“人的一生总是在改变着,昔日颠沛流离的我成为源家栋梁,而昔日尾张的少年武士却要身死于此!”

    织田信长捂着小腹,怒哼道:“这次是你赢了!带着这帮愚昧守旧的武士赢了!但是你一定是错的!你不会征服七海,你只想建立那腐朽的幕府,只想完善你的旧秩序,你这么做不会有将来,你是错的!”

    源义时摇头一笑:“我是不是错的,自有神佛来判断,自有后人作书评说,身为时代的见证者,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

    “你一定是错的!”织田信长抬起手看见满手的鲜血,又看看腹部伤口上那一大块殷红的血渍,愤怒道:“你这么顽固到底为的什么?为了将军的名份,为了先祖的荣誉,还有什么?日夜沉浸在过去的荣耀里无法自拔,这是对你所拥有的惊世才能的亵渎!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开创未来?这世界这么大,足有七个海洋,你我平分天下有什么不好?哪怕给你四个海洋也可以!”

    “哈哈哈……你还是这么的大言不惭!”源义时淡淡地说道:“称霸七海!你真的以为可以做到吗?称霸七海需要得天独厚的条件,强大的实力和好运气!这么复杂的条件是我所不具备的,当然你也更不具备!”

    织田信长冷笑一声:“不试一次怎么知道不行!只有没有梦想的人,才会从一开始就否定一个伟大的目标!”

    “你就是不行!你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你连我都打不过,因为你马上要死了!”源义时高傲地昂起头如俯视众生的王者,轻倚着回廊的围栏说道:“死人没有资格谈伟大的目标,失败者同样没有资格谈这一切,你连日本一隅之地的人心尚且抓不住,又谈何抓去天下之心?你终将失败!那是神佛注定的必然失败!”

    此时此刻,御所里的四周烈火熊熊燃烧,喊杀声哭号声突然消失不见,只有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偶尔还会有房屋被烧塌轰然倒下的巨响,织田信长渐渐的面无血色,他的小腹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毙命于此。

    “答应我,保住我的孩子奇妙丸,快点答应我!”织田信长歇斯底里的嚎叫道:“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立刻就去死!”

    源义时沉默片刻,又听到他哀求道:“吉良三郎!这是织田三郎对你的最后请求!求你绕过我的孩子奇妙丸,他可是你的女婿啊!”

    “好吧!我会放过奇妙丸的……”源义时缓缓走到织田信长的身旁。看着倒在回廊上激烈喘息的男子。轻声说道:“明天我会为他主持元服礼。你希望他元服后叫什么名字?”

    “织田……信……忠!”织田信长艰难的抬起头,拼命的深吸一口气说道:“谢……谢!”

    织田信长死了,就在二条御所的回廊下结束自己的一生,没有留下辞世歌也没有作出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在临死前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为自己的孩子奇妙丸争取一条求生之路,他的人生或许是失败的,但是在临死那一刻他是成功的。作为一个君主他很失败,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成功了。

    除去已死的従三位参议织田信长,二条御所里另一位公卿级的武士就显得没有必死的胆魄,从二条御所被攻击到织田信长身死的一段不短的时间里,足利义昭便一直躲在自己的御所里不出来,像一只埋首在沙丘里的鸵鸟,连拿起武器为尊严一战的勇气也没有。

    当足利义昭被几个武士架着走出御所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设在御所空地上的阵幕,源义时身着金甲坐于幕间。左右两列戎装武士按刀肃立,御所里燃烧的火焰与阵幕四周的篝火交相辉映照亮漆黑的夜空。这位堂堂幕府大将军就像个罪囚被按在此间。

    源义时淡淡的瞥过披头散发萎顿于地的男子,轻轻摇头说道:“足利义昭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余觉得一乘院觉庆更适合你的身份,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狼狈样子,根本看不到我足利家武士的半分尊严!文不成武不就却没有自知之明,偏偏喜欢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尤爱大言欺世、自欺欺人……”

    足利义昭惊恐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东国宿将,那迥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静静坐在中间,安静的姿态却让他有种置身于山岳之前的错觉,刀削斧凿的面孔毫无表情地望着他,尤其是那森冷如刀的目光深深的刻在心头。

    盯着那张酷似足利义辉的面孔,嘲讽道:“啧啧,看看你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一乘院潜修近三十载,方出佛门便妄造杀孽,杀兄弑母篡位自立,你这种人敢称足利,简直是对这个苗字的侮辱,更是对足利氏代代栋梁的亵渎!你有何颜面去天国见你的父亲万松院,你的母亲庆寿院,还有你的哥哥光源院?噢!对了,你没有资格去天国,黄泉幽深行路难,害怕否?”

    “你……你不能杀我!”足利义昭惊恐地说道:“我是幕府的征夷大将军,我是朝廷任命的従二位内大臣,按照法度我是高位公卿,你源义时不是自诩尊重秩序与法度吗?那你就必须尊重幕府和朝廷的任命!你不能杀我!”

    在源义时的面前,足利义昭也不敢自称“余”,不断的强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以期自保,他这一招的确点中东军的要害,自古以来高位公卿鲜有被杀一说,失败者被抓到的结果大约只有两种,要么被幽闭,要么被流放。

    明正典刑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比如奈良时代藤原南家著名的权臣藤原仲麻吕之乱,便是以谋反重罪被斩首,只不过奈良时代太古早,权倾一时的藤原家依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经历平安时代摄关制度的确立,再经过镰仓室町两朝幕府执政,高位公卿不可妄杀已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源义时显然不会为足利义昭而打破这个规矩,否则当初也不会轻易的流放足利藤政,不是每个人都像赤松满佑和足利义昭这么丧心病狂,虽然个人私德与天下黎民百姓没有多少关系,但是考虑到民间的风评,胜利者总要保持一些宽容心。

    足利义昭突然不怎么紧张了,看着源义时沉默不语的样子,冷笑一声挣脱两个束缚他的武士,正欲发言就听见源义时缓缓说道:“你说的很对,余不会杀掉你,毕竟你也当过几天将军,毕竟你的苗字是足利……只是余想告诉你一道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效仿你这种杀兄弑母篡位的方法,余是个品格高尚。举止文明的武士。不会更不屑学习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你还不……”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杀兄弑母,背主弑君者当为万世唾骂!余决定废黜你的苗字,继续用你的法名觉庆自称吧!你将幽闭于此地,余会在这二条御所的废墟上建立一座神社,名字就叫二条神社,供奉死在二条御所里的光源院与庆寿院,还有二条御所里慷慨赴死的那些幕臣们。而你就做神社的别当,为枉死祈福吧!”

    源义时一挥手将如丧考妣的足利义昭拉走,想当初他也曾废掉源义时的苗字,到如今他也来一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足利义昭的苗字废黜,将他打回僧籍做二条神社的别当,每天只能在愧疚和懊悔中为自己死去的兄长和母亲祈福,还要面对神社里来来往往的武士、町民的唾骂,会有武士专门保护他的安全,监视他的行止。禁止他结婚生子,直至他老死为止。

    随着二条御所的之战的结束。西军崩坏覆灭已成定局,两位总大将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以一囚一死收场,余者四散奔逃早已不足为虑,几路侦骑在忍军的指引下飞奔出京,向畿内各领国的隐秘角落扑去,清剿搜拿西军的残兵败将。

    就在西军崩灭,松永久秀、松永久通兵败被杀,首级挂在四条河原之后不久,东军水军众众攻陷淡路岛擒杀安宅信康、安宅清康兄弟,顺势西进宇多津港攻入四国,源义时的命令是三好一族不论嫡庶所有男丁擒拿至京都问罪。

    随着西军崩溃让四国的国人众损失惨重,面对东军声势浩大的庞大阵容,阿波讚岐的果然呢种忙不迭的把三好家的亲族捆缚起来扭送到东军阵前,三好长治、十河存保便被家臣送了过来,龟缩在四国的三好一族很快被押解到京都。

    八月二十八日,秋风飒飒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开刀问斩的好时节,六条河原上里里外外围着数万民众,无数双眼睛仔细盯着法场上跪着瑟瑟发抖的人群,这些人便是来自阿波的三好氏一族,三好一族亲族子嗣一门谱代共计一千三百余口全部被押到法场上,为首的正是三好义继和三好三人众。

    真田义幸咳嗽一声,高声朗读道:“阿波三好氏本出自小笠原氏后裔,配属阿波细川氏被官多年,食君之禄本该忠君之事为主尽忠,未料想三好氏常有虎狼之心,妄兴刀兵围御所杀将军灭幕府,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度附西军逆贼而败为义兵所擒于京师六条河原夷灭三族,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京都的民众一阵哗然,多少年来没有见过夷灭三族的重罪,有人低声说道:“据说朝廷下达纶旨,指三好一族为朝敌了。”

    “依我看呐!这就是杀将军的报应,当年赤松家杀恶御所也被灭族,何况光源院殿还是位心慈良善的好将军,前些年畿内的年景不好,不少农民就是靠光源院免税役活下来的,这么好的将军被恶贼给杀了,领来一位恶公方险些坏了京都的千年基业。”

    “是啊!还好右大将殿回来了。”源义时在京都的名声相当好,这是他多年如一日苦心经营的,即便时隔二十年不是白干的,从市井町民的风评里鲜有对他不利的言辞。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尔等身犯谋逆重罪,余也不会对尔等的女眷动手,你们可以安心的去了。”源义时一挥手,数十名刀斧手举起太刀将一颗颗脑袋砍下,三好一族上到八旬老叟下到三尺蒙童皆遭屠戮,场面血腥却无人怜悯。

    弑君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不论三好家是否有杀将军的动机,只要他付诸行动并造成将军的死亡就可以判定为弑君,足利义辉在京都经营十余年深得人心,三好家则京都却是名声狼藉,源义时在京都的名声也非常好,而且这次上洛打着的旗号之一就有为足利义辉报仇。

    所以他履行承诺斩杀三好一族,于情于理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京都的町民只需权衡一下就知道该支持谁,他可以允许三好一族的女眷存活任意嫁娶已是最大的宽恕,没人会责怪他杀性太强做法太理解。

