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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long     蒙山军txt下载     蒙山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节这一仗五

    当枪声骤然响起,司徒均竟然有一种喜悦。那是一种找到知音的喜悦。

    蒙山军应对官军的全盘计划已经清楚不过了:针对官军两线作战彼此配合差的弱点,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干脆彻底地击败官军,要的是歼灭战,而不是以击退本次进剿为目的。什么赵家楼阻击,都是为了策划其歼灭战的必要步骤。

    阻击冯国璋,是为了调动曹锟,将其诱致伏击圈。但曹锟没有被调动,他们于是夜袭曹锟,那一仗如果彻底歼灭曹锟所部,估计下一个打击目标就是冯国璋。西线是此战的主力,西线覆灭,东线官军恐怕连费县都不敢驻扎了。

    敌人对于官军的部署了如指掌。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先对东线动手?司徒均跳下马躲避弹雨时,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刚才想的东西。他似乎已经当成一个看客。

    “唔,他们是为了那个炮营!打掉官军的大炮,他们就无所畏惧了。”司徒均似乎对周围爆响的枪声听而不闻,“那么,他们是打曹锟不利从而转兵东进呢,还是预先的计划?”他听到了卢永祥的喊声,也听到了中弹者的惨叫声,就势趴在一块土坡上,动作娴熟,完全出于受训的本能,“以蒙山军表现出的战力和战术,乘冯、曹二部分置两处,各个击破是上策呀,为什么舍弃西线的战机转兵东线呢?”司徒均观察着眼前的战况,脑子里却依旧在翻腾着蒙山军的战略选择。

    观察了部队的处境,司徒均不由得再次为对手喝了声大彩。几日前部队秘密从沂州北进元庄,就是走的这条路。所以略微辨析,这一带的地形就被回忆起来了。这确实是打伏击的好地方!换做自己,也会选择这里!

    西面是一道缓坡,通向在山区少见的一片开阔地;东面是长着稀疏的树木和灌木的山坡,道路贴着山坡修筑,一道山梁挡在南面,挡住了南下的方向,道路不得不贴着山梁拐向西。显然,敌人抢先占领了东、南两处高地,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现在,东面山梁上埋伏着的敌人已经发动,密集的子弹从山坡上倾泻下来,给夜晚行军毫无防备的官军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官军被赶下狭窄的盘山道,就地找隐蔽处躲避山坡上倾泻而下的弹雨。

    突然,山坡上的枪声停止了,一个洪亮高亢的声音传来,“官军弟兄们,你们被包围了!立即缴枪投降!蒙山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司徒均心里暗笑,这帮土匪真是有趣极了,还懂得攻心战﹍﹍忽然被一只手拽住袖子,天津口音传来,“是司徒参谋吧?卢大人请你过去!”

    往南挪了几十米,司徒均来到躲在一棵树下的卢永祥跟前,“立衡吗?现在怎么办?”

    “大人,卑职以为,西面的开阔地一定藏着敌人的主力,若要摆脱困境,必先抢占制高点。”司徒均一指东面黑黢黢的山坡,“计算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正合我意!速将吴营官找来!”

    山坡上的劝降声停止了,一阵排枪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又有人中弹了。

    “还击!给老子狠狠打!”卢永祥胸中充斥着懊悔和愤怒,但没有惧怕,他坚信一旦摆脱不利的处境,凭着自己的千余精兵,就算贼军兵力倍于自己,一样可以击溃他们,“也好,他们愿意来送死,那就成全他们吧!”

    他找的吴营官来了,“老吴,你立即集合你的营,攻上去,夺下这个制高点!”

    “是!”吴营官掉头去了。

    “等等,我军不善夜战,等一会儿再动,先将部队拢回来再说。”司徒均补充道。

    “大人,西面和南面定有贼军埋伏,他们看我军不上当,定会发起攻击﹍﹍”司徒均的话没说完就被卢永祥打断了,“你说的是,传令张、田两部,立即收缩部队,就地构筑工事!小心敌人的逆袭!”

    果然,吴营官的部队尚未发起攻击,南面就传来枪声,距离很近,枪声由稀而密,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立衡,你留在这里,我去前面看看,督促吴营官攻击。”卢永祥弯着腰朝南跑去。

    敌人似乎猜到了官军的部署,就在卢永祥离开不久,喊杀声四起,除掉东面,敌人从南、北两处同时发起了攻击。

    “真是强悍啊,”司徒均拔出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心里赞叹,“若不是对部队有着足够的信心,绝不会在这种局面下攻击!他们不让官军缓过气了,决意乘着官军一路纵队行军未及集结之际分割围歼了﹍﹍”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是混战,敌人似乎就在跟前,到处是枪声和喊杀声,到天光初露,司徒均观察局势,判定官军预定的进攻根本就无法实行了,三个步营全部陷入了苦战之中。

    敌人从南、北、东三面发起了攻击。攻击是有着次序的,最先打响的是北面,司徒均所在的后卫营遭到了攻击,后卫营营官田中玉为了确保辎重队——十几辆大车和车上的弹药粮秣不遭受损失,调集部队拼死反击,击退了贼军的进攻。就在后队遭遇攻击的同时,前队也受到了来自南面的压迫,司徒均只能从枪声中判断敌人的动向,看不到前队的情况。

    而就在北、南两面遭遇攻击后不久,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吧,东面山坡上的伏兵也居高临下地发起了攻击。

    司徒均没想到占据了东面制高点的敌人舍弃了有利地势也转入了进攻,东面的敌人攻击的最凶,从山坡上扑下来,一下子将官军截为了两段!突破口就在司徒均所在地点南面不远,借着初曦的微光,司徒均看到那些从山坡上扑下来的身影,而他自己,则随着几个官军,无奈地朝北后退了百十米﹍﹍身边不断有人中弹,死活不知。在司徒均的从军生涯中,第一次感到死神距自己如此之近。

    “他们的主力并不在西面的开阔地﹍﹍”司徒均知道自己判断错了。

    天亮了。

    “司徒参谋,我们必须冲过去跟卢大人会合才行。”说话的殿后步营营官田中玉,他脸上淌着汗,将沾了灰尘的面颊冲出几道滑稽的纹路。

    后路的一个营被隔断在北,其余两个营被隔断在南,中间楔入了贼军的人马,在刚才的攻击中,田营官的主力被赶下公路,在公路下的一块野地里大致形成了一个环形的防御圈,南北长,东西狭。

    枪声舒缓下来了。司徒均清楚,这是敌人最后进攻前的休整,他们一定在调整着兵力。

    “部队损失如何?”司徒均问田中玉。

    “没有准确清点,楚队官负伤了,他妈的,狗日的什么时候摸到了这里﹍﹍”

    “来不及了!敌人一旦查清我军的兵力分布,一定先来解决我们这一块。注意北面吧,那面一定是敌人的主攻方向。”

    司徒均丢下田中玉,利用暂时的平静迅速查看了防御阵地,这是一块缓坡,中间有十几个坟头,往西看,不远处有一道干枯的河床。

    这怎么防守?司徒均要过田中玉的双筒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北面的情况,镜筒里看到了百米之外的灰色人影。再往南看,就在自己刚才所待的树下,灰色的人影正在构筑工事,不时有扬起了尘土,那是敌人在挖战壕。

    “田营官,”司徒均一指南面,“看到了吧?他们在挖战壕,目的就是隔开我们﹍﹍”

    “那怎么办?等死吗?”田中玉粗声道。

    “两个办法,一是固守待援。这种地形,谁动谁吃亏!第二就是攻占东面的制高点,这儿很难防守的。”

    南面枪声再起,打断了司徒均的话,他俩急忙跑到防御圈的南面,听到那边的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大。

    “不,必须靠过去,不就是半里地不到吗?一个冲锋就过去了!他妈的,这仗打的真窝囊!简直窝囊透了!”

    “那要死很多人﹍﹍没有与卢大人取得联系,单靠我们一边动怕是不行﹍﹍”

    “等死是绝对不行的!”司徒均还在想对策,田中玉已经传令了,仓促集合了两个步队,自己亲自带队,经过简单的动员,二百余号人跳起来,越过刚才简单布置的工事,朝南冲杀了过去!

    司徒均没有跟着冲锋,望远镜里,他紧张地看着密集的冲锋队伍跌跌撞撞朝南涌了过去,因为队形过去密集,进攻者除了跑在前面的少数人可以开枪还击外,后面的人只能跟着跑。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司徒均的镜头一直追踪着田中玉的身影,但很快就找不到了。

    就在司徒均以为这一次笨拙但凶猛的进攻已经奏效了的时候,进攻部队掉头跑回来了!应该说他们被打回来了!司徒均大怒,他不顾危险了,跳起来大喊道,“回去,回去!”但士兵们没人听他的,乱哄哄地跑回了出发地。

    “田营官中弹阵亡了,”一个姓秦的队官喘着气对司徒均道。

    “什么?”司徒均大惊。他来不及再说话,北面的敌军已经发起了攻击,激战再起,司徒均刚跑到防御圈的北面,敌军已经扑了上来,他们的进攻队形就让司徒均赞叹了,不是像官军一样挤成了羊群,而是分成了好几个箭头,防御的士兵只来得及打光枪中的子弹,最多者也就射出了五发子弹吧,来不及换弹夹,敌人已经突破了防御。

    司徒均虽然是学军事的,而且受到了最严格、先进的军事教育,但眼前短促而激烈的战斗还是震撼了他,防御者是勇敢的,但进攻者的凶悍更令人震撼。司徒均看到进攻着接连被火力所打倒,但前赴后继,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毫无畏惧地突入了简易的防御圈,与守卫者搏杀在一起,一个土匪的刺刀卡在敌手的身体里,来不及拔出,顺势抽出背着的小铁锹,凶悍地迎战另一个官军。司徒均目醉神迷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血战,随着更多的进攻者冲进来,他意识到自己完了!

    当一个小个子土匪端着刺刀扑上来,司徒均果断地丢掉了手枪,举起了双手。

    “跪下!”小个子土匪还算理智,接受了司徒均的投降。

    “缴枪不杀!”进攻者大声嘶喊着,迅速瓦解了防御者最后一点抵抗的决心。

    他们选择的进攻时机极好,司徒均遵令抱头跪在地上,心里想,他们乘着部队向南进攻之际,组织了一次完美的突击﹍﹍我一定要见见他们的最高指挥官﹍﹍

    “别打了,他们跑不远。谁是指挥官?站起来。”防御圈内血肉横飞的战斗已经结束,一个大汉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指着俘虏们,大部分都举手投降了,小部分跑到了西面的河床里,不断有人中弹。在开阔地里奔跑,根本就无法隐蔽。好在敌人指挥官下令停止了射击。

    “是我。”司徒均与那位秦队官同时站起来。

    “职务?”

    俩人报出了自己的职务。

    “不要害怕。蒙山军不杀俘虏。现在你,”大汉指着秦队官说,“带你的人放下所有武器,立即朝北,不要企图逃跑。”大汉锐利的目光盯着司徒均,“你留下。”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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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这一仗六

    司徒均目送着楚队官带着二百多俘虏重新上了山路,在几十名身穿灰布军衣的蒙山军士兵的押送下朝北而去。

    “我叫鲁山,是蒙山军的副司令,”大汉冷峻的目光盯住司徒均,“说说你们的兵力部署。既然是参谋官,不要说你不知道。”

    “哪里还有什么部署?都被你们彻底打乱了。”司徒均苦笑道,“再说,我军的部署你们不是已了如指掌吗?”他心想,这伙土匪还真是军队啊,竟然设了司令副司令。

    “你们这一路的最高指挥官在前面?”鲁山一指仍在激战的南面。

    “对,卢大人在南面。”

    “他跑不了了。你们从元庄撤出来,一共是三个营,是吧?刚才被我消灭的,是一个整营,没错吧?”鲁山核实急需确认的敌情。

    “没错。”司徒均认为没必要隐瞒了,他甚至想造一些结束这场无聊的战斗了。

    “你为什么不留辫子?”鲁山注意到了司徒均的异常。

    司徒均只是摇摇头。

    “跟着我吧,得机会劝劝你们的指挥官,不要抵抗了,没人是俺们司令的敌手的!”那个叫鲁山的匪首自豪地说。

    现在,卢永祥麾下约七百官兵被四面包围在南山坡下的一块洼地里。当敌人用时间差完成了中间突破后,卢永祥的第一感觉就是往北打,希望突破隔断与后队取得联系。但他来不及调整部署组织进攻,南面一股兵力强大的敌人吸住了他,使得他不得不拼死抵抗以免崩溃。以致在后队发起进攻以求会合的努力被轻易挫败。

    如果有可靠的联络方式,被隔开的两部官军统一行动,结果会不同。但现在的情况是,部队拼死打退南面的攻击后,东面高地上精心组织的火力构成了严重的威胁。随着天光放亮,敌人的射击越发准确,给猬集于洼地的官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苦于东面高地上火力的威胁,卢永祥不得不组织部队掉头去攻山,以求摆脱高地的威胁,结果第一次攻山行动被毫不费力地打垮。

    卢永祥的火气被激起来了。他不顾手下两个营官要求先打通与后队联系的要求,强令部队再次夺山。他认为,不夺取制高点,部队任何的行动都无法顺利进行。所以集中兵力攻山,激烈的战斗遂在山坡上展开,进攻一度时间接近成功,当肉搏战在山顶附近展开,紧急增援上来的蒙山军一个连发起的反冲锋让卢永祥功亏一篑。无奈,卢永祥又组织兵力再次进攻,但由于在上一次的争夺战中被挫伤了士气,官军的进攻变得松松垮垮,只伤亡了七八个人就撤了下来,把卢永祥气得暴跳如雷。

    这就是临时配属部队不得力的毛病了。军队私人化就是军阀,但私人化的军队在直属上司指挥下的战斗力却不容小觑。王士珍配属给卢永祥的三个步营都不是卢永祥亲手训练的部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武卫右军进入山东,卢永祥一直在德州供职,而沂州的部队被打垮,袁世凯只能从四处拼凑军队,大部分是冯国璋整编的先锋队,前身是绿营旧军,组织训练上比起小站新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装备都差不多,看上去挺唬人,实际根本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训练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关键是指挥不得力,像刚才对东山坡的进攻,如果是自己亲手训练的部队,绝不会如此窝囊。说穿了,营官们的用心就是保存实力,刚才对东山坡进攻付出了过大的伤亡,还没能成功,导致卢永祥接下来的命令被严重质疑。

    “大人,还是先跟田营官他们会合吧。就这么胡打,很快就打光了。”吴营官在离开元庄前听说了司徒参谋的建议,部队沦落至此,全怪这位卢大人刚愎自用,不纳良言。

    卢永祥一震,他并非不知道与后队会合的重要性,刚才转移了注意力,是因为山坡上贼军的步枪火力精准而凶狠,压的部队抬不起头来。这才不得不夺取制高点以摆脱困境,但吴营官这么一提醒,卢永祥意识到后队的危险,“你说的是!立即集合你的营,朝北打。与老田他们会合。”

    晚了。蒙山军骑炮排带着两门37mm快炮终于从费县城下赶来了,被拖上东山的两门火炮一开火,本来已士气低迷的官军立即炸了窝。他们没有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景象,一发发炮弹在防御圈中炸响,弹片如雨,血肉横飞,部队开始失控,大批的士兵朝着相对安静的西面逃去,军官喝止不住,突围变成了溃逃!

    “完了﹍﹍”用不着用望远镜,站在一块山石上的司徒均用肉眼也可以看清局面。西面一定有敌军的伏兵,这种局面下,只需一个连拦截,官军最后的一点斗志就会彻底瓦解。

    “你们在西面一定埋伏了人马吧?”司徒均跳下山石,对举着望远镜观察的鲁山问。

    鲁山看了这位年轻的参谋官一眼,“我们有一个骑兵连,骑兵是不能上山作战的。”

    司徒均竟然笑了,“这块地形,你们反复勘察了吧?”

    鲁山没有理会司徒均,他下令转入进攻!

    战斗急转直下,接下来的就是抓俘虏了。当百十匹战马出现在溃逃的官军眼前,一切都结束了。

    没人理会司徒均,他却一直跟在鲁山身后,直到见到了龙谦。

    “司令,据俘虏指认,他们的指挥官叫卢永祥,已经战死了。”一名骑兵利索地跳下马,向一个身材高大,比鲁山低不了多少的汉子报告,司徒均的眼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人。

    “唔,卢永祥﹍﹍”大汉的眼神有些迷离,目光扫过司徒均,却没有停留,“留下二营打扫战场,由明远负责。带俘虏返回元庄。其余部队立即整队,休息一刻钟,返回费县,抓王士珍去!”

    司徒均一震。又一场大败!此战过后,整个鲁南,包括曹州、兖州都危险了!

    这伙自称蒙山军的部队迅速行动起来,俘虏们被押至一边,清点人数,更多的士兵迅速整队,以连为单位站成了一个个方队,报数声整齐响亮。

    “报告,九连整队完毕。”

    “十一连整队完毕。”

    “鲁山带骑兵连先走,四营出发,三营跟进!”龙谦下令道。

    “你们一共投入了三个营?”司徒均问鲁山。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带他去俘虏队。”鲁山这才注意到,这个参谋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他是谁?”龙谦终于注意到了司徒均。

    “王士珍的参谋官。刚被我俘虏的。”

    “对,我军投入了三个营,另加一个骑兵连和不完整的警卫连。比起你们,兵力并不占优势。司徒参谋,对刚才的战斗,你有什么看法?”龙谦含笑道。

    “佩服,非常佩服。完美的伏击,从地形的选择到战斗的次序和节奏,无可指责。完全可以进军事学院的教科书。”

    “你是武备学堂毕业的?”

    “不,我是柏林军事学院毕业的。”

    “喔,是吗?没想到袁世凯还能招揽到德国最高军事学府的人才。”龙谦的兴趣来了。

    “如果按照我的打法,你们不会获胜的。”

    “是吗?那倒要请教。不过现在来不及了。司徒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再走一趟费县?”

    司徒均点点头。

    “给他一匹马。跟着我吧。”龙谦微笑道,“司徒参谋,你觉得王士珍现在会做什么?”

    “他的上策是乘你们主力离开突围。”

    “会吗?去和冯国璋会合?”

