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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和谈前后第一节李鸿章出马

    就在龙谦带领他的山东子弟兵倚仗天险击溃了德军和法军对山西的觊觎时,9月19日,慈禧一直惦记的李鸿章终于到了天津。

    其实,早在7月17日,李鸿章便登船离开了燠热难耐的广州,北上京师解决这场战争的后续问题。

    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自问对于天下大势的了解在中国无人能匹的李鸿章,心头再次浮起曾经有过的沉重,这种感觉应当是在五年前的日本马关。

    前来送别李大人的官员们的脸色与阳光明媚的广州城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南海知县裴景福是李鸿章的同乡,虽然职务相差甚远,却私交甚密。裴县令对李鸿章调直隶总督表示了祝贺,“公已调补北洋矣,诸领事今晨已得电,皆额手相庆也。”

    李鸿章睁开微闭着的双眼,缓慢但坚定地说了四个字,“舍我其谁!”

    裴景福深感振奋,乘机询问李鸿章对国事的看法,谁料刚才还意气豪迈的李鸿章竟然声音哽咽,“以各国兵力论之,京师危急,当在**月之交。但聂功亭(聂士成)已阵亡,宋(庆)马(玉昆)军零落,牵制必不得力。日本调兵最速,英国助之,恐七八月不保矣。”

    李鸿章说这番话的时候,正是天津城外战事正酣的时候,北京仍在朝廷手中,李鸿章准确了预料了北京城破的日期,就在**月之交——实际破城是在八月十五日。

    裴景福接着问,如何才能让帝国的损失减少到最低?李鸿章竟然泪流满面。“必有三大问题,剿拳匪以示威,惩罪魁以泄忿,先以此二者要我,而后注重兵费偿款,此势所必至也。兵费赔款之数目多寡,此时尚不能预料,惟有竭力磋磨,展缓年份,尚不知做得到否?我已垂老。尚能活几年。总之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钟不鸣了,和尚亦死了。”

    这话说的很是凄凉。跟随李鸿章已久的部下们感到悲哀且心惊。即使在甲午之后奉朝廷圣旨与日本人艰难周旋的时候,他们也未见过性格坚毅的老上司流露过丝毫的郁苦之色。

    裴景福知道。在这之前。李鸿章对于朝廷召他北上的电报一概置之不理。朝廷在七月初便来电催促了。期间荣禄与刘坤一均以个人名义给李鸿章来过电报,催促李鸿章赴京消弭危局。特别是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后,清廷驻德公使吕海寰紧急拜访了德国外交部。德国外交部副大臣表示。只要李鸿章北上,乱事可以消弭。吕海寰赶紧给李鸿章去电报,请李鸿章迅速北上主持大局。李鸿章回电,政府尚无主见,即绕道前去,无济于事。

    的确,当时朝廷昏着头,主战声强,还盼望着义和团的神术可灭洋人呢。那段时间,李鸿章办的大事便是促成了东南互保章程的签订,确保了战火没有蔓延至长江以南。当他接到朝廷对万国的宣战诏书后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此乱命耳!

    乱命不从!于是有了东南互保章程的出笼。他可能意识到了,也可能没意识到。自认是得意之作的东南互保章程的出台,启动了满清建政以来地方公然对抗中央的例子,也促成了近代军阀集团的诞生。

    朝廷拿南方督抚们一点办法没有。

    接下来,随着京畿战局的急转直下,朝廷坐不住了,催促李鸿章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将因甲午战败免掉的职务,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职务也还给了李鸿章,这虽是李鸿章的心愿,但李鸿章仍不愿动身,朝廷的口气越来越强硬,直到七月十三日朝廷电报中说,“现在事机日紧,各国使臣亦尚在京,迭次电谕李鸿章兼程来京,迄今并无启程确期电奏。该大臣受恩深重,尤非诸大臣可比,岂能坐视大局艰危于不顾耶?著接奉此旨后,无论水陆,即刻启程,并将启程日期速行电奏。”

    口气很严厉,李鸿章不能不动了。

    李鸿章启程之前做了两件事,一是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向社会各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关于朝廷对万国宣战,李鸿章的解释是朝廷并未备战,因而不能视为宣战。对于引发庚子之乱的义和团,他表示那是一些愚民,引发冲突的教民与教士不能辞其责。至于他北上后怎么办?李鸿章说了几点意见:惩办祸首,遣散拳民,与各国议和。他对于义和团,没有说剿灭而是用了遣散一词。对记者们,李鸿章特别为慈禧开脱,说皇太后只是受人愚惑。但他却明确地说出了要惩办祸首,引起了极大的议论,好像他进京后,一大批官员将要大祸临头了。

    李鸿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签署了一封联名电报,实际上是给慈禧的奏折,在奏折上签名的官员,包括在东南互保章程上签名的所有官员,这几乎是清廷所有的南方大员了,其中也有满人,如福州将军善联。奏折向朝廷提出了四点要求,要求保护各省洋行教士;悼念德国公使克林德,并致国书与德王,以示我国并无意与德交恶;命顺天府及直隶衙门查明除战事外因拳匪被害洋人教士的生命财产损失进行抚恤补偿;命直隶境内各统兵大员,对扰害良民的乱匪乱兵严厉镇压,以保京畿稳定。

    口气不像是下级对上级的请示,而是上级对下级的指示了,但此时朝廷已开始围攻东交民巷,董福祥部就是朝廷的正规军,亲自攻打使馆,当时朝廷根本无意照李鸿章的四点要求办。

    李鸿章从广州登船,顺珠江而下,第一站便到了香港。登岸拜会了各国驻香港领事后,秘密会见了香港总督卜力。

    之所以说这是一次秘密的会见,是因为他们的谈话不能让外人知道。

    卜力总督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孙文。孙文已经策划了多年的反清,并且进行了实质性的起义,起义自然是失败了,孙文被清廷所通缉,成了自康粱之外朝廷最痛恨的汉人。卜力对李鸿章抛出了计划理论上是转述了孙中山的计划,即宣布两广独立,脱离满清,建立一个汉族政权。孙中山毕生追求的不就是驱除鞑虏吗?之所以联系李鸿章,那是因为他是汉人且有这个实力。

    英国人热衷于这个计划,他们认为。中国的分裂有助于英国在华利益的扩展。所以,卜力热心地充当了联系人。

    但李鸿章回避了这个话题,他提出一个更直接的问题,英国人希望谁来当皇帝?

    卜力想了一下。回答说。光绪皇帝对以他名义所做的事情并不负责任。英国对他继续统治不会特别反对。

    李鸿章接着说,我听到这样一个传言,如果义和团将北京的公使全部杀掉。那么各国就有权进行合法的军事干预了,并且会宣布洋人在中国扶持的另外一个皇帝。李鸿章问,如果是这样,洋人们会选择谁?也许是一个汉人?

    卜力感到为难,他回答道,如果是这样,各国会征求他们在中国能找到的最强有力的人的意见。

    李鸿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中国最强有力的人就是慈禧皇太后。

    卜力搞不懂李鸿章的意思了,本来他认为李鸿章或许有自立为帝的念头。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而停在海面上焦急地等待结果的孙中山也失望了,李鸿章对他的提议毫无兴趣。

    李鸿章离开了香港,沿着海岸线东行,三天后到达了上海。他在这里受到了儿子李经述发来的急电,天津失守,北京不保,万勿冒险北上。

    当时,北京城确实流传着义和团的口号,他们要杀一龙二虎三百洋。一龙当然是指光绪皇帝,二虎是指庆亲王和李鸿章,三百洋便泛指洋人了。

    李鸿章决定不走了。他在上海住了下来,没有给朝廷发电报,而是给山东的袁世凯发了一封电报,要他代为转奏,电报的意思是他病了,连日驱驰,身体扛不住了。

    朝廷的电报马上过来了,“李鸿章电悉。现在事机甚紧,著仍遵前旨迅速北来,毋再籍延。”朝廷明白着呢,什么病了,全是借口。

    李鸿章没有急着回电,而是关注着京畿的战事,杨村被占,通州再败,北京已难保全。上海资讯发达,尤胜广州,京畿战况几乎每日都有来自各个方面的报道,李鸿章注意到了西沽大捷的报道,但没有在意,认为不过是朝廷粉饰的宣传。那几天李鸿章的心情极为黯淡,本来他怀着建立不世功勋的期望北上——那时局面尚未恶化至斯,朝廷认为非自己莫属,众臣也认为非自己不可,自己干好了,将会收获巨大荣誉和实际利益,满朝文武,包括那些皇亲国戚,哪一个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为官一生,难道这不是最高的顶峰吗?什么割据两广,自立为帝,都不靠谱。当年,自己的老师曾国藩挟剿灭太平天国巨大的声望和麾下百胜湘军,不是也拒绝了包括左宗棠在内的若干部下的劝进吗?

    李鸿章只想登上人臣的顶峰。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希望破灭了。他甚至萌生了返回广东的念头,心底对慈禧充满了怨恨,“苦口力谏之言,竟不能胜太后一念报复之心!”

    西太后的报复之心,自然是因溥儁未能取代光绪而生的怨愤。

    李鸿章不想去北京了,朝廷,主要是西太后,没有给他任何的权力,现在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北京旦夕可下,他去了,拿什么跟洋人谈?

    湖广总督张之洞转来一份给洋人的电报,张之洞是慈禧的人,他在电报里极力为朝廷开脱并力图保全太后。张之洞请求李鸿章在这份电报上签名,李鸿章生气了,给张之洞回电:此次误听人言,致使拳匪猖獗,责任归谁,中外所共知。你的电报将朝廷的责任一概抹杀,很难令人信服﹍﹍若是将京城内的各国使馆人员护送出京至天津,由朝廷自行剿灭拳匪,局势或许尚有办法,否则大祸降临,说什么都晚了!

    话音未落,大祸真的降临了。北京城破,朝廷逃了!

    慈禧绝不会看不到李鸿章给张之洞的电文,马上又是一道圣旨到了:着李鸿章为全权大臣!朝廷不为遥制。

    这让权力欲极强的李鸿章立即什么病都没有了。他立即行动起来,此去北京办外交的交涉,没有助手是不行的,他先联系跟随自己多年在洋务上多有建树的盛宣怀,希望这个在铁路、电报及教育事业上作出斐然成就的老部下跟自己同去北京,但盛宣怀竟然找借口拒绝了。这个态度让李鸿章心头蒙上了阴影。盛宣怀为什么不愿意赴京,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看好和谈前景嘛。张之洞倒是给他推荐过来一个出生于南洋的狂生,姓辜,叫辜汤生,精通数国语言,可充通译之职。这个生了一双大眼睛的狂生见了李鸿章,竟然说他有办法让洋人让步。李鸿章好奇地问他有何办法,他又不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李鸿章苦笑不得。

    倒是过去的小跟班吴永从太原寄来的一封信让李鸿章精神一振,他当然记得这个在自己手下办了几年差的曾纪泽的女婿,竟然机缘巧合护驾随侍太后和皇上从怀来一路到了太原。这下子肯定是要升官了。吴永的才具李鸿章是知道的,并无办外交的本领。引起他兴趣的是吴永说的另一个人和另一件事。吴永在信上讲了龙谦的故事以及西摩尔中将及其麾下的四百多的洋人俘虏。吴永认为这些俘虏,特别是西摩尔中将的被俘完全可以利用,是和谈交涉最有力的筹码。吴永在信中还详细阐述了交涉的方针,那就是分化瓦解联军各方,走以夷制夷的路子。吴永讲了英法俄日德美数国在华利益上的矛盾,很有见地。吴永的策略就是利用英日压制俄国,利用德美压制英国。其余各国则不足论。这个策略让李鸿章眼前一亮。这些见地对于办老了外交对列强之间关系了然于胸的李鸿章并无新奇,但出自吴永之手则令他惊奇,甚至有些不相信了。信的最后,吴永揭开了谜底,这些想法,均出自龙谦之手,此人出生于美国,对列强颇为了解,此番又在京津以及娘子关立了大功,皇太后和荣禄对其极为欣赏,建议李鸿章召此人赴京以作臂助。