    京都被东军完全掌控,东军的各路兵马却没有在京都带着扰民,而是被源义时分排出去继续攻略西国,八月三十日,源义时任命上杉谦信为总大将,并委任嫡长子足利义泰作为副将,真田幸隆为军奉行,武田信繁、北条时政为两翼大将,统兵十八万,大小舟船一千五百艘,分别向山阴、山阳、四国,九州发起攻略。

    说是攻略,到不如说是扫荡,丹后、丹波、播磨、摄津、和泉等近畿诸国的西军武士死的死残的残,只要大军一到缉拿西军残党就一干二净,上杉谦信率领八万主力走播磨进入备前,走投无路的浦上宗景只有躲在城里做困兽之斗。

    浦上宗景到是想投降,无奈源义时不接受西军赴逆者的输诚,西军的几路大将死的囚的囚,余下的残党总阿姨是丧家之犬,留之无益不如缉拿归案押送到京都判决,作为浦上宗景配下有力国人众的宇喜多直家便看到这一点,假援助浦上宗景之名将其擒住扭送到东军阵前。

    备前国崩溃,备中国最大势力三村元亲又先一步讨死在宇治川合战里,上杉谦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扫荡两国,一路狂飙猛进杀入备后国毛利家的领地,山阳一路只用七八日的功夫,就数万大军彻底打穿,到底是西国霸主的盛产地,西国武士的骨头比东国武士软的多,东军一到望风而降者比比皆是。

    武田信繁在山阴的进攻也是顺风顺水,但马守护山名祐丰被捕捉,这位西军的酱油众见势不妙早早的脚底抹油,这次也难逃被擒拿扭送京都的命运,但马一破因幡国也危在旦夕,因幡守护山名丰国被有力国人众武田高信反叛,笼城死战失败被杀。

    这位武田高信是若狭武田氏的族裔,看见宗家的宗家武田信繁热切的很,攀亲戚叙故旧好不容易混进东军序列,顿时把因幡国的土鳖国人众给镇住,间接的影响临近伯耆国的动向,伯耆国人众南条宗胜、小鸭元清、山田重直见势不妙商量一下赶忙降服,这样一来除去稍有点碍事的尼子复**,山阴也被一口气横扫而过。

    北条时政不太高兴,自己跟进的稍微慢一点就连口汤都没喝到,当得知尼子复**在出云国负隅顽抗的时候,就松永武田信繁一起合力绞杀尼子军,正当武田信繁有些意动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不对,尼子氏久、尼子胜久、尼子通久三兄弟开城降服。

    原来是尼子家大将山中鹿之介幸盛秘密前往京都,带着家督尼子家再兴的效忠血书向右大将降服,尼子胜久等三兄弟愿以死换取右大将的宽恕,并恳请右大将着毛利家释放安芸円明寺内幽闭的尼子义久重兴尼子家,只要宗家的家督能重新复归,即便他们兄弟切腹自杀也没有遗憾了。(未完待续。。)

    ps:  尼子义久一直被幽闭着,直到1610年才故去,山中鹿之介一次次再兴尼子家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举起尼子义久的旗号,说不定就把宗家满门给害死了。

第598章 改易与立中宫

    或许是织田信长临死前的恳求起到作用,源义时放弃处决织田家男丁的意图,即便织田信长的另外两个儿子茶筅丸、三七丸也没有处决,在奇妙丸元服礼的当天下午,两个孩子被送到大和国兴福寺内做小沙弥,今生都将在寺院僧众的看管下渡过。

    对于织田信忠,源义时还是存着几分怜惜之意,这小孩子比他的嫡子足利义泰年长一岁,到如今也才虚岁十三而已,考虑到织田信长与自己多年亲交渊源甚深,这位尾张弄潮儿人死如灯灭也谈不上深仇大恨,更不需要忌惮他的儿子惹出祸端,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女婿。

    早些年织田信长就提出联姻的希望,最初是希望与足利家的嫡女缔结姻亲关系,可是源义时的嫡女一个个金贵的很,根本轮不到他家的嫡子迎娶,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阿犬的长女足利幸姬嫁给他的表兄奇妙丸做正室夫人,也算一种亲上加亲的手段。

    织田信长的葬礼草草举行,明智光秀早就内通关东将军府,又在那夜带兵杀入二条御所,所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刚刚归顺也不敢来,丹羽长秀、池田恒兴被幽闭也不敢来,泷川一益被他的従兄泷川益重保举免除幽闭之苦,自然也不敢来,所以葬礼上门可罗雀,只有一帮织田家的遗老遗少来掬一把心酸泪。

    浓姬作为遗孀带着刚元服的织田信忠答谢亲友,这时突然数百骑身披重甲的龙骧骑士闯入会场,身穿黑色朝服的源义时走入场中。着实把织田家的老人们吓的不轻。源义时无视这些人的表情。走到灵前上一炷香,后退几步双手合十为死者祈祷。

    斋藤归蝶忙拉着织田信忠向源义时跪谢:“妾身惶恐,未想到右大将殿亲来……”

    源义时笑着说道:“斋藤夫人免礼,余和信长相交一场也是缘分,虽然阵营所限敌我两分,但是余还是非常佩服他的才华和能力,他只是走上一条不该走的道路,余并不恨他。所以在他临行前送一程,想来也是一个友人应尽之责吧!”

    斋藤归蝶十分感动,织田家如今的处境就差那么点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源义时可以这么大大方方的对织田信长作出中肯评价,这并不是作秀而是对织田家的一种保护,右大将金口玉言对织田家将来的存身有着极大的帮助。

    源义时笑着点点头,转而对畏怯的织田信忠,说道:“勘九郎,知道你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吗?”

    “因为……”织田信忠紧张地回答道:“谋反。”

    源义时严肃地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他是因为自己的心太大了。虽然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武士,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了。大到超乎每一个人的想象,大到连余也要和他对立,天下人都要与他对立,所以他死了!记住一点,不要恨你的父亲,他只是比这个时代多前进一步。

    当然也不要恨余,即使余不杀他,早晚也会有人要杀掉他,逾越时代的人必将被抹杀,如果你真的要恨就恨这个乱世时代吧!如果是太平年景,就不会有这一场场人间祸事,不会有无数家庭妻离子散,不会让你的父亲死于非命了。”

    织田信忠懵懂地点点头,少年人无法理解这么复杂的言语,只是默默的把他记在心里,他的潜意识里觉得他的岳父是位顶天立地的杰出武士,他的父亲也是以为富有智慧且又非常开明的武士,或许错的真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时代。

    这场多达四十二万军势参战的宇治川之战,最终以东军完胜西军坏灭收尾,东军乘胜追击扫荡西国、四国,在九月中旬时兵锋已经越过长门国登陆九州,正打成一锅粥的九州各路国人悚然一惊,忙不迭的向东军臣服。

    大友家的使者仗着地利的优势以为自己来的最快,可当他们来到筑前国才发现岛津岁久早就坐在东军阵营里冲他们嬉笑,早在年初上皇下达纶旨的时候,岛津家就已经着手准备内通东军的计划,反西军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岛津家觉得东军必胜,其次源义时的亲笔信到岛津义久的案头,质问他到底还是不是镰仓御家人。

    这一番言辞嵌入岛津义久的心田,御家人是岛津家最值得夸耀的故事,当年九州二十万大军扶老携幼追随足利尊氏,所为的无非是御家人对源家栋梁的天然服从,只不过后来冒出个今川了俊在九州搅风搅雨,险些把九州国人与幕府的关系搞僵,而这次源家栋梁是源义时,那是个信誉非常好的武士。

    早在年初的时候同样的书信也寄给大友家,只不过受洗名弗朗西斯科的大友义镇压根不在乎,镰仓御家人对他来说实在太久远,他连亲爹都敢杀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先祖,结果就造成来到筑前输诚的时候脚步慢了一些,随后赶来的龙造寺氏、相良氏、伊东氏等武家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岛津家先一步得手。

    九州平定的捷报传来,恰好赶上四国平定的消息,直至十一月大军凯旋而归,押解着各地的西军武士返回京都,源义时下达改易令对近畿、西国、四国武家大规模改易,三好、池田、松永、波多野、赤松、浦上、山名、长宗我部、河野、等大名及配下谱代家臣领地全部改易。

    关于西国毛利家的转封,源义时又听取御连判众的意见,认为安芸、石见两国遮蔽阴阳两道与国不利,所以决定调整为出云、石见两国三十万石,宇喜多家获得备前半国十万石领地,尼子家转封备前两郡五万石,因幡武田氏获得伯耆国三万石,备中三村氏获得美作无万石。其他各小号国人获得安堵或转封不一而足。

    大友义镇、龙造寺隆信、相良义阳、伊东义佑等九州武士对源义时的号令多有怠慢。虽然及时退出西军却无投效之意。因此归属西军之罪不可免,责令减封并转封亦必不可少,其中龙造寺隆信转封备后半国,相良义阳转封美作国五万石,伊东义佑转封伯耆国五万石,这个减封措施是非常严苛的。

    大友义镇转封土佐一国,并告诉他别看土佐一国表高只有不到十万,其实开发新田只需三代人经营便可以提高到三十万石以上。好生劝慰他不要灰心丧气,大友义镇哪会信源义时的鬼话连篇,就算那土佐国真的有那么神奇又能如何?