    “我不知道﹍﹍”

    “哈哈,咱们就见证下北洋三杰之首的应变能力吧。”

    没等龙谦率蒙山军主力重返费县,半路上已经接到了快马通报,说费县之敌已弃城突围,目标向南,朝沂州方向而去。按照预先的计划,一营展开了强行追击,鲁副司令率骑兵连也追下去了。费县已是一座空城。

    “哈哈,认输了啊?我有些高估他了。”龙谦回身对宁时俊说,“时俊,你带三营返回吧,回元庄。警卫连也交给你带走,冯国璋有可能杀过来,固守元庄,不做主动出击。等这边的战况传到他耳中,他会回兵兖州的。假如他退兵,你们不用追击,由他去吧。”

    “我可不可以派一个连摸过去?”

    “你看着办吧。”龙谦望望司徒均,“我们只为了打破官军的进剿,并不以彻底歼灭为目的。现在,战役目的基本实现了。最好鲁山和周毅将王士珍给我抓回来。那样就完美了。”

    蒙山军再次分兵,龙谦带封国柱的四营继续挺进费县,宁时俊带了三营和警卫连折返元庄。

    司徒均望着费县的城墙,心里感慨万千,四天前,自己离开费县前往元庄,尽管对战局有所疑虑,但万万没想到,只过了四天,局面竟突变如斯!他浑然忘却自己已经是人家的俘虏,很大程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此次战局了。

    费县街道上空无一人,百姓都躲进了家中。其实蒙山军已经是第二次进入该县城了。龙谦骑马走在空寂的街道上,见到了留守费县的周毅。简单商议后,连续发出命令:出安民告示,命藏匿于民房的官军投降。官府照常办公,维持秩序;清点是否有百姓伤亡,应给予及时的救治;严肃军纪,军法所牵头,组织监察队上街巡查,没有命令,不准任何官兵进入民宅,也不准抓捕县衙办事人员,包括县令。

    “贵军准备长期占领费县吗?”司徒均问道。

    “那要看袁世凯怎么办了。我希望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仗。”龙谦淡淡地说。

    当晚,部队全部宿营于县衙、监狱、城隍庙等处,无一人借宿民房。第二天一早,骑兵通信员传回龙谦关心的战况,一营及骑兵连追上了撤出费县狂逃沂州的王士珍所部,官军大部被歼,少部逃散,缴获甚多,特别是金银财货。

    王士珍被俘获。李纯却再次逃脱。那位曾经因擅离职守差点被李纯处决的费县赵县令,这次再次当了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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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新局面一

    陈淑随着后勤科大队转移至元庄,打前站的是警卫连蒋副连长带着的一个骑兵班,也就在卢永祥部队全军前脚撤出元庄,后脚蒙山军后勤大队,包括大几十号伤兵便进驻了这个大村子。

    警卫力量是如此的薄弱,除掉蒋存先带着的一个骑兵班,就是运输连有二三十支破枪了,警卫连还有一个排是跟随后勤科行动的,但他们的任务是押送二百余俘虏,根本不能承担保卫后勤科的任务。

    陈淑在新设了医护所门口遇见了叔父,叔父特意拉过她到一边,让她机灵些,这仗太凶险了,如果官军摸上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陈淑问叔父,“大队都让龙谦带到哪儿去了?搞得我们像是没娘的孩子一般,提心吊胆的。”

    “带着这么多累赘,还怎么打仗?”陈超叹气道,“今日方知龙谦料敌如神,情报竟如此的精准,说元庄的官军撤了,他们就真撤的一干二净。另外,瞧瞧这些妇孺,一经编队,令行禁止,真是干大事的人啊。”

    宋晋国大声喊陈庄主,陈超拍拍侄女的脑袋就走了。

    陈淑知道,婶娘和弟妹现在都在元庄,但好几百号人,乱糟糟的不好找,另外,她有任务,不能乱跑。

    一驻扎下来,医护所就是最忙的单位,一直忙到下午腾出空吃迟到的午饭。饭后不久,张红草兴奋地跑来,“咱们打赢了!打赢了!一下子消灭了他们上千人!王营长已经带着俘虏回来了。”

    这个消息立即让疲倦不堪的医护所欢声雷动。包括那些伤情不重的伤号,都兴奋得大喊大叫。

    陈淑跟着孙娟跑出去,见二营的部队已经进了村子。就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陈淑和一帮女兵跑过去,拉住先头连的士兵便询问起来。

    这下子安全了。有蒙山军主力进驻元庄,后勤科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王明远的部队回来不久,宁时俊带着三营也回来了。

    宁时俊与王明远、冯仑、宋晋国、陈超、萧观鱼等人简单合计了一下,派出一个连,沿着来路西进探路,东线的敌情已经解除,现在担心的就是西线的敌人增援上来。如果出现那种情况,二营和三营必须依托元庄进行抵抗。派出一个连,更主要的是将警戒线前伸。

    西线官军现在干什么?

    冯国璋所部在与曹锟会合后,休整一日,掩埋了尸体,包括蒙山军阵亡者的尸体,都集中埋在一个大坑里。这些事当然用不着指挥官们干,冯国璋和气色极差的曹锟,赶紧研究当前的局势。

    冯国璋判断蒙山军已东去,十有**是奔元庄去了。应迅速整队,尾随其后,已奏全功。

    但曹锟不同意。曹锟认为,此去元庄,行程百余里,山路崎岖,敌人处处可以设伏,必须小心在意。另外,焉知敌人不是折返郑家庄呢?不要以为只有大路可走,这伙贼寇可不一般,他们行军力强,战斗力更不容小觑。最好是原地休整,获得确切的情报后再说。

    折返郑家庄还有三分道理,但呆在匡头集不动就是怯战了。就曹锟部队而言,匡头集一战损失严重,但主力尚存,留在匡头集甚至谋划撤退至兖州是绝对不能考虑的,那样无法向袁世凯交代,更是置王士珍的东线部队于不顾了。

    冯国璋劝慰曹锟,胜败乃兵家常事,你顶住敌人的猛攻,击毙上百匪军,不能算败仗。曹锟却有些心灰意懒,如果一年前的毛阳镇一战是场大意的败仗,这一次确实硬碰硬的较量,击退蒙山军是事实,但更接近真相的是他们自行撤退了。而自己却损失了全部大炮和大部的炮兵,步兵也损失惨重。那天晚上惨烈无比的战斗场面一直萦绕在曹锟心头,挥之不去。对于跟这股悍匪作战,曹锟心里真的怯了。

    冯国璋是西线指挥官,是他的老上司。冯的命令是必须听的。俩人争执半晌,最终议定先折返郑家庄,那里有现成的工事可资利用,至少立于不败之地。于是曹锟只得跟着冯国璋再次东进,一路上再三告诫冯国璋小心在意,唯恐中了伏击。曹锟的神态让冯国璋十分好笑,好笑过后是伤感。自认为小站走出的兵是天下精兵,将是当世翘楚,怎么就被一伙响马搞成了这样?

    一路顺利再次回到郑家庄,没遇任何匪情。俩人找来村民询问,确认自冯部仓促离开,郑家庄连蒙山军的毛也没见着一根。再次研判局势,均断定贼军自匡头集败退后直接往东去了,八成是直奔元庄,进而折返蒙山了。

    冯国璋之意,是立即尾随直向元庄,与卢永祥部合击贼军。曹锟却再次劝阻,算算时间吧,匡头集之战已经过了三天多,元庄真的发生战事,此刻早就结束了。最令人担心的是贼军根本就没有去元庄,而是在这一带随便找个地方猫起来了!这一带山势纵横,沟壑相连,完全是他们的天下!而且,这帮愚民们都向着贼军,还是先取得与王大人的联系再说吧。

    冯国璋想想也对,立即派出快马去费县,向王士珍通报情况,听候这位战场最高指挥官的指示。派出去的人尚未回来,已有两个卢永祥部逃出山道伏击圈的溃兵跑来报信。

    也难为这两个兄弟了,竟然一路西逃摸到了郑家庄。对于溃兵的消息,冯国璋半信半疑,曹锟则信了。

    “大人,贼军佯攻费县,设伏于半道,卢子嘉危矣。”曹锟心惊肉跳,总觉得敌人已经回师郑家庄了,“我们要立即想办法,想办法。”

    逃回来的俩个都是下层士兵,只能说出伏击战大致的情况,不能讲出最后的结果。冯国璋判断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援救卢永祥肯定来不及了,这两个人逃到这里用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战斗怕是已经结束了。或者卢子嘉杀出包围圈,或者全军覆没了。随即意识到了费县的问题,立即下令集合队伍,曹锟苦苦相劝,认为自郑家庄到费县,最近的大路就是秋村一路了,这条路简直就是官军的死路!别忘了李秀山已经在这条路上栽了两次大跟头了!万一贼军解决掉卢子嘉,再次设伏于半道,我们难道要做李秀山第二?

    冯国璋大怒,第一次对曹锟翻了脸,责骂曹锟全无同僚之谊,坐视友军遭难而不顾。曹锟也急了,说我难道不是为了袁大人的这点本钱?如果咱们手里这几个营再出岔子,整个山东都要变天了!

    俩人在屋里争吵未休,冯国璋派出的送信人回来了,带回来费县丢失,王士珍下落不明的确切消息。这下子彻底打懵了冯国璋。

    冯国璋当然也想过进兵费县,寻找与蒙山军决战。但迅即打消了念头。东线的四个营全军覆灭!这个结果太可怕了!他不再责备曹锟怯战了——敌人异常强大,这是一股不可侮的力量,现在要研究的是如何不至于让鲁西南像鲁南一样糜烂才是。

    召集营官们商议一宿,决定退兵。他命曹锟所部退回邹县,自己回滕县,只要滕县和邹县不失,兖州和曹州就安全了。第二天,进占郑家庄的官军兵分两路撤出了这个在地图上研究了多次的匪巢,在村民们的注视下匆匆离开。百姓们从官军的神态已经确认他们失败了,不然不会如此急迫地离开。瞧着官军狼狈的姿态,心向蒙山军的百姓不禁窃喜。

    因部队折返郑家庄而喜上眉梢的郑笃独自向隅。他的位子太低,根本无法左右冯、曹的决定。很多预想好要办的事情尚未开始呢,他就只好随着队伍离开了郑家庄。父亲已是泉下亡魂,哥哥也成了庶人,振兴郑家家业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郑笃肩上。他本来准备在郑家庄大干一场呢,本来准备和那些分去了郑家祖产的泥腿子们好好算算账呢。他在曹锟部队有一些朋友,他们都支持他的决定。但回到郑家庄,也只是来得及落实了下二位姨娘和小妹一年来的境遇,其他事都没有做,就不得不跟着部队离开了庄子。三姨娘本就是个**,背叛父亲也不足为奇,小妹怎么能嫁给匪首呢?为什么不以死抗争呢?怒火中烧的郑笃几乎要亲自点火烧掉自己的祖宅了,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他坚信官军一定能剿灭这伙给他带来巨大耻辱的土匪,坚信他最终一定会重新成为郑家大宅的主人。

    袁世凯亲自拟定方略,精心组织的三路围攻就这样降下了帷幕。被山东官方称之为费县之战的战役带给了山东全省极大的震动,鲁南、鲁西南一片风声鹤唳。沂、曹、兖三州全部处于蒙山军兵锋威胁之下。撤回曹州的冯国璋给袁世凯的奏报中极大地夸大了蒙山军的威胁,认为仅靠他现有的兵力,根本守不住兖州。兖州一下,曹州也不安全了。

    请求袁世凯速派援军!

    沂州的情况更加危险。正规军几乎全部损失了,李纯带回来的不足二百人,加上巡防营等旧军部队,沂州的防卫兵力不足千人,军器的损失更为严重,别说是蒙山军了,就是抱犊崮的响马怕是也对付不了了。

    请求袁世凯速派援军!

    官军大败的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山东,王士珍被俘是其中最大的噱头。民间和官场都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心态注视着蒙山军的动向,这支崛起于鲁南的响马武装下一步准备打哪里?

    甚至连曲阜,也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下,告急的文书雪片般地飞到了济南。

    小站新军是朝廷新式武力的榜样,现在竟落得如此下场,简直成了天大的笑柄!败于西洋人有情可原,败于东洋人也可以理解(七年前已经在朝鲜和东北实践过了)。但败于一伙响马,简直就是绝大的讽刺。

    袁世凯接到冯国璋和李纯几乎同时抵达的文书后第一感觉就是不相信,即使再此阅读白纸黑字的正规文书,还是不相信!

    他用颤抖的声音对徐世昌说,“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四千精锐呀。”

    “慰亭,沉住气。你是一省之首,一军之主,聘卿陷于贼手,沂州危急。要赶紧拿个主意才是。”

    “什么主意?”袁世凯吼了出来,“王聘卿无能,李秀山、曹仲珊该杀!卢子嘉,可惜了子嘉了,我跟蒙山贼不共戴天!”

    “慰亭!”徐世昌还是第一次见袁世凯如此气急败坏。即使当初在朝鲜,面对宫变和日本人凌迫,袁世凯也没有这样失态过。

    “现在让我怎么向朝廷交代!我的小站精兵呀!”袁世凯颓然坐在椅子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打是不能打了。就算将全省的军力都集中起来,我军亦无必胜之把握。北京那边,我看先不要上奏,不如我先去趟北京,找庆王爷先谈谈。”

    “沂州怎么办?我不担心兖州,好歹华甫的兵力尚存,自保有余。李纯已经被吓破了胆,”他跳起来一把抓起丢在书案上的告急文书,“你瞧瞧李秀山是怎么写的?嗯?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袁世凯回过些精神,“幸苦大哥了,你准备下,多带些银两,这就动身赴京吧。”

    “慰亭,我想,要是上次跟他们谈一谈就好了。”徐世昌想起了龙谦给袁世凯的那封信。

    袁世凯当然记得那封被他当场撕毁的信,“现在,贼人已猖狂到极点,别说李纯,冯国璋,便是我亲自出马,他们也敢一战了。唉。先不谈这个,关键在北京,消除那边的祸端,这边总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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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新局面二

    将不可一世的袁世凯彻底打晕的蒙山军实际上无力发起任何进攻了。这一典型的运动战将全军的能力发挥至极致。赵家路阻击只动用了一个加强营(五个连),但匡头集攻坚,伏击卢永祥,蒙山军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三战全军阵亡二百四十九人,伤者超过四百人。

    匡头集一战,阵亡了扩编后新提的十二连长张培毅。元庄伏击战,牺牲了三营副营长兼八连长毕子龙。都是蒙山整编的老兵,蒙山军的精华啊。另外,此战还有一营副营长杜三立,六连长胡宗玉,七连长盛光负伤,盛光伤最重,腹部中弹,一直昏迷着,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这一仗的缴获倒是不少,武器弹药主要产生于对卢永祥的伏击战,金银财货主要来自于一营对王士珍的追歼,此次王士珍带至费县的军饷赏银大部分落在了一营手里。得到叶延冰的报告后,对蒙山军财务破产担心得要命的宋晋国终于长出了口气。凭着周毅和叶延冰的缴获,蒙山军至少可以再支撑两三个月了。

    自从建立了军饷制度和奖赏条例,银子便流水般地花出去,石峁煤矿的那点收入根本就不济事。龙谦只顾花钱,不大管如何挣钱,让宋晋国郁闷不已。

    匡头集攻坚,毁掉了官军的六门大炮,因为根本无法带走。曹锟凭借着村庄挡住了蒙山军的强攻,此战的伤亡六成是对曹锟之战形成的。因为未达成歼灭,缴获不抵损耗。龙谦及时收拢了杀红眼的部队,连夜东进,连大批阵亡者的尸体都来不及带走。只抢下了伤员,包括俘虏(主要是炮营官军)及时转交设在东进路线上的后勤科。然后就以周毅指挥叶延冰的一营及骑兵连佯攻费县,龙谦带领二、三、四营及警卫连(欠一个排,留给宋晋国了)设置了口袋。凭着优良的指挥和部队的素质,达成了预想的歼灭战。山道伏击战总计歼灭卢永祥的三个营,逃掉的不足十分之一,卢永祥、田中玉在混战中被击毙。而费县之敌在王士珍率领下放弃费县后带着辎重不顾一切地南逃沂州,被一营死死咬住,加上骑兵连的超越拦截,终将失去战意的王士珍部击溃,歼灭大半,俘虏了坠马伤股的王士珍,而逃掉了老对手李纯及其手下近二百人。

    此战,总计俘虏官军九百余人,击毙击伤无算。

    这一仗是典型的运动战。在方圆数百里的战区,蒙山军凭借强悍的行军力东西运动而取得。战斗结束,因为强行军苦不堪言而发出的牢骚顿时消失,胜利可以冲抵一切痛苦。自龙谦以下,蒙山军的官兵对于战胜官军再无怀疑,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对于接下来的行动,折返元庄的龙谦召集了连长以上军官会议进行研究,费县留下了鲁山和叶延冰,未参加此次会议。

    获知已经怀孕的妻子安然无恙的周毅主张乘胜南下沂州。周毅指出,沂州之敌甚为空虚,正是好时机。打下沂州,就打开了南出山东的大门,可以进入相对富庶的苏北地区,部队的物资补充比起贫瘠的鲁南山区来优越的多。周毅的建议得到了冯仑等一部分的赞同,他们曾跟着刘豫才和周花南搞过流动作战,对那种作战方式有几分怀念。

    王明远、封国柱及宋晋国主张收复郑家庄根据地。尤其是宋晋国,力主乘胜西进,将占据郑家庄一带的官军赶出去。现在蒙山军也算有了家业,粮食衣服,伤兵病号,全需要措置,没有自己的老窝,简直寸步难行。这个主张,得到了参加会议的陈超、萧观鱼的赞同。

    宁时俊则指出,蒙山军经此一战,部队伤筋动骨,实际上已经不能打了!即使有枪弹补充,不管是南下沂州,还是打回郑家庄,再未进行一次长时间的休整前时不合适的。鉴于冯国璋所部仍占据郑家庄,强攻有着高大寨墙的郑家庄不是上策,宁时俊主张以元庄为中心建立新的根据地。

    宁时俊举出的一连串数字将军官们的热情给打灭了,十几个连队的情况都差不多,此战损失了一大批老兵,再打确实很困难。

    陈超听得皱眉,他和萧观鱼对视,如果蒙山军放弃郑家庄根据地,自己该怎么办?