    李鸿章想起了他看到的那条西沽大捷的新闻,原先以为不过是讹传,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了。西摩尔中将的这张牌还是要打的,这也是李鸿章为数不多的牌张了,而那个龙谦,也可以来。于是李鸿章在从上海动身前往天津时,给太原去了电报,令吴永及龙谦即刻起身赴北京听命。(未完待续。。)

第二节召见

    李鸿章乘坐“平安”轮自上海启程去天津的时候。龙谦带着司徒均回到了太原行在。立即被慈禧所召见。

    召对在慈禧的寝殿,李莲英引着龙谦小步走进寝殿,走在李莲英后面的龙谦对李莲英近似于舞台上优美的小步感到好笑,但他还是缩小了自己的步幅,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这位炙手可热的内廷大总管后面。在垂花门外,龙谦见四下无人,拉过李莲英的手,将一张大德恒的银票塞在了这位大太监手中,“一点心意,望总管大人笑纳。若不是总管大人垂顾,卑职也打不好这一仗啊。”

    “唔?”李莲英瞟了一眼,见是一张一万两白银的大票,立即浮起了笑脸,“龙将军客气了。李某无功不受禄哪﹍﹍”

    “那里,若不是总管大人看顾,山西人的票号也不会如此爽快地借给卑职银子。”

    “哈哈,或许是看你老乡的面子哪。”

    “龙谦心里有数。以后还望总管多多指教。不知太后传见卑职,所为何事?”

    “好说,好说。”李莲英将银票熟练地塞在袖子里,“几次三番立下大功,太后很是夸奖你哪。放心,太后心情好着哪,跟我来吧。”

    进了垂花门,“禀老佛爷,龙谦传到。”李莲英的语调也带着京剧念白的韵味。

    “哦,传他进来吧。”

    “嗻。”李莲英答应一声,回身看看龙谦。“着龙谦觐见﹍﹍”

    龙谦迈步进入光线昏暗的“寝殿”,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屈膝跪倒,“微臣龙谦叩见太后。”

    “唔,抬起头来。”

    龙谦缓缓抬头,阳光透过安在窗子上的四块小玻璃照进来,让他看清了坐在一张宽大的足以并排坐三个人的椅子上坐着的慈禧,他甚至没有看清慈禧的面容,便将脑袋垂了下去。

    “龙谦哪,娘子关的洋人确实都退了吗?”标准的京腔,很好听。

    “托太后洪福。洋兵已经撤退了。”

    “你做的好。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娘子关的战况慈禧早就知悉了。

    “谢太后。”龙谦又磕了个头,立起身来。

    “龙谦那,李鸿章从上海打来电报,要你去北京助他。你这就跟庆王一同返京吧。”

    “启禀太后。微臣乃一莽夫。若战阵争雄,微臣不惧洋人,若是办外交。微臣怕是不成。”龙谦沉声道。

    “吴永奏报了你对和谈的看法,很有见地。你毕竟是在海外长大的,对西洋各国的情形了解的很哪。莲英哪,给小龙子看座。”

    这一声小龙子叫出来,让垂手侍立一旁的李莲英吃了一惊,楞了一下,才将一个小凳子搬了过去。

    “谢太后。微臣年轻,还是站着回复吧。”龙谦看清, 陪着慈禧的,除了垂头丧气一脸病容的光绪,还有荣禄、王文韶和赵舒翘三位军机。另外花白胡子瘦长脸的,正是从北京赶来的庆亲王奕劻。

    阵容够强大的。

    “坐吧,今儿咱们好好聊聊。你来说说,这次和谈,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哪?你随便说,说错了本宫绝不怪你。”

    龙谦坐在小凳子上,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思索了半晌,“启禀太后,”自进了屋子,龙谦压根儿就没提一句皇上,这个态度令光绪恼恨,但却让慈禧满意,“微臣以为,洋人所图的,不外两点。一是财货,打着战争赔款的名义索要银两,二是会要求惩办祸首。他们在北京和天津都死了不少人,不这样做,他们的面子上挂不住。至于其他,微臣倒认为不要紧。臂如俄国和日本,对满洲之地早已垂涎三尺,若我国只对其一国,免不了割地之忧。现在八国之多,事情反而好办了﹍﹍”

    “喔,你来说说,他们如何惩办祸首哪?”慈禧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盯着龙谦问。

    祸首一词是不恰当的,但龙谦一时间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好在慈禧并未在意,“微臣想,此番和谈,我方固守的底线是朝廷的现状不容改变,若是洋人企图对太后不利,说不得只能翻脸打到底了。而事实上,太后并未纵容义和团捣乱,反而几番下旨严禁拳民滋事。这点,必得与洋人说明。至于其他,我想,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与其慢慢磨吧。”

    李莲英与荣禄暗赞了一声,会说话!果然,慈禧高兴起来,并未在意龙谦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就说嘛,小龙子是个晓事的!吴永荐人得当,记档。”

    “嗻。”李莲英答应一声。

    “你这样想很好。此去北京,好好协助庆王和李鸿章,为朝廷挣得几分脸面。你的功劳,本宫与皇上都记着呢,等这件事办好了,朝廷会重赏于你。”

    “谢太后,谢皇上。微臣回国,本就是图着为朝廷效力,现在得尝所愿,微臣欢喜的紧,不图赏赐。”

    “说的好啊,若都像你一样,本宫就省心了。我就奇怪了,为何你带的兵如此能打?而聂士成、马玉昆都是宿将了,反而一触即溃?小龙子,你带兵有何秘诀哪?”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秘诀。微臣以为,一是要教育士卒忠于朝廷,忠于国家,二是将领要率先垂范,只有不能打的将,没有不能打的兵。三是器械精良,训练得法。洋人也不是三头六臂,没什么了不起的。”

    “唔,荣禄那,你也是带兵带老了的,你觉着小龙子说的如何哪?”

    “龙谦所奏甚是。正是带兵的要道。”荣禄既感激龙谦的救命之恩,又晓得慈禧甚为喜欢此人,当然不会出言纠正。何况。龙谦所说的三条,都是泛泛而谈,不算如何新奇,却也是正理。

    “唔,龙谦哪,你跟本宫说说,这件事平息了。你想做什么哪?”

    “微臣别的本事没有,自信可以为朝廷练一支强兵。”

    练兵一事已让慈禧伤透了心,办洋务的目的就是富国强兵,多少银子投进去了。亚洲第一的舰队也建起来了。可结果如何?甲午一战,白花花的银子打造的舰队全沉在了海里,还将台湾割给了日本,差点连满洲老家都丢了。朝廷痛定思痛。又是一轮新的整军经武。白花花的银子堆出了新军。可结果如何?连京城还让人家占着呢。

    “练兵是要练的,可是,这次下来。朝廷的财政怕是又要捅下大窟窿了。没钱,拿什么练兵?”一直没吭气的光绪说了这么一句。龙谦对皇帝的轻视几乎摆在了明面,光绪的话里便带了情绪。

    “家父在世时,喜欢研读明史,曾给微臣讲过晚明的故事,家父说,,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其实不算很差﹍﹍”龙谦没有正面回答皇帝的文化,却讲起了故事。

    慈禧微微一笑,毕竟是海外遗民,不谙国史,严格说来,崇祯也不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大清的江山是从明朝手里夺来的,什么杀李闯为崇祯帝报仇都是连小孩子也骗不了的玩意,没有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闹事,满清骑兵也一样要打进山海关。明朝覆亡已久,曾令清朝统治者头疼的反清复明口号早已消亡,议论明朝的往事倒也不犯忌了。

    “那是,所以咱大清入关,以帝礼厚葬庄烈帝。”难得慈禧心情好,像聊天一般接话道。

    “李自成张献忠一伙子闹事,官军竟然拿他们没办法,崇祯皇帝认为自己的兵既弱且少,想加派税收用来练兵剿匪,又怕加税增加百姓的负担,于是征求大臣的意见﹍﹍”

    荣禄心里一格蹬,心说,“好小子,一下子就抓住了老佛爷的痛处了。”急忙偷眼瞧慈禧,见慈禧并未有不豫之色。这些天,慈禧最上心的除了李鸿章与洋人即将展开的外交斡旋,便是如何收拾将要面对的烂摊子了,国家连败,财赋枯竭,来钱的地方比如海关,两淮盐税逐渐被洋人把持,正常的开支都支撑不下去了,怎么重建国防?加派税赋?又担心激起民变。

    龙谦接着讲,“兵部尚书杨嗣昌说,没关系,加税不会害百姓的。因为按土地收税,拥有过多土地的都是豪强,加税不但没有坏处,还能让豪强增加点负担,减少土地兼并。皇帝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唔,说的不错,继续说。”慈禧看了眼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苦着脸的光绪。

    “皇帝又征求了其他重臣的意见,大家认为杨尚书的话不错。于是便加征练饷。”

    “讲的很好,说下去。”慈禧微笑着说。

    “一晃过了五年,原来企图解决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局势反而恶化了,李自成从流窜转为了战略进攻,连皇帝的叔父福王都给杀了,李闯的大军由西安向北京杀来。杨嗣昌本人也因剿匪失利自杀了。皇帝想,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加饷加错了,于是征求下面的意见,一个皇上身边的小官上奏说练饷本就是祸国殃民的坏政策,应当追究倡议者的责任。”

    慈禧看了荣禄一眼,荣禄回道,“确有此事,此人叫光时亨,是个给事中。”

    “哦,大人真是博学。”龙谦不失时机地拍了把荣禄的马屁。荣禄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内阁有位大臣便替皇上起草诏书,但这位大臣不小心写了令皇上不高兴的话,他说加派练饷是小人之为。皇上很生气,便问他小人是谁……”

    “等等,后面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崇祯帝停了练饷,但是大明也亡了。”慈禧的眼光锐利起来,龙谦所说的和当今何其相似,自道光末年,朝廷的岁入便不敌支出了,将几任英主积攒的老底子吃得精光,从洪扬乱起,到中法战争,再到甲午之败,财政赤字越来越大,赔款如山般压在朝廷身上,现在又出了八国联军这档子事,不花钱哪里摆得平……

    “太后圣明。后来有人说。崇祯皇帝遇到的是一个死弯,拐不过来的。但臣以为其实还是可以解的。”

    “死弯?”

    “就是拐不过的弯子。加税激起民变,亡于内乱,不加税有国无防,亡于外敌。”

    “哦,说说看。”

    “无他,唯变法耳。”

    “你赞成变法?”慈禧看向龙谦的目光变了。

    “是的。”龙谦抬眼瞧了下慈禧,隔得远,看不太清老贼婆的表情,像慈禧这样在阴谋圈里厮混了几十年的人。早已修炼成精了。内心即便有想法也不会写在脸上,龙谦垂下头,“臣之变法,不同于康梁。其为乱法。非变法也。”

    这句话是狠抽光绪的脸。却大合慈禧的心事,“说的好,乱法。非变法也。龙谦哪,你来说说,该怎么变法啊?”