    他可是拥有九州探题,丰前、丰后、筑前、筑后、肥前、肥后六国守护的大大名,坐拥精兵六万俯瞰北九州辽阔的大地,可谓是战将入云猛士如雨,又怎么会让源义时一句话轻飘飘的减封到那犄角旮旯的穷地方,这个土佐国的表高才九万石,还不够塞牙缝的。

    大友义镇很恼火,觉得这个右大将简直胡闹。当即就在京都联合龙造寺隆信、相良义阳,伊东义佑商量返回九州发动一揆。结果当晚的阴谋被忍军探知,服部正清带着长尾义景率领的检违非使闯进来,恰好抓住他们在他们写下誓书的空档,可谓是人赃俱获。

    源义时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当即就把参与谋逆的九州武士全族俘虏,阖家老幼一起流放到奥州开山挖矿,并处以领地罚没改易的处罚,大友、龙造寺、相良、伊东这四氏的旧臣择优录入东军体系内,如立花道雪、高桥绍运、锅岛直茂等人被直接登为御家人,如甲斐宗运这样强硬派则被一同流放到奥州。

    接着就是转封己方的大将,在这个时候却遇到一个难题,是不是应该以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开幕,回归大内里的正亲町上皇也在敦促源义时开幕,可朝廷却遇到一个很大的麻烦,当今天皇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拥立的傀儡,按道理应该废黜流放这个伪皇,比如平清盛曾经拥立的安德天皇就属于这种伪皇,一旦平氏政权崩溃就导致安德天皇跟着平家霸业一起跳入大海自杀,

    现在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一囚一死,按照规矩这位伪皇起码要废黜流放处置,可流放这位天皇又要带来一个麻烦,正亲町上皇就只有当今天皇一个嫡子,流放他就必须从伏见宫亲王家扶持一个亲王做天皇,这是正亲町天皇以及朝廷公卿们所不能允许的。

    源义时要开幕就必须解决这个麻烦,从夏天打完宇治川之战一直磨蹭到入冬,他就一直呆在京都想办法处理这个巨大的麻烦,理智告诉他应该趁机扶立伏见宫亲王家的孩子做继承人,正亲町上皇恰好有几个犹子就是伏见宫亲王家的嫡子。

    可若考虑到朝廷与幕府的关系,他又应该作出这么明显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跋扈的北条家,还有同样嚣张的足利尊氏,这样或许会为给幕府与朝廷造成一定的隐患,还会给自己的子孙开一个很不好的头,让他的子孙以为欺负朝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当将军不懂得尊重朝廷的权威,就是蔑视武家法度践踏制度的开始,自己制定的法度朝令夕改肆意践踏,就没有资格让人心服更没办法取信于世人,恶的花朵在跋扈中悄然绽放,一如德川幕府两百多年里对朝廷的前倨后恭,最终覆灭一样。

    就在他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处理棘手的麻烦,长尾虎姬带着夫人和孩子们来到京都,跟随一起到来的还有他的嫂子近卫贤子以及源义时的两个养女足利辉姬、足利淳姬,当他看到足利辉姬变成越发出落的大姑娘,心里顿时灵光一闪。

    “禁中之变里,劝修寺晴丰伙同二条晴良充当佞臣的角色,虽现在已被幽禁于家中不得出户,但他的妹妹藤原晴子却安然无恙,参与谋逆的罪臣之妹不应该继续做女御……”

    脑袋的念头一冒出来就无法遏制,源义时不禁抚掌大笑道:“即便让藤原晴子继续做女御也无关紧要,其所生的孩子也将变为庶出而失去成为天皇的资格,所以余决定恭请天皇早立中宫!辉姬生于弘治元年(1555年),年龄比天皇略小三岁,正是一对佳偶,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

第599章 将军宣下

    这位年轻的天皇只是被匆匆拥立,并没有迎娶一位正式的中宫,唯一地位较高的女御就是劝修寺晴子,到目前只为天皇生下一位内亲王,只要没诞下第一皇子就没关系,她在朝廷的影响力只能说微乎其微。

    源义时也没打算动劝修寺晴子的地位,女御也就相当于贵妃到淑妃之间的某个级别,根据天皇的宠幸与否地位和获得的待遇有不同的程度的升降,进入幕府时代有很多天皇因为财政拮据选择放弃立中宫,到战国时代这问题就更加明显。

    因为缺钱,所以天皇践作登基的加冕仪式,要四处找乡下土豪大名化缘花费整整十年才得以举行,因为缺钱导致御崩的天皇棺椁停放在外,直到凑够钱举行入皇陵的仪式才让故去先人入土为安,这就有点类似东周的周天子的情形。

    所以当今这位天皇草草登基,压根没想过要立中宫的意图,以为朝廷还会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一位女御诞下皇子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却未曾想源义时抓住这个机会,恭请天皇立中宫迎娶已故的従一位右大臣源朝臣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二位右近卫大将义时的养女为中宫皇后。

    这一下就堵住天皇的所有退路,他知道自己所宠爱的劝修寺晴子只有被打入冷宫,这个冷宫并非让她出宫进尼姑庵隐棲,而是天皇与她的所有子嗣都将失去皇位继承权,他的父亲正亲町上皇很期待这场披露宴,满朝文武也很期待这场披露宴。

    他知道这个结果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不用被流放已是惊喜。女御劝修寺晴子也没有被问罪更可谓宽宏大量。源义时是把架在朝廷头顶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举起来然后轻轻放下,表明幕府无意钳制朝廷,压迫天皇甚至参与废立的打算。

    当然这么宽宏大量也不是白给的,给足朝廷面子当然也要有相应的回报,这个回报之一就是迎娶足利辉姬为中宫,按照朝廷的规矩嫁入天皇家要改称源辉子,源义时再一次达成一件前两代幕府将军想做却没有做成的大事。把武家的女儿嫁给天皇做中宫,幕府将军的血脉融入天皇家是多少代将军的夙愿,只有通过亲缘血脉的影响才能真正掌控朝廷,而他终于做到了。

    举行披露宴将足利义辉的嫡女,源义时的养女嫁给天皇做中宫,意味着源义时要与年轻的天皇讲和,过去的就让他随风消逝去罢,朝廷和幕府要一起往前看,不要再纠结到底哪一方更具权威性,这让朝廷上下对源义时的非常感激。包括正亲町上皇,也包括当今天皇。

    接下来就是朝廷的回馈。恰逢入冬是朝廷一年里的大朝会期决定官职升降调序,源义时获得天皇任命正式开幕,辞去右马寮御监,昇叙正二位内大臣、右近卫大将如元、正亲町院别当,征夷大将军宣下、源氏长者宣下、淳和奖学两院别当。

    正亲町院别当是正亲町上皇的院政所别当,纯粹的荣誉职以示正亲町上皇对他的亲近与厚爱,淳和奖学两院别当是源氏长者配下的两个院所在京都城内的领地食邑,在平安时代这两个院所的食邑绝对是眼馋的肥缺,只不过到幕府将军手里则纯粹成为锦上添花的装饰品。

    开幕的仪式要拖后几个月举行,就像天皇迎娶中宫皇后的披露宴也不是两三个月准备就能举行的事,只不过这并不影响源义时的征夷大将军宣下,从即日起他就是足利幕府新一代征夷大将军,从此成为无可争议的武家栋梁、源家栋梁。

    源义时对朝廷表述自己的态度,幕府御所设置在江户城不变,镇守关东守护日本的东部心腹地带非常重要,抛开大获全胜的二十八万东军将士不谈,早一些的镰仓幕府的承久之乱,更早一些的平将门、平忠常之乱都是关东掀起的,不守东国则天下必乱。

    只不过怎么守终归有个说法,源义时的态度是未来的幕府将军坐镇江户,遥领陆奥镇守府将军、九州太宰権帅镇守四方,隐退的将军返回京都出任太政官荣誉值,维护京畿的安宁稳定大局不变,为此他会在转封上做进一步调整。

    除去源义时升官以外,近卫前久携家眷返回京都,他回来的那么晚的原因是足利胜姬又为近卫前久生下一个儿子,在年初近卫前久来到江户之前,足利胜姬就已经怀孕,仲夏季节诞下近卫家的第四个嫡子,到十月初身体修养好才启程返京。

    这次近卫迁就回到京都是夺回失去的东西,二条晴良与其子九条兼孝、二条昭実被及两个未成年的嫡子被流放到隐歧岛,而他则年末朝会上恢复原职,还要趁机更进一步达到公卿顶峰,首先夺回従一位左大臣,接着是关白宣下、一座宣下、藤原氏长者宣下、内览如元,一座代表着他将成为当朝第一公卿。

    源义时的舅舅中院通为复出,在外甥的强力支持下复起之时得到超拔,远远超脱大臣家的极官,昇叙従一位右大臣,不要小看正二位内大臣到従一位右大臣的这小小的一个台阶,这可是大臣家与清华家的家格天然分界线,大臣家昇叙到正二位内大臣就已经是极限。

    这还不是规矩出现些许异变的德川时代,这个看不见的天花板挡住中院家的昇叙道路,而今天晋升従一位将意味着中院家的家格发生变化,源义时就是要这个变化,不但要变还要变的更彻底,那就是对朝廷的公卿集团做一次大手术。

    首先是中院家抬家格入清华家,接着中院通実的嫡长子中院通胜过继久我家,成为久我通坚的养子继承久我家,并改名为久我通顕。这是把始于藤原北家嫡流的近卫家血脉重新变成村上源氏血脉。中院通実的嫡次子元服名为中院通胜继承家门。嫡三子继承已经绝嗣三百年的土御门家,嫡四子预备继承堀川家,安倍晴明的土御门家改为藤谷家。

    其次久我通坚才五岁的嫡子,回归到宗家近卫家的体系内,作为伯父近卫前久的犹子,继承已经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的家名,当月元服名为鹰司时平,叙官正五位下。隔几天叙官従三位,昇叙的速度堪比火箭蹿升。

    这一来一回其就变成把近卫家苦心布局的久我家拿走,转手交给自己母亲一系的公卿中院家,然后还给近卫家个绝嗣的五摄家之一鹰司家,这一来一回还是近卫家比较赚,堂侄兼犹子成为近卫家一系的鹰司家家督,这对近卫家未来在朝廷的话语权有着极大的增益。

    接下来源义时的动作就更大,首先近卫前久年仅八岁的嫡长子元服,由源义时赐予上一字名为近卫义嗣,并迅速叙官到従三位。在把六岁的嫡次子过继给无人继承的二条家,改名为二条时基。再把两岁的嫡三子过继给一条家,改名为一条时经,最后嫡四子刚出生实在没办法元服暂且压下,这个幼子将预定是继承九条家的家门。

    近卫家四个儿子,嫡长子继承近卫家的家门,次子过继二条家,三子过继一条家,四子过继九条家,堂侄兼犹子过继鹰司家,等于把五摄家的血脉重新统一起来,仿佛让藤原家又重新回到平安时代末期的样子,看起来嚣张跋扈至极,其实这只是东施效颦之举动。