    最后当然要龙谦来拍板。蒙山军高层已经适应了这种议事方式了。

    “大家都谈得很好。”龙谦慢条斯理地说,“这一仗带来的变化,不仅是军事上的,更多是政治上的。以后我们这些人,都要学会站在政治的角度看问题。”

    春节过后,政治这个词总挂在龙谦嘴边,政治究竟是什么,连宁时俊和陈超也只是略知其意,不能准确描述,更遑论下面一帮老粗了。

    “政治是什么,我想大家都不太清楚。今天有时间,我就多谈几句。我看冯仑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担心留在根据地的冯国璋曹锟会杀过来呀?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们不会过来了。当他们获知东线的结局,第一时间就是自保。现在,说不准已经开始退兵了。我们可以从容地休息一天,明天,派出骑兵连前出侦察。”

    冯仑并不是担心冯国璋的动作。仗如何打,是龙谦他们的事。他在想阵亡的毕子龙,活生生的朋友,说没就没了。尽管干的就是亡命的勾当,自己这条命,说不得下一仗就丢掉了。但好朋友的死,还是给他心中留下了创伤,人也变得有些恍惚。

    “政治这个东西,现在的情况下,老百姓,包括普通的士兵们,是不涉及政治的。政治是上位者考虑的东西,无论是军队的领导,还是地方的领导,不懂政治,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以军队而言,如果只考虑打仗,注定是要失败的。大家知道李闯王吧?辛苦搞了十几年,终于打进了北京城,坐上金銮殿了。但不足一个月,就被满清鞑子联合吴三桂那个大汉奸赶出了北京。再勉强支撑了一年,这位差不多打下江山的义军领袖就被一帮地主武装,就像郑经的乡兵队,杀死在湖北九宫山,结束了他轰轰烈烈的一生。为什么会这样呢?陈先生,你给大伙儿说说?”

    陈超咳嗽一声,“这件事,嗯,李闯进了北京,只顾着拷掠京官贵族,收缴所谓的赃款,忽视了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吴三桂手下有关宁铁骑,很厉害的一支兵。而他手下的大将刘宗敏,又抢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抓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于是激怒了吴三桂。当李闯派遣大将唐通前往山海关接收关防时,吴三桂就反了,两军正在激战,满清八旗突然出现,李闯的军队于是大败,李闯匆匆在武英殿登基,第二天就撤出了京城。”

    龙谦哈哈一笑,“看看,这就是读书的好处了。你们看,陈先生几句话,就讲清楚了一件大事件。我认为,李自成不是败于军事,而是败于政治。一支军队,如果没有高明的政治策略,军事上注定会失败的。所以,西洋有部兵书叫《战争论》,开篇就讲,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接着李自成的话题,他率几十万军队进北京,逼死了崇祯皇帝,似乎天下已是他的了。但他没有注意到,整个南方,还是明朝的统治。而北方,也就是今天的东北,已经崛起一支强大的异族武装,那就是满洲八旗军。明朝如果不是被满洲八旗牵制住了陆军主力,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所谓的义军,早就被明军剿灭了。当李自成未进北京,崇祯还行使着大明皇帝的权力,满洲鞑子实际上是李自成的盟军,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大明王朝。但现在大明的中央政府被消灭了,李自成与满洲军已经成为了敌人,满洲军的目标就是灭亡大明嘛。哪里会容忍李自成占据北京,建立所谓的大顺朝廷呢?李自成没有高度重视这点,看不到山海关明军的重要性,是他失败的第一步。

    “李自成对待大明京官的政策更是失败的。他打天下的时候打出‘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是好的,迎合了广大穷苦农民的企盼。要知道明末的赋税太高了,而且主要向农民征收,剿起义军要花钱,对付满洲兵更要花钱。光是驻守山海关一带的官军,每年的军饷军费就是几千万两银子,具体的数字我记不准了,两千万差不多吧,将崇祯这个苦皇帝几乎要逼疯。以至于朝廷不得不加大税收的征收,不顾农民的死活。给李闯王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兵员。现在,李自成进北京了,大明朝事实上完蛋了,李自成不纳粮的那一套就行不通了,大家想一想,就算他的军队不发饷,光是粮草辎重的耗费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不收税怎么办?还采取抢大户的法子吗?李自成不懂得打天下和坐天下的转换,不得已去找京官贵族去要钱,他得养他的军队呀。这样做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逼反了吴三桂,失去了中原对东北的最后一道关口,满清八旗长驱直入,李闯就走向了失败,还害得中原汉族人民受了满族二百多年的统治。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李闯的将领们进入北京后迅速腐化了,住豪宅,大吃大喝,讨小老婆,总之,觉着天下是他们的了,浴血奋战十几年,死了多少好兄弟,现在该享受了吧?他们忘了,敌人并没有全部被消灭,他们正在磨刀擦枪,你这边一疏忽,马上就吃败仗。

    “好了,李自成的故事,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讲,将来,还可以找人专门写几本书。之所以说李自成败于政治而不是军事,就是因为他不懂得及时调整政策,就是因为他不懂得政治。弟兄们,我们现在已经不是蒙山贼了,咱们在官府的眼中,是一支和李自成性质一样的造反者,是军队。袁世凯,乃至北京的满洲权贵们,心里想着的,就是将我们挫骨扬灰,彻底消灭!

    “我们会不会束手就擒呢?不会。你去问问任何一个士兵,他都不会等着官府来屠杀,打是肯定的了。怎么打,既要讲军事,也要讲政治。从军事角度看,纵观历史,成功的军队都是有自己的根据地的,刘邦靠得是关中,刘秀靠得是河内,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和他的儿子靠得也是关中。而不建立根据地的都失败了,比如黄巢和李自成。所以,出击沂州进而进入江苏是不可行的,长期流动作战,伤员病号,粮食衣服,都没有妥善解决的门道。大家不要看我们现在只有十几个村庄,但是,凭着这十几个村庄对我们的支持,我们就能打败官军一次次的进剿。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这一次胜利,给了我们扩大根据地的机会。像元庄这样的村子,我们是要占了的。而且,我们要向南,直逼抱犊崮。我们不去跟官府争夺城市,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这一点,大家要有充分的认识,可以慢慢地讨论,但一定要认识到农村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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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新局面三

    龙谦喝口水接着说,“再说说政治。从政治上讲,我们目前不宜攻击城市。要知道,政治家们跟军事家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一些仗,军事将领们认为不能打,但政治家认为必须打。而另一些仗呢,军事家认为可以打,而政治家认为绝对不能打。历史上,一些优秀的政治家本身就是军事家,比如魏武帝曹操,唐太宗李世民。但更多的情况是政治家并不懂军事,而军事家则不大懂政治,眼睛里只看到军事问题,这个就不行,迟早要出问题。所以呀,大家以后要学会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军事问题,这样就站的更高,效果更好。

    “政治家们都想什么呢?他们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什么呢?简单地讲,那就是维护他们的统治。无论是皇帝还是巡抚,或者一州知府,想的就是这些。有利于稳定他们统治的,他们就大力实行,不利于他们统治的,就坚决消灭。比如咱山东义和团,大家可能不知道,山东的义和团现在开始往直隶跑了!义和团起源于山东,后来遭到袁世凯严厉镇压,曹州就是闹义和团最凶的地方,你们可能不晓得,咱们在郑家庄建设根据地,曹锟在曹州杀义和团。义和团被逼无奈,只好往外跑。这个地方,就是直隶。

    “其实我们是见过义和团的。没有义和团,也没有咱们的洋兄弟大卫了。这一次大卫立了战功,亲自操炮射击,瓦解了卢永祥部队最后的抵抗。义和团是什么?就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农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将一切的困苦归罪于洋人,所以提出杀光洋人的口号。这个当然是错误的,洋人并不是贫困的真正原因,传教的洋人也有扶危济困的好人,一概杀光洋人是做不到的,只能带来更大的灾祸。要我看,贫困的根本原因之一恰恰是接触洋人太晚了,并且不能正确地对待洋人。将来我们蒙山军是要和洋人打交道的,大家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止生活着咱们中国人,还有上百个国家的人,中国不可能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我们的落后,就在于我们关起门来自己搞。看不到其他国家,其他民族的长处。比如大卫,火炮的使用就比一般人强,一点就透,他并不是学火炮的,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大卫有文化,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我们的士兵,很多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这个差距,反映到国家的层面,就会出现老大的中国,却打不过英法日那样的小国。

    “朝廷本来是敌视义和团的,但很快就要改变对义和团的态度了。原先恨不得杀光这帮不服管教的暴民,以后,搞不好还会给义和团发饷呢。你们不要不信,这就是政治!今天你是敌人,是因为你危害了他的统治,明天你可能就是朋友,因为你的存在有利于他的统治!讲到这里,应该明白我不同意进攻城市的意思了,你占他几个村子,他可以在上司那边装糊涂,但你占据了人家的州府,他就坐不住了,非跟你拼命不可。我们现在的本钱就这么一点,宁参谋长已经做了统计分析,真不能拼命了,再打,就将我们蒙山军的老底子打光了。以后我们的每一仗,都要做到有赚不赔才行。另外,大家已经彻底理解了武器的重要性了,架在东山上的几炮轰下去,官军就垮了。但我们造不了大炮,造不了枪弹,连刺刀都造不好,全靠缴获,所以我们不能硬拼官军。这一仗结束,会有一个相对长的休整时间,他们需要继续力量,我们需要缓过气来,训练新兵,转化俘虏,更主要的,就是建设好根据地。”

    龙谦否决了出击沂州的提议,讲了不少策略问题,让凝神细听的陈超精神一振,感觉到龙谦胸中确实有一篇大文章。

    果然,龙谦接下来就进入实质性的问题了,“弟兄们,这一仗打得很漂亮,我在这里指出,经此一战,我们蒙山军算是真正成为了一支傲视国内的精锐了!我要表扬所有的军官们,你们的表现极好,简直太好了,超出了我的最高要求。四营在赵家楼的顽强阻击,迟滞了冯国璋部的进攻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给敌人造成了错觉,掩护了主力部队的秘密转进;而匡头集一战,我们虽未歼灭曹锟所部,但消灭了他的炮营,打的曹锟魂飞胆丧;山道伏击战是此战的关键战斗,参加战斗的三个营,不顾疲劳连续行军,在指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位置,为胜利创造了根本的条件。战斗打响,在兵力与对方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勇猛作战,不怕疲劳和牺牲,一举歼灭了卢永祥部三个整营,取得了此战的决定性胜利。山道伏击战是检验我们战斗力的试金石,三营分割官军的勇猛行动为胜利奠定了基础。就是要有那么一股气,我们要压倒一切的敌人,而决不让敌人所压倒。而一营和骑兵连在周副司令的指挥下,不顾疲劳追击逃敌,抓获其最高指挥官,更是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奠定了基础。作战是一方面,这一仗,真正检验了我们蒙山军的行军能力,七八天之内东西跑了几百里地,硬是通过我们的一双铁脚板抓住了战机。之前苦练野战行军时很多人有怨言,现在足以证明,运动战是弱军对强军的法宝之一。今后我们打仗,还要多跑路,不要怕吃苦,胜利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跑出来的!”

    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包括陈超和萧观鱼,也觉得真是不简单,就凭着不足二千人的兵力,东征西战,硬是将官军打垮了。原先心底的那点担心,早被抛得无影无踪。特别是陈超,经此一战,认定龙谦将有大作为。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不好说,但凭着其开阔的胸襟视野,不骄不躁的冷静性格,绝不会像任何一支土匪一样,被官军迟早剿灭。

    “我们蒙山军打败了官军最凶的一次进剿,而且抓了他们近千俘虏,还抓了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王士珍。是不是具备了进一步扩大地盘的条件呢?不是。弟兄们,不要忘了,我们的损失也很大,初步统计,这一仗我军阵亡、负伤人数占了全军三分之一!如果不是我们经过大力整军,士兵们纪律性得到极大加强,各级军官作战勇敢,事先士卒,换做一般的军队,早就垮了!我们不能继续进攻了,不能将我们的骨干力量继续消耗了!作战要一鼓作气,更要量力而行。要讲节奏,要及时补充作战部队,不使作战连队伤筋动骨。这是我们的本钱啊。所以,我们不去沂州,更不去兖州,还是要以郑家庄为中心,养精蓄锐,壮大我们自己。

    “老宋主张用武力夺回郑家庄,我看用不着。冯国璋不是傻瓜,他留在郑家庄做什么?他有本事就地补充,就地获得给养吗?他做不到。他不会像我们一样,关心百姓的疾苦,他心里想的,就是升官发财吧。他不会带领士兵未百姓挖渠,修房子,收割庄稼。因此,他不会获得百姓的支持。我们在郑家庄可以生存下来,他就不行。留在郑家庄,就是留在前线,他的粮草辎重,武器弹药,全得从兖州、曹州运来。而且,你们要知道,官军的武器全买自外国和汉阳、天津等地的兵工厂,远路运来山东。他们补给一样很困难。如果冯国璋、曹锟赖在郑家庄那个土围子里,好嘛,咱们欢迎。也不需要打郑家庄,那是笨人的做法,我干嘛让士兵爬墙攻坚呢?只要切断他们的补给线,他们只能突围了,我们将再次收获更大的歼灭战!”

    底下笑出声,这帮人现在对龙谦已经有了迷信的感觉,只要龙司令指挥,仗就一定可以打胜!

    “费县我们先占着,那是交通要道。留下费县,是为了跟官府建立直接的联系。我估计,袁世凯没有力量再跟我们死磕了,他会来找我们和谈的!这个人号称新军三杰之首,是袁世凯的主要助手,估计袁世凯会关心王士珍的死活。这就给了谈判的基础,这就是政治。该打的时候,一定要狠打,该谈的时候,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切为了壮大我们蒙山军。记住这点吧,只要我们蒙山军实力不断扩张,别说山东官府,就是朝廷也得看我们的脸色。

    “等郑家庄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主力即回我们的老窝去!留下一个营在元庄,还是搞我们在郑家庄的那一套,大力发动群众,招收新兵。另外,要帮助百姓做好春耕,民以食为天,吃饱肚子是第一位的。元庄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建设好元庄根据地,我们纵深腾挪的余地就大多了。

    “最后我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因为胜利而骄傲,骄兵必败的古训必须牢牢记住。一定要严守纪律,做到令行禁止。一定不要扰民,不管是老根据地还是新占领的村子,都要爱护百姓。一定不要虐待俘虏,那些人中的一部分,将是我们的战友。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军人,比从当地招收的农民更容易成为合格的士兵。大家想一想,如果每一仗袁世凯不仅送给我们枪械弹药,还送给我们士兵。这位新军统帅,简直就是我们的恩人嘛。这样再搞一年半载,他能呆下去才怪。”

    下面发出刺耳的笑声。军官们喜欢听龙谦讲话,每一次都觉得长了不少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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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新局面四

    元庄会议的真正内涵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清楚。龙谦手下,目前有政治头脑的也就是宁时俊而已,王明远还多少考虑一些部队的前途问题。其余人,包括沉浸于战术研究的鲁山,都不大考虑部队的出路,他们相信,只要龙谦在,就能打胜仗。只要打胜仗,自然一切无忧。

    陈超是明白龙谦的意思了。他并不准备和官府一路对抗下去。而是准备见好就收。陈超当然赞赏龙谦的这种明智。满清入主中原已经二百余年,汉族知识分子在明末清初的那种民族意识已经彻底消亡,如顾炎武、黄宗羲、王船山之流的知识分子已经死绝了,代之以与满清全面合作。几乎百分之百的知识分子都将北京朝廷作为了自己的精神支柱。龙谦图谋与官府讲和,实际上就是寻求招安。陈超并未认为龙谦有何不妥,倒是觉得龙谦识时务,掌握时机准,只有在官军被连续打败的情况下,才会低头寻求所谓的政治解决。

    而且,这样会真正打消“根据地”的祸端。陈超一直担心,如果官军获胜,官府会追究像他这样与“匪寇”全面合作的乡绅们的罪责。他已经别无退路,而且,他真的被蒙山军所征服,愿意与之共进退。大战初起,陈超不是没有想过,万一蒙山军失败,他将追随龙谦踏上流亡之路。

    那是个魅力无穷的男子汉,陈超根本就不想他会死亡,或者被俘。

    龙谦的预料很准,准确的消息很快传来了,郑家庄一带的官军兵分两路,分别退向了滕县和邹县,根据地不需要武力恢复了。

    消息给跟着后勤科逃难的身份各异的村民们带来了一片欢呼。除却那些确知自己子弟亲人阵亡负伤的人外,所有的人都笑逐颜开,奔走相告,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家园。经历了这一次“逃难”,这些特殊的村民们对于蒙山军的信心增强了,那些出于各种原因企盼蒙山军吃败仗的人(郑婵的母亲温氏就是其中之一)不免极度失望,不过也不敢流露出来。

    从三月初十起,根据参谋科规定的行军次序,蒙山军在留下王明远的二营驻扎元庄外,主力折返郑家庄为中心的根据地。大批俘虏也跟随部队返回驻地。

    龙谦是跟参谋科一起返回的,特意让李三才将俘虏队里的司徒均带来,叫他陪自己一起走。

    宁时俊看出了龙谦对司徒均的重视,“这个俘虏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他说他是德国柏林军事学院毕业的,这可不容易。要知道,自普法战争后,德国陆军就是欧洲第一了,也就是世界第一。他们对参谋军官的培养是很有一套的,德军参谋总部在德军的地位非常高。是不是冒牌货,需要验证,这件事我来办。如果这个人真的在德国学习过军事,一定要想办法留下他。这对我们建立正规的参谋部很有意义,明白吗?现在国内留学欧洲学习军事的人太少了啊。你要晓得,袁世凯手下有三个最出色的将领,分别是王士珍、段祺瑞和冯国璋。这一次我们见识了王和冯,但段祺瑞没有露面。据说这个段祺瑞是留学德国的,不知道司徒均认识不认识?我们我们蒙山军要壮大,必须像海纳百川般地吸收各色的人才,还要重用这些人才才行。蒙山寨走出来的老兄弟们都要有这个觉悟啊。时俊,你这个参谋长,一定要注意发现人才。这个时候,对手就是我们的人才库。那个王士珍,不是跌伤了大腿吗?吩咐照顾好他,不要出岔子。”

    “哦,我会的。石大寿、张玉林现在不都是我们的骨干了吗?倒是想起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石大寿报告说,咱们在匡头集打曹锟的炮营,俘虏了一个老熟人。你猜是谁?”

    “老熟人?曹州方向的?莫不是梁华达?”