    李莲英跟荣禄交换了一个眼色,觉得这小子不简单,俩人将起初的担心放下了,就这么奏对下去,老佛爷不会生气的。

    “微臣是受了此番洋人攻京津的刺激。咱们十几万人,怎么就打不过两三万洋人呢?这样的局面,不加以整顿革新怎么了得?但具体怎么变微臣是不懂的,不过,再变,万世不易之纲常不能变。咱中国的老百姓几千年就认这个理啊。”

    这话又挠到了慈禧的痒处,“哼,一帮大臣,还不如小龙子看的清楚。坐下,慢慢讲。”

    “谢太后。微臣是这样想的,变法的目的在于富国强兵,在于消除外患,重现祖宗的荣光。如何变法,朝廷自然有大主意,不过,事情往往坏在执行层,所以﹍﹍”

    “等等,什么叫执行层?”

    “禀太后。执行层的意思就是领了朝廷圣旨去承办的那些人,其实还不止巡抚总督这些高官们,更主要的在于知府知县们,他们难免念歪了经﹍﹍”

    “说的好!本宫看你才能不局限于练兵打仗,你放胆说来,本宫绝不怪你。”这话又大合慈禧的脾胃,她一贯认为,自己从来没错,都是下面大大小小一帮昏庸无能的家伙颟顸误事。这也是最高统治者的通病了,绝非慈禧一人而已。

    “太后,微臣斗胆进言。微臣久居海外,回国没多长时间,对我大清的体制了解不多,说错了话,还望太后恕罪。”

    “嗯,本来就是要听你说嘛。你大胆讲。”

    “微臣以为,治国之道虽然艰深,但与治家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古代先贤曾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家里太穷,子女们便免不了做违法之事,父母的话也就不大管用了。所以,治国之道,首重财赋。国家有了钱,做什么也方便了。康有为从改官制入手,不能使国家增加一分钱,不是乱法是什么?而且,微臣以为,祖制有可变之处,有不可变之处。什么可变呢?简单的就是术。比如武器,我大清以弓马定天下,但自西洋火器之普及,取代弓马便是必然,当然要顺应潮流,而且要动脑筋造出比西洋人更犀利的火器来。什么不能变呢?就是经,简单说,儿女孝敬父母,臣子忠于朝廷,那是不能变的,一变就会天下大乱。而且,大凡变革,应当谨慎从事,择其一州一府试行,总结经验教训,再徐徐推广。哪能先从中枢开始呢?”这又是很批光绪,两年前的戊戌变法,可是眼前这位比木偶多出一口气的皇帝主持的。

    “很好,继续讲。”慈禧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后,微臣生于美国,对美国算是比较了解,那美国原是英国的殖民地,建国不过二百年,已是世界一流之强国。如果单论实力,美国犹在英国之上。微臣以为,不出二十年,美国定能力压英国,成为世界之雄。微臣想,那美国国土不及我大清,人口更是稀少,物产也未必有我大清富饶,更不要比我中华数千年的灿烂文明了。但为何其能在区区二百年间成为世界的头号工业强国?”

    “那你认为是什么缘故呢?”慈禧打断龙谦问。

    “回太后。从表面看,主要是教育和科技的落后。因为美国国民的受教育程度高,故能开矿山,建工厂,多税收,强武备。究竟背后还有什么原因,微臣愚钝,一时也说不清楚。但微臣回国之后,深感国民之科学素质的低下,知私不知公,知家不知国。空守宝山而不知利用。所以,微臣以为,还是要进行变革,将国家的财富挖掘出来,办教育,建工厂,通商业,多税收,从而能强武备,建国防,一雪耻辱。”他停了一会儿,一狠心,“若是太后信得过微臣,给臣一府之地,臣不要朝廷一分钱,定为朝廷编练一支强军出来。如果三年无效,臣甘愿领罪。”

    慈禧耸然动容,“喔,你说不要朝廷一分银子?就能编练一支强军出来?练兵总要花钱,钱从何来?”

    “微臣以为,只要措施得当。发展地方经济的办法很多。举一个例子,微臣落草啸聚鲁南之时,曾组织属下兵勇以及当地百姓,挖渠引水,变靠天吃饭的旱地为旱涝保收的水田,今年预计亩产增收一百五十斤是有的。仅此一项,便可解决数村之温饱。发展经济的路子很多,只要用心去做,心里想着朝廷和百姓,自然会有办法……”

    “好一个用心去做。龙谦,你且去北京,助庆王与李鸿章与洋人交涉。等此事一了,本宫便答应你的要求。”这番召见,令慈禧很是开心。(未完待续。。)

第三节重逢

    龙谦与司徒均陪着庆亲王奕匡回到北京时,李鸿章已从天津来到了被八国联军分占的北京。偌大的北京城,只有两座院落属于满清朝廷管辖,一座是预定作为谈判场所的庆王府,另一座就是清廷的高级迎宾馆——东城的贤良寺。李鸿章目前就住在那里。

    奕匡一路上跟龙谦建立了“友谊”。本来,以亲王之尊,就算在落难中,也轮不到一个出身草莽的汉人副将往跟前凑。但奕匡在太原看出了西太后对龙谦的喜欢,而路经娘子关时对蒙山军的检阅也让他加深了对龙谦的认知。而龙谦天南海北的胡吹令骨子里毫不保守的奕匡大感兴趣。从娘子关出来,几乎每顿饭奕匡必要龙谦陪同,每晚都要喊龙谦到他的卧房聊上半个时辰,聊天的内容很广,但大部分是聊海外各国的风俗人情。龙谦发现这个被自己狠狠打劫了一把的满洲亲王其实是个不错的老头儿,他思想颇为开明,没有或着很少表露满族贵族的自大和愚昧,相反,对于龙谦介绍的西洋各国已经出现的各种新鲜玩意儿表现出一种孩童似的喜爱,其实,一些东西究竟有没有龙谦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然,奕匡虽然昏聩,但其身份注定其更为关心政治。奕匡对美国的政治架构很感兴趣,竟然说主动放弃“皇位”的华盛顿是了不起的人,但奕匡对于美国的所谓竞选感到不可思议,难道那些下台的政客们不会受到迫害吗?在奕匡眼里。竞选被赶下台的政府就如同中国历史上被倾覆的王朝,国破必然家亡。

    龙谦解释说靠得是法律的庇护。他们不仅不会受到迫害,而且可以光明正大地组织力量推翻现任政府,当然,靠得还是法律授予的和平选举的权力,不是武力暴动。

    从奕匡的表情看,他根本就不相信。也难怪他不相信。在中国的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个王朝被取代而前朝权贵可以善终。宋朝算是比较文明的了,南唐后主李煜被带至开封后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在赵匡胤手里还好。等赵光义上台。李煜的妻子被公然淫辱,他本人因写了几首怀念旧日时光的小词也被赵光义毒死了。至于法律,更是可笑之至。大清朝也有法律,大清律不就是吗?靠一部大清律能保证皇室的安全?

    龙谦怀疑奕匡已经预感到了满清政权的朝不保夕了。

    回到北京。留守北京的理藩院侍郎兼总理各国事务大臣那桐在西直门接了奕匡。报告庆亲王说李鸿章已然来京。住在了贤良寺,现在由俄国兵保卫着。肥胖如猪的那桐姓叶赫那拉,是慈禧太后的本家。因为不赞成义和团和对列强开战与他在总理衙门任职的缘故,留在北京的那桐倒是没有什么损失,过了一段有惊无险的日子。那桐说似乎李鸿章已经和俄国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俄国人准备撤走部分军队表示对和谈的诚意。而李鸿章与俄国人的亲密已经引起了英德两国的不满,他们公开宣布支持光绪皇帝。这让李鸿章很是发愁。正式的和谈尚未开始,李鸿章说要等庆王回来再谈。

    奕匡当然要先回家。他邀请龙谦住到他的王府,龙谦婉拒了。他说自己有朋友要看,他当然不敢公然住到庆王府去——怕被人认出来。那天晚上虽然蒙着面,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记住他的体型和声音?

    那桐对于龙谦似乎很熟悉。龙谦的疑问马上得到了解释,还是因为自己手里的那批俘虏,特别是英国中将西摩尔。窦纳乐公使要求李鸿章立即将西摩尔将军释放并护送回北京。所以,李鸿章也极为盼望龙谦的到来。

    “龙谦那,北京眼下虽然稍微平静,但你那位做生意的朋友是否安全谁也不晓得。太后如此器重于你,还是以国事为重吧。等公事已了,再办你的私事吧。”那桐对龙谦说。

    “多谢大人提醒。卑职正是心忧朋友的安危,所以一定要去探视一番。卑职有武艺在身,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安全是没问题的。而且,我手下的参谋长司徒均曾留学德国,与被害的德国公使克林德有些私交。我计划先与司徒均拜会新来的德国公使,摸一摸德国人底,对王爷接下来与洋人的和谈大有好处。”龙谦微笑道。

    “龙副将手下倒是什么人都有。”那桐瞟一眼如标枪般肃立的司徒均,“也好。德国人瓦德西是联军统帅,倨傲的很,至今不见李大人。若是能知道德国人的底牌,倒是大功一件。”

    说好晚上到贤良寺碰头,龙谦便与奕匡、那桐及吴永分了手。吴永本欲跟龙谦一起走,龙谦拒绝了,让他先到贤良寺找李鸿章报道,自己随后便去。于是带着司徒均和精选的十几名士兵,化妆步行去了德胜门。

    龙谦确实担心宁时俊和王明远等人的安危。时隔两个月,北京的变化很大,到处是断垣残壁,街道上行人寥寥,商铺也大多关着门,不时遇到身穿各色军服的联军巡逻队,龙谦身上有朝廷的公文,自己会英语,司徒均则英德两门语言精熟,即使被拦住盘问也足以应付。好在一路上并未遇到情况,顺利来到江云所租的那座三进院落。

    院落倒是完整,没有遭遇兵火的痕迹,龙谦放下了悬着的心。之前他最担心的是联军逐户搜查住户寻找义和团,难保不与自己的留守部队发生冲突。现在看来,仗好像没有打。

    敲响紧闭的大门门环,许久,才有人开门,龙谦尚未认出对方,倒是对方惊喜交加,“司令!真的是你!”一身青衣小帽如同富家随从般的胡宗玉一下子抱住了龙谦,“司令。你可回来啦!想死弟兄们了,担心死弟兄们啦。”

    “宗玉,你这身打扮好。哈哈,大家都好吧?进去说。”龙谦也很激动。

    “好,好,”胡宗玉将龙谦拉进大门,等十几个人都进来,胡宗玉大喊道,“都出来吧,司令回来啦。”

    呼啦啦。一群人扑出来。嘴里都喊着司令。

    宁时俊和王明远都不在这里,胡宗玉马上派了人出去找,半个时辰后,宁时俊。江云。王明远、程二虎及大卫都过来了。劫后余生。这些经历了生死磨难和绝大变故的患难兄弟重逢的喜悦可想而知。好几个人竟然流了泪。

    最有意思的是大卫.狄文,抱住龙谦一直不撒手。

    “先听参谋长他们这两个月怎么过来的?然后再说你的事。我亲爱的大卫兄弟。”龙谦挣脱大卫,“见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宁时俊理了理思路,“老天保佑。除了在隆福寺与洋兵发生了一次冲突外,总算是有惊无险。”