    天皇家和二条家都有过继嫡子继承近卫家、鹰司家的冲动,只不过有源义时的意外出现而被迫打断,二条晴良四个儿子里嫡长子过继给九条家,次子继承二条家,三子正准备送到真言宗寺院修行,四子还在考虑继承鹰司家,他的打算就是用围剿蚕食的方式一点点消灭政敌近卫家,没有什么手段比让政敌一脉绝嗣更狠的招数。

    源义时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喜欢过继别人家不如先把你自己家给过继了,五摄家全部换成近卫家的血脉,彻底结束自源平时代开始的近卫、九条两派攻伐的场景,以后朝廷里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起码短期内是这样。

    原本盘踞在朝廷里的二条晴良一党被清理一空,受到二条晴良清离影响的花山院家与大炊御门家也受到贬斥,今出川晴季晋升正二位権大纳言,其嫡长子年仅五岁变过继花山院家,元服改名为花山院忠熙。

    大炊御门家则被亲幕府的西园寺公朝次子,大炊御门经孝继承家门,正二位権大纳言德大寺実维无嗣,由早年客居关东的德大寺公教之子,德大寺実久继承家门并迅速晋升従四位下参议、左近卫権中将,这样一来清华家与摄关家一样被亲幕府派的公卿彻底掌握。

    通过养女联姻新天皇,变向保证天皇的皇位合法性,自然的也要承认新天皇的改元年号,在年初新天皇登基改元的年号是元龟,于是在年底的朝会上就商量着把这一年是所有历法全部改为元龟元年,此时这纷乱的一年也渐渐走到末尾。

    元龟二年(1570年)正月的朝会,大概是近几十年规模正庞大的一次,源义时以内大臣的身份与关白左大臣近卫前久、右大臣中院通为主持朝会,在大朝会上除去一些礼仪性质的活动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议题,满朝公卿的御料所配给。

    原本整个天下都是朝廷的,天皇家的庄园几千座,摄关公卿的庄园也有几千座,结果被武士出身的地头们篡夺地方的实权,建立一套别出朝廷之外的武家幕府体系,承久之乱天皇家的庄园被剥夺的寥寥无几,到应仁之乱更是连所剩无几的皇家庄园也被地方国人霸占,这个个时候朝廷就非常希望新将军能站出来给他们恢复那些庄园的征税权。

    关系到吃饱肚子的问题就没有小事,公卿么梦寐以求的无非是吃的好住的好,从这些年源义时与朝廷的愉快合作来看,这位新将军还是非常好说话的一位武士,所以他们才敢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一些殷切希望。包括正亲町上皇、坐朝的新天皇。以及关白近卫前久、舅舅中院通为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关心这个问题。

    源义时看他们伸长脖子眼巴巴的表情很有意思。轻笑一声便说道:“余亦知禁中、公卿御料地所入不多,前度战乱频发致使朝廷困窘公卿受难,余亦有意扶住朝廷以保社稷,只是考虑到远国庄园征税不易,且因战乱影响土民流离失所,下向远国坐镇地方亦难征几分税赋,如若碰到奸猾之辈与诸君纠缠周旋闹出诉讼,难道还要我等堂堂公卿。放下面子闹诉讼否?这有失体面啊!”

    公卿们窘的抬不起头很是尴尬,诸家公卿哪个家族没有家督亲自下向督促税赋经历,寻常闹出点诉讼折腾个十年八年不算奇怪,比如二十年前,山科言继就为他家的御料所税收权力,几次三番的给前幕府将军足利义晴送礼。

    再比如源义时的舅舅,当朝従一位右大臣中院通为,他年期公的时候就为自家庄子的税赋征收而在加贺国纠缠十几年,不是他死皮赖脸就想讹那点钱,而是那庄子就是他们家的庄园。没有庄园的粮食收入他就没饭吃,所以当他和一向宗的刁民纠缠十几年积累丰富的经验。便得到朝廷的大力任用提拔,就是让他帮朝廷和乡下的惣村打官司,打赢官司才能收到税赋。

    年轻的天皇不禁垂询道:“源卿有何解答之策?”

    源义时躬身行礼道:“臣思一策可解诸难,请朝廷将远国的禁中、公卿御料地的所有权转交幕府,然后由幕府在畿内划分一块御料所归于禁中、公卿御料地,余郑重地向诸君承诺,所得预料地一定会让陛下、诸君感到满意。”

    他这么一说反而引起许多公卿的好奇心,今出川晴季便问道:“不知预料地所在的区域是?”

    源义时说道:“山城、丹波、丹后这三国所领,粮食平均产量约在六十五万石上下,刨除灾年凶作的因素以年贡六成计算,每年可征收粮食约合四十万石,再刨除京都的税赋不计算,间别钱、栋别钱等税收约合八万贯文左右,余的意思是将这三国划为朝廷的御料地,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哇!这么多……”年仅八岁的小外甥,却已是従三位左近卫中将的近卫义嗣惊呼一声,在朝的公卿们也皆是面面相觑,每年四十万石粮食,八万贯永乐钱到底是什么概念,起码也是百万石的大大名一年的总收入才敢比拟的,源义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给朝廷了。

    源义时笑着说道:“多吗?其实并不多,余可以向陛下,满朝公卿保证,这三国之地由幕府委派代官管辖,年年精耕岁岁开荒,不用三十年这总石高增长到八十万石问题不大,而后整修街道合并村庄,修建河提开挖新堀川,最多百年辰光就可以还朝廷百万石,仅年贡就可以收获六十万石!”

    公卿不禁惊呼一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欢呼,全赖多年的宦海历练把这一股冲动压下来,务实的公卿们立刻抛弃那一腔热血沸腾,积极的投入到划分各家御料领所有的过程之中,首先确定的是天皇的御料地,毕竟那是贵族集团的首领,天皇得比大臣们的御料地多出很多。

    接下来是五摄家,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再下面轮到九清华,久我、三条、西园寺、德大寺、中院、花山院、大炊御门、今出川、土御门,这里面中院家是抬家格,土御门是中院家过继复兴的镰仓名门,给这一族清华家也是看在源义时的面子上,其后的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地下家次第排序。

    经过长达十几天的激烈争论,最终得出一套分领方案,天皇家地位尊贵理所当然的拿到最大的一块,分部在丹波、丹后的二十万石禁中御料地,五摄家为大臣之冠,每家所领为两万五千石,九清华门第显贵地位尊崇,每家所领一万两千石。

    大臣家只剩下三条西家与正亲町三条家,因为中院家抬家格的缘故,给这两家的石高特殊照顾,每家以接近清华家的一万石,羽林家与名家合计四十家,每家平均分润到四千石。这就用掉六十一万石。剩下的六七万石分别由半家的十六家。地下家的六十二家次第分享。

    至于那八万贯文永乐钱,则按照相同的方案分割,天皇可以抽取其中的两万贯,五摄家两千五百贯文,九清华一千两百贯文,大臣家一千贯文,羽林家及名家四百贯文,半家及地下家则得到几百贯文到几十贯文不等。有钱有粮衣食无忧,天皇与朝臣对这个方案非常满意,拿到手的数字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十倍不止,真是不能更满意了。

    正月一过正是天皇大婚之期,大内里举行披露宴,源义时作为女方的养父出席,有幕府将军支持的婚礼仪式当然很奢华,鲜花铺道金鼓齐鸣,披露宴上特别请来明国江南厨师主勺烹制,知道天皇家的忌口是走兽。特意选取海中游鱼为主料,搭配各色蔬菜烹制二十四道精美的菜式。让满朝公卿大开眼界也大饱口福。

    婚礼举办的非常成功,年轻的天皇对源辉子的美丽非常着迷,大大的夸赞源家不愧是天皇之胤,在披露宴结束的时候却忽然对源义时说道:“朕对辉子甚是钟意,只是朕心中一直有个遗憾啊!”

    “臣下明白了!”源义时沉吟道:“不如这样,可以给藤原晴子所生的亲王一个宫号,就叫有栖川宫亲王如何?”

    天皇感激地点点头:“这样朕就能安心了。”

    二月初天皇大婚,月末则是开幕府的仪式,所谓仪式就是把幕府的精锐派出来,从京都的七口进入在城内巡游,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士挎刀策马而行威风凛凛,环绕京都一周来到石清水八幡宫祭祀,然后由近卫前久宣布开幕。

    幕府的御所定在江户,这是事先与朝廷沟通过的,接下来宣布的则是幕府的恩赏,这也是幕府功臣们最关心的,源义时高声说道:“自三河起兵至今二十载,全赖诸君勇猛将士用命,才有我幕府重立之日,今度海内承平天下静谧,当行恩赏以酬诸君之功也!首功则为藤原朝臣行従三位弹正尹、检违非使别当,上杉辉虎入道谦信!”