    “正是此人。听大寿说,姓梁的羞愧的要死,哈哈。”

    “哦,倒要见见这个老朋友,快去带他来,分手半年多了呀,想必他没有想到,当初蒙山寨那么点人,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竟然有了这个局面。”

    “是啊是啊,说实话,我也没有料到。现在我算是理解了你建立根据地的意义了,没有自己的地盘,真是不行。”

    “是嘛。所以我不赞成他们搞什么流动作战。听起来很过瘾,实际上弊端太多。历史上搞流动作战的,都没有好结果。黄巢,李闯,就是最好的例子。”

    司徒均先被带来了,龙谦还是给他一匹马,让他跟自己并马而行,“司徒先生,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蒙山军的参谋长宁时俊。这一次我军的作战计划,就是出自宁参谋长和他领导的参谋科之手。”

    司徒均惊讶地看着宁时俊,没想到他们还设了参谋长和参谋科﹍﹍

    “记得你对我说,如果卢永祥采纳你的建议,我们不会取胜。是吧?你对卢永祥提了什么好建议?啊,不要有顾虑,尽管提。”龙谦微笑着看着司徒均。

    司徒均从沉思中醒来,“佩服之至。就算我识破了你们的计谋,论单兵作战能力,官军也不如贵军﹍﹍当初在匡头集,你们是打不下来呢?还是按计划行事?”

    “这个还是让参谋长解释好。”龙谦含笑道。

    宁时俊凝视着司徒均,见他二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没戴军帽,没有留辫子,而是理了个少见的平头发型,显得极其另类,“首先我要讲明,这一仗不是参谋科的策划,主要的计划都是我们司令制订的,参谋科只是计算和验证方案的可行而已。至于匡头集一战,我们已经攻入了村子,靠着手里的几门快炮,可以硬吃掉曹锟。但是不行,不能那样打。第一,即使吃掉曹锟,我们损伤必大,因为曹锟的兵已经占据了村子,我们得逐屋争夺。第二,冯国璋部很快就增援上来了,来不及休整的我军必须硬撼冯部了,就算打赢,我军也成为了真正的残兵,不堪再战了。东线王士珍逼过来,我军就得逃命了。而我军主动撤离,至东线寻求战机,比那样打好多。”

    “高明!知可以战而战,知不可以战而走。你们对于官军的情报,是如何掌握的?”

    “这个不需要隐瞒了。我军已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系统,虽然粗略,但效果还好。”这一次却是龙谦回答的,“对了,有一个叫段祺瑞的,好像也留学德国学军事,专业是炮兵,你认识吗?”

    “对不起,没听说过。我学的是参谋﹍﹍”

    “哦,没关系。以后会认识的。”

    抬头看见了站立在路边的梁华达,龙谦勒住战马,“参谋长,你跟司徒先生先走,我见见这个老朋友。”说着跳下了战马,将缰绳扔给了李三才。但宁时俊和司徒均都停下了马,看着这奇特的一幕。

    “梁先生,别来无恙?”隔着老远,龙谦便热情地伸出手去。

    “惭愧之至。又做了你的俘虏了。”梁华达抱一抱拳。

    “你当时是跟炮营在一起吗?庆幸得很,枪弹无眼,幸好你没事。怎么样?没有受委屈吧?”

    “贵军纪律严明,梁某感激不尽。龙司令真是大才槃槃,没想到半年多的时光,竟然发展到如此境地﹍﹍”

    “过奖了。相聚就是缘分。梁先生,蒙山军已非昨日可比,参加我军吧,绝不会委屈梁先生的前程。我诚信诚意地请你过来,当初留下的兄弟,现在都是我的骨干了。不要急,你想想。这回咱们有时间。”龙谦开门见山地招揽梁华达,并不以他当初的拒绝为意。

    “他认识贵军的司令官?”司徒均疑惑地问。

    “说来话长,去年年初,我们曾奇袭毛阳镇,俘虏了此人。当时他是曹锟手下的工程队队官,他们在蒙山待了好长时间,一部分人加入我军的,现在当营长、连长的都有。一部分人却不愿意,我们司令也不为难,都释放了。想不到这次他又做了俘虏。”看到梁华达的目光望过来,宁时俊微微颔首。

    “你们采取了团、营、连的编制?”司徒均在德国受训既久,习惯了德国陆军的编制,这些注定为后世通用的编制名城听起来很亲切,而官军所采用的翼、队、棚等编制反而感到很别扭。

    “是呀,当初蒙山整军,司令便讲了德国陆军的编制,我们目前还没有团一级的编制,但我想很快就有了吧。”

    “你们司令去过德国?”

    “我们司令跟你的经历有点像,不过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去没去过德国,我可不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初次接触这位土匪司令,司徒均便感到此人与他回国后所见的所有人都不同。

    宁时俊奉命考校司徒均,一路上便与其围绕着参谋业务聊起来,俩人彼此都感到惊讶,司徒均想不到这支土匪部队已经有着相对完善的参谋业务,而司徒均偶尔流露的一些观点和见识,也让宁时俊佩服,等到了陈家崖,宁时俊已经认定此人确实有点才学,绝不是骗子。

    司徒均惊讶地注意到寨门前的土路上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看到蒙山军的大队过来,发出了欢呼声。很多百姓迎上前来,拉住士兵们问讯着什么,这番景象,倒让司徒均吃了一惊。

    宁时俊黯然,“我军士兵,多有附近村庄的子弟,这一次阵亡不小,怕是要村村戴孝,户户哭声了。”

    司令部未在陈家崖停留,穿过陈家崖进入了郑家庄,更多的百姓迎出村子,打听自己的子弟下落。虽然不免有凄惨景象,但司徒均却可以断定这支军队深受百姓的爱戴——一位老者拉住了牵着马步行的宁时俊,“参谋长,你们可算回来啦。俺们一直惦记着队伍呢。龙司令他好吧?”

    “司令就在后面,官军占领庄子,没有祸害大伙儿吧?”

    到处是同样的情景,司徒均感到就像到了家。他参加袁世凯的部队好几个月了,从未见过如此水乳交融的景象。刚进郑家大宅,百姓们已经送来了开水和干粮,就像是自己的子弟出门征战回来一样,整个村子都散发着喜庆的气氛。

    “这真是一支了不起的军队。”司徒均想,“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所以当龙谦安排司徒均住在司令部,他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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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王士珍一

    龙谦回到郑家庄,诸事缠身,特别是阵亡官兵的安葬,他是要亲自参与并主持仪式的。匡头集丢下了百十余弟兄,都要挖出抬回来重新安葬。郑家庄已经设了一块墓地作为阵亡官兵的公墓,已经葬入墓地的士兵都有棺木,都刻了石质墓碑,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像蒙山军上操时的队列。

    士兵们对于部队的做法很认可。特别是他们愿意聆听他们的司令官在阵亡官兵安葬仪式上的讲话。

    墓地占了龙谦名下的那份土地,如今已有规模,但还是安置不下这一次阵亡的二百余官兵。鲁山、王明远、封国柱及叶延冰等都表示可以拿出他们的土地做公墓。龙谦去墓地的时候,几百号人(大多是村民们)正在挖着墓穴。棺木的任务已经分配至根据地的所有村子,全部做好还需要数日的时间。

    龙谦一直重视这些仪式,将其当做培养军人荣誉感和团队精神的教堂。一直忙到第二日中午,听许公持说最大的俘虏王士珍还在绝食中,想了想,没叫别人,只带了司徒均去看望,第一次真实地见到了有“新军三杰之首”之称的王士珍。

    王士珍坠马跌伤了左股,是用担架抬回来的。至龙谦见到他,他已经绝食至第四日了。

    根据龙谦的命令,王士珍被抬回来后直接安排在郑家大宅的一间僻静厢房里,为了让他安心,特意从俘虏堆里找来了王士珍之前的勤务兵专门护理他。

    “冠儒(王士珍号)先生何苦如此?”龙谦带了司徒均进的门来,命令服侍他的那个勤务兵俘虏暂且出去,“若是您陷于外敌之手,绝食明志,以报国家,那是军人的气节。龙谦唯有钦佩二字。但先生今日之为,就令我不解了。不知先生现在以身相殉的,是国家?是民族?还是袁世凯个人?”

    “哼,”身材羸弱,面容清癯的王士珍转过脸去,不屑一见。

    龙谦的话,倒是震动了司徒均。本来蒙山军所见所为,就甚为新鲜,现在龙谦一番话,将军人的气节提到了民族、国家的高度,顿时令司徒均精神一振。他不远万里回到故国,不久是追求这个吗?在新军的几个月,从来没有人提民族、国家的概念,那些自视甚高的新军将领们,开口闭口都是朝廷,太后,以及上峰。

    “王先生的大名,龙谦早有耳闻。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个糊涂虫,古人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诚哉斯言!”龙谦毫不客气。

    王士珍被此言所激,调转身来,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目,“一个土匪,也敢妄谈国家、民族!”

    “不知王先生所言的土匪,何为标准?王先生又是凭什么断言我蒙山军就是土匪呢?”

    王士珍再次闭上了双目,不理龙谦了。

    “我蒙山军不扰民,不抢掠,不**妇人,不虐杀俘虏,兴利灭害,哪一点可以与土匪挂上号?以王先生之见识,见过如此优待俘虏的土匪吗?”他一指桌上的鸡汤,“我军伤员尚无此待遇。我是敬你为曾为国征战的先辈军人,可不是为了养一肉票,找你的主子去索取赎金。”

    司徒均几乎要笑出声,咳嗽几声,总算掩饰过去。

    “王先生想必是不服气,以新军三杰之才,竟然败在一个无名之卒手中。”龙谦微微一笑,在王士珍对面的椅子上落座,“不过,如果您以为是大一失荆州,那就错了!就你们所谓小站精兵的水平,来一次败一次,来两回输两回。不信,咱们走着瞧。”龙谦说完,掉头就走,却故意将司徒均留在了房间。

    “仔细给我盯住此人,不可大意。”龙谦嘱咐站在门口的两个警卫连士兵。

    宁时俊匆匆过来,在院门口遇见了龙谦。

    “怎么样?原意投降吗?”宁时俊得龙谦指示,有待王士珍,他以为龙谦又在打着招降纳叛的主意了。

    “谈何容易!此人愚忠满清朝廷,不会那么轻易投诚的。司徒均在国外长大,受的都是西洋教育,封建礼教这一套他是不理会的。既然他回国投军,除却想出人头地外,他对祖国是热爱是真的。西洋人对国家民族的观念与现阶段的我国有很大差别,君臣父子那一套不存在。你这几天带他参观一切,训练,内务,包括咱们的参谋业务,除掉情报那一块,都可以看。等他看过了,就会比较,就会重新选择。但王士珍不同,在王士珍心里,国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皇帝,太后,民族观念更是糊涂之至。他之所以选择绝食,一来是羞愧,二来觉着没脸见袁世凯,未必就真想死。不过此人曾随叶志超在朝鲜抗日,跟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干过,也算是为国有功。我龙谦对于曾为国征战的军人向来尊敬,就凭这一点,咱们不能慢待于他。我留下司徒均,比我跟他谈效果更好。”

    “明白了。那要是他真的不吃饭呢?就那么饿死?”

    “真要死,谁也拦不住。放心,一个成年人,只喝水不吃饭,坚持四五天没有问题,他肯定是喝水的,否则他早就神智不清了。这些人呀,就是要面子。你别管他了,这次部队分驻数地,管理困难了许多,抽空你带敏忠去几处跑一跑,检查一下训练和军纪,特别是军纪。大胜之后容易松弛,绝不能纵容违反军纪,知道吧?家里有我,还有清华心治他们嘛,你就代表我,检查一下各地驻军的情况。”

    “是,我明天就走。”

    现在,一营驻扎费县,二营留在了元庄,四营一部和骑兵连又被派到赵家楼,匡头集还留着三营的一个连以及运输连一部,郑家庄、白魏、陈家崖、石峁等处只有后勤科和三营主力。

    龙谦有些不放心。

    王士珍这年三十九岁,已经从军二十三年,他是直隶正定人,自十六岁在正定学兵队当兵,后考入天津武备学堂,参加甲午战争,跟随袁世凯小站练兵,混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他当然不甘心就此终结自己还算辉煌的前半生。

    自己怎么就败于一帮土匪呢?王士珍真的想不通。他接到了赵县令传来的卢永祥遇伏,生死不知的消息,未经得住李纯的劝,放弃费县难逃沂州,成了他最为懊悔的决定。李秀山该死!即使战死费县,也能留个清名,以袁大人之重义,蒙获朝廷褒奖是无疑的了。如今却要蒙受此生最大的耻辱﹍﹍

    听见龙谦摔门而去,王士珍睁开眼,看见了笔直站立的司徒均,“司徒,你降贼了吗?”尽管饿了四日,话语中仍不失威严。

    “他说的不错,他们是军队,而且是一流的军队,不是土匪。”

    “跟朝廷作对,不是贼是什么?”

    司徒均粲然一笑,“大人,跟朝廷作对,就是贼吗?未免也过于霸道了些。他们军纪森严,组织严密,训练精良,比起新军来,只在其上,不在其下。就算我们我们不分兵,也讨不了好。放眼世界,去哪里去找这样的土匪呢?昨日黄昏我看了他们从匡头集起出阵亡官兵的遗体,很受感动﹍﹍”

    “你别说了!枉袁大人如此器重于你,枉我如此器重于你!”司徒均的其他话他并不在意,但不分兵这一条却说在了他心里。这几日饿着肚子,总是检讨此战的失误之处,虽然大的方略是袁世凯亲自定的,但王士珍认定,分兵进剿是导致失利的主要原因。尤其是他自作聪明在元庄设伏张网以待,成了此战最大的败笔,甚至是笑柄。如果卢永祥部驻扎费县,局面会大大的不同。

    司徒均并不在意,反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王士珍床头,“这两日跟他们的参谋科推演了战局,我们输的一点不冤。他们情报准确,反应灵敏,指挥得当,士兵们训练水平又高于新军﹍﹍就算我们不分兵,最多就是占领此地而已,要想消灭他们,那是做梦!如果那样打,真会出现他们所推测的那样,避开官军主力,出击我军后路,威胁我军补给线,最终胜利的,还是他们。”

    “胡说!一帮土匪,不过是侥幸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我百炼新军?”

    “大人,你的新军,可以一夜山路行军百里吗?”

    “又来胡说。他们如何能做到夜间行军百里?”这个时候,由于营养不良,夜盲症比较普遍,就算是装备待遇最为优良的武卫右军,也做不到夜晚行军百里而不乱。

    “他们从匡头集撤出,多长时间就抵达费县了?你算过吗?”

    “那是他们兵力优势,分置两地而已。”

    “大人何必自欺欺人?他们一共四个营,每营兵力尚不及我军,总兵力不足两千,这还包括后勤部队,哪里还能分兵迎战?这一仗的过程,蒙山军参谋科已经原原本本告知我了,他们计划极其周密,对官军的每一种策略,都想好了应对之策,并且十分可行。对于他们,你指挥的官军倒像是盲人骑瞎马了,这一仗,官军输的一点不冤。至于李纯将军前两次的战败更是必然,打了这么久,连人家的兵力都没搞清楚,不败,可能吗?”司徒均再次笑了,“这也好,让我知道了国内还有如此强军!他们的一切,对于我都很新鲜,知道吗?他们的司令官,是从美国长大的,前年才回国,游历山东时被土匪裹挟,成了他们的首领。难怪会将部队训练成这样﹍﹍”

    这些话让王士珍难以忍受,说来说去,其中看不起新军的意思是很明显的,这万万让王士珍难以忍受,“你不要说了,无父无君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听见王士珍动怒,卫兵进来,将司徒均劝了出去。

    王士珍被司徒均气的发疯,怎奈体力不支,只能在床上呼呼喘气。当晚来了个被俘的部下吴营官,王士珍才平静了些。

    “大人受苦了﹍﹍”吴营官按照军礼相见。

    “你坐,跟我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士珍心里一直萦绕着卢永祥战败之事,如果没有赵慕英所传的消息,自己也不会在极度震惊下听从李纯意见弃城而逃。

    “唉,真是一言难尽﹍﹍”吴营官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如何接到费县的命令,离开元庄驰援费县,如何山道中伏,部队如何败北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了,特别提到司徒均判断贼人必定采取围点打援的法子,而卢永祥急于回军救援而不听忠告的情节。

    匆忙派遣人员至元庄求援是王士珍此战的一大败笔。当时确实被蒙山军的炮火打懵了,乱了方寸。等信使出发,王士珍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因为抵近城关的蒙山军根本就没有展开攻击。王士珍也猜到了贼军有可能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法。苦于手里兵力有限,而贼人火力强大,又担心囤积于费县的粮草辎重,不敢出城反击,只是吩咐整队,做好出城的准备。但后半夜就接到了赵慕英的消息,说卢子嘉的部队中伏,全军尽墨,这一消息将李纯与自己打懵了,竟然没有仔细核实消息的真伪,便匆忙下令出城南逃沂州。结果就演变成了这样。

    “怪我无能,害了子嘉了﹍﹍”两滴浊泪涌出了眼眶,子嘉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匆忙折返费县啊,如今已是阴阳暌隔了。

    “大人不必自责。此战我军分置三处,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了。贼人凶悍异常,就算大人固守城池,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同﹍﹍卑职听说大人绝食明志,窃以为大人错了﹍﹍”

    “你也如司徒均一般降贼了吗?是他们让你来劝降于我吗?”王士珍盯住吴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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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王士珍二

    “卑职并未降贼。”吴营官垂下了头颅,“他们的参谋长对我说,大人绝食明志。他们让我来劝劝大人,说来说去,我们进剿他们,是损耗国防实力,白白让洋人捡个便宜。蒙山军并不是造反,如果朝廷给条出路,他们愿意为国效力。”

    王士珍一愣,转而问道,“这次被俘的弟兄有多少?”

    “不少,我们那三个营,大部分被俘了。仗打的窝囊,给大人丢脸了。”

    丢脸的不是下面的官兵,而是计划制定者和主要的执行人。卢永祥已经战死,再去责备一个死人,真的没气量了。王士珍沉吟片刻,“怪我失策,不怪你们。弟兄们如今如何?能吃饱饭吗?”