    龙谦带古小林的三连和许公持的十一连走后,宁时俊与王明远、程二虎、江云、田书榜、胡宗玉、蒋存先等人商议了半宿。

    那晚城中大乱,四处起火,到处是枪声。不过德胜门这边尚算安静。第二天江云冒险带了情报科几个熟悉道路的部下出去探查,晚上集中到宁时俊居室通报情况,商议对策。

    江云最先虑及即将到来的搜捕,认为已经占领城市的联军定然会打着抓义和团的旗号到处打劫。万一发现咱们所住的两处宅子有如此多的青壮可了不得,怎么解释也不成话,必须想个办法。敌明我暗,打起来未必吃亏,大家反正跟洋鬼子交过手了,但两处宅子里藏着偌大的金银珠宝,丢了不就白来北京一趟了?至于这批金银的用处,他们都没想,就是认为龙谦此番带兵进京,目的就是抢钱!在留守北京的几个军官眼里,抢钱没什么不对,便是民办的钱庄,不抢难道留给洋鬼子去抢?至于王府,那就更没问题了。比如程二虎,对龙谦率军招安本来就没有想通,只是慑于龙谦的威望,不能公开与司令唱对台戏。现在可以断定,龙司令所谓的招安,不过是一个日哄朝廷的手段,否则他干嘛带弟兄们去抢王府?连庄亲王也给宰了?想到将来有了这笔金银,就可以招兵买马地大干一番,程二虎实在是开心的很。

    其实存了与程二虎同样心思的人很多,所以,江云说完,王明远说无论如何要保住这批金银时,程二虎第一个赞同,胡宗玉、蒋存先都表示拼死也要护住这批银子。

    宁时俊呵斥道,“现在不是拼刺刀玩命的时候!咱们这才几个人?进入北京的洋鬼子有好几万!怎么拼?现在要的是动脑子,不是拼命。”

    江云提了个意见,他说现在应当分散目标了,除了这两处宅子,情报科布点北京时,为了安全,还有两三处住宅,不如将现在的人马分一分,目标就小了。等过上一阵子,洋鬼子的闹腾劲就小了。

    田书榜补充道,“还有些地方可以藏身,比如那些被打劫过的王公贵族家,咱们搞过的庄王府被洋鬼子烧了,但好几百间房子,到处都可以藏身,即使开打,也比这里强。”

    王明远赞道,“老田这个主意好。灯下黑嘛,洋鬼子想不到咱们会藏身那些废墟中。”

    “还要做些布置,咱们的人,一看就是军人,杀气外露。这不行,洋鬼子不傻,估计还有汉奸陪着当通译,必须将身份切实隐藏好。留在这里的,谁是主人,谁是下人,都演练清楚,以防万一。”宁时俊想的更周全。

    适合当主人的只有宁时俊和田书榜,主要是他俩的北京话说的好。宁时俊身上的书卷气浓,而田书榜的江湖经验丰富,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于是精心挑选了二十几个人,留守两处宅子,其余的由江云、王明远、程二虎带领,乘夜转移到刚被洗劫过的庄王府。田书榜这个东北胡子的主意真不赖,王明远发现这个空荡荡飘散着烟火气的巨宅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就这样躲了一段时间,风声过去。队伍才陆续回到买和租的院子中。

    “没人上门查吗?”龙谦深感欣慰。他当时没有想到这些细节,这几个人还真行了,应对得当。

    “查过,这一带是美国兵来查的,不严,被我们糊弄过去了。我和老田都是富商身份,给了带路的汉奸一些碎银子,就糊弄过去了。当时问我为啥家里没有女眷,我说都送到乡下了。”

    “幸好是美国兵。相比日本人和俄国人,美国人还算好的。不过。弟兄们。”龙谦动了感情,“多少金银也没有你们重要。银子丢了可以再来,人死可不能复生。这一点你们要记下了。对了,隆福寺是什么情况?”

    “老田在那里租了一处院子。我后来带了几个弟兄过去住。有一天几个东洋鬼子到隔壁人家干坏事。哭天喊地的。弟兄们忍不住,翻墙进去将那四个东洋萝卜头都给宰了!咱们毫发无损。”蒋存先得意地说。

    警卫连长蒋存先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国术高手,短兵相接的本事龙谦是知道的。“这个要处分。尽管你们出发点不错。万一我们的人落在洋鬼子手里就麻烦了。老蒋你已经是连长了,不是江湖人了。参谋长没处分你吗?”龙谦不满道,“后来呢?”

    “老田断然放弃了那个点。再也没有回去。”江云汇报,“参谋长已经批评了蒋连长了。幸好没有出事。”

    龙谦点点头,“士兵要表扬,你要挨处分。老田,”他转脸对田书榜说,“老田你这次功劳很大,我都记下了。待咱们回到山东,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

    “看司令说的,我不是咱蒙山军的兵吗?啥功劳不功劳的,没有砸了司令的差事就好。”已铁了心跟着龙谦干的田书榜笑道。

    田书榜经此一役,算是真正成为了龙谦的核心军官。

    “好,大卫,该你了,说说咱主力走后老家的情况吧。”

    大卫如今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山东话了,他将主力走后留守营的情况汇报一遍,包括成立了一个新兵营,盛光代理营长,最后说到了郑笃回郑家庄的情况,龙谦很是开心,原先担心周毅过不了郑家这一关,那也是最初决定带周毅走的缘故,后来想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幸好周毅在私情与公义打架的时候没有犯错。这比什么都强。

    江云补充了大卫的汇报,也说了陈超派了罗秀才去甘肃的情况。

    “江云,这次你的情报科居功甚伟。实实在在的是第一功!情报科的作用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还要扩编,留守北京的兄弟们中间,一定有适合干你这行的,你尽可挑选。”龙谦欣慰地看着自己过去的小跟班,“将来你们有更大的舞台,不仅折腾遍全国,还要折腾到世界去!哈哈!”

    “司令,为啥派人去敦煌?那是个啥地方?有宝藏?”王明远疑惑道。

    “对,有宝藏。不过不是金银。这个,一时半会儿跟你们解释不清楚,将来会清楚的。”龙谦清一清嗓子,“弟兄们,这三个来月,咱们流汗流血,损失了一大批好兄弟,总算临近结束了。目前李鸿章已经到了北京,庆亲王也从山西回来了。接下来就是与洋人们谈判,仗是暂时不打了。这一次满清朝廷损失惨重,最惨的不是兵力、财富,而是民心!庚子年的灾祸,将老百姓的心彻底伤了。即使是原先忠于朝廷的大官小官们,也看清了朝廷的真正面目了。我敢说,最多十年,满清就完蛋了!”

    大家精神一振。凝神细听龙谦的讲话。

    “咱们不会公开地反清。尽管很快在南方就会出现不断续的武装起义。满清灭亡前,咱们还要尽量地利用这棵根子已经烂掉了大树遮风避雨。咱们要做的,就是闷头发展自己。现在鲁山是游击将军了,他与延冰、冯仑他们屯兵在直隶山西交界,招兵练兵,一切安好。老家也很正常。你们也熬过了最难的阶段。我们这次出征,算是功德圆满了。等咱们会师山东,实力一定大大超越之前的!”

    大家轻声笑起来。

    “朝廷那帮傻货将我当成了宝贝,派我来协助李鸿章与庆王跟洋人和谈,和谈什么?不过是赔款而已。再搭上几个糊涂大官的性命。当然我还是要尽可能地为国家争取回一些利益,毕竟损失的都是咱中国人的银子和元气。这段时间,我可能顾不上这边,还是以时俊为首,大家听时俊的命令,保持警惕,千万不要松懈。必须提醒你们的是,纪律,一定要加强纪律!我们脚下踩着上千万的银子,我不敢保证没有人为此犯糊涂。所以。各部要坚决地执行纪律。没有命令,不准人私自出入。如果有谁敢违反纪律,不需要留情,特殊情况下。违反纪律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刑!等我的命令。各连分批撤出北京回山东去。不过现在还不行。”

    “大伙儿都盼着回老家呢,啥时候可以动身?”

    “快了。这次我会谋一个差事回去。咱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老家了。司徒、大卫陪我留下,情报科的大部分人马也留下。其余的都回去。”

    “银子咋、咋带回去嘛。”一直没开口的程二虎问。

    “哈哈,二虎啊,银子当然要带回去,但我们不会傻到推着小车推回去!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我的傻兄弟呀。”龙谦笑着拍拍二虎的肩膀,“时俊,你们几个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是招揽人才。咱们现在最缺的不是兵和枪,而是身怀各种技艺的人才,江云老田你们要留心些,凡是有用的,愿意跟咱们去山东的,都招过来。不过不要急,慢慢做。”龙谦心情大好,几步险棋,竟然都走通了,只剩最后一环了。

    “司令,等回了山东,俺们是不是该喝你的喜酒了?”王明远笑着问。

    “喝,该喝的当然喝!”龙谦笑道,“等咱们回去,该讨媳妇的都讨。哈哈。唔,司徒,为什么一直不吭气?在想什么?”龙谦注意到了明显在沉思的司徒均。

    一直没说话只是静听的司徒均却是另外一种心情。当初跟着卢永祥战败被俘,吸引司徒均加入蒙山军的是这支部队强悍的军事力量,他们所展现的军事技能迷住了司徒均。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司徒均很反感满清朝廷,大概海外华人的主流对于丧师失地的满族朝廷早已厌倦,所以孙文鼓吹的排满革命才有市场。蒙山军显然是反朝廷的,当时走投无路的司徒均从本能上原意加入一支与朝廷放对的军队。司徒均从来就没有认为蒙山军是土匪,哪有如此纪律严明训练精良的土匪呢?在加入蒙山军并且立刻被任命为参谋科副科长的司徒均发现,龙谦对于蒙山军的军事问题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但对于政治问题,比如军队的动向,接受官府招安等方面,司徒均莫得与闻。根本没有走进龙谦的核心圈子。比如,龙谦分兵进入北京,他就很是不解。现在终于揭开了谜底,也标志着自己获得了龙谦真正的信任。

    司徒均虽然力争做一个纯粹的军人,但他也知道,即使在德国,位居高层的军界将领们也不可能完全摆脱政治。他对于龙谦非常奇特的训练方法和建军思想很是着迷,总是找机会与龙谦探讨军事问题,但他发现龙谦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其他地方,接受官府招安令司徒均暗自不解,但率军出征国战战场又让司徒均全心全意地投入了作战指挥上来。这三个月过的眼花缭乱,龙谦对于朝廷的保护在他看来就是演戏,他不相信一个在美国长大的青年会有封建忠君的思想。为此,司徒均感到迷茫。难道龙谦是为了寻求个人的富贵?确实,护驾之功足以让他捞到他所要的东西了,但那是数百忠勇的蒙山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龙谦他无权踩着部下的尸骨攀登自己的人生高峰。司徒均内心不愿意将深得军心个人品德无可指责的龙谦想成那样。但现实就是这样,龙谦与朝廷打的火热,受封副将,还担任了此次非常重要的外交使命。如果北京的和谈取得慈禧太后希望的成果,龙谦还会收获更多的奖赏……司徒均带着一肚子的迷茫从娘子关跟龙谦到了太原,再由太原出发保护着奕匡来到了北京。直到现在,龙谦才为他揭开了谜底,彻底暴露了龙谦的本来面目,这反而让他感到轻松。

    “没什么,我是想司令真是大手笔啊。”司徒均知道,龙谦让他参加这个会议,等于向他开放了自己的最高秘密。但打劫王府,戕害亲王的罪行绝对不是一个护驾之功就可以抵消的。但龙谦率好几百部下干这件事,确实风险太大了。司徒均根本就不认为能够保守秘密,“不过,刚才说的银子,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司徒,你想到的,我都想到了。走一步说一步吧。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时间!”龙谦自己说出了答案,“时间对于我,是敬畏有加啊。只要有了时间,一切都不在话下!”他张开五指,用力向下劈了一下,抿紧嘴唇,露出坚毅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四节初见李鸿章

    约好晚上去贤良寺报道,龙谦不能推脱。这件事别人是帮不上忙的,他只带了大卫和司徒俩人。对于即将开始的谈判,龙谦给自己定位于小角色,不会起多大的作用。尽管他知道,即将签订的条约对于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巨大的损害,将深刻地影响历史。