    上杉谦信为首功是无可置疑的,他得到的恩赏是越后半国,九州筑前、筑后、肥后三国合计两百三十万石恩赏,之所以赏赐这么多当然是有原因的,源义时下向越后国借的上杉谦信的兵打天下,最后把上杉谦信也变成自家的家臣,就有那么点不太好意思。

    乍看这恩赏非常多,其实越后半国一百五十万石本就是上杉谦信的直领,这些年陆续恩赏一些越中、加贺、武藏、上総、常陆等国的分郡也有五十万石左右,这次实际加增的恩赏只有三十万石,实在是地方太少分的人太多,只有给他两百三十万石的恩赏。

    如果换个家臣有这么多恩赏,源义时肯定会考虑找个机会废掉他,可是上杉谦信绝对不会有问题,他一生笃信神佛遵守清规戒律,自从多年前饮酒发病之后连酒水和荤腥都一并戒掉,每日吃斋念佛茹素也没有娶妻生子。

    唯一的领地继承人便是源义时的嫡子,他的小外甥和唯一的门生足利义泰,即便给他再多领地恩赏最终还是交给足利义泰,而作为室町幕府末代关东管领,江户幕府初代御相伴众别当,得到这么多恩赏也没人会找茬提出抗议。

    次功为真田幸隆,虽然他是降将出身从军略晚,但是他立下的功劳却非常大,从十余年前只有五万石的恩赏,凭借一次次合战立下功劳,证明他是一位可以放心大胆的委派一路总大将的优秀武士,源义时决定给他纪伊一国四十万石恩赏。

    再其后则是山本道鬼,这位老臣在十年前就基本淡出幕府体系,近几年一直在御相伴众挂名不问世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源义时的帮助是巨大的,二十多年前三河国西条城的那个小男孩能成长为幕府将军、武家栋梁,这位老臣的作用是居功至伟的。

    山本道鬼得到的恩赏是阿波、淡路合计四十万石,由于他的政治继承人是沼田祐光的嫡长子山本幸光,沼田祐光便顺势提出放弃自己那份恩赏的请求,父亲和儿子领受两份恩赏有点占幕府便宜的企图,当初他把自己的嫡长子送给山本道鬼做继承人也没想过占便宜。这到是把他给弄的很不好意思。

    再接着是最上义光。虽然他的战功不大影响也只在羽奥。妹妹最上义姬还是源义时的夫人,早早的成为谱代家老混的地位非常高,他得到的恩赏是丰前国三十五万石,领地从十几年前出羽国表高三十万,其中直领只有十万石增加到三十五万石,这个数字也是非常夸张的增幅。

    北条时政得到的恩赏也不少,作为南下关东时期的主要降将虽然追随源义时很晚,却是影响非常深远的一位家臣。北条家臣团全面吸收入幕府体系里,对关东的奉行体系是一次巨大的充实和完善,经过优化的评定众体系以及五色备体系也给幕府带来很多启发。

    最重要的是北条氏康这个活化石级别的武士,对源义时的决策帮助非常大,北条家原有的相模国十五万石领地也在不断的立功恩赏增长到二十五万石,源义时决定给他丰后国四十五万石,恩赏增长二十万石。

    这些数字是这半年里奉行众亲自去九州测量开垦出来的土地、未开垦的荒地滩涂,再综合开垦难度、土壤质量,以及历年的气候、收成得出来的准确数字,在越后关东开发新田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增长超过二十万石的只有这些,再往下就是佐竹义重转封陆奥国会津郡三十万石。这里原是芦名盛氏的领地,开发度很高也非常富庶,算起来佐竹义重的领地也增长十五万石左右,这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数字。

    武田信繁是白旗之乱期间的降将,得到的恩赏却非常有意思,源义时让他带着甲斐武士转封到安芸国二十五万石,看起来这个毛利元就起家的地方石高也不比甲斐高多少,实际上只需要开发一下就可以增长到三十万石。

    凭借长长的海岸线以及丰富的渔业资源,还有最重要的温暖湿润的气候,可以确保武田家在这里过的非常舒适,以后甲斐的土鳖武士再也不用抱怨山窝窝里太穷,这日子没法过嚷嚷着要出去打拼造反。

    中条时秀领地在大和国北部十五万石,柿崎景家得到南近江十万石,斋藤朝信的领地在和泉国十万石,泷川时益的领地则在北近江十万石,岛时胜回到大和国平群谷十万石,大河内国纲在若狭国九万石。

    细川藤孝在河内国得到十五万石,松井友闲在南近江十万石,松井正之和他弟弟做伴得到五万石,伊奈忠家摄津国五万石,三井虎高在远江获得五万石,蜷川亲长、大馆晴忠、柳沢元政皆以三万石得赏,大河内国纲在西三河五万石,其従弟大河内秀纲也在老家西三河五万石。

    本多时正在东三河获封十万石,其弟本多正重在甲斐也有三万石,渡边守纲、内藤正成、加藤教明、皆获得八万石,作为资历老能力出色,但没有独当一面能力的武士,这个石高还算一个让人满意的数字。

    北畠顕房是公卿身份,被源义时抬家格入羽林家,只不过他的俸禄是从幕府拿的,在元龟三年昇叙正三位権中纳言,作为幕府体系多年任官的公卿,他的石高别表另算享受美浓国十万石的特殊待遇。

    织田信忠作为源义时的女婿,且又是西军总大将织田信长的遗孤,收拢织田家旧臣的作用和意义非常大,源义时给他尾张国半国二十万石领地,算的上给织田信长一个完整的交代,自己并没有亏待他的孩子。

    伊达辉宗这些年功劳也有一些,只不过当年站错队领地被减封过一次,这次只是转封到出羽国庄内领二十万石作为恩赏,他的亲戚芦名盛氏及其子芦名盛隆没有立下多少功绩,当年又站错队减封过一次,这次被转封到米泽十八万石。

    结城晴朝转封到陆奥国福岛五万石,小山秀纲转封到二本松五万石,大掾贞国转封南信浓伊那郡五万石,其亲族一门也转封到信浓等地,经过幕府允许着武藏千叶氏家督千叶胤宗,把嫡子过继给下総千叶氏家督千叶胤富为嗣子,两家合并举族转封到南信浓诹访郡、筑摩郡十万石。

    立花道雪转封到萨摩国五万石,高桥绍运转封到大隅国三万石。锅岛直茂转封日向国五万石。大友家、龙造寺家、相良家、秋月家等愿意降服幕府的遗臣皆转封到南九州萨摩、大隅两国。源义时对这两国的分割非常的细碎,绝对不给他们一家独大的机会,当然也不会给他们合纵连横的机会。

    而萨摩、大隅两国领主的岛津家则得到极大的褒奖,被转封到肥前国六十万石,比起萨摩、大隅两国穷苦之地,雨水充沛土壤肥沃且有发达的贸易港口,这个肥前国简直是岛津家梦寐以求的家园,以后萨摩武士也不用在抱怨自家日子过的艰难。

    明智光秀得到北近江小谷城附近的三郡。原属于浅井长政的领地,这块领地足有二十万石,作为这些年一直通风报信暗自协助幕府的奖赏,源义时还特别准许他恢复土岐氏的苗字,并拜认土岐赖芸作为养父,把老人家接到小谷城安度晚年。

    说起来也挺有趣,当年明智光秀的祖父把女儿嫁给斋藤道三做正室,他的父亲和叔叔支持斋藤道三赶走宗家土岐赖芸,时隔四十年一番轮回又回到原点,明智光秀把他父亲和叔叔赶走的土岐赖芸迎过来作为养父。自己也改苗字土岐赖秀以替宗家传承家业,真不知道明智光秀见到年老多病的土岐赖芸时。会如何评价三十年前的风风雨雨。

    转封到这里还没算完,转封的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完成所有转封,而是利用整整一年的时间不断的调整转封策略,给予各地国人领主安堵本领的文书,保证只要他们不触犯幕府的底线,不会行减封改易之令。

    在京都忙碌一整年,直到元龟三年(1571年)春天,天皇与中宫源辉子诞下第一皇子和仁亲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在京都呆了整整一年,准备带着家卷返回江户,又被寺社众的安置牵绊着短时间脱不开身。

    幕府众与畿内各寺的高僧争吵不休,为一点一滴的利益可以兴致勃勃的辩论几个月,哪怕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源义时就很生气地说道:“余的意志表达的很明确,寺社众豢养僧兵是治世的顽疾,山法师困扰朝廷幕府近千年,就连白河院这样的雄主也无可奈何,余决不会允许寺社豢养僧兵,任何名义上的都不允许。”

    北畠顕房也很不高兴,这几个月里不是就幕府转封的方案争吵,就是听这些大和尚争吵,那么多事情没做完就是被这些自诩高僧的家伙拖住,阴着脸说道:“公方殿下的谕令尔等也不听吗?不要忘记你们是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方外之人,要那么多僧兵又岂会是没有私心,护院有幕府官军,要他们有何用?”

    来自畿内各方的僧众闭口不语,没过片刻根来寺的僧团便抗议道:“护院僧兵可以不要,但是寺产是绝对不能削减的,纪州藩主真田幸隆带着幕府官军强占我根来寺的寺领,迫害我僧徒坊官其罪当诛,请公方殿下为我等做主!”

    源义时冷哼一声道:“这个问题余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在这里最后重申一遍!幕府法令规定寺院不得恶意蓄产,由幕府寺社奉行虎哉宗乙大师管理僧籍僧录,根据各寺的寺丁拨付粮食、灯油、佛香、缁衣、麻鞋,寺社之中为逝者做水路法事、开光灌顶、化缘、举办法会、经营墓园等事物,这些收入足够让尔等丰衣足食不愁度日艰难,尔等切勿为贪图那些村庄寄进的领地而自误!”

    一众僧众看到幕府将军的面色不愉,座下大将个个杀气腾腾,顿时想起这位将军可不是以前那些软弱的征夷大将军,他坐下那些个武士全是关东杀出来的可怕武士,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的两腿发软,举起太刀能让猛士转身逃跑,如地狱里的修罗夜叉让人惊惧。

    幕府将军说最后一次重申,对他的家臣来说就一定是某种暗示,下一次说不定这些武士就举起手中的太刀砍杀他们,万一脑袋搬家岂不是亏到血本全无,毕竟脑袋是吃饭的家什,脑袋搬家再贪图那些便宜也就没意义了。

    源义时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些领地是幕府的而不是属于你们的!考虑到近畿各寺的特殊情况,余再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从今日起计算日期直至来年春天截止,在幕府奉行官的指引下把所有寺产交出来,期限内完成的寺社将既往不咎,超过期限也不用来找余下哭诉,等待你们的只有幕府的官军清剿,何去何从尔等自己掂量吧!”(未完待续。。)

    ps:  鞠躬感谢书友心漂浮、比察、a708020、万圣元首、服部正成的打赏,谢谢!