    “饭是可以吃饱的。不过他们讲了,不能吃闲饭。春耕在即,俘虏们要下地帮老百姓干活﹍﹍除掉伤号病号,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一律参加﹍﹍”吴营官抬起头,“大人,卑职以为,胜败乃兵家常事。听他们那位姓宁的参谋长说,他们司令很是推重大人,估计他们不会为难大人的。不妨与他们谈谈,早日返回济南,也好救兄弟们脱得牢笼。这一次我见到了前两次被他们俘虏的官兵,都活得好好的﹍﹍”

    王士珍何尝不想挣脱牢笼?但反复计议,即使贼军释放自己,自己这一生的前程怕是也毁了。李纯虽然战败,但毕竟没有被俘啊。他绝食,一半是因为自己前程被毁带来的极度失望。

    “他们会释放我?”

    “听说蔡成勋曾带了一封信给袁大人,但蔡成勋没有将事情办好。如果大人能招降此贼,或许是一件大功﹍﹍不管怎么说,他们成了大人的手下,分化瓦解,办法多的是,总比现在强﹍﹍”

    吴营官唠叨了半晌,被带走了。留下王士珍对着孤灯发呆。

    或许是受了龙谦的刺激,或许是听了吴营官的劝,熬到次日黎明,王士珍进食了,他喝了一碗鸡汤,叫进了卫兵,说要见蒙山军的大当家。

    直到晚上,龙谦才来到王士珍的屋子。

    “听说冠儒先生想通了?”

    “你就是龙谦?”坐在床上的王士珍睁开了眯缝着的双眼。

    “正是在下。听说先生北洋三杰的名头乃是德国人所赐?”龙谦的语气中却带着讥讽。

    “你倒是消息灵通。”去年夏天,进入山东不久的武卫右军曾在济南搞了一次阅操,袁世凯为了与德国驻军搞好关系,请了德国驻胶澳总督观操,作为袁世凯手下主要的将领,王、段、冯都亲自带兵下操场,德国人很是给了正面的评价,称王、段、冯为新军三杰。

    这个评价,让王士珍很是骄傲。

    “身为中**人,对内棘手屠杀自己同胞,却蒙侵占国土的侵略军首脑赞赏,这三杰之名,也没什么光彩。”

    王士珍一症。对内屠杀同胞?大概龙谦指的是他违令诱杀拿着端郡王令箭的义和团大师兄吧。

    “呸!一帮无知的拳民,王某从来不后悔所做的事!国家的事就坏在你们这帮土匪身上了。对待祸害帝国的刁民,有什么残忍的?要我看,就像你这样的匪首,朝廷杀的太少了。”

    “哦,原来王先生是这样看问题的。王先生信奉三纲五常为万古不易的天之大道,将皇帝视为君父,百姓乃是牧养的子民。就按你的理论讲吧,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不管是义和团还是土匪,皆是朝廷赤子,朝廷不懂得广开民智,乃至出现义和团那样的愚民,过失在于朝廷。朝廷不能让百姓吃饱肚子,乃至盗匪横行,过失一样在朝廷!这个道理,王先生不会不认吧?朝廷养育万民,就要负起责任,对外战败赔款,却去发行什么昭和债券,大肆收刮民财,将苦难降在无辜的小民身上,这是什么道理?前年黄河在东阿一带决口,山东至少死了十几万人,朝廷采取了什么有力的赈灾措施?再往前,丁丑奇荒,我的故乡山西至少饿死了五百万人,几乎三个人中便死掉一个,朝廷又做了什么?”

    “赈灾总是有的。”丁丑奇荒中发生的惨事,王士珍确有耳闻,“国家不幸,内忧外患不止,民生多艰,朝廷岂有不知?但你们聚众为匪,袭扰地方,不是让地方雪上加霜吗?朝廷哪有余力来对付灾年?”

    “王先生,本末倒置了吧?照你讲的,是因为盗贼横行,才花光了朝廷的银两,以至于朝廷无力赈灾吗?我来问你,灾年总是难以避免,水旱蝗虫,乃是自然之过,对付水旱之灾,唯有兴修水利,以抗灾年。西洋诸强国,亦有水旱之年,未闻他们的国家,会在一省之地饿死数百万百姓。黄河乃悬河,历朝历代,灾祸总是不绝。朝廷要做的,乃是研究其规律,找出治沙治河之规律,引导百姓趋利避害。将这条哺育了中华文明的母亲河治理成一条有利于中原诸省的富裕之河,而不是颠倒黑白,将责任推到土匪身上。我蒙山军来此不过一年,却懂得引水进庄,以解决灌溉问题。想郑家庄周围的村庄,今年的粮食产量,定会超过以往。费县乃至沂州的官府,难道手里的力量还不如一支土匪?王先生的话,令我齿冷。”

    他们还引水进庄?这倒是奇闻。不过王士珍不准备与龙谦讨论这个,“听吴营官说,你们有意归顺朝廷?”

    “王先生,你是见过世面的。我相信你,是愿意看到中国变的富强文明的。中国的百姓,乃是世界上最温顺、善良的群体,只要能够勉强填饱肚子,他们绝不会扯旗造反。但为什么历朝历代总是会出现蜂起的盗贼?这期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与官府作对?王先生想过没有?归顺朝廷?实话跟你讲吧?我确实不愿意再跟官军打了。因为杀来杀去,便宜的是对我中华锦绣山河虎视眈眈的洋人!现在,英、法、德、日诸国的势力越来越深入我国腹地,中国正面临着空前的危机。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然没有一支可以抗敌的军队,八旗兵早已腐化,不能战斗,绿营也完了,打败太平军的湘军,淮军,也已经末路。就数你们的武卫军吧,聂士成的前军,宋庆的左军,董福祥的后军,都不如袁世凯的右军战斗力强。而荣禄的中军,怕是更不济事吧。武卫右军和蒙山军在山东作战,损伤不小吧?一旦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京畿有难,靠哪支部队保卫京师?你愿意看到再来一次火烧圆明园?”

    王士珍一惊,但龙谦继续说下去了,“我虽在美国长大,但和司徒均一样,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中国人。我训练改造这支土匪成军队,不是为了推翻朝廷,而是为了保卫国土不被异族侵略。前次写信给袁世凯,已经讲明了我的态度,但袁世凯错会了我的意思,将我蒙山军将士的卫国之心视为软弱,真是可笑可鄙。现在,已经证明了,袁世凯想要彻底消灭我蒙山军,至少要将他一手训练的小站新军打光一大半!或许,被消灭的不是我蒙山军,而是你们新军!”

    龙谦冷冷地盯着王士珍,“如果王先生相信我的话,就写一封信给袁世凯,讲明形势,讲明我蒙山军的态度。第一,蒙山军愿意接受袁世凯的领导,成为山东省一支朝廷编制内的军队。第二,要尊重蒙山军的意愿,卫国征战,抵御外敌,蒙山军绝不讲条件。但蒙山军绝不充当袁世凯的打手,去杀中国人。至于我龙谦,绝不求朝廷的封赏官职。如果求富贵,我在那美利坚,富贵唾手可得,何必不远万里回到故国?”

    王士珍呆了许久,“你不要危言耸听。何来的火烧圆明园?大话炎炎可骗不了我﹍﹍”

    “风起青萍之末。国家大政,在龙某看来并没有什么神秘。京师传言废立之事,而洋人支持当今皇帝,坚决反对另立新君,怕不是空穴来风。端王载漪恼恨洋人干涉废立,视杀洋人烧教堂的义和团为强援助力,导致山东义和团大举北上,而直隶义和团正蓬勃兴起,这绝非国家之福。有一点,你我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义和团不成事,他们确实是一帮无知的愚民,靠他们对付洋人,只会坏事,不会成事。直隶之地,洋人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义和团与洋人发生正面冲突,朝廷何以自处?帮洋人屠杀义和团?还是支持义和团灭洋?王大人想过没有?”

    王士珍越想越惊,“你将我放了,我会回去禀报袁大人一切。”

    “王大人,将龙某视为三岁孩童吗?若有诚意,你可修书一封,派一亲信部下返回济南吧。这几日,你好好调养,也可四处走走。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看看我蒙山军是一帮抢劫富户的响马,还是有实力保卫国家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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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王士珍三

    王士珍并没有立即写信。他的腿伤略微好转后,便利用了龙谦的命令,提出要出去走走。他的要求立即被答应了,主持司令部的是刚视察外地回来的宁时俊,这位谈吐文雅的参谋长陪王士珍吃了顿饭,问清了王士珍的要求,派了参谋蓝心治来,让蓝心治专程陪同这位地位崇高的俘虏,交代蓝心治,“龙司令有交代,王先生想去看哪里都行,没有禁区。但必须保证两点,一是他的安全,二是不能让他跑了。”

    蓝心治给王士珍找来一身蒙山军军服,让他换上。王士珍不肯,蓝心治说,“主要是为了你参观方便。如果下面的士兵知道你是官军的最高指挥官,怕是会出乱子。一些道理,需要给士兵们慢慢讲……”

    王士珍接受了蓝心治的意见,既然想看看这支奇特的军队,那还是穿上他们的军服更好一些。

    军服就是手工缝制的棉袄棉裤,跟农村常见的式样没什么不同,也就是灰色的布面显得有些特别,如果换成黑色的,单独出去,远远看过去,与农民也没什么两样。

    “天气开始暖和了,单军衣已经开始下发,但一早一晚还挺冷。参谋长担心你身体,特意吩咐给你一身棉衣。”蓝心治说。

    王士珍顿觉有趣,在他的军事专业中,最精通的是工程专业,与后勤的联系紧密,“你们有被服厂?这些军服,怎么做的?”

    “原先自然是没有的。最早意识到军服对于军队的作用,还是在蒙山整军。那时我们打了毛阳镇,抢了曹锟的大量军服,龙司令对于军服的穿着礼仪,做了很多具体的规定。大家体会到了好处,等那些衣服穿破了,只好自己想办法做衣服。占领郑家庄后,龙司令亲自筹划成立了被服厂,但大部分成员都是各村的村妇,并不需要来这里做事,我们的人只管发放棉布、棉花并进行验收……”

    “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被服厂?”

    “当然。”

    被服厂就设在郑家祠堂的前院厢房,一半是库房,一半是收货站,期间不断有人送来做好的衣服,有人验收,合格的便当场支付银子。收下的衣服便有人抱到另一边,点数,入库。而另一边,还有人拿着条子来领衣服,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王士珍发现,现场送来的衣服可不止是灰色的外衣,还有白色的粗布内衣,甚至还有鞋子,种类可谓繁多。

    “怎么验收呢?”王士珍问一个独臂士兵。

    “你是?”士兵疑惑的眼神落在后面的蓝心治身上,蓝心治说,“这位王先生是司令的朋友,司令命我陪王先生四处走走看看。”

    “哦,我们设立了三个标准尺寸,就是大中小号。事前都将主要的尺寸标定了,比如领口、袖长,前襟长度等,每个村子只做一种,这样裁减就容易的多。做棉衣的话,棉花用量也不会乱。我主要是看针脚,一般没问题。”

    “唔,你这胳膊?”王士珍问。

    “第一次打李纯负了伤,为了保命,截掉了半截,”士兵随意地晃着半只空袖管,“不能跟部队打仗了,让俺来这边,俺觉得一只胳膊照样打。蓝参谋,你跟俺们营长说说,让俺回连里吧。”

    “那可不行。你的事是司令亲自定的。何况,干被服,不是一样为部队做事?大伙儿没有你搞的军服穿,光着屁股打仗训练吗?”

    “这都是老娘们的事,让俺一个汉子干……”

    “宋科长不是一样每天鸡毛蒜皮?我记得当初司令可是亲自跟你聊过的吧?”

    独臂士兵很沮丧地点点头。

    “曹老四,我跟你说,干后勤一样能立功受奖!这次运输连不就是例子吗?”

    王士珍没有表态,沉思着。

    离开被服厂,王士珍要求看看官军的伤兵。蓝心治没说什么,直接将王士珍带回了郑家大宅的医护所,隔出一排房子作为俘虏伤病号的居室,站在院门口,王士珍清楚地看到了几个坐在太阳地里晒着太阳的官军伤号,他们都穿着官军的军服,看上去情况不错。而不断有女人从病房出出进进,看上去都是护理人员。

    “这些应当是可以活动的轻伤号,重伤号都在屋里躺着呢。善待俘虏是我军的传统,该死的都死了,活到现在的,基本都保住命了。你可以进去看看。”蓝心治对王士珍说。

    王士珍却摇摇头,离开了。蓝心治猜出了他的心思,他不愿意被部下认出,特别是在穿着这身军服的情况下。

    蓝心治还以为王士珍会提出去看看那些完好无缺的战俘们,但他没有提出这个要求。

    第三站王士珍要求看看蒙山军的军事训练。蓝心治问他看什么,王士珍反问你们在练什么。蓝心治说目前驻扎在郑家庄的部队科目也不同,新兵在练队列,老兵们练战术,你要看哪个?

    王士珍都要看。

    此战结束,蒙山军又从新扩的根据地招收了一批新兵,人数不多,尚不足一百人,都集中在郑家庄,成立了一个新兵队接受最基本的训练——队列、内务以及军规条例的学习。

    这批新兵基本是王明远驻扎元庄的二营送来的,甫一开展所谓的土地改革(也就是减租减息减债),立即获得了农民的支持,大批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农民便将子弟送入了蒙山军,春天是最难熬的季节,很多人家的存粮即将告罄,龙谦从缴获的官军军粮中调了一批接济严重缺粮户,也是赢得人心的重要举措。

    新兵队长是四营副营长石大寿,教官都是从石大寿兼任的十一连抽调的。王士珍去的时候,石大寿正组织新兵操练基本的队列。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士珍只看了几个“教官”们的示范动作,心中就震惊不已。小站新军的队列操练秉承德国风格,因为编译的操典都来自德国,新军队列操典曾获得德国驻胶澳总督的赞赏就足以证明其效果了。王士珍认为举国不会有比小站新军更优秀的军队了,但眼前几位教官(每人都带十名左右的新兵)做出的示范动作刚劲有力,极具美感。就是简单的敬礼,也让王士珍眼前一亮。

    “蓝参谋,这套动作你们是从哪儿学来的?”

    “都是俺们龙司令亲自传授。当初在蒙山,俺们可没少练﹍﹍”

    王士珍没有评价,他提出去看看老兵们的训练。

    训练场设在村外,因为王士珍骨伤初愈,只能骑马去。那天正在训练的是三营八连,在面积颇大的、设置了很大障碍物的训练场做班排级分队进攻。

    八连长毕子龙阵亡,现在担任连长的是费宁,原八连一排长。

    费宁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训练,没有注意到来了客人。连续打出歼灭战,使得蒙山军指挥官们的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望远镜作为重要的武器装备,现在基本配备到了连长一级。

    “不要打扰他,我随便看看。”

    同样是内行看门道。王士珍对于八连展现小分队进攻,内心的惊讶是难以言述的,他们基本是三人一组,动作极为娴熟迅猛,极善利用地形,持枪匍匐前进的动作让王士珍十分震撼——完全超越了新军的训练水平!

    “还有别的科目吗?”

    蓝心治回忆了下,“九连在练习野战筑工。不过要走一段山路。不知王先生的腿﹍﹍”

    “没有关系。”

    骑马走了一刻钟,下马,蓝心治让随行的两个警卫连士兵搀扶着王士珍爬上了一个一个土包,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百十号士兵正在起劲地挖着工事,作为军界前辈,王士珍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连阵地,弯弯曲曲的战壕和交通壕构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阵地。

    “为什么挖这种洞子?”王士珍指着战壕内侧的藏身洞,惊讶地问蓝心治。

    “防炮。”

    “扶我下去看看。”王士珍坚持下去亲自体验。

    费了很大的力气,王士珍终于下到了战壕里,缩身躲进士兵挖好的一个防炮洞,王士珍感慨不已,“蓝参谋,这也是你们司令官的发明吗?”

    “是的。司令官说,以后的战斗,给步兵造成最大伤亡的不是步枪,而是火炮。”

    王士珍对于工兵业务最为娴熟,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承认这个连阵地的构筑极为高明,如果弹药充足,一个连守在这样的阵地上,挡住一个营的进攻没有问题。

    “你们龙司令现在何处?”

    “今日你怕是见不着他。他带人去清除鸦片苗了,俺们司令发现附近有人种植鸦片,十分生气。下令自治委员会彻查,不准根据地有一棵鸦片苗。元庄那边出了点事情,他亲自去处理了。”

    王士珍再次被震撼。山东各地种植鸦片成风,这个他是知道的。而鸦片的危害他也完全清楚。但没有一个县、府会组织人清除鸦片,反而是一帮官府志在彻底剪除的土匪在做这样的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鸦片的收入高,难怪农人会反对。你们准备怎么办?”

    “俺们已经将根据地的所有吸鸦片者全部集中起来,在石峁挖碳,什么时候戒除毒瘾,什么时候放人。龙司令已经下令枪毙了七个贩卖鸦片的家伙,就在昨天!鸦片这玩意害苦国家了,绝不能在蒙山军占领的地区出现一颗鸦片苗,不准有任何人贩卖吸食鸦片。这是他在春节后给自治委员会安排的任务。”

    “什么是自治委员会?”

    “哦,其实就是各庄的一个联合办事机构﹍﹍”

    “我可以看看吗?”

    “嗯,当然可以。他们定期开会,平时各忙各的。你要打听,我带你去见见陈庄主,他是自治委员会的主任。对了,王先生看了我军的训练,有什么看法?”

    “如果你们打这样的阵地,要多少兵力?”

    “嗯,这样的阵地,没有大口径火炮的支援,最好不要硬攻。我们会想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次蓝心治却不说了,“王先生,进攻的方法很多,硬打对手有着坚固工事的阵地,肯定是蠢人的思路,对吧?”