    龙谦与司徒均及大卫.狄文赶到贤良寺时,庆王已经到了。说明身份后,守卫贤良寺的俄国兵将龙谦三人放了进去。

    龙谦还是第一次见到赫赫大名的李鸿章。

    “武卫右军标统龙谦参见中堂大人。”龙谦大礼参拜。

    “起来说话。龙将军,老夫等你久矣。”李鸿章眯着眼睛打量着慢慢站起来的龙谦。

    好一条雄壮的汉子!难怪让洋人吃败仗!李鸿章心底赞了一声。现实的龙谦与他心中那个影子慢慢重合了,嗯,应当就是这个样子嘛。

    昨日吴永来,主要的就是聊这个将洋人杀的落花流水的归国华侨将领,引发了李鸿章的无限联想,现在,这个人终于站到了面前。

    龙谦也在打量着李鸿章。发现这个近代中国的巨人实际上已是垂垂老者,梳得一丝不乱的发辫已经花白,满脸皱纹,似睡非睡的样子,似乎精力不济了。

    “这两位都是谁啊?”李鸿章的目光落到了大卫身上。龙谦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新军军装的金发碧眼的洋人,让李鸿章感到好奇。

    “回中堂的话。大卫.狄文。美国人,其叔父在山东传教,他是来探望叔父的。去年春,卑职尚落草于蒙山,遭袁世凯大人围剿,突围时途经平邑,恰遇义和团攻打教堂,其叔父遇害。卑职将其救了出来,一直跟着卑职。”龙谦看看李鸿章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另一位叫司徒均。出身与卑职类似。父母都是加入了德国国籍的华侨,毕业于柏林军事学院,仰慕故土回国,在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的推荐下加入了武卫右军任参谋之职。今年春被卑职所俘。加入卑职所部。初夏卑职被袁抚台所招安。组织勤王支队赴天津参战。司徒均任副参谋长,参赞军机,多有良策。卑职所以取得西沽之战的胜利。司徒均功不可没﹍﹍”

    确实与众不同。李鸿章死死地盯着龙谦看。一般人会隐瞒或省略自己与朝廷作对的经历,此人真是另类,似乎将其当土匪的经历当成了炫耀﹍﹍一个来华探亲的美国人,一个毕业于德国最高军事学府的德籍华侨,竟然成了其部下﹍﹍连同龙谦个人的经历,让李鸿章产生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现在不是了解这些怪异故事的时候,“请这两位暂且下去歇息,老夫与庆王有话问你。”

    大卫和司徒被人带出了屋子。

    “龙将军﹍﹍”

    “卑职在。”

    “你好大的胆子啊。”

    “卑职不懂中堂大人所指﹍﹍”龙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打劫王府的事发了?不可能呀﹍﹍

    “那西摩尔中将,现在何处?”

    “仍在太原军营羁押。卑职率部夺回娘子关之前,已将所有联军俘虏移交荣禄大人。”

    “唔,我来问你。你既生于美国,为何要回国呢?”李鸿章问道。

    龙谦放下心来,“回中堂。龙谦洋装穿于身,可心永远是中国心。”

    “好一个永远是中国心!看座!”

    “谢大人。”

    李鸿章并不在意龙谦曾经落草为匪。别说是一般的啸聚山林的土匪,便是搅乱天下的太平军中很多将领,投降淮军后仍得到他的重用。李鸿章与他的老师曾国藩一样,对于人才有着异常的欣赏和渴望,这是他们登上仕途顶峰的主要原因之一。吴永的信以及吴永亲口所述,让李鸿章异常重视龙谦对于当前局势的看法。

    “龙谦,吴永自称是你朋友。他曾与老夫说起你对解决战乱的策略,很有见地。今日庆王与老夫就细细听你讲来。无须顾虑,但说无妨。”终于,李鸿章转入了主题。

    “王爷,中堂,”龙谦低首道,“此事极难。卑职并无好招。所以,卑职对王爷与中堂钦佩之至﹍﹍”

    “这叫什么?钦佩我俩?什么意思?”奕劻一路上已经与龙谦熟了,闻言不禁奇怪。

    “似这等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就是王爷与中堂愿意担着了﹍﹍”

    李鸿章哼了一声,这一类的恭维话听的太多了,何况他在上海已经反悔过,几乎要返回广东呢,“龙将军,吴永的才具,我是清楚的。那些想法不是他的,他也没有贪天之功为己有。庆王与老夫招你来,是想听听你的见解。那些话,不必说了。”

    “是。卑职以为,洋人无意颠覆我大清。我堂堂中华,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有余的国土,四万万民众,绝非洋人所能鲸吞的。列强之目的,或着蚕食,如日俄德,或者掠夺财货,如英法美。想要将大清朝廷推翻,一口将中国吞下是做不到的。而且,洋人各怀心机,绝不会步调一致,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在华利益而已。此为主。因拳民攻击使馆,震动天下,传教士及教民多有损伤,故洋人定要追究责任,惩办祸首。此为辅。”

    “唔,说下去。”李鸿章端起茶杯,“老夫年纪大了,口常干,你继续说。”端茶送客是官场通例,他倒是放下了架子,特意做了说明。

    “谢中堂。卑职年轻,见识浅。说错了,还望王爷与中堂恕罪。卑职在太原蒙太后与皇上召见,授以使命,一直琢磨洋人可能提出的要求。在卑职看来,以下几条。怕是题中应有之义。”

    “哦?细细说来。”

    “是。其一便是惩办祸首。其二为索取赔款;其三嘛,大概会提出使馆保卫由各国自行负责;其四便是拆除海防设施,比如大沽炮台;其五,或许会提出自大沽至北京沿线驻扎各**队,保证其交通安全﹍﹍”

    李鸿章眉毛一扬,“据说你那位德国长大的部下拜会德国公使,这些条款,可是德国人的意思?”

    “不是。司徒均未曾见着公使。这些条款,都是卑职站在洋人立场上想的﹍﹍”

    “唔,依你所见。如果洋人提出这些要求。我方该当如何应对?”

    “所以卑职才钦佩中堂大人。这就臂如做生意,我方现在是一点本钱没有,如何与对方讨价还价?依卑职看来,国土为重。银钱为轻。展期支付。局势一但有变。我方的机会就来了。比答应洋人在我要害支持驻兵为上。惩办祸首可以,赔偿军费也可以商量。拆毁炮台也可以答应他。唯独不能让他们在咱大清的国土上驻兵!”

    李鸿章扬起脸沉思着。龙谦所说的,他都想到了。甚至比龙谦说的更多。臂如逼迫慈禧还政于皇上。但正如龙谦所言,自己手里无牌可打﹍﹍

    “为什么惩办祸首可以?这事关朝廷的脸面哪。”

    “在追究惩办所谓的祸首上,洋人的意见应当是一致的,怕是我方无法转圜。不过,所谓祸首,应当是主张攻击使馆教堂者,不能扩大至主战派,更不能延及太后与皇上,以动摇国本。若是范围扩大,难免损伤军心民意﹍﹍”

    就这场荒唐的战争,李鸿章与奕劻是彻头彻尾的反战派,倒不能说他们就是投降派,奕劻不论,李鸿章反战的出发点自然是建立在对力量对比的清醒认知上。现在龙谦限定了祸首的范围,尤其是他说出不能涉及到太后与皇上,令李鸿章十分惊讶。感到眼前这位自称是海外归来的青年,倒像是在官场上浸泡了许久的老油条。

    “龙谦哪,你这样讲,是不是担心你被洋人所追究啊?”奕劻插了一句话。

    “回王爷。卑职之所以提这点,非为卑职个人计。卑职奉命勤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洋人败于卑职,是他们无能。若是卑职所部残杀战俘,还可以商议。卑职并未违反国际通则,想那洋人虽然残暴,但总得讲道理,至少在面子上得讲道理。此番京畿战事,武卫左军,武卫前军以及其他部队,与洋人多有交战,若是朝廷不据理力争,以后谁还敢打仗?”

    “你倒是将自己撇的清白!若是非要追究呢?”李鸿章哼了一声。

    “不能涉及太后,不能涉及奉命抵抗的将领,这是底线。至于那些不顾自身实力,违反国际惯例的官员,保是保不住的。不如早些决断,以打开僵局。”

    太后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权柄丧失,还政于帝,难怪太后看重于他。如端王之流,实是祸国殃民,李鸿章早已烦透了,借洋人之手,清除朝廷那些绊脚石,其实很不错。但朝廷迟迟拿不定主意,导致他来京后举步维艰,毫无进展。比如德国人,只是要惩办祸首,其他什么都不谈。

    “可英法已声明,他们非要等皇上回京再谈。”奕劻道。

    龙谦一愣。估计这是李鸿章告诉奕劻的,这几天李鸿章与洋人的交涉大概也不顺利﹍﹍

    “那就告诉他们,太后的地位无可取代。如果希望看到一个大乱的,毫无秩序的中国,那就这么办。看他们去那里要银子。”龙谦想,自己的话估计会由奕劻传达给慈禧,必须在这个立场上毫不动摇。

    “嗯,很有见地。单说赔款,自甲午以来,国家残破,哪里掏得出银子?依你所见,该如何应对?”

    “此节难以避免,不过是多少及时间长短的问题。对策只能分化瓦解了。我国岁入几何,洋人并非不知。数额太大,催款太急,反而要不到。据说当初中堂大人在日本春帆楼与其交涉,曾经说过不行就打到底的豪言。那小日本不也有所退缩?卑职见识低下,中堂必有妙策。”

    李鸿章不由得摸摸脸颊的伤处,春帆楼是他一生的伤心地。龙谦此言实是捅了他的伤疤,但当时情形,自己的态度转硬确实是日本让步的原因,可今日之情形,还不如马关当初。

    “唔,你继续讲。”

    “俄国与日本的目光,更多的在东北与西北。英国的利益,集中于长江流域及西藏,法国人的目标,在于华南。特别是两广。德国人大概瞄着山东。美国人虽然经济实力强大,但军事孱弱,欧洲各国对于美国甚为轻视,其主张的门户开放政策。对欧洲各国特别是英国有所伤害。因此美国不足论。其余各国出兵不多。分赃也胃口不大,不过是图谋租界和获得一些战争赔款而已。中堂大人深谋远虑,东南互保章程堵住了英法在长江以南的要求。因此,讨论的范围可局限于直隶一省。设立租界可以,割地则不可。如果提出割地要求,只能利用彼此之矛盾,以夷制夷﹍﹍尤其要提防日本和俄国在领土上的要求,卑职以为,对我国图谋最大,伤害最深的,必是此二国。”龙谦接着讲。

    以夷制夷是李鸿章办外交的一贯做法,尽管收效甚微甚至恰的其反。但他信之不疑,奉为圭臬。

    李鸿章对于日本之贪婪无耻是早已领教了,但对于俄国,则抱有幻想。此番他自上海来北京,俄**舰全程护送,俄国人甚至邀请他坐俄舰来京,出于其他考虑,李鸿章拒绝了俄国人的“好意”。来天津后,又是俄国人承担了李鸿章的保卫职责,一路护送李鸿章到北京,还主动派兵守卫贤良寺,甚至提出,为了顾全李鸿章的面子,俄军可率先撤出部分驻扎北京的军队﹍﹍这些表象,极大地迷惑了李鸿章,使他打定主意从俄国入手。所以,龙谦的话让他有些不快。

    “为何担心俄国?要知道,没有俄国的牵制,日本将置我于死地矣。”