第600章 盛世开启(大结局)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悠悠五载在恍然不觉中渡过,经历若干的寒暑的洗礼,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天正三年(1575年)三月,距离京都城外宇治川之战已过去整整六年,也是源义时担任征夷大将军的第六年。

    前任右大臣中院通为以年老体弱为由,在去年十一月正式辞去官职隐居,朝廷当即昇叙源义时为従一位右大臣,中原通実随即昇叙正二位権大纳言、右近卫大将,今出川晴季也晋升正二位権大纳言、左近卫大将。

    近卫前久也在这一年的正月宣布隐退,将家督让给嫡长子近卫义嗣,并卸下关白、左大臣、内览、藤氏长者一职,朝廷随即赦封其为従一位太政大臣,并保留一座宣下,并赐予准三宫宣下的以示荣宠,两度出任关白合计二十一年,在他执政期间完成天下大乱到大治的过程,相中源义时这匹千里马定鼎天下,其功劳之大当的上这份荣誉。

    年仅十五岁的近卫义嗣不但接替家督,而且在去年年底的接替源义时出任正二位内大臣,到今年年初仅仅两个月便昇叙従一位左大臣、关白、藤氏长者,这晋升速度堪比一步登天,同时也是近几十年来第一位十五岁担任关白的年轻家督。

    源义时名义上的外孙,今上天皇的第一皇子和仁亲王又和源义时的女儿联姻,乍看之下似乎有违人伦之理,其实这是一种政治联姻的正常情况,藤原不比等把长女藤原宫子嫁给文武天皇,又把幼女藤原光明子嫁给圣武天皇。这圣武天皇可是他的亲外孙。那可是真真的在违背人伦之理。

    可这在古代贵族眼里压根不算个事。比这脏的黑的简直多不胜数,相比之下源义时的动作算是合乎规矩的,源辉子是足利义辉的女儿,她所生的和仁亲王实际上和源义时一脉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这是源义时和幕府绝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要嫁女儿给和仁亲王加强血脉牵绊,这个人选恰好就有,她的嫡幼女足利辉夜。

    取自《竹取物语》里的辉夜公主。这个民间传说是日本平安时代初期鼎鼎大名的故事,特意恶搞五个奈良时代初期参与大海人皇子发动的壬申之乱,其中的车持国王子便是借喻藤原家的那位著名权臣,淡海公藤原不比等。

    这个神话传说本身到没有特别稀奇,简略的讲就是天女堕凡尘,凡间权贵一见倾心想迎娶为妻,无奈天女无意沾染凡间烟火,又奈何不了养父的苦苦哀求,便出了几个难题让五个人把佛前的石钵、蓬莱的玉枝、火鼠裘、龙头上的珠子、燕子的子安贝取来,其实让那几个权贵知难而退。没想到皇帝也想娶天女为妻,好在这个时候天人来赐予天女不死药。天女身穿天之羽衣升上天宫。

    源义时给刚满一岁的嫡幼女取这个名字的寓意不言自明,民间传说皇帝没娶到天女为妻,那我源家的辉夜姬就做天皇的夫人便是,也不用天皇拿出五样宝物才能娶妻,只需保证源家武运不衰,源家的辉夜姬就是天皇的中宫。

    这个联姻的意向在足利辉夜姬出生的时候便已确定,又是一桩没有自由的政治联姻,武家的女儿天生的宿命就是联姻,嫁一个好夫君是最大的希望,只有一岁的辉夜姬称得上非常幸运,她那个年仅四岁的小夫君和仁亲王身体强壮,而且长的也非常可爱,一定会是位非常优秀的夫君。

    足利义泰虚岁已十八,三年前晋升従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去岁昇叙正三位権大纳言、太宰権帅,这是源义时特意设立的两府遥领体系,围绕着九州太宰府、陆奥镇守府两个区域中心地区的安全设立一套防卫体系。

    这套体系的核心是九州太宰府的几位属官,配属到北九州的最上义光就职従四位下太宰大弐,岛津义久、北条时政分别担任正五位下太宰少弐,这几个算的上九州本地的大势力,每个人最少拥有三十万石以上的领地,但是他们手里没有兵权,不但他们手里没有兵权,整个日本五畿七道六十六国里,只有幕府有掌握兵权。

    九州的军役是职业武士和职业足轻,他们都是世兵考核制度,无论武士还是足轻皆是大大小小的家族世袭,所谓考核则是世袭者只有一个名额,不存在一家族生出三个儿子就变成三个家族的事情,一个武士就一个继承权,其他儿子要么从商、要么归农,实在不舍得自己家出钱养着也可以,但是幕府不会保护他们的特权,佩戴太刀的特权只授予这个武士家族的继承者一人。

    这不是刀狩令,源义时不信刀狩令能治国,蒙元之酷烈压榨到汉民三户方有一把太刀,可元末农民起义依然是如火如荼不可阻挡,由此可见所谓收缴武器是不靠谱的,只要幕府强人心定就不怕那几把刀枪的威胁。

    幕府只禁民间持有强攻劲弩、铁炮火药、板甲形制的当世具足这类危险物品,至于造型华丽的大铠、简易的胴丸、腹卷,还有普通的丸木弓、竹弓、防身的短刀、小太刀、肋差之类的武具依然不禁,日常治安巡逻由各地同心警固众维持,基本不用担心安危。

    世兵制通过考核方能就任,武士考核弓马箭术、剑术铁炮术、军略算术、知辨法度等多个科目,过三门合格、过四门尚可、过五门良好、过六门优秀、过七门杰出、过八门拔群,择其优秀者入江户进行进阶考试,难度大增考核更严格也更全面,则其卓越者录用为幕府菁英。

    足轻的考核则简单的多,身体健康、品行端正、遵君守法、熟识军纪,通晓足轻阵基本战术,枪术或铁炮术、弓术合格。只需要经过识字、法度、军纪、格斗技艺考核。体能测试即可录用通过。这是太平盛世保持旺盛斗志力的唯一方法。

    许多人很担心,如果武士和足轻如果考核不通过会不会受到影响,幕府对此的解释也很清楚,既然是世兵考核就必然是世袭与考核相结合,这一代考核不合格就下一代再来,长子不合格就让次子来,如果绝嗣就让同族来继承,如果同族也没有就由幕府指定有关联的同级士卒继承。

    武士的继承程序非常严格。必须由幕府奉行监督下执行,再报给御连判众复核在准许生效,主旨是保证同族一门的优先继承权,血缘关系越近的武士顺位继承权越强,若是同族没有合十的人选,那就从同血脉的近支选择继承人。

    比如坂东平氏的大掾氏若是绝嗣,优先从大掾氏一族及一门众寻找优秀的继承人,假若一族里恰好没有男嗣,就从坂东平氏体系内寻找优秀的继承人,以此类推的平氏体系。最后才是其他支系,这种办法可以有效的保证一门惣领的羁绊。有效打击地缘因素私下通过强制手段胡乱过继的行为,与之相反足轻则相对简单一些,只要是世兵体系内你情我愿的过继便可。

    幕府把所有兵权收归幕府直接统辖,九州兵依照各地的出身不同分别调拨到畿内、西国、四国、东海、北陆、关东地方,原则上不会让萨摩兵跑到苦寒的羽奥,保证士卒的水土适应力在可控范围之内,戍守的时限以三年为限,再进行一次轮换。

    备队大将一级的武士由幕府通过御连判众直接任命,这些武士是经过精选的谱代家族出身,或者考核得到出类拔萃评价的中低级武士,备队大将同样是三年一任到期调任他地,禁止备队大将统领自身家乡、同族、亲缘、故旧的备队士兵。

    各备队内的基层军官是世兵体系内的普通武士,他们会根据年龄和水平状态由备队大将自行调节升降,非是幕府考核证明的出类拔萃者,不存在地位明显提升的特例,年长的基层武士隐退让出位置给同僚,递补自己的子嗣从基层做起,想得到超拔只有期待自家子孙出个人中龙凤。

    就好比大明帝国的科举制度三年一次乡试,考一科的是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个个都称得上天纵英才,考核是幕府给世兵设置的一道门槛,迫使士卒不敢耽于安乐放纵军纪的严肃和技艺的磨练,考核又是给世兵一个向上攀登的机会,有本事武士自然能一跃成龙,弄虚作假可逃不过幕府将军的法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为弄虚作假者包庇的高级武士也不可能坚持多久。

    两府体系并不是让太宰府与镇守府坐拥大军,而是九州太宰府是依靠几位重臣替幕府控制九州的政局安定,他们就相当于幕府任命在九州的宿老话事人,为幕府在九州的政令执行使力气聚人心,如果某个领国甚至整个九州出问题,首先要追究负责该国的奉行的责任,其次要追究九州太宰府的几位重臣的失职。

    陆奥镇守府同样也是如此,羽奥的重臣谱代如相马氏、伊达氏族、最上氏、芦名氏、大崎氏、葛西氏、岩城氏要为奥州的安定使大力气,给他们领地恩赏不是白给的,要替幕府好好的做点事情,各领国的内政事物不需要他们管,他们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记录下来,联合当地的奉行商量出解决的方案,解决不掉的联合上报幕府,有监督权、建议权、检举权,但没有裁断权。

    幕府世兵体系是经过几番裁撤,综合五畿七道之精华萃选出二十五万精锐,这些人就是世兵每一个人都是勇猛之士,裁撤淘汰者也被妥善的安置在同心警固众内,有点类似北宋厢军花钱养着不让他们闹事的意思,当然他们的作用和厢军不太一样,依然要负责维持治安巡逻等事物。

    两府体系、世兵考核体系所得不易,源义时和御连判众反复讨论多年才逐渐完善这一套体系,这套体系恰好契合新的幕政系统,源义时在幕府里设置上中下三个等级次第向下的系统,这三个等级分别是御相伴众、御连判众、御家人。

    御家人是基层也就是二十五万世兵,体系外的世人并不知道世兵考核制。这只是御家人体系内的一套汰弱留强的竞争系统。不但备队里的武士是御家人。担任各地政务加担的奉行也是御家人,两府体系当然也是御家人,御家人内部没有文武之分也不讲东西之别,只有内部的分工职责不同。

    御连判众是镰仓将军多年常设的机构,最初源义时沿用这个制度也是按照旧例作为奉行众顶层方便管理,经过幕府创立的几年里不断摸索,这个机构早已不是最初的奉行用意,而变成网罗御家人体系内的精华。

    这个体系内的成员多达六百多人。这个御连判众体系内择优选择各地的基层优秀武士充实其内,在这里不问出身不管过往,只要他们在地方御家人体系内是有能力的,有人望的代表,就都可以择优录入其中,每两年根据各地御家人体系内支持变动,以及御家人正常的继承权变化而更迭。