    王士珍顾不上吃午饭,忍着腿疼一路去了陈家崖,跟陈超一直谈到了日落西山。回到郑家庄的当晚,他便动手写给袁世凯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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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袁世凯的解脱

    接到王士珍的信阅毕,袁世凯心情极度复杂,气愤,焦虑,羞愧,恐惧,痛惜,诸多情绪交织于一起,唯独没有喜悦。

    信很长,既讲了他兵败被俘的大致过程,也讲了在蒙山军的所闻所见,最后一部分算是重点,即提出了招安蒙山军的建议。

    王士珍指出,蒙山军绝非土匪!这是一支战力强大,训练精良,有着完善的军规军纪的武装,其最高指挥官在美利坚国长大,受过良好的教育,仰慕中华故国而归国,在游历山东时意外被蒙山贼裹挟,如今已将蒙山贼改造成了军队。其人思慕报效祖国,其情可悯,其罪可恕。如果招安其部,对于大人之事业,凭空增添一大助力。

    之前袁世凯最为担心的是王士珍的安全,因为王士珍是他主要的臂膀,不仅在于军事。但现在读了他的亲笔信发现,这厮竟有替那伙土匪开脱之意,期间究竟是受到了匪徒的胁迫还是其本意,无论哪条,都减弱了袁世凯对他的担忧,余下的就是气愤了。

    袁世凯认为,军人应当由军人的气节。他没有在日本念过军校,但在朝鲜与日本人交过手,他认为日军之所以自明治维新以来建设成了亚洲第一军事强国,其大力提倡的武士道精神功不可没。德国人的确很强,其军事理念确实了不起,战略战术,部队执行命令的坚决性都相当好,在小站练兵就充分领教了。但论到舍身报国的勇决,德国人绝比不上身材矮小的日本人。

    王聘卿被俘,就算事出无奈,但也不该写这样的东西啊,万一落于朝廷之手,聘卿的前程岂不全毁了?

    袁世凯的焦虑与恐惧在于朝廷的反应。派去活动京师高层的徐世昌至今未归,算来也有一个月了,不知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鲁南剿匪一败再败,部队损失严重,连王士珍都成为了龙谦匪帮的俘虏,地方上不会替他隐瞒,应该早有密报上达朝廷了,这点他深信不疑。初来山东,各府道尚未真正归心,岂会为自己隐瞒?至今未接到朝廷的申饬,大概是徐世昌活动的效果了。但元庄之败实在是太惨了,就算李总管为其在太后面前说项,怕是也难逃一顿斥责了,搞不好还会罚俸。

    斥责好办,袁世凯自认朝廷未必会因此罢免自己。一是因为此时的满清朝廷,犹如一艘在汪洋中遭遇风暴的破船,自己好歹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水手,哪能有一点过错就辞退呢?其次倒是根本,还在于这支由自己一手训练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新军,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想到这里,袁世凯的情绪就剩下了痛惜了。自征剿蒙山,新军与龙谦部的交战中折损总数超过了三千人,其中至少一半是小站练出的精锐,那支曾让朝廷为之激动的精锐,已经有四分之一折损于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响马手中了。

    而令袁世凯倍感羞愧的是,这支本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响马队伍,却在于新军的对抗中越战越强了,王聘卿信中讲的与自己核心谋士们估计的差不多,龙谦部已经拥有不少于一千五百人的武装,装备了与新军差不多的火器,尤其令他羞愧的是,这些火器基本来自于自己一手打造的新军。真如龙谦放言,新军不过是他们的运输队?

    令袁世凯深感忧虑的不仅是龙谦拥有一支不容小觑的精兵,而且拥有一块很大的地盘了,费县大半的领土在龙谦的实际控制下,兖州也有好几个村庄处于蒙山军的实际控制下。这厮近于反迹的所谓土地改革,吸引了大批愚民的追随,袁世凯相信王士珍所说,只要龙谦愿意,他立即便可以组织起一支超过万人的大军!

    这还了得!难道洪杨之乱复现于山东?

    堂堂新军为什么打不过这帮响马呢?这是袁世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曹州镇守使曹锟征剿蒙山算是第一仗,后来总算搞清了,其实曹锟对上的就是龙谦所部,结果是曹锟部伤亡四百余人,最终还让龙谦的一小股土匪逸出了包围圈。那次应当是最好的机会了,直差一点就可以将龙谦兜在网中。但是自己沉湎于将孙氏兄弟生擒的捷报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逃逸掉的残匪才是真正的劲敌。

    报应马上来了,毛阳镇上龙谦立即给了曹锟一记响亮的耳光。可恨曹仲珊这厮隐瞒了损失,直到半年后自己才得知真实的情况,而龙谦所部已经潜回蒙山老巢休养生息了半年已久了。意识到残匪的危害性,尚来不及部署征剿,龙谦已经主动出击,南下打开了郑家庄,招兵买马,公开造反了。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征剿,换来的是一系列的失败。这些失败刺痛着袁世凯,承认曹锟李纯之流绝非龙谦敌手后,派出了自己手下头号大将王士珍、冯国璋主持清剿,结果呢,元庄一战,王士珍全军尽墨,连自己也当了人家的俘虏。

    元庄一战,袁世凯总算意识到了龙谦匪帮已是一支不容轻侮的力量,其部剽悍善战,来去如风,不仅诡谲难防,而且装备精良,甚至连炮队都有了。

    难道只剩了招安一途?袁世凯觉得自己就是在上演现代版的水浒故事,朝廷的军队打不赢,只好招安。

    但是为什么就打不赢这帮响马呢?思绪转了一圈,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自小站军成,袁世凯的自信心就不是一般的强,但这个信心在元庄之战后彻底崩溃了。

    招安不是不可以,袁世凯甚至想到了招安后的后续手段,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他有一百种对付的办法。对于匪首龙谦,一旦将其调离了部队,就是一匹夫耳,再也不足为虑了。

    或许,招安是解决目前困局的办法。虽然有损于他的声誉,但总比局势彻底糜烂好的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至四月初,焦虑不安中的袁世凯终于等回了救星徐世昌。

    当属下报告徐世昌求见时,袁世凯顾不上换衣服,直接跑到门外迎接,“哎呀我的卞五(徐世昌字)大哥,一去二十天,究竟怎么样嘛。我都要急死了。”袁世凯一把抓住了徐世昌的手。

    “一言难尽。咱们屋里说吧。”徐世昌面色凝重,让袁世凯的心沉到了肚里。

    等下人为徐世昌上了茶,袁世凯挥手将下人赶出去,“谁也不见。”他叮嘱一句。

    “你倒是来句痛快的啊。”

    “慰亭,京师乱了!大变在即。”徐世昌面色更加凝重。

    “是义和团吗?”最近接到的信中,袁世凯大致了解京师发生的情况。这种变化对他袁某人是有利的,最大限度冲淡了他在山东失败带来的影响。

    “是。现在中枢分成了两派,”徐世昌端起茶杯,又放下了,“刚毅,启秀是坚决支持废帝另立的,他们跟随端王成了义和团的支持者。而赵舒翘赵大人则明确反对义和团。礼亲王和王文韶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端王兄弟们闹得很凶,端王府都成了义和团的老窝了﹍﹍”

    这些袁世凯是知道的,最近赵舒翘的信里提到过。

    “荣禄是什么态度?”袁世凯有一项常人不及的本事,他总能抓住事物的核心。

    “见到荣大人了,虽然费了很大的周折。他最近总在天津,我去了天津,他又回了京师。我只好再回京师,总算见到了,银票也收下了(其实不是银票,而是从琉璃厂花十万两白银买的一对元代的胆瓶,这是京师流行的送礼模式)荣大人问了山东的局势,很不高兴。让你尽快解决山东之乱。”

    “老佛爷知道吗?”

    “他说还不知道。当下,这边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如果朝廷太平无事,自己就麻烦了﹍﹍

    “荣禄问大人是否与两湖,两江有联系。”

    “你怎么说?”

    “自然是否认了。”

    袁世凯比起张之洞和刘坤一,资历声望差得远,更不要说远在天南还有一个刚上任不久的李鸿章。

    “看来情况不坏嘛。”袁世凯静下心来。既然荣禄收下了他的重礼,自己差不多就可以无忧了,最多就是申饬而已,“庆王那边,去了吧?”

    “那是自然。庆王之贪婪,简直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偏偏太后越来越信任他。朝廷的事,总要坏在此人手里。”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要咱们缓过这口气就行。”袁世凯彻底放了心,“大哥辛苦了。咱们远在山东,京师的事,就让那些肉食者忙乎吧。”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

    徐世昌赴京师活动,袁世凯给他指示了方略,重点攻关的就是奕劻和荣禄,现在这两人都拿下了,袁世凯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京师动乱,山东近在咫尺,岂容你置身事外?”徐世昌一向佩服袁世凯的精明,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那就简单了。咱们随机应变则是。度过这一关,咱们整军经武,彻底消灭这伙无法无天的蒙山军吧。”袁世凯将心思转了回来,“来人啊,”他喊进随从,“吩咐厨房好好整治一桌酒菜,我要陪徐大人喝上几杯。”

    担心了一个月,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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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京师的乱局一

    中枢确实顾不上发生在鲁南的战事了。因为那一股让袁世凯头疼不已的响马带来的问题,比起眼下的朝局,实在是不值一提。从不同渠道获知此事,并且有机会上奏掌控朝局的太后御前的大臣们,面对日益复杂的形势,都觉得这件事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打个比方,京师的问题是心腹大患,而鲁南的问题则是癣疮之疾。

    京师乱局的核心问题就是已经蔓延开来的义和团,它起源于山东,成就于直隶。此时的直隶总督叫裕禄,一个典型的软弱平庸的满洲贵族。对于义和团,裕禄原先的态度与袁世凯完全一样,曾命令驻扎于天津的聂士成部严厉镇压,但后来他的态度转变了,因为是旗人,获知帝国最高层秘密的机会比汉臣大的多,裕禄“敏锐”地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慈禧有支持义和团的意向,于是改变了态度:不是不管,但不真管,不是不剿,但不能真剿。这个态度用书面的语言讲,就是剿抚并用。其实质搁在百年后,用一个词描述就是不作为。

    对于义和团来说,这就是纵容。以至于在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堂堂的直隶总督衙门,竟然成了义和团大师兄的拳坛所在地,成千上万的包着各色头巾,雄赳赳气昂昂的团众们可以自由出入总督衙门,操练他们那些神神道道的刀枪不入的神功。

    到了这一步,裕禄还是有些吃不准慈禧的态度,听了一个幕僚的高见,干脆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给义和团做“军费”,让他们向局势日益紧张的天津进发。这下子将朝廷的底探出来了,慈禧竟然追加了十万两“军费”。裕禄有底了,干脆封了义和团大师兄为一品衔,坐一品官的绿呢大轿,进而把直隶总督府的军需仓库打开,任义和团取用。

    天津由此大乱。

    3月10日,处于焦虑中的英、法、美、德、意五国公使在北京针对义和团问题再次召开了专题会议,这是就该问题召开的第二次会议了。大清帝国政府的屁股越来越坐到了那伙暴民一边,上帝派至中国的使者们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正在受到日益急迫的威胁,五国公使们一致认为应当代表自己的国家发出更强硬的声音。

    这次会议后,五国公使向满清政府递交了一份声明:如果大清帝国政府不明确表态镇压义和团,各国就要进行联合海军示威!

    满清政府显然并未将这份透着**裸威胁意味的声明当回事。世纪之交的满清朝廷,是一个典型的自大与自卑的混合体,就帝国的最高决策阶层而言,对于世界的认知水平低的可怜,除掉那些醉心洋务的官员外,整个朝廷,被一帮无知颟顸自大狂妄的群体把持着,他们或者图谋着自己的利益,比如载漪;或者采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贯态度,比如王文韶;或者保持揣摩慈禧态度为自己态度的一贯作风,比如裕禄;或者仇视洋人,将一切问题归罪于洋人的干涉,比如刚毅和庄亲王载勋;还有可能看清了但什么都不说的人,比如荣禄。

    整个朝廷,鲜有清醒看到世界范围内已经被极少数最先觉醒完成变革的国家制定了游戏规则,这份强者为尊的规则正在覆盖全球,中国绝不是例外。

    朝廷无动于衷,直隶境内的义和团运动如火如荼,对局势发展的担忧和对满清朝廷的不满日益增加的列强驻华外交官们于4月6日再次发表联合照会:限令清廷在两个月内剿灭义和团,否则各国将代为剿平!

    这是准备对一个主权国家进行武装干涉的明确信号,可惜清廷没有或者不愿意清醒地认识这个信号的意义。

    七天后,俄法英美等国的军舰在天津大沽口外的海面上举行了示威式列队航行。

    这个时候,也就是徐世昌受袁世凯委托进京就山东剿匪一再失利进行高层斡旋的时候,直隶首府保定府附近的一个村庄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民教冲突。因为一次演戏,不信教的村民请来了义和团,一夜之间,三十户教民遭到了彻底的洗劫,三十户人家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被杀。

    消息传到北京,一位叫法维埃的法国主教给法国公使写了一封信:局势已经日益严重和危险。在保定府,七十多个基督教徒被屠杀﹍﹍北京周围已经受到包围,拳众日渐逼近京城。宗教迫害只是个烟幕,义和团的目的是消灭所有的外国人,这个目的已经清楚地写在了大旗上。义和团的同盟军正在北京等着他们。以袭击教堂开始,而以袭击使馆告终。甚至,袭击这里的我们的日期已经确定,我们已经处在1870年天津惨案前夕同样的险境。在这种情况下,公使先生,我认为我有责任要求您给我们至少派遣四五十名水兵来,以保护我们和我们所有的东西。过去不很紧急的情况下,也曾这样做过。我相信,我们谦恭的请求,您将惠允考虑﹍﹍

    这位中文名字叫樊国梁的主教必将因为此信而在近代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历史的长河中总是不时闪现一些小人物,他们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整个弹药库。

    樊国梁已经来中国近四十年了,说一口地道的京腔,脑后甚至还留了一根和大清臣民一样的大辫子,他不但是外国在华人员里的元老级人物,而且还是中国皇帝钦命任命的官员,皇帝竟然颁发上谕授予他二品顶戴,级别相当于总督、巡抚。必须承认,樊国梁这个中国化了的法国人对于中国的风土人情、礼仪风俗、民族性格和官场作风是完全掌握了的,义和团的兴起和蔓延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甚至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令人惊奇的是,这位中国通准确地预料到了义和团接下来的行动:以袭击教堂开始,攻击使馆结束。

    5月20日,各国公使召开了第四次会议,参加国已经扩大至十一个国家:俄、英、美、法、德、日、意、奥、西、比、葡。会议由西班牙公使主持,他首先宣读了樊国梁的信,尽管这封信各国公使已经认真读过了。法国公使接着发言,他证实樊国梁的信是可信的,这个法国人在中国已经住了四十年,他的分析具有无可争辩的权威性。大家都看到了,就目前的局势发展,在中国居住生活的外国人将要面对的危险怎么估计都不过分。

    如果清廷有人研究过帝国主义国家对外国的侵略史,他们就会得出一个结论,每一次入侵,最困难的不是武力不足,而是借口不足。就中国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而言,列强可以找到的入侵借口真的不多:中国没有武装进入他国开辟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有在海外挑起过任何一起武装纠纷,更没有占领过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的哪怕一寸土地!中国实在是太规矩了!垂涎这个巨大东方市场的列强可以找到了入侵理由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现在有了!

    参加公使会议的各国公使们心里都抑制不住兴奋。他们清楚,尽管传教士和商人的生命会受到损失,但局面恰恰是他们愿意看到的。义和团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事态的不断扩大使得他们在将来可能进行的武装干涉时可以理直气壮。

    这个时候,公认的世界第一强国不是蒸蒸日上的美利坚,而是日不落的英吉利。老资格的英国公使窦纳乐看出了与会同行们的跃跃欲试,出言道:各位应沉着应付,静观事态发展,不要操之过急。

    美国公使立即赞同英国人的提议,随即,各国公使都正确理解了英国同行建议中的含义。最后,法国公使建议出一个文字的东西,于是有了一份类似于《戡乱法》的东西,发给了清廷政府,这份违背外交原则代替主权国家意志的玩意儿,一共六条,要求清廷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镇压拳匪,凡是镇压不力,导致外国人生命、财产损失的当地政府官员,必须予以惩罚。要求清廷政府在北京、直隶及北方其他各省公布这些条款,务必做到人人知晓。

    这是一份“最后通牒”,要求清廷答复的时间为五天。

    接到照会的清廷被吓坏了。满清政府晚期的外交基本上体现了这样一个规律:傲慢无视到惊慌失措。就像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孩子,惹事之前天不怕地不怕,惹出事之后就吓的发抖,几乎要崩溃。

    清廷这一次的动作倒不慢,立即发布了一系列镇压义和团的公告,包括以步军统领、监察院和顺天府衙门的名义联合发布的维护京城安全的《禁拳章程》和《告示》:严格禁止练拳,并派出武卫军武装弹压。

    但晚了。不管朝廷是不是真的要镇压义和团,局势的发展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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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京师的乱局二

    与其说列强关心其在华子民,还不如说列强迫不及待地要对中国进行武装干涉了。因为短暂但血腥的当代历史已经教会了列强们,针对所谓未开化国家和地区的武装干涉,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照会规定的时间一到,也就是5月26日,驻京城的各国公使召开了第五次专题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明确了各国出兵干涉义和团事件的决定,并且派出了两名代表直接与担负外交职能的帝国总理衙门当面交涉。

    就像在配合列强的行动,义和团也加紧了步伐,28日,京师收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义和团烧毁了丰台火车站,连津京铁路也被破坏了!津京铁路被破坏,意味着驻扎于京师的外国使团的后路被切断,他们是有在危机到来时撤退天津港直至撤至海上的打算的。现在完蛋了!他们已经被仇恨所有洋人的帝国农民包围了!