    “恕卑职狂妄。日本弹丸之地,地处大洋之中,位置决定了其以海立国之国策。其海洋上的不断扩张,必然触及美英之利益。别看现在英日结盟,迟早一日会翻脸。总之,日本之国力,比起幅员辽阔资源丰厚之俄国,绝不是一个等级。听说俄人借口剿灭义和团保护俄侨,已出兵占领了东北全境,残杀我居民无数,沈阳大火数日不灭。远交近攻为惯例,英美法意等国与我国相隔万里,鞭长莫及,不过是图谋我之财货,但俄日必定抱有领土之野心。卑职在美国读书时,曾研究过俄国扩张的历史,俄国对于领土之**,简直无有餍足。其霸占我海参崴,已取得进入太平洋之出海口,因其每年有四五个月的冰冻期,早已瞄上了旅顺之良港,独占东北之心昭然若揭。借俄力阻他国,与引狼入室无异。卑职大胆猜测,英国人必定会提出维持中国现状不容变更之谈判原则﹍﹍”

    李鸿章大为吃惊,因为龙谦猜中了事实。他来北京快十天了,处境极为尴尬。德国、法国热衷于向京城四方的讨伐,新任德国公使只是提出惩办祸首的要求,对其他一概不提,而联军统帅瓦德西根本不见他。这段时间里,只有俄国人与他密切接触,确实提出了领土方面的要求:允许俄国修建哈尔滨至旅顺的铁路,营**由俄国管辖,拆毁东北各地的炮台和军火库等﹍﹍这些东西私下跟李鸿章要求,但公开场合,俄国人却唱起了高调,俄国愿意无条件地开始谈判。李鸿章明白,俄国人的无条件是建立在东北问题满足他们要求的前提下。

    他确实抱了用俄国人瓦解各国的心思。在他看来,这就是以夷制夷。现在龙谦却直言绝不能信赖俄国人,俄国才是中国最危险的敌人﹍﹍

    “对了,咱们手里的洋人俘虏,算不算筹码呀?”奕劻问道。

    “最多拿来减免些赔款。靠数百洋兵俘虏是难以改变大局的。不过,卑职倒以为,我方不妨晾一晾他们,他们未必不想早日有个了局﹍﹍”

    英国公使窦纳乐没有与李鸿章谈实质问题,倒是打问西摩尔中将的情况,闻知西摩尔一切安好,窦纳乐这个老朋友竟然对李鸿章表示感谢,希望清廷尽快将所俘的联军官兵送还他们。奕劻提起此事,给了李鸿章些许信心。这大概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了。

    “后生可畏。今日已不早了,你就在此住下吧。”李鸿章结束了谈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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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大卫的使命

    “庆王留步,”李鸿章叫住了跟着龙谦准备离开的奕匡,待龙谦的身影离开,“庆王对此人印象如何呀?他可是一路陪你过来的。”

    “此子大有趣。”奕匡笑道,“他如今可是老佛爷眼前的红人啦。也难怪呀,功高莫过于救驾嘛。不过,此子胆子很大,竟然在陛辞时要求太后变革政治﹍﹍”

    “哦?”李鸿章也吃了一惊,随即明白,吴永已经详细介绍了,这个人从美国回来不久,大概不知道戊戌变法给慈禧的伤害,“遭到痛斥了吧?”

    “没,”奕匡摆摆手,“老佛爷竟然没生气。我瞧着呀,老佛爷怕是动了再次维新的心思了﹍﹍维新,维新,大清也真该变一变啦。”似乎想到了什么,奕匡捋着他的白胡子使劲摇着头。

    “我等俱老矣,看后生辈吧。”李鸿章长叹口气。

    “少荃,你看龙谦所说的,靠谱吗?”

    “他倒是说对了一件事。”李鸿章苦笑,“我等手里没什么东西,怎么跟洋人谈?光是惩办祸首一条,咱俩就要得罪死人啊。”

    “这个无妨。”奕匡倒比李鸿章看得开,“龙谦虽然年轻,但眼光是有的,难怪老佛爷器重于他。只要不涉及太后,咱也顾不了许多啦。老佛爷虽未说出口,但她可是盼着早日回銮呢。”

    “谈何容易!到了这一步,洋人们不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怎么会撤出北京?庆王。咱俩注定要背上汉奸之名啦。”

    奕匡可不是汉人,要说也只能当个满奸。不过奕匡虽然也被慈禧任命为全权代表,但他打定主意不出头了,“少荃,论与洋人交涉,放眼朝野,未有比你更合适的。洋人们总要卖你几分面子的。”

    “难!此番来京,太后没给龙谦一个职衔吗?”

    “没有。陛辞时他倒是开口向太后要一府之地。他说革新之事,以聚财为主,宜从下而上。积累经验。缓慢推行。绝不能空中楼阁。批康梁之维新是乱法,非变法。”

    “难怪太后没有生气。”李鸿章笑笑,“说得容易!说易行难,世上多的是大话炎炎之辈。不过。以生俘西摩尔之战功。赏他一个知府倒也该的。”

    “对了。洋人会不会真的记恨于他?西沽一战,他所率的山东军可是打死近千的洋兵呢。”

    “此子看的明白。若是将西摩尔杀了,他断然跑不出那份名单。但现在西摩尔与他手下数百人安然无恙。洋人感激还来不及呢。他说的是,西摩尔就是我俩手里唯一的牌张了。我意咱俩联名上奏太后,请太后授予龙谦一个正式官职,标统?带一名下级武官去办外交,大清朝真要被人家笑死吗?”

    “少荃是要将其收归帐下吗?”

    “庆王,某老了,最近常咳血,记性衰退的厉害,能为朝廷办完此事已是万幸。维新也罢,整军也好,鸿章怕是看不到喽。”李鸿章语气虽轻松,但意态萧索之至。

    “少荃﹍﹍”

    “罢了,庆王好意,鸿章心领了。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安歇了。”

    龙谦此时没有睡,仍和吴永,司徒均及大卫聊天。因为有吴永在场,一些话不能说。只是海阔天空地聊着,倒是从吴永的口中,得知了这些天李鸿章的外交“成绩”,等送走吴永和司徒均,他留下了大卫。

    “大卫,你如何看此场战争?”龙谦问。

    “司令,您是怀疑我的身份吗?”

    “大卫,你是美国公民,这点永远改变不了。也无须改变。即使你放弃美国国籍,在绝大多数中国人眼里,你还是外国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我已经是蒙山军的兵了。”

    “是的。你还是我的兄弟。大卫,知道我为什么让江云带你来北京吗?”

    “司令是要我去打听美国政府对于结束战争的态度吗?”

    “大卫你很聪明。确有这个意思。但是你是做不到的。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一个来华探亲意外失踪的美国青年。美国公使馆会因为你的出现而高兴,但美国公使不会告诉你美国政府的态度。这个我很清楚。”

    “我可以试一试。”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大卫,你跟我说心里话,你在中国两年多了,你怎么看我的祖国?”

    大卫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龙谦的表情又是如此的严肃,不容他不答,想了半晌,“我觉得中国很穷,生活水平很低,中国人很蠢,哦,我的意思是中国人受教育的程度太低了,大部分是文盲。中国人有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不洗澡,吸鸦片烟,女人裹小脚,包括留辫子﹍﹍司令,我很爱中国,真的,我觉得您可以改变中国,在根据地,吸食鸦片的人几乎绝迹了,还办了识字班叫孩子们识字,提倡卫生﹍﹍”

    龙谦打断了大卫的话,“大卫,你说的都是事实。其实,情况比这个更严重,更多的丑陋的现象你还没有看到呢。比如官府的**,几乎无官不贪,比如纳妾,嫖娼,迷信,买卖人口以及医疗设施的极端落后。因为农业基础的薄弱,一遇灾年,常常会饿死大批的人,数量会达到几百万之多。在大灾之年,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你知道什么是‘易子而食’吗?”

    大卫摇摇头。

    “就是因为饥饿,两家会交换孩子吃。”

    “啊!”大卫吃惊地捂住了嘴。

    “山东不是最贫苦的地区,你看到的也不是最糟糕的。还有很多比山东更落后贫困的地方,贫困落后愚昧的程度。你连想都想不到。特别是从基本完成工业革命的美国来,会有更深的感触。但是,我的大卫兄弟,中国并不是从来就这么落后的。当美国还是印第安人原始部落的乐园,中国已经建立了璀璨的文明,先不说文字、哲学、诗歌等文化类的成就,就是火药和火器的使用,在三百年前已经达到一个很高的程度。三百年前美国在哪里?欧洲的文艺复兴也刚刚开始吧?你可能想不到,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帝国首都长安,是东方世界的中心。如今嚣张万分的日本。是大唐王朝谦卑的学生,贪婪而系统地全面学习中国的文明,你一定注意到了,日本如今仍使用着中国的文字。一千年前的北宋王朝。已经出现人口逾百万的超大型城市和发达的商品经济。四百年前的大明王朝。已经组织庞大的远洋船队,载着三万名士兵进行远洋探寻。如今沦落为日本殖民地的朝鲜,曾长期充当中国的属国。他们的都城叫做汉城,为什么叫汉城?是因为中国的主体民族是汉族。”

    前面这一段话是用龙谦日常用的类似于京师口音的国语说的,然后龙谦换做了英语,正凝神细听的大卫随即明白了龙谦之所以换做英语,是因为担心别人听到。

    “中国的落后,是最近二百年间的事,并不是很久。在我国漫长的历史中,其文明一直是领先世界的。中华文明的特点,与掠夺成性的西方文明有很大的不同。中国人不会倚仗自己的强大去征服他国,建立殖民地,爱好和平是中国人的本性。尽管我们有无数次机会去扩张领土。被称为‘上帝之鞭’纵横欧亚的蒙古骑兵并不是中华文明的主流。当西方开始工业文明时,我们这个曾经伟大的国家没有紧跟世界的步伐,其根本的原因,就是满族朝廷愚昧的统治,他们只关心他们的皇权是否稳固,根本看不到世界的变化。他们认为弓箭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武器,认识不到火器的作用,他们只关心大臣和官员是否忠诚,不关心他们的能力和品质,他们迷信权力,不懂得权力属于谁,是否应当对授予权力的团体去负责﹍﹍亲爱的大卫,你一定要相信,拥有五千年灿烂文明史的中国不会一直沉沦下去,必有她浴火重生的一天,中华民族必将迎来她伟大复兴的那一天!为了这个目标,我将为之奋斗一生!大卫,作为一个美国人,你必须做出真正的选择,你愿意跟我一起奋斗吗?”

    “是的,我愿意。当我决定加入您的军队时,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谁?”龙谦察觉到门外有人在窥探偷听。

    “讲得非常好。连我也被打动了。”一个中年人推门进来,“自我介绍下,鄙姓辜,辜汤生。从武昌来,现在是李鸿章大人的翻译。早就听说威震天津的山东军的大名了,没想到竟然会英文,尽管你的英文破绽百出。”

    “辜先生?辜鸿铭先生?”龙谦站起身来,“幸会,幸会之至。当然,比起语言天才的的辜先生,龙某也就是个刚会说话的娃娃了。”

    “喔,你就是龙谦将军?你听说过辜某的名号?”辜鸿铭有些惊讶。

    “学贯中西的辜先生大名,龙某久仰了!”

    “学贯中西倒不敢当,”辜鸿铭摇头晃脑,“不过,辜某对于龙将军刚才一番高论深表赞同。中华民族?这个词好。民族的伟大复兴,说的好,好极了。”

    辜鸿铭的闯入,打断了龙谦与大卫的密谈,本来龙谦是要对大卫揭开他个人一个秘密的,因为辜鸿铭的加入,谈话转到了对欧洲和美国的评价,足足谈了一个时辰,辜鸿铭意犹未尽地告辞,龙谦才接下去刚才的话题。

    “大卫,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听从司令的命令。”大卫站起身。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需要你编造一份我在美国的履历。包括居住的城市,就学的学校,注意,不能是名校。最好是你的邻居。这份履历很重要,至少,我们明天在见到美国公使时要用到。”

    “为什么?”大卫有些糊涂了。

    “如果我说我在美国犯了案子,逃出来的,你相信吗?”