    御连判众的成员只可连任三次即得退职,允许间隔竞任次数为五任便不可继续当选,如果五个任期还没有升到御相伴众,说明此人没有得到将军的青睐。或者被将军不喜而弃用,这样可以有效的确保御连判众不会结为党团影响幕府的施政。御连判众不存在世袭,这是个只问能力不问出身、不问来历,甚至不问性别的地方。

    这六年里曾经担任过至少一任御连判众的武士包括,明智光秀、羽柴秀吉、羽柴秀长、村井贞胜、前田悬以、黑田孝高、竹中重治、山中幸盛、立花道雪、锅岛直茂、宇喜多直家、伊达実元、石川数正、内藤昌丰、高山友照、小早川隆景、岛津岁久。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御家人举荐的体系外的几个有趣人物充当特别顾问,这些人限于非御家人体系也只能给予一些建议,其中的高僧策彦周良、快川绍喜属于比较正常的,茶人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千利休,连歌师里村绍巴,棋牌圣手本因坊算砂有点剑走偏锋,还有人曾试图举荐弗洛伊斯却因为源义时不喜南蛮教而作罢,到是有一个女人被举荐成功,那就是凶名滔天的出云阿国。

    看起来离经叛道的御连判众其实并没有想象中混乱,御连判众设置一个五人的最高管理者,这五个人是由幕府将军提名得到御相伴众支持并亲自任命的,他的任其是一任三年,最多一次连任五任,必须间隔五任方可继续当选。

    有趣的是最大连任没有限制,可以想象五个任期是十五年,间隔十五年再连任十五年就是三个十五年,且不说难度到底有多大,就这个时间跨度足以经历两任将军,一朝君一朝臣的体系里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将军任命的御连判连署具有召开御连判会议,并在会议上与御连判众成员一起评审政务,经过决议作出支持或者反对的草案的决断,再交给更高层级的御相伴众作出相应的选择,最后是将军作出最终决断即可。

    最上层的御相伴众,比这个要严肃的多,讲究出身门第功劳影威望品德等因素,各家的精英子弟各凭本事获得支持,进入御连判众大浪淘沙三五个任期,期间再外放担任奉行或者备队大将一两任,凭借能力得到认可便可以被将军选入御相伴众。

    这里早已不是最初御相伴众的养老场所,而是一个严肃的谨慎的为将军把守最后大门的一道防线,这里绝对不会出现平民出身的羽柴秀吉,南蛮教徒高山友照,德川逆党石川数正等鱼目混珠之辈混迹其中的可能性。

    坂东八平氏的家督,跟随源义时多年履历功勋的优秀家臣,功劳高威望高处事严明的谱代,这些人家系清白、德行无差、能力和出身都很优秀的武士才是将军的重要辅佐者,御连判众顶多算的上给御家人阶层一个说话的声音缓解矛盾,限制御相伴众的权威和资历影响罢了,御连判众做的决策必须得到御相伴众和将军的双重认可,否则他们只是投个反对票用脚决策而已。

    御相伴众成员包含现有幕府的所遇精英,三河出身的本多时正,京都出身的细川藤孝。越后出身的直江景纲。陆奥出身的北畠顕房。关东出身的太田资正,甲斐出身的武田信繁,美浓与幕府双重出身的明智光秀,西国出身的宇喜多直家、毛利辉元,目前属于太宰府体系的北条时政、最上义光、岛津义久,镇守府体系的结城晴朝、伊达辉宗、芦名盛氏、佐竹义重等人都是御相伴众成员。

    相比之下,御相伴众的成员总人数非常少,目前的定额为八十人。每三年改选其中一半成员,照顾那些年岁大的身体不好的家臣退职修养,或者遇到父子、兄弟皆被将军选为御相伴众的时候,其中一人退职或者暂时放弃。

    御相伴众设置三名别当,依然是由幕府将军提名并得到御相伴众支持而任命的,三名别当每个任期为六年,每六年必须有一人卸下别当职权,不得连任超过两个任期,间隔当选不得超过三个任期,几乎把御相伴众的权力限制的死死的。

    在别当与某个成员有亲属关系的情况下允许兼任。这是照顾一些家督父子都是优秀武士的极端情况,御连判众连署没有这方面忌讳。只要是御连判众选出来得到将军和御相伴众审阅的都可以担当,两者的区别还是非常大的。

    上杉谦信是首任御相伴众别当,另外的两个人分别是真田幸隆、北条氏康,到今年恰好是第一个任期结束,年过六旬的北条氏康即将卸任,前往京都隐居安度晚年,增选的新任别当是武田信繁,这三个优秀的武士将成为幕府未来六年里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三套体系很复杂,再结合源义时的设置的御连枝众、御门叶众体系,构成一张繁复交错的大网,原本的谱代旗本领、外样制度全面废除,只有御家人一个基础体系,五畿七道六十六国皆由幕府委派奉行结合地方地侍协,形成统一与自治结合的奉行体系。

    幕府御家人三年一轮换驻守各地要道,各大港口皆归属幕府,各地金银铜山等各种矿藏归幕府,每年捕鱼期休渔期,捕猎期休猎期皆由幕府制定,这是一个空前强大的幕府,强大到任何武家都不敢生出反逆之心。

    佩太刀成为御家人的标志,非御家人的同心警固众只准许佩戴小太刀、短刀、长枪维持地方治安,每一把制式太刀皆由幕府匠作监铸造,刀鞘与刀柄皆有特制钢印,私藏盗取抢夺使用御家人太刀是死罪,佩刀御家人成为真正的武士阶层,这个阶层只有二十五万人,只有少量体系内的别出超拔会逐渐增加人口,这是保证群体利益不被削弱,并维持向心力和竞争力的手段。

    ……

    夜幕降下,江户御所里灯火通明,源义时与夫人们一起用餐,虎姬看着空荡荡的坐席,感伤地说道:“不知道胜王丸、宝王丸、蔵王丸吃的惯住的好吗?蔵王丸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这么早就藩真的好可怜,妾身真的很担心孩子们。”

    看见源义时沉吟不语,沼田檀香就笑着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殿下说过会让孩子们回到江户的,亲藩每年回江户省亲是幕府的新定式,不久便会见到孩子了。”

    源义时的十个儿子里,嫡长子足利义泰是幕府次期将军,嫡流另外有三个男子别出继承足利氏家门,嫡次子胜王丸元服继承吉良氏的苗字,并迎娶长尾政景与绫公主的嫡女景姬公主为妻,改称吉良泰氏,作为御连枝众笔头,就藩伊势国六十万石,称作势州藩。

    嫡三子宝王丸过继为畠山高政的养子,迎娶畠山义纲之女澄姬公主为妻,继承畠山家两大门流的家名,改名为畠山重氏,作为御连枝众,就藩越前国六十万石,称作越州藩。

    嫡四子蔵王丸过继给斯波义银做养子,由于年纪太小的缘故,只是先期与斯波诠直的养女,实父是北畠顕房的斯波直姬订婚,蔵王丸元服名为斯波赖氏,作为御连枝众,就藩播磨、但马两国六十万石,称作播州藩。

    以上三人为幕府御连枝众,石高皆是六十万石分部在近畿附近的三个重要地带,有助于协助幕府稳定畿内局势,伊势、越前、播磨也皆是富庶之地,作为御连枝众的厚待色彩很浓重。源义时准许三个孩子每年回江户省亲避暑。三月来九月走年年往复。领地的奉行也不用亲自操心,自有幕府的奉行众负责打理。

    接下来六个庶子的待遇就要低很多,井伊直虎的儿子虎千代,元服名为今川範元,做为今川氏真的女婿继承今川家的家名,他的夫人是今川多智姬,作为御门叶笔头,他被赦封长门一国。周防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长州藩。

    沼田檀香的儿子松千代,元服名为一色政久,继承已经灭族的丹后一色氏家名,迎娶织田信长的女儿冬姬公主为妻,获封四国岛伊予大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予州藩。

    望月吉野的儿子吉千代,元服名为石桥信房,继承几近绝嗣的四本松石桥氏家名,迎娶武田信繁的嫡女秋姬公主为正室。封地在九州日向国大半国二十五万石,称作向州藩。

    织田犬姬的儿子小法师。元服名为渋川幸繁,继承已经灭族的御一家渋川氏家名,迎娶岛津义久的嫡女玉姬公主作为正室,封地在土佐国二十五万石,称作土佐藩。

    最上义姬的儿子熊千代,元服名为上野贞朝,继承足利一门众上野氏家门,正室是北条时政之女芳姬公主,封地在出羽国山形城附近二十五万石,作为原最上义光的领地又被称作山形藩。

    织田时姬的儿子三法师,元服名为桃井清长,继承一百多年前嫡流灭绝的足利一门众桃井氏家门,正室夫人是正室真田义幸嫡女永姬公主,封地在陆奥国仙台平野原留守氏领地二十五万石,被称作仙台藩。

    这六个庶子作为御门叶,领地分部在西国长门、四国伊予、九州日向、四国土佐、出羽山形、陆奥仙台,几乎囊括几个重要的地区,这就是幕府的亲藩拱卫体系,有西国、南九州、四国、出羽、陆奥都有亲藩坐镇,最大程度确保地方的安定。

    御门叶还有四个非源义时所出的庶流,其中吉良义安的嫡子吉良义定地位最高,获得肥后国十五万石,并与织田市的嫡长女足利茶茶结缘,作为源义时的女婿将家业传承下去,他的封地虽然在肥后国,但是只需要三年就藩一次即可。

    奥州吉良氏现任家督吉良氏朝,获封能登国十五万石,把奥州吉良氏一脉的血缘传承下去,其嫡子吉良氏赖和织田犬的小女儿足利豪姬订婚,将来也是源义时的御由绪众,将那份家业传承下去,他也是三年就藩一次。

    接下来两个地位就差很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西尾义次,获得东美浓岩村城附近十万石,比他更蠢的荒川义広早早的病死,其子荒川弘纲被打发道陆奥国最北端的弘前十万石,这两家没就没有常驻的特权,只准许三年觐见一次。