    也就是这一天,清廷经过反复商议,再次起草了严厉镇压义和团的《公告》。《公告》递交给外国驻华使馆,但公使们已不予理会了。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一项重要的决定。当天晚上,清廷再次收到了外交照会,其实就是命令:前述之十一国使节已经决定,调集他们的军队来北京,以保护日益危险的驻华使馆,要求清廷提供运输之便利。

    清廷当即拒绝了这一要求。

    按照外交通则,驻外使馆的安全是由所在国政府负责的。外交人员在所在国受到高级别的安全保卫,甚至享有外交豁免权。进驻国不得以确保使馆安全为由向所驻国派遣一兵一卒。除非受到邀请,哪怕是一个暗示,都是对这个国家最严重的挑衅和侵略。但列强们已经完全不顾这一通行原则了,既是对义和团的担心,也是对清廷的蔑视。

    第三天,十二艘停泊于大沽口外海面上的外**舰开始进入天津港。其中,英国两艘,俄国七艘,美国、日本、法国及意大利各一艘。对于这种**裸的侵略。装备了进口西洋大炮的大沽炮台清军岸防炮兵没有任何的抵抗。他们也确实没有接到任何抵抗的命令。

    当晚,各国海军陆战队员在天津港登上了中国领土。

    海军陆战队已经登陆天津,各国公使才傲慢地通知清廷政府,不管你们准不准许。各**队进入北京的决定是不能更改的。但是。你们如果善意地答应。联军将驻留至不再有危险的时候。如果反对,后果将难以预料。最后,勒令清廷必须将该决定通知负责京畿安全的直隶总督裕禄。以免发生不愉快的事件。

    次日,大清帝国总理衙门答复各国公使,把原来坚决反对外国派遣军队进入京师的决定改为同意,但要求各国来京保护使馆的兵力不超过三十人。

    同日,直隶总督裕禄接到总理衙门的指令,允许外**队乘坐火车进京。同时将坚决仇视洋人的义和团和同情义和团的帝国正规军调离铁路线两侧。

    1900年5月30日傍晚,外国联军自天津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列强开列给大清帝国政府的人员名单和武器清单是:英**官三名,士兵72名;美**官7名,士兵56名;法**官3名,士兵72名;日本军官2名,士兵24名;俄**官4名,士兵71名。总计314人。

    武器装备除携带常规武器弹药外,英军携带“努登费尔”机关枪一挺,美军携带“柯尔特”机枪一挺,意大利携带一门一磅小炮。

    6月1日,联军顺利抵达北京,进驻东交民巷使馆区。让惶惶不可终日的各国使馆人员安下了心。

    闻知用来保卫各国使馆的援军抵达北京的消息,各国公使们自然欣喜万分。其中最高兴的就是德国公使了,他就是帮助司徒均在新军获得职位的那个人,他叫克林德。

    “先生们,记住这个伟大的时刻,这是瓜分中国的开始。”克林德对一帮兴奋的几近失态的同行们大叫道。

    北京城外,义和团运动并未因朝廷的禁止公告而消退,相反更加猛烈了。参加了义和团的青壮们经过师兄们的一番洗脑,坚信自己已经练就无敌神拳,距离刀枪不入的最高境界不远了。对于官府取缔义和团的告示,他们不屑一顾。5月24日,就在朝廷考虑如何回复洋大人的最后通牒的日子里,义和团与驻扎于保定府的武卫中军发生了冲突,一个分统(相当于旅长)被气壮如山的义和团杀死,他的士兵被手持长矛大刀的义和团众们赶得四处逃散。义和团顺利地进入了北京的西大门保定。正在修筑从卢沟桥至汉口铁路的外国工程师及他们的家属立即陷入极度的危险中。这个时候,义和团杀洋人的行动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不仅那些黄发碧眼的鬼子在他们一概绞杀的范围,信教和与教堂有来往的百姓们也在他们清剿的范围中,甚至使用洋人的物什都成了死罪。

    帝国政府派官军护送洋专家和他们的家眷突围,但当地政府不予配合,甚至连参与行动的士兵也纷纷倒戈,这批洋人总计四十一人,活着逃回天津租界的只有九人,其余的活着散落四处藏匿了,或者死于义和团的乱刀之下。

    27日,距离京师只有数十里的涿州被义和团占领。

    局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帝国究竟如何对待眼下的乱局,能够做出最终决策的人在颐和园,她就是慈禧。

    慈禧心态很平和。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义和团闹,洋人抗议和威胁,大沽口外的外**舰已经驶入了天津港,陆战队们已经在天津集结。我们这位天朝的圣母皇太后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

    慈禧喜欢看戏。她最喜欢的剧目有《连升三级》《白门楼》《万寿无疆》以及《跳灵官》,名角们敞开嗓子唱上几段,老佛爷心里就舒坦了,一声令下:赏!早已做好准备的太监们便将碎银子丢在台上,演员们照例跪倒谢恩,慈禧的脸上便浮现出笑容。

    她并非不理朝政,她对眼下的局势已经有了计较。

    义和团打出了“扶清灭洋”的旗帜,因洋人阻拦,儿子溥儁未能顺利登基的载漪大喜,便向慈禧进言。说义和团之兴起。乃是国家之福。慈禧便命刑部尚书赵翘舒,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刚毅,顺天府尹何乃莹先后与义和团联系,刚毅密奏慈禧。“拳民旨在拒敌。非叛逆可比。今已俯首就约,不如因而用之。”

    慈禧正在义和团的问题上举棋不定,前面因“废帝立储”上被外国使团搞得一肚子火气。加上载勋、载漪、刚毅、毓贤等守旧派的挑唆,利用义和团对付洋人的念头开始萌生。于是下旨给刚毅和董福祥,要他们对义和团善将训导,择其强壮者,招募成军以做折冲御侮之资。

    6月5日,根据几个心腹臣子的建议,她派出了钦差奔赴涿州,实地考察义和团究竟是不是具有神功。

    这个人,她选定了赵舒翘。因为他是急迫地建议朝廷速做决断的少数大臣之一。

    赵舒翘公开的使命是“抚慰拳勇”,真正的目的是到现场看一看义和团究竟是不是有传说中刀枪不入的神功。他还有一个助手,就是顺天府尹何乃莹。

    就在赵舒翘抵达涿州的前一天,肩负秘密使命,已经离开山东三个月的江云和田书榜进入了已乱作一团的涿州。

    江云他们从兖州东去,先到济南,再北上天津,在天津西郊的杨柳青盘下了一个小客栈作为联络站,然后派回了第一拨联络员——他们只有五人,人手极为不足,只能派出去一个人。然后在天津留下再留下一个,自己带着最后一名部下,以及他认为基本可靠的田书榜向北京进发。自天津再沿杨村、廊坊进入了北京,转了几天,在德胜门内大街租下一个大院子,作为北京的落脚点。根据龙谦的命令每日都出去侦察地形,将北京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在义和团声势愈发骇人后,留下了最后那名士兵留守,自己与田书榜去了涿州。

    直到他们抵达涿州,江云和田书榜才领教了义和团的声势浩大。

    满街都是头戴黄头巾,身穿大红袄的义和团,成群结队的游荡在大街小巷,一座被烧毁的教堂尚自冒着浓烟。府衙门前的空地上正在表演义和“神功”,田书榜不禁讶然失笑,幸亏被江云及时制止,否则一定会招来义和团的盘问。但他们两个一身农民打扮站在圈子边反而很显眼,果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揪住了他们二人,“你二人鬼头鬼脑地看什么?莫非是二毛子?”下巴有一道刀疤,拎着一杆红缨枪的头领带着几个农民装束的汉子将江云和田书榜围在了当中。

    “好汉,可不能冤枉俺呀。俺俩是山东曹州的,来涿州投亲,亲戚却在三年前不知搬往了何处,看到师傅们神功厉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口地道山东口音的江云从容不迫,他虽然比田书榜小着十几岁,应付各色人似乎是天生的本领。

    “喔,你是山东曹州的?那好得很,山东老团都来了直隶,怎么样?加入咱义和团扶清灭洋,大干一场吧?”

    江云暗暗拽了有些急躁的田书榜一把,“要说义和神团,俺在老家就见过了,杀洋人,帮穷人,实实是个顶个的好汉。可是俺跟表哥,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打打杀杀的,怕呀。”

    小头领笑了,“怕啥哩?害怕的是那些洋人和二毛子!不是咱庄户人!这些年受够了洋鬼子的气,总算有人领着咱们跟狗日的干了,我看你们不赖,跟着师兄们,吃香喝辣,亏不了你!俺不骗你,等咱们进了北京,打开那些洋鬼子的教堂,拿到手的东西全归你!别傻了,跟我来,给你们一身衣裳,就是咱涞水义和团的人啦。”

    “好汉,你不骗俺?真的要进北京?俺怎么听说朝廷跟洋人穿一条裤子,想着法儿对付义和团呢?山东的那个大乌龟可没少杀义和团呀。人家有洋枪洋炮,厉害呀。”

    “嘿,我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俺姓江,行三,就叫江三娃,他是俺表哥,叫田富贵。”江云利索地回答,即使将真姓名告知也无所谓,但江云人小鬼大,出来搞侦察,从不以真姓名示人。

    “好啦,你们加入义和团,会学到很多神术,其中最厉害的就是刀枪不入了,学会这个,洋人的枪炮有个**用?”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吗?”江云一脸的不相信,“真的教俺这样的神功?你不骗俺们?”

    “骗你干啥?你既然入了团,就是咱们的兄弟了,不仅教你吃饱肚子,还能跟师兄们学得天大的本事!最要紧的,”刀疤汉子笑笑,“带你去京城,看看金銮殿,你不想吗?”

    “也给俺发这样的衣服吗?”江云指指刀疤身上的“制服”。

    “这算啥?等进了北京城,要啥有啥。”

    “好,俺跟你去。”江云一拉田书榜,“听这位大哥的没错,别愣着了。”

    “好,跟我来。”刀疤很满意又收了两个新丁。

    跟着刀疤吃了顿饱饭,每人三个大窝头,一大碗乱七八糟的烩菜,里面竟有不少的肉片,不过厨师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比老宋手下的厨师水平差远了。江云闹着要武器和衣服,刀疤汉子却拿不出来。

    一顿饭过后,刀疤汉子的情况就基本摸清了,他叫吴凤火,直隶涞水人,他们这股义和团大都是涞水一带的农民,已经进入涿州两天半了,本来准备朝北京进发,但上面说朝廷要派钦差来,于是便等在涿州。

    田书榜重点是了解义和团的组织情况,跟这个姓吴的小头领这里已经得知,义和团根本就没有什么组织,最高的头领就叫大师兄,下面还有一堆的师兄,普通的团众并未编组,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从涿州府的“国库”里取来的,涿州知府姓龚,已于昨日上吊而亡,衙门的人一部分跑回了家,另一部分都加入了义和神团,吃的用的,都是新加入的兄弟带着打开了府库取出来的。

    江云重点了解的是义和团的动向,“吴大哥,咱们真的要进北京吗?钦差不会将咱们当成反贼吧?”

    “不会。咱们不是打出扶清灭洋的大旗了吗?咱替朝廷除掉洋人,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晚上就睡在府衙前的广场上,田书榜悄悄对江云说,“司令过虑了,他们就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连十支步枪都凑不出来,又无组织和训练,能成什么事?”田书榜想起临行前龙谦的重视,觉得司令过于高看这帮义和团了。

    “司令不会没理由地派你我出来。”江云沉吟道,“朝廷如果真的派了钦差来,就有些意思了。咱们等等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赵舒翘的悲哀

    赵舒翘和何乃莹是六月七日到达涿州的。

    义和团对于赵舒翘和顺天府尹何乃莹的到来极为重视,奉若上宾,将其迎至知府衙门。现在,衙门已被义和团占据了,成为了义和团的司令部,原涿州知府已经自尽身亡。赵舒翘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那位倒霉的龚知府的死因了,急切地提出要看看所谓的义和神功。

    义和团大首领们很爽快,“没问题,随时可以看。”

    于是,赵舒翘和何乃莹被请至城内的一个坛口,当间是一块空地,四周插满旗帜,香烟缭绕。赵舒翘和何乃莹被请至上座,然后表演就开始了。

    第一场节目是发誓。大师兄带领几个团众在香炉前列队,然后嘴里便嘟嘟囔囔地背诵起了什么东西。赵舒翘听不清楚,他也不想听清楚,估计是义和团的团规吧。他当然不会感觉到周围观看的身穿五颜六色宛如戏子的团众们中间两个青年的目光一直在他和何乃莹身上转悠。这两个人便是江云和田书榜了。

    大师兄背诵的团规被江云听了个清楚,他心里暗笑,什么不贪财、不抢掠、不近女色,都他妈是骗人的鬼话!自己头上的头巾是哪里来的?跟着龙谦一年多,江云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已经有了很强的免疫力,看周围团众们一本正经的神态,总有些憋不住想笑。

    田书榜也觉得好笑。临时加入义和团并不在计划内,而是江云的决定。此次来涿州。龙谦指定江云为首,他只能服从。他承认江云虽然比自己小着七八岁,但心机深沉,遇事不慌,很让田书榜这个胡子头佩服。这个临时的决定其实很不错,至少现在在涿州成了主人,吃饭不愁,行动更是方便。

    朝廷真的派出了钦差,看这样子,钦差就是冲着义和团来的。说不准朝廷真的会依靠义和团来对付洋人的。龙司令显然料到了这点。但龙司令似乎对京师的局势有着深深的忧虑,这却不是田书榜所能理解的了。来之前龙谦对他们有过专门的交代,他的任务是了解义和团的情况,他们有多少洋枪。有多少人。多少洋枪。有无严格的组织与训练?这些东西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虽然涿州的义和团众已经超过了四千人,而且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中。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付这群人,蒙山军一个步营就足以战而胜之。

    空地上的表演还在进行中。发誓已毕,现在开始上法了。十几个头扎红色和黄色头巾的团众进入到空地中,师傅拿着一沓纸片来到跪着的他们的跟前分发纸片,纸片上面写着神仙的名字,然后团众们将纸片小心地叠好,藏在头巾里,师傅便摸着团众的头开始念法,所写的神仙大概就附在了他身上。

    接下来就是神灵附体了,师傅带队,迈着戏台上的步子来回走动,说话也变成了戏腔,不过大家都听得懂:吾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吾乃吕洞宾是也!传说中的神仙一个个登场,宛如正在上演一场好戏。令观众们捧腹的是,表演者不仅要报出神仙之号,而且尽可能地模仿着那位神仙的神态:孙悟空便是一副猴相,而铁拐李则拐着一条腿出场,使得这场本来极为严肃的表演带有了强烈的喜剧效果。

    赵舒翘恍惚自己正置身于戏院中在看一场蹩脚的戏曲。他很想大喝一声,将这群蹩脚至极的演员轰下去。赵舒翘是饱览京剧名家演出的大臣,眼前这帮小丑的表演实在是过于蹩脚了。他还没有有所表示,场面一乱,让他吃了一惊。

    团众们先是突然倒下,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然后突然跃起,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毫无章法地乱舞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时而嬉笑,时而大吼,嘴里吐出白沫,狂舞一阵后,表演者突然再次倒地一动不动了,只有胸脯还在剧烈地起伏。师傅向钦差介绍,这是“卸法”

    最后的表演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就是刀枪不入神功的上演。一个团众端着一支洋枪对准十几步之外的一个伙伴开枪了,轰的一声,那位“中弹”的团众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立即响起热烈的欢呼,所有观看的团众加群众都激动万分。

    田书榜目瞪口呆。因为那支枪确实发射了!这个他完全看得出来,但那个充当靶子的人真的没事!正在琢磨其中缘故的他随即听到了江云附在他耳边的话:子弹头被拔掉了!

    原来如此!

    头领上前请钦差做评判。江云往前挤了几步,想听清楚钦差怎么说。

    钦差抚着自己的胡须,“我看你们还是回家种田吧。”

    这老头倒是个明白人﹍﹍江云心想。

    那个老头,正是与蒙山军有着极深渊源的赵舒翘军机。

    但是义和团不干了!场面开始混乱,钦差起身走了,义和团们似乎没有胆量拦住钦差讨个说法。

    赵舒翘心里一片悲凉。这就是被太后寄予厚望的神拳义和团?就靠这帮连打把式卖艺斗不如的农民来扶清灭洋?他已想好了回京如何禀报太后了,千万不能相信义和团!相信他们,大清朝真的要完蛋了!

    但是,另一位满族军机大臣刚毅来了。

    如果刚毅不来,历史可能是另一副样子,这决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在这个时候,朝廷对义和团的态度将决定国家的命运。

    但是,刚毅来到了涿州。

    大清本是满族人的朝廷,刚毅是满人军机,地位比汉军机赵舒翘要高。所以,赵舒翘必须见刚毅并就视察情况向刚毅做汇报。现在的刚毅,已经不是在几年前轰动全国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子中不畏强权刚直不阿秉公断案的那位刑部侍郎了,那个案子确是冤案,刚毅的翻案还有另一层目的,就是打击了借镇压太平天国而将各省督抚宝座夺走一大半的湘军和淮军系统。老百姓可不管谁是谁的人,他们在被编成了戏文的杨乃武一案中了解了刚毅是一位好官。

    深恨洋人的刚毅来到涿州,听了赵舒翘准备给太后的汇报,当即说,“展如,万不可铸成大错!”

    这就是不同意赵舒翘的意见了。赵舒翘吓了一跳:刚毅可是端郡王最亲信的人,而端郡王是嗣君的生父。我的乖乖,若不是他亲来涿州,自己真的要铸成大错了!

    赵舒翘没有犯错误的结果是让朝廷犯了大错误!

    赵舒翘回京,没有向慈禧呈上已写好的奏本,而是采取了当面汇报的形式,慈禧问他,义和团究竟可不可靠?赵舒翘一言不发,将他在涿州看到了用尽可能形象的形体语言向慈禧比划了一遍,搞得太后云山雾罩。在慈禧看来,赵舒翘是什么问题也没说清楚。

    赵舒翘的目的就在于此,他认为,这样一来,不管如何,他算是安全了,这个在帝国官场上磨练出来的官员当然不会想到,一年后,他被深恨义和团的洋人列为了因为支持洋人而必须惩办的大臣名单,被慈禧下令赐死!

    住在颐和园的慈禧心烦意乱。这样的局势,连自认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也有些吃不准了,慈禧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才不相信义和团“扶清灭洋”的口号呢,这个已经带了明显的造反特征的运动一旦失控,洋人未必灭掉,朝廷怕是先被灭掉了!

    慈禧决定听一听最亲信的荣禄的意见。荣禄却态度坚定,义和团绝不可靠!正在受到各方面攻击的身负京畿军事全责的荣禄焦头烂额,如果下令抵抗正在以保护使馆入京的联军部队(大约300人),他必将被推上洋人的对立面。而头脑还算清醒的荣禄知道,无论怎样,朝廷都不能支持义和团进京攻击京师的洋人教堂,更不能攻击各国使馆。这点,他倒是与素来昏聩的庆亲王奕劻看法一致。奕劻就力主放开城防让洋兵进京。为此,奕劻和荣禄都被借义和团实现撤换光绪的端郡王一系满洲亲贵骂为汉奸。

    其实应当称之为“满奸”的,可见满族入主中原二百余年,已被彻底汉化了。

    不仅端郡王载漪大骂奕劻和荣禄,连甘军董福祥也上折子参荣禄了,董福祥说,如果不是荣禄干预,他的甘军只需五天,就可以将北京城的洋人一扫而空,但荣禄就是不准他动手,这不是汉奸是什么?