    “不,不相信。哦,也许,美国的司法制度也会冤枉好人的。”大卫一直认为龙谦是一个完美的领袖,睿智,勇武,无所不能而且道德高尚,几无瑕疵。为此,大卫将龙谦当作了自己的偶像。

    “你以后会明白的。我亲爱的大卫。我需要你的帮助,目前情况下,你的帮助对我极其重要。因为我没有完美的细节,懂吗?这叫有备无患。”

    “明白了。你可以是我的邻居。”

    “不,不是您的邻居。亲爱的大卫。纽约是一个大都市,但户籍登记应当是完善的。而且,我有预感,我会见到您的家人的,那样就会戳穿我们这个小小的谎言。我可以与你住一个城市,在一所不那么起眼的学校里,比如一所职业学校里念过书。但不是名校。懂吗?”

    “懂了。”其实大卫没有懂龙谦的真正含义,但龙谦说的会与他的父母见面,还是让他兴奋,“您说您会见到我的家人,您是要回美国吗?”

    “大卫,你这两年来处于失踪状态,可以想见,你的家人恐怕要担心死了。为此,我很抱歉。之前,咱们连续作战,没有机会与美国恢复联系。现在可以了,我决定明天陪你到美国公使馆,去挂个号。消息很快就可以传到美国了。但你不必说你加入蒙山军了,不是我不要你这个优秀的美国兄弟,而是我需要你承担更重要的任务。”

    大卫并非不想自己的家人,犹豫的心情一直笼罩着他,既想离开部队回国,又舍不得火热新奇充满传奇色彩的生活,“那,司令,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立志复兴民族,但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你知道,军队,民生,样样离不开钱。下一步我计划组建一个公司,目的是筹措资金。公司最好设在美国,资金方面差不多已经落实了,经营什么,我还需要认真考虑。这件事,除了你,谁也帮助不了我。将来,你可以两边跑,两不误。你说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可我不懂经营呀。”大卫咧嘴笑起来。

    “谁也不是生而知之,是不是?好了,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去见美国公使。”(未完待续。。)

第六节比武放对

    第二天一早,龙谦去见气色很差的李鸿章,说自己要带大卫去美国公使馆。

    说明了原因,李鸿章答应了,“见见也好。不过,美国人不起主导作用。”李鸿章猜出龙谦是想试探美国政府的态度。

    “是的,我知道。但列强一定会采取步调一致的原则。如果他们自身生隙,那对于我们就是福音了。”

    “他不会跟你透露其态度的,何况你还是他们的敌人。”李鸿章分明对龙谦此行根本不抱希望。而且,李鸿章对美国人并无好感,在中日琉球争端,朝鲜开放通商等问题上的交涉让李鸿章感到美国的外交政策软弱无力又反复无常。现在,李鸿章脑子里预定的突破口还是俄国人。

    龙谦去美国公使馆的目的并非去了解美国对庚子事变的态度,而是将大卫“送还”美国,开始其一个庞大的计划。

    费了一番周折,主要是因为大卫这个“纯种”的美国人就在身边,龙谦见到了美国公使康格。

    所谓文明国家,其标志之一就是海外使领馆对其所在国公民的尽责关照。大卫.狄文失踪案是挂了号的,使馆已通报了其父约翰.狄文先生,大卫的父亲曾于去年秋天专程来中国,希望得到其子与其弟的下落,大卫当传教士的叔父死亡已经确认了,但大卫的下落却扑朔迷离。鲁西南是闹义和团最“凶”的地区之一,遇害的外国传教士不在少数。由于交通、咨询的极端落后,满清地方政府根本无法精确说明每一个死亡和失踪的外国人的消息,当然,这些失踪者最终都要向满清政府讨回赔偿来。

    大卫的出现,令康格感到意外。而大卫的叙述,也令康格感到惊奇,简直就是小说里编造的传奇故事嘛。而大卫所叙述的龙谦的身份,简直让康格不可思议。

    “什么?您曾是美国公民?志愿放弃美国国籍回到中国?您还是西沽之战的指挥官?我的天啊。”康格惊叫起来。

    八国联军在京津之战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就是西沽之战。大批官兵阵亡和失踪,曾引发了联军内部的激烈争吵和各国使领馆的高度关注。直到三个月后。从西摩尔将军的信中。才得到了失踪官兵的确切消息——包括司令官西摩尔中将在内的四百余官兵被清军所俘虏,他们被押解至五百公里外的山西省,但并未受到虐待。

    那支击败了西摩尔联军的山东兵自然引起了各国的高度关注。美国也是西沽之战的“受害者”,整整一个连的美军阵亡或失踪。国内对康格的指示是尽快落实失踪官兵的下落并尽全力解救。京畿局势乱到如此地步。怎么解救?直到西摩尔的信件被德国人从娘子关下带回来。康格才放了心。但那封信上只有美军被俘的人数,并未落实到具体的每个人,这仍让康格焦虑。无法完成国务卿海约翰的指令。

    现在好了,指挥西沽之战和娘子关之战的清军指挥官现在就坐在美国公使馆的沙发上,而且,这家伙竟然是个华裔美国人——曾经!

    “狄文先生,难道您也在西沽战斗的清军队伍中吗?”康格问道。

    “没有。狄文先生当时被我留在山东了。他当然不会去对抗他的祖国。”

    康格松了口气,目光转向龙谦,“您,您能告诉我被俘美军官兵的准确名单吗?”

    “当然。”龙谦开始背诵名单,一旁的书记官急忙记录。

    “不用了,这是他们的签字”龙谦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交给了书记官,“公使先生,我曾经是美国公民,当然会格外关注美国士兵,我以基督的名义向您保证,他们受到了战俘应有的待遇。当这场荒唐的战争真正结束时,他们会重返美国的。”

    龙谦在“真正结束”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康格研究了半晌名单,从不同笔迹的签字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毫无疑问,签字出自美国人之手。

    “非常感谢。”康格将名单还给书记官,“我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放弃美国国籍﹍﹍”

    “那要问美国政府。排华法案让我感到难以忍受。”龙谦冷冷地说,“既然美国政府将为其繁荣富强做出巨大贡献的华人视为异类,我为什么不选择回到我的祖国呢?”

    “那只能表示遗憾了。本来,您会受到美国政府的保护,但是,现在却成为了美利坚的敌人﹍﹍”康格的语气也冷淡下来。

    “公使先生,请允许我谈一谈对这场战争的看法。”龙谦根本就不等康格的表态,侃侃而谈,“我承认,中国政府在处理义和团攻击外交机关和教堂的行为上犯了错误。但中国政府内部,并非全部是昏庸不懂国际法惯例的,有好几位大臣为之付出了生命。联军对于解救使领馆的军事行动,尚可以理解。但之后联军在占领天津北京的暴行,则玷污了文明世界的光荣。违背了那些,比如狄文先生的叔父,为了帮助中国走向文明的一切初衷。美国是文明的国家,独立宣言第二条的一段话,一直是我奉行不渝的人生准则:下述真理是不需要争论的:人人生而平等,上帝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力,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力。我承认,当今中国是愚昧而落后的,但她有过辉煌的历史,创造了灿烂的文明,她终将重新站立起来,实现民族的伟大复兴。我不后悔选择回到我贫病交加的祖国,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儿不嫌母丑。我想,您会理解我的心情。现在,战争进入了最后的阶段,那就是处理善后问题。我希望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不是盯住报复和仇恨。而是着眼于未来。一个拥有一千一百余万领土面积,四万万人民的辽阔市场。中国从不缺少优秀的政治家,美国在善后问题上的大度和善意,必将收获中国人民的友谊,这份友谊,会带给美国人民巨大的利益!”

    “请问,您现在是什么身份?是全权处理和谈的官方代表吗?”康格冷冷道。

    大卫终于开口了,“康格先生,龙谦将军已经是李鸿章大人的助手之一。”

    “对您搭救狄文先生以及文明地对待美国被俘官兵,我表示感谢。对于战争如何善后。还是请贵国的特命全权代表李鸿章先生来谈吧。”康格下了逐客令。

    “告辞。”龙谦起身离开。大卫追出来,龙谦说,你先留下吧,估计公使先生还有话问你。我就住在贤良寺。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龙谦与司徒均应李鸿章的要求住在了贤良寺。大卫很快就搬回来了。

    李鸿章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贤良寺。除俄国人外,没有外国使节前来拜会这位“全权使臣”,李鸿章出去的时候也很少。每次出去,龙谦用是否带辜鸿铭走判断李鸿章的行踪。看得出他处境极其困难。

    奕劻也很少过来,好几天才露一次面,与李鸿章聊上一会儿便坐着他的轿子走了。

    住在贤良寺的龙谦有了大把的时间闲散的时间了,他可以抽空与大卫和司徒回德胜门“根据地”去看望驻守在那里的部下,随着北京局势的日益稳定,与城外的交通恢复了,一座庞大的城市,不可能总军事管制断绝交通。宁时俊和王明远按照龙谦的要求,在情报科的带领下,分批将程二虎的五连动出了北京,当然,五连也随身带了一些金银出去。考虑到安全,程二虎带五连暂时不回山东,而是奔了三百五十里外的娘子关投奔大队去了。龙谦计划在春节前将六连也动出去,只留下警卫连,人少反而安全。

    在贤良寺的时候,除了偶尔与辜鸿铭聊聊天,主要的时间是与司徒均讨论步兵战术问题,辜鸿铭的兴趣不在政治,也不在军事,所以,这位目空天下的学者也不大瞧得上龙谦这个武夫。

    龙谦所训练的蒙山军的班排级进攻战术一直是司徒均研究的对象,这种有别于欧洲陆军的以三人为小组的战术队形令司徒均着迷,认为比传统的线性战术高明的多,特别是在炮兵火力飞速发展的情况下几乎是最好的应对。但司徒均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少问题,主要是支援火力的缺乏,使得这种可以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基本适应各种地形的小部队战术不能发挥最佳效果。

    司徒均画了不少图,每天拿来与龙谦讨论,龙谦则饶有兴趣地请教德国陆军的现行情况,从装备、训练到战术问题,虚心求教。司徒均对德国陆军推崇不已,认为自普法战争后,德国陆军已是世界第一,欧洲第一就是世界第一,德国陆军的强大,有赖于他拥有一个强大的军官团,而德国陆军特有的总参谋部体制下训练出来的军官,具有同样的思维,这个最令人惊惧。导致的结果就是将德国人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长处发挥到极致。要说缺点,就是太缺少变通了,不过,司徒均不认为那是多大的问题。

    俩人也就蒙山军成军以来的战例做探讨,司徒均指出了龙谦指挥的数次战斗的不足,他认为蒙山军取得的胜利,更多的是建立在对手单兵素质的低下,如果遇到德军,像俘获自己的山道伏击战注定不会成功。清军,即使是袁世凯精心训练的小站新军,在单兵作战的勇气和技能上都不如蒙山军,对于一支成军近一年余的部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言外之意,司徒均对龙谦自以为得意的击破袁世凯三路围攻,还是有些瞧不上眼。

    龙谦持一种学术研究的态度与司徒均探讨并争论,这令司徒均感到很舒服。他觉得龙谦的观点是将领的谋略和战术,都建立在士兵素质的基础上,即有什么兵打什么仗。而且,将领的谋略越来越弱化,被飞速发展的具有更大杀伤力的武器所遮掩。所以。士兵,包括下级军官的素质是最重要的,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场景只能出现在小说中了。对此,司徒均不赞成,他认为参谋部的计划是最重要的,建立在对敌情、我情、后勤、气候、地形、道路等因素上的作战计划是取胜的重要因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晃走,直到进入12月,有一天李鸿章叫了辜鸿铭、龙谦去拜会联军司令瓦德西元帅。大概因为司徒均是德国最高军事学府毕业的,吩咐龙谦叫上了司徒一同去。临走吩咐龙谦换下军服。穿了便衣。

    但奕劻没有同去。

    这个张之洞送来的奇人辜鸿铭曾对李鸿章说。自己有让洋人低头的绝招。李鸿章并不信辜鸿铭的话,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瓦德西刚一出现,辜鸿铭竟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当然。辜先生用的是流利的德文。

    “瓦德西!你太无礼了!根本没有资格代表你们光荣的凯撒!”