    源义时看不得几个夫人感伤的神色,摇头说道:“余把孩子们派下去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好在对各藩的调整基本达成,孩子们将来常驻江户城也没问题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殿下果然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最上义姬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不妥,咯咯笑的花枝乱颤,都已是二十八岁的少妇,却依然像当年的小女孩似的欢呼雀跃着,晚餐的气氛顿时多云转晴,女人们低声说笑着聊起孩子们过的如何,将来要给孩子们置办哪些物什之类的话题,源义时微笑着聆听夫人们的交谈,偶尔还会插嘴说上几句。

    第二天一大早日常会议,御相伴众讨论政务的时间,八十个人为某个矛盾的议题争的面红耳赤,上杉谦信、真田幸隆、武田信繁三位别当对此见怪不怪,适当的时候咳嗽一声以示注意体面和礼仪,征夷大将军源义时,与他的嫡长子足利义泰坐在三别当后面的帷幕里不参与发言。

    日常的御相伴众会议将军会这样列席参加,御连判众会议通常缺席,只有一个月一次的御连判众评定会才会列席参加,这是幕府的新制度,寻常议题将军只要带着眼睛来看、耳朵来听,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御相伴众大评定会,两个月一次的御连判众大评定会上才会作出训示。

    这样既可以保持将军的威仪不失,亦可让御相伴众、御连判众在将军不在或者明确表示不会发言的时候畅所欲言,源义时就是要借助这个体系倾听每个人的看法。他还有另一双耳目物见奉行望月吉长、服部正成为将军服务。可以轻易的辨别哪些人会议上夸夸其谈。暗地里却喜欢干一些蝇营狗苟的卑劣勾当。

    对于贪婪逐利的跳梁小丑、心怀不轨的阴谋家,源义时的态度是既不制裁也不指责,而是拿着小本本记录在案,想动手的时候就是雷霆一击彻底粉碎,掌握情报引而不发以为震慑,如雄狮打盹乍看无害,其实到底是真睡还是假寐尚未可知。

    帷幕外御相伴众激烈的辩论着,帷幕里父子俩的气氛非常轻松。讨论着一些胆大包天的御连判众也不敢轻易讨论的话题,御相伴众的激烈辩论对精擅政务的足利义泰不算个事,更不用说他的父亲源义时经过大风大浪的英雄人物,而这对父子正围绕着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讨论,那就是称臣与征朝。

    足利义泰皱眉说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征朝乃欺世盗名之徒大言欺世吗?可是孩儿总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错啊!幕府麾下二十五万精锐士气高昂斗志顽强,若这么养着不消三十年就变成一群没上过阵的废物,而且武士们立功求赏的心情……”

    源义时摇头道:“错了错了!幕府立御家人本意是维护武家的利益不失,维持天下稳定安定,这二十五万精锐早晚要跟随余去天国。他们的后代也早晚是一群不知兵的骄妄之士,这是天道至理非人力可扭转。不信你可以看看源平时代的名门后代,又有几家依然勇猛无畏?八幡太郎的子孙依然会堕落,你又焉能阻止二十五万精锐朽烂的一天?

    余设置世兵考核制度就是尽量拖延朽烂的时间,让你的子孙后代有充足时间努力调整策略,不要被眼前的太平盛世假象所蒙骗,也不要被满仓铜钱的富饶迷惑,一旦发动征朝之役,这一切都将白白葬送在朝鲜的土地,二十万精锐命丧异邦导致幕府权威大失元气大伤,余辛苦积攒的威望全部丧尽,相信余的判断从没有错过。”

    足利义泰思考一会儿似有明悟之意,但又纠结着不知该如何表达,源义时微微一笑道:“你可知余为何要一力放弃征朝,其一不愿意看到幕府元气大伤,又结仇大明帝国坏了海上贸易来之不易的良好开局。

    其二不想让幕府重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剧,为征朝打的自己元气大伤权威大失,你的子孙后代再出个不贤不孝之徒做将军,说不定就是新的应仁之乱,而你的子孙就会被新动乱的黄雀给啄死。

    其三日本与大明交恶是百弊而无一利,空耗国帑死伤精锐却只收获死仇一份,贸易中断反而让南蛮人和大明北方的胡人当上另一只黄雀,所以,这征朝之议乃狂悖之言,尔后再听到有人提及就把此人逐出去。”

    “孩儿大概明白了!所以父亲派出策彦周良大师、南光坊天海大师前往大明帝国称臣纳贡的吧!”足利义泰沉吟片刻,说道:“那么武士们求恩赏的渴望战功和恩赏又该怎么办呢?如果只是驻守训练的话,时日一久会有人心生怨气的。”

    源义时轻笑道:“那就去开发虾夷,几年前余就定下开发虾夷的决断,他们渴望恩赏就给他们恩赏,虾夷岛广阔的平野足有千里,只要自愿放弃御家人的身份,跟随各地自愿报名的地侍前往虾夷岛开发土地,所得土地皆归自己所有,如果不舍得放弃御家人的身份,就耐心的等待幕府出兵虾夷的行动,虾夷岛至少需要一百年的开发,这是余为你多争取的一百年安定太平之日。”

    “那一百年以后呢?”足利义泰苦恼地说道:“一百年后土地分光了,纵使有边边角角也不会很多,幕府又要有难的了。”

    源义时淡淡地说道:“**是宇外天魔释放的毒咒,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就中了这种毒咒,优秀的武士必须学会克制**的诱惑,借用**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也看过许多剑豪用真剑对决,可知道为何林崎甚助要把太刀收在鞘中引而不发?”

    “因为出奇制胜吗?好像不对!难道是……”足利义泰对居合术不甚了了。思考一会儿依然表示不解。

    源义时抽出自己的佩刀髭切。亮出明亮的刀刃又缓缓的还刀入鞘。在足利义泰迷茫不解的注视下,说道:“两名剑豪以真剑对决,毕竟不是战场杀敌抽刀挥砍,双方交手只有一个刹那,而一把锋利的太刀明晃晃的亮出来便给人造成极大的威胁,武士在拔出太刀的那一刻提前暴露敌意而失去出手的先机,使人心生防备之心,进而琢磨拔刀武士的破绽趁机击杀之。

    同样一把锋利的太刀收入刀鞘里。让人看不透隐藏多少后招,琢磨不出刀鞘里太刀会在何时爆发,只要对方轻忽大意或者自以为取得优势而暴露破绽,就是一刀制敌的决着之时,余束缚御家人就如同将太刀收入鞘中,虽然光芒不显平淡无奇,但是敢小看幕府这二十五万御家人的力量,就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引而不发,谓之威慑力!”

    “孩儿终于明白了!多谢父亲大人指点!”

    源义时笑着说道:“三年前余派出策彦周良大师、南光坊天海大师去明国一行,拜见明国刚登基的皇帝。并进献银币一万枚,金币一千枚。请求勘合贸易五年一贡,再过两年就是勘贡之日,你就代表余去明国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带着余的亲笔国书,告诉大明皇帝陛下,我源义时一族愿世袭罔替代代忠于大明,为大明戍守东海剿灭倭寇,求一个准许正常贸易的资格,当然,谈不成也无所谓,只要表达这个含义,相信明国的宰辅一定会注意到幕府的意愿。”

    足利义泰躬身道:“孩儿记住了。”

    “年初,朝廷与幕府沟通定下天皇东狩的日期,五年后的三月,将是天皇东狩江户之期,东京御所可以开催修建了。”源义时盯着足利义泰稚嫩的面容,缓缓说道:“届时,余将会宣布辞去征夷大将军,把这个幕府完整的交给你。”

    “父亲大人!您春秋鼎盛怎能……”足利义泰惊的手足无措,愣神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正确的态度,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决定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源义时轻拍足利义泰的肩膀,安慰他不用紧张,笑着说道:“马上要当将军的人应该高兴些……”

    “父亲大人这么突然的决定,孩儿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啊!您可是幕府的大将军,这整个天下都是您打下来的啊!”足利义泰沮丧地垂下脑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满是崇敬、孺慕、不舍和恳求之意,年轻的他还不知道离开父亲的庇护能飞多远。

    “雄鹰总有展翅翱翔的一天,余不可能永远坐朝庇护着你,幕府早晚是属于你的!”源义时的眼里闪过一丝丝回忆,当年的小小婴儿转眼间成长为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毫不留情。

    他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中年人了,再过五年便是不惑之年,前半生征战二十年早已身心疲惫,如今天下太平人心思安,幕府经历草创的混乱和不适应,到这时也已渐入佳境,该扶上马送一程的都做好了,是时候停下脚步休息一下了。

    想到这里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源义时对嫡子安慰道:“世兵考核、御家人、御连判众、御相伴众、两府体系、亲藩拱卫、钱粮俸禄体系、京都江户大番役、奉行驻军轮换等等这些构成幕府的每一个环节,而余退位将是这整个链条里的最后一环,这最后一环就由余来起一个头吧!”

    父子俩正在悄声交谈之时,帷幕外的争吵忽然停止,一名侍从快步走到帷幕外撑地俯身道:“启禀公方殿下,一支庞大南蛮船队向江户港请求靠岸,据港口奉行所述,这支南蛮船队所持旗帜为白底红十字旗,自称是依照公方殿下的约定而来……”

    “原来是她!”源义时的嘴角向上微微翘起,露出欣然的微笑:“她终于来了……”

    天正八年(1580年),在幕府御家人三万精锐的护送下,天皇带着中宫源辉子、和仁皇子,以及朝中文武百官数百人,侍女、僮子、仆役数千人,香车步撵前呼后拥离开京都东狩江户,这是自传说中的日本武尊以来,天皇第一次离开京都东狩关东,其意义格外重大。

    天皇和公卿们惊讶的发现印象里蛮荒的关东大地上,竟然崛起一座规模数倍于京都的超级巨城,心中的惊讶和震撼溢于言表,在幕府的热情款待下,天皇当即决定从今日起每五年东狩江户一次,坐落在江户西南的涉谷町的东京御所成为天皇的寝宫,由此江户改名为东京都。

    源义时向朝廷请辞征夷大将军,随后被朝廷任命为従一位太政大臣,随后便带着家眷跟随天皇的车架返回京都隐居,其嫡子足利义泰继任征夷大将军、正二位右大臣、源氏长者,成为江户幕府的第二位征夷大将军。

    在这一刻,江户时代的大幕被徐徐拉开,由此进入和平安宁的太平盛世。

    (全书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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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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