    思索了几日的慈禧终于做出了决定。第一个决定是离开了颐和园搬回了紫禁城,然后,在六月十日,慈禧任命端郡王载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个任命,表明了慈禧在对待义和团的最终态度。

    事情遂急转直下了。

    不出意外,猬集于涿州的义和团涌至了北京城下。因为有前些日子关于不准义和团进京捣乱的“上谕”,九门提督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但马上就送来了辅国公载澜的令箭,责令马上打开城门,让义和团进城。

    呼啦啦,巨大多数从来没有进过北京的农民们涌进了帝国的京师,日夜不绝,前后进入北京的团众高达十几万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纷乱的局势一

    极端仇视洋人的端郡王载漪被任命为处理外交事务的总理衙门大臣,已经无可争辩地向各国传递了清廷的态度。其实,就在这份任命发布的前一日,英国公使窦纳乐得到一个可靠的情报,说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已经决定向所有的外国人发难,证据就是已经进驻京师的武卫后军董福祥部(以回民为主)正在进行进攻使馆区的军事准备。

    窦纳乐没有犹豫,立即给驻天津的海军中将西摩尔将军发出电报,告诉他北京的局势正在每时每刻地恶化着,必须立即安排所有可动用的部队登陆,并做好进军北京的一切准备。

    当晚,天津的各国领事们紧急开会研究窦纳乐的电报,英美日意奥同意立即派遣军队增援北京,但俄国和法国不同意。俄国反对的理由是,俄军主力正在从旅顺口来天津的路上,需要等几天。正在激烈地争吵时,窦纳乐的第二封电报又到了,语气变得更加急迫:情况已万分危急,如果不立即出兵北京,一切都晚了!

    外**队的行动速度自然不是大清军队可比,两个小时之后,大沽口外的军舰生火起锚,第二日凌晨,联军在塘沽登陆。这回不是前次的几百人的小部队了,这次拼凑的联军计有2050人,其中英军915人,德军450人,俄军313人,法军158人,美军100人,日军52人。意军40人,奥军25人。

    一支尽量拼凑的小型八国联军。因为英军是绝对主力,所以,英国海军中将西摩尔将军当之无愧地成为了联军的统帅。

    联军还是乘火车进发。他们行动很是匆忙,每人只带了两百发子弹,这似乎是士兵携弹量的极限了。后勤方面的一大堆问题几乎没有认真研究、西摩尔认为,他们此行不会发生真正的战斗,傲慢了两三个世纪的英国人相信,无论是帝国政府,还是那帮无知的农民。都没有胆量对大英帝国的正规军开枪的。

    离开天津后。他们未受到任何武装力量的阻击。使得这一趟救援更像是一次观光,最前面的敞篷车上架着大炮和机关枪,身穿不同式样军服的洋兵们懒洋洋地坐在火车上,区别最大的是他们的军帽:英法士兵是白色的遮阳帽。意大利士兵的帽子上装饰着羽毛。最正规的是德国人。他们一半人带着钢盔,最明显的是标志是钢盔上那根尖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进入过中国的腹地,于是他们很有兴趣地观赏者盛夏的景色。铁路线两侧,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生长着望不到头的庄稼,偶尔可以看到村庄,低矮的土坯房子,单调的景色很快就让士兵们厌烦了。

    当时下午,北京至天津的电报线被义和团切断了,西摩尔失去了与后方及前方的联系,出现任何情况,都必须靠他这个前线指挥官临机处置了。

    黄昏时分,兵车抵达杨村车站,守卫在这里的,是聂士成的武卫前军的部队,清军并未有任何阻止联军进入杨村这个要点的举动。对于**裸的侵略行径,武卫前军的官兵们没有任何的愤怒。这就是现实。

    未经许可,任何他国的武装人员都不得踏上别国的领土,否则就是侵略,就会带来战争。这就是国际通则。但是,大清帝国在1900年的时候,还不具备一个主权国家的意识和行径,它的士兵,只听命于上峰。官兵们很少听到国家这个词汇,更没有反侵略的意识,不懂得军队的基本使命就是保卫自己的领土安全。

    聂士成的部队甚至与联军进行了友好的交谈,让联军看了成筐的人头——那都是拳匪们的人头,可以拿来请赏的。仿佛那些血淋淋的人头,不是从活蹦乱跳的同胞脖子上割下来的,而是捡来的可以换钱的宝贝。

    联军士兵们怀着轻松的心情,第二天继续登车向北。铁路开始出现被破坏的迹象,或者被抽走了几根枕木,或者移动了一段道轨。这无疑便是拳匪们的杰作了。好在他们不会修铁路,连破坏铁路的技巧也不懂,联军士兵们迅速修复被破坏的铁路,兵车继续前进,直到到了廊坊。

    这里距离北京已经很近了。西摩尔得到报告,前面的铁路被严重破坏,火车实在是无法走了,必须停车修路。

    就在这一天,北京发生了一件事情,日本使馆的书记官杉山彬被董福祥的士兵杀死了。杉山彬是奉了日本公使的命令,出永定门去迎接西摩尔的联军的,没想到,联军的影子还没看到,却落在甘军士兵的手里,甘军士兵根本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立即将他的那颗东洋小脑袋砍了下来。

    甘军士兵根本不懂得杉山彬是外交人员。其实,不仅是甘军,便是大清帝国的最高决策层,也不懂得通行的国际惯例。在1900年炎热的初夏,大清帝国对内——义和团的问题,对外,面临列强武装干涉甚至全面战争,没有一个全盘的计划,甚至连基本的态度都不一致,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聂士成的部队欢迎联军,董福祥的部队却开始对任何的洋人开杀戒。对待义和团的问题上亦是如此。

    满清帝国,自认继承了中华文明正统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正在上演着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闹剧。那些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严格意义上都扮演了悲剧的角色,无论是死于非命的,还是苟延残喘病死于床榻的,留给后人的都是无尽的惆怅,带给当时百姓的是严酷的苦难。

    外交人员被杀,引发了各国使馆的惊慌。抗议的发出,加强防守的措施部署以及发出催促西摩尔援军的电报,让使馆区忙成一团。

    但军机处领班、礼亲王世铎在上朝时,竟然压下了日本外交人员被大清正规军砍了脑袋这样一件大事。或许他认为只要压下了上奏,事情就自然而然地消亡了。当一个帝国腐朽没落到即将灭亡时,官员们大多持这种心态。

    但这天慈禧叫了荣禄的“起”——这是带有满族风格的皇家俗语,就是接受询问的意思。荣禄单独面见了慈禧,太后不允许洋兵入京,荣禄完全同意。但荣禄提出,使馆万万不可攻击,与公法不容,后果难测。实在不行,就保护在京的外国人撤出京师吧。

    对于荣禄的意见,慈禧未置可否。

    在廊坊,西摩尔的联军部队正在修铁路,突然从两边的青纱帐里发出震耳的呐喊,在联军士兵的惊愕注视下,从高粱地里冲出无数头包红头巾,高举着大刀长矛木棍以及各色旗帜的义和团,朝着站立在路基上的洋兵们杀了过来。

    这天是1900年6月13日。

    毕竟是正规的军队,在稍微的惊慌后,联军开始朝着人群开枪。几乎不需要瞄准,每一发子弹都可以打中一个鲜活的**。

    但义和团的勇敢是难以用文字描述的:他们完全无视攒射来的密集子弹,他们甚至不屑(或者不懂)弯腰低头做最简单的躲避,他们呐喊着,扭动的身体像是在庆祝丰收的舞蹈。冲在前面的人一片片被打倒,后面的前赴后继地继续着死亡征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坚信自己刀枪不入——对那些躺倒在血泊中的伙伴,他们有个术语叫做“睡了”,睡了的人过两三天就可以醒来。他们甚至不去想那些被打碎的脑袋,打出了眼珠,打穿了肚皮流出内脏的伙伴们怎么去恢复原状,他们身下那一滩滩鲜红的血迹,又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群世代在贫瘠土地上从事最劳苦耕作的农民,温顺善良,幽默诙谐,他们喜爱戏剧,渴望富足温饱,不会书写文字,却可以用优美的小调去吟唱太阳、月亮、高山、河水以及心爱的姑娘。他们在面对异族侵略者表现出的刻骨仇恨和勇敢无畏,足以让他们的子孙在百年后仍激动、惆怅和心绪难宁。

    进攻失败了。神灵和符水抵不上钢铁制作的弹丸,在留下成片的尸体后,义和团们退回了青纱帐,退回了他们出发的地方。

    这一天,北京的城门轰然洞开,成千上万的义和团涌入的京师。

    这一天,慈禧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动用帝国正规军阻止西摩尔联军进入北京。

    “速将聂士成军全数调回天津附近铁路地方扼要驻扎﹍﹍如有外兵闯入京畿,定唯裕禄、聂士成、罗荣光是问。”上谕如是说。

    裕禄,直隶总督。

    聂士成,武卫前军统领,天津方面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司令官。

    罗荣光,大沽炮台指挥官。

    清廷显然考虑到了列强的援军定会来自海上。自甲午一战败北,有海无防的局面已经形成。列强的军舰可以任意地游弋于中国的内海——渤海湾了。想要阻挡其援军,也只能靠岸防炮台的力量了。可是,如果要动武,何必等洋兵上岸数千人再打?

    进入庚子年,由于义和团事件的爆发,清廷的腐朽无能不可理喻前所未有地暴露于中外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纷乱的局势二

    北京城里对发生于廊坊的战斗并无所知。无论是皇亲国戚和贩夫走卒,自九门大开放义和团进城,他们就被城里发生的新鲜事所震惊,喜欢看热闹是中国百姓的特征之一,京师的民众更为明显的表现出这一点。

    现在,京师的官员百姓可算是开了眼了。昔日警备森严的堂堂王府,竟然成为了随意出入的拳坛。堂堂王爷,竟然穿上了义和团的服侍招摇过市。就算是最下层的百姓,也觉得这个世道有点儿不对劲了。

    端郡王府和庄亲王府,都成为了义和团的主要“指挥部”。

    洋人们坏了端王的事,让他的儿子坐不上龙椅,端王仇恨洋人,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理解。你说庄亲王载勋你折腾个什么劲呢?看起来载勋对于让人的仇恨更加的狂烈。他的位于西皇城根太平仓的亲王府邸成了义和团“坎”字团的总部,王爷本人每日间骑了高头大马,身穿义和团鲜艳醒目的服侍,在一大群团众的簇拥下,乱闯于北京的大街小巷。京师的所有城门,都贴上了以他名义发布的告示:杀一洋人,赏银五十;杀一女洋人,赏银四十,杀一洋婴,赏银二十。

    从义和团大队进京,庄亲王府前的空地,便成为了刑场。取代了菜市口了。洋人不好杀,都躲进教堂或者东交民巷了,那就杀“二毛子”,凡是给洋人做事的人,都在可杀之列。杀人不过瘾。庄王还带人抄那些“里通外国”官员们的家,抄家或许还是轻的,搞不好就被押至庄王府前砍了脑袋。

    那段时间,庄王成为了官员们最怕见到的人。

    满洲贵族,都统恒庆,据说还和载漪素来交好,这次竟然被义和团杀光了全家,一家十三口死于非命。满族尚书立三,与载漪不和,被下狱。贝子溥伦。大学士孙家鼐,尚书陈学棻,副都御史曾广銮被抄家。最为奇特的是,连一向支持义和团的大学士那桐的家也被抄了。金银珠宝损失无算。

    官员们惊恐万状。他们忘记了。农民们之所以背井离乡。揭竿而起,从根本的动机上说就是痛恨高官们的家财万贯,仇视人世间的贫富不均。他们才不管被炒的家庭主人是什么政治态度呢。住这么大的房子,藏着这么多的金银珠宝,不抄你抄谁?

    如果不是京城内围攻使馆的战争很快打响,矛盾和注意力及时得到转移,搞不好连西苑、紫禁城都有可能受到攻击。

    6月16日,慈禧在仪鸾殿召集了一次重要的御前会议,光绪皇帝也参加了。

    根据掌握的情况,西摩尔的联军被挡在了廊坊,可能已经开始撤退了。但京师的情况极其复杂,义和团们开始攻击教堂了,著名的西什库教堂昨日已经遭到了攻击。义和团以及许多激进的官员们已经喊出攻占东交民巷,杀光洋鬼子的口号。

    作为最高决策层,必须对局势作出决策了。

    臣子们不发一言。多听少说本就是做官的常识,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皇帝先开口了,“国家动乱,乱民遍布京师,为何不弹压?”

    这就是给义和团定性了,不是什么爱国神团,而是乱民。

    礼部尚书许景澄是帝党,立即接话,“中国与外国结约数十年,民教相仇之事,无岁无之,然不过赔偿而已。惟攻杀外国使臣,必召各国之兵,合而谋我,何以御之?主攻使馆者,将置宗社生灵于何地?”

    许景澄话音未落,端郡王载漪的大嗓门即响起,“好嘛,这便是失去人心的法子。”

    大臣们都在偷偷去看端坐御座上的老佛爷,但慈禧一言不发。

    因级别低跪在了殿门外的太常寺卿袁昶大声叫道,“臣袁昶有话上奏。拳匪不可恃,外衅不可开,杀使臣,悖公法!”

    这位是坚决反对进攻使馆,杀戮外交人员的大臣代表,但他的话被慈禧训斥回去了,“法术不足恃,人心也不足恃吗?中国极弱已久,所倚仗者,唯人心耳!如果失却人心,何以立国?”

    她训斥了袁昶,接着征求大臣的意见,已经练就了明哲保身神功的满清臣子们只有唯唯而已,哪里还有什么高明的主意?于是慈禧做出了两项决定:一是安抚乱民;二是派侍郎那桐、许景澄立即出京,去和西摩尔联军交涉,让洋人不要派军队来京。

    这又是一个荒唐的决定。西摩尔的联军为何来北京?是因为使馆受到了威胁,你这边不制止对外交人员的攻击,那边怎么交涉?

    真是悲哀。满清朝廷何时依靠过人心?当初八旗兵杀入山海关,杀奔江南,搞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哪里想过人心?凭恃着不是武力吗?等自己武力衰弱不堪了,却想起了人心?

    自辛酉年联合鬼子六政变成功,慈禧这个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把持朝政已经三十年了,也算是和外国人打交道的老手了,如何想不到眼下局势的发展趋势?挡不住西摩尔的联军,朝廷失败,京师遭殃。挡得住西摩尔的联军,换来的是列强更多的军队登陆,就算英法美德意等国远隔重洋,调兵不易,那日本、俄国可是近在咫尺啊,凭借着强大的海军,可以迅速调集兵力过来。甲午之败不过过了五六年,慈禧怎么就忘记的干干净净?甲午之战,中国理直气壮,单独对付日本一国,尚且海陆两路大败,割地赔款。如今攻击外国使馆,屠戮外国神职人员,正是袁昶所言“悖公法”之举,不占一点道理,却对着十一国联军,胜算在哪里?何必再征求大臣的意见,又何必做出白痴般的决定?

    还是有敢说话且头脑清醒的臣子的,在会议结束,光禄寺卿曾广汉、大理少卿张亨嘉、侍读学士朱祖谋和恽毓鼎留了下来,重新跪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张亨嘉首先发言,认为必须镇压义和团,办法很简单,杀几个头领即可。而朱祖谋竟然大着胆子责问起了慈禧,皇太后信任奸臣,凭借乱匪抵抗列国,大祸就在眼前。如此重大之事,靠乱匪怎么能行?慈禧说,董福祥可靠。朱祖谋断言,董福祥大话炎炎,老奸巨猾,绝不可恃。慈禧大怒,你叫什么?是什么官?竟敢肆无忌惮至此!朱祖谋报了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心忧社稷,即使刀斧加身,也必须进此忠言。这时,恽毓鼎说,山东巡抚袁世凯忠勇有谋,手下又有强兵,可速调袁世凯进京平乱。

    一直留在殿中的荣禄急忙打圆场,说朝廷已经准备调袁世凯入京了。

    四个胆大的臣子这才叩头而退,慈禧“怒目送之”。

    江云和田书榜在前门外的大栅栏便宜卖了两件裘衣,揣着十五两银子离开了大栅栏。衣服是抄家抄来的,他们在大栅栏换了银子。身上的义和团服装早就扔掉了,江云一副书生打扮,而田书榜则蓝衣小帽,变回了江云的随从。

    天气炎热,江云抹了把额头的汗,“老田,你回德胜门那里坐守,等待联系,我这就去天津。”

    “这就走吗?让张小丁跟你去吧。听说廊坊那边打的激烈,多个人安全些。”

    “不用。北京的事情很要紧,你和小丁要注意安全。”江云警觉地朝周围看看,都是纷乱的人群,没有人注意他们,“咱们就此分手吧。老田,北京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请科长放心,我一定办好差事,迎接咱们的人进来。”田书榜郑重地说。

    留下张小丁,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田书榜。张小丁是蒙山老兵,负过伤,比起田书榜这个东北佬,小丁的忠诚度(这个词是龙谦教的,江云经常琢磨,每个人对于蒙山军的忠诚度是不同的)没有任何问题。但田书榜﹍﹍但愿他能经受此次考验。

    江云想,经过这件事,他就算是进入了蒙山军的核心了。到了这一步,以田书榜的聪明,已经猜出了龙司令计划的大致要点。最近发生的事,可把这小子吓得不轻,他怎么能料到,龙司令在几个月前,就料到北京如今的这一幕?

    “还是带的人少了些。将来,一定在北京建一个大大的情报站。像这种地方,才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场所。”江云心思电转,看到田书榜还站在那里,朝他挥挥手,转身朝永定门方向走去。

    江云当日便出了京。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北京的第二天,义和团放火烧掉了大栅栏。等他再来此处,已然是一片废墟。

    这里是京师最著名的商业区,之所以叫大栅栏,是因为一百多年前,由于反清复明的政治骚乱持续不断,清廷为加强京城防卫,下令京师内外大街小巷设立护门栅栏,前门外这条商家云集的街道上,栅栏被打造的格外高大漂亮,成为京城一道最著名的风景,所以被称为大栅栏。为什么要烧大栅栏,据说是要烧老德记洋药房。别忘了,凡是沾了洋气,一概在义和团的清除范围内。

    结果,老德记洋房连累了整个商业区,四千多家商铺连同老德记洋药房化成了废墟,连正阳门的箭楼都着了火。(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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