    在李鸿章吃惊的注视下。对他一副傲慢面孔的瓦德西竟然向辜鸿铭鞠躬。并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原来,辜鸿铭曾留学德国,那时就结识这个瓦德西。如今威风凛凛的瓦帅那时不过是每日间给辜鸿铭及他的女房东送新鲜水果的水果贩子。在房东太太的怂恿下。瓦德西拜辜鸿铭为师,学习德文、法文和有关科技方面的知识。

    有这一层师徒关系,辜鸿铭当然有资格教训联军统帅了,他厉声责问中国现在的处境德国是否经历过?瓦德西赶紧回答说经历过。辜鸿铭又大声道,那时候飞在德国上空的恶鹰是哪些国家?是拿破仑!是法国和奥地利!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帮助中国驱除那些恶魔!

    在李鸿章眼中顿时高大起来的辜鸿铭的这番话都是用德文喊出来的,李鸿章自然听不懂,但他还带了精通德语的司徒均,将辜鸿铭的这番话翻译了过来。李鸿章见辜鸿铭喊完,瓦德西竟然连声称是,心头真的大大一松。

    李鸿章想,有这层关系,因惩罚祸首陷入僵局的谈判似乎应当可以顺利往下进行了。

    这真是十分有趣而奇特的一幕,旁边肃立的龙谦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察言观色,基本猜出了个大概。等两人一轮对话结束,龙谦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笑惹了祸。现场一位德军少尉厉声问,此人是谁?为何如此无礼?这名少尉个子不高,但异常精悍,因为其统帅遭到一个中国人的训斥,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李鸿章大为不满,没等他说话,辜鸿铭早已得意洋洋地用德语向在场的德**官们介绍了龙谦的身份,特别强调了龙谦正是西沽之战的中方指挥官。

    这下子坏了。那位少尉一听,立即从腰里摸出了手枪对准了龙谦。

    司徒均大喊道,“住手!难道你要让德军名誉扫地吗?”

    “勒布,收起你的枪!”瓦德西制止了少尉的冲动,盯着龙谦看了一气,然后问司徒均,“你又是谁?我看你是一名军人,在哪里学的德语?”

    “报告元帅,我叫司徒均,是柏林军事学院步兵系1898年毕业生。”

    瓦德西感到惊讶。今天有点邪门了,李鸿章不论,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奇特的中国人,辜鸿铭是自己的半个老师,司徒均竟然是德国最高军事学府的毕业生,而这位无礼的随员,竟然是令德军蒙羞的西沽之战的指挥官!

    可恶的中国人,这是专门来羞辱我吗?瓦德西的心情坏了,看着龙谦,用德语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司令,他说你用卑鄙的手段袭击了伟大的德军!可恶的中国人,孱弱的中国人,只能用小偷小摸的行为获取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司徒均做了次同声翻译。

    “伏击是陆军的主要作战形式之一,尤其是在弱军对强军的时候。难道德军竟然不懂得伏击吗?另外,强弱的标志是战场的胜利,不是虚张声势,大喊大叫。”龙谦毫不示弱。

    此次战争,西沽之战是德军最为窝囊的一次,一个精锐的步兵营,战死被俘竟然超过了四分之三!难怪那个叫勒布的少尉军官一听龙谦的身份,便拔枪相向。

    “元帅阁下,卑职请求与他决斗!”勒布大叫道。

    全然不想是正式的外交场合了,李鸿章等司徒均翻译了勒布的要求,急忙制止,“尊敬的元帅阁下,我为我的手下的无礼向您道歉。我是来寻找与德国的友谊的,千万不要搞什么决斗了。”李鸿章后悔带龙谦来了。

    “军人不应当畏惧挑战!何况是一位军官!”瓦德西冷冷地说,“全权特使先生,我不会让他们动刀枪的。”转头对龙谦说,“如果你真是一个军人,就接受勒布少尉的挑战。”

    “乐意奉陪。”龙谦沉声道。

    瓦德西率先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勒布是拳击手,你可以用你们所谓的中国武术。”

    辜鸿铭兴奋起来,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一场现代角斗士的表演,“龙将军,你有把握吗?”

    “把握?他说的对。军人就要接受挑战!”说着,龙谦在众人的注视下脱掉了蓝布棉袍,将靴子也脱掉了,穿着袜子站在地上,“瓦德西元帅,我不擅西洋拳击,便用中华武术与这位勒布少尉比试一番,但中华武术的攻击时不限于手的。司徒,你告诉他们。”

    瓦德西是有翻译的,早就龙谦的话转译给元帅,瓦德西点点头,做了个同意的手势。

    李鸿章叫过龙谦,“我不许你赢他,明白吗?你若是搞砸了这次会面,不需要上奏朝廷,我便可以治你的罪!”

    “中堂大人,对付敌人,委曲求全是不行的。”龙谦拒绝了李鸿章的要求。

    院子里围了不少的德国人,他们都知道勒布是拳击高手,而勒布的好友格莱纳少尉阵亡于西沽战场,估计今天这个大个子中国人要吃苦头了,至少会被勒布揍的鼻青脸肿。

    瓦德西看着站在场下做好准备的俩人,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辜鸿铭紧张地看着场中,他在国外是见过西洋拳击比赛的,见勒布先动了,几个垫步移位,逼近了龙谦,左拳前伸,右拳收后,一看就是拳击老手。辜鸿铭虽是文人,却也知道西洋拳击的凶残,场上将对手致残乃至打死的事情经常发生。瞧龙谦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像是精通武术的高手,虽然体格健壮魁梧,怕不是这个勒布少尉的对手。

    勒布是第一次与中国人比武,他几番试探出拳,看不出龙谦的招式,心中轻视起来,喊了一声,冲步上前,左拳虚晃,右拳迅捷有力地朝对手的面目直击过去。西方拳击有俗语,右拳一出,比赛就结束了,说明拳击手右拳的威力。

    龙谦等的就是这一下,勒布的左肩一沉,龙谦便动了,不退反进,直冲进勒布身前,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左臂挡开勒布击出的重拳,右膝抬起,准确地撞到了勒布的胸口,饶是他留了力道,这下来自泰拳的膝撞,还是将对手轻易地撞翻在地。

    战斗在一分钟内即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七节意外

    惊叫了一声,辜鸿铭兴奋地拍起了巴掌!随即发现现场只有他一人在庆祝,但这位狂生满不在乎。

    “瓦德西,你的部下输了。”

    “他犯规!”被扶起来的勒布少尉满面通红。他脸红是因为心里清楚,对手绝对膝下留情了,膝盖撞出的力道绝非拳头可比,如果对手全力击出,他现在能留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冯.勒布出身容克贵族,之所以挑动决斗,还不是龙谦那声不合时宜的笑,真正的原因是好友的阵亡,更是不忿从西沽之战中逃生的德军士兵口中述说的事实:那股清军异常凶悍,是用白刃战打垮德军的!

    这简直不能忍受!怯弱如兔子般的中国人竟然用刺刀击败了德国陆军,而且是在兵力基本相等的前提下!不能忍受,绝不能忍受!所以,他一听那个高个子中国人竟然就是西沽之战的指挥官时,立即萌生了教训一番的念头,至少要用自己的铁拳将其鼻梁打断!让他永远记住德**人的力量!

    但是自己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又心服口服,对方的反应,力量以及格斗的技巧绝非自己所能匹敌,这就是中国武术?

    “够了!”脸色阴沉的瓦德西制止了手下几个军官的骚动,“您赢了。但您的国家输了!对此,您怎么看?”很意外,瓦德西盯住了慢慢穿上靴子的龙谦。他的靴子的式样是西式的,瓦德西怀疑这个拥有中国人少见的魁梧体格的中国人是抢了联军士兵的军靴。瓦德西最后发现。这个奇特的中国人竟然没有留那条可笑的猪尾巴。

    龙谦对瓦德西行了一礼,“尊敬的元帅先生,正如辜鸿铭先生所言,一百年前,法国人曾经骑在日耳曼人头上,伟大的德意志尚处于分裂状态,但色当一战,一个强大的国家从此诞生。中国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国家已经存在了两千年!在漫长的历史中,她一直是东方最强大的国家!如果看世界各国的版图,没有比我的国家更加稳定的了。一次两次的失败无足轻重。我坚信我的祖国会摆脱失败的阴影,重新强大起来。”

    “你很自信。你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官。”瓦德西用力挥了下手,“尊敬的宰相先生。请吧。您的部下在战场上赢了一局。不过。我不欢迎他,他可以走了。”

    李鸿章狠狠地瞪了龙谦一眼,与瓦德西回他的房间去了。

    “我一定要在战场上击败你!假如你还活着!”冯.勒布冲着龙谦喊道。

    等司徒均翻译过来。龙谦微笑道,“希望有那一天。或许您已经戴上元帅肩章了。击败一个陆军元帅的感觉会更好些。勒布先生,您为什么不想着我们或许是盟友?”

    “可恶的中国人,永远不配做德国的盟友的!”勒布跟着几个军官回到大殿中。

    辜鸿铭当然要跟李鸿章去,院子里只留下司徒均陪着龙谦,“司令,您似乎得罪了那位宰相大人了。”

    龙谦没有吭气。眯着眼望着金色的琉璃瓦。西苑,这个皇家的私人花园成为了占领军的司令部,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间看不到人影,死气沉沉,随处可见的垃圾和落叶预示着一个王朝的衰败。龙谦叫不上瓦德西所住的宫殿的名字,只有西面的湖水荡漾着微波,似乎在述说着这座皇家别院的盛衰故事。

    “这里应当是人间仙境的,可是现在﹍﹍司徒,我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或许,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北京了。走吧,咱们回去。”

    龙谦与司徒均去了德胜门“根据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将北京的部队悄悄地活动出去,小二百号人留在北京确实太危险了。为此,江云和田书榜想了一个办法,化妆成运送垃圾的车队,可以将武器与部分银两送出去。驻守西直门的联军岗哨并不细致检查那些装满垃圾的大车。唯一的不足就是必须分批走,每次只能动出一个班。五连已被程二虎用这个法子带出了北京,六连和警卫连也要尽快走。

    最后就是大批的金银了,眼下肯定无法安全运出去,而且,那些银两也不必要运回山东去,放在北京,最好是天津,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司令,弟兄们都想回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山东?”王明远问。

    “这个我知道。我也想着呢。你去了娘子关,告诉鲁山他们,一定要稳定好部队的情绪,打回去不是不可以,我还是希望有个名分再回去。现在就看朝廷的了,该死的满清鞑子,谁知道他们怎么想?”

    龙谦第一次感到失控,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握,无力感笼罩了他,如果朝廷不答应,重新走上武装对抗的局面吗?那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如果慈禧不让他回山东,另给他一个地方呢?如何说服这些乡土观念极重的部下?

    龙谦并不知道李鸿章竟然给慈禧写信要求安排龙谦到直隶总督衙门,龙谦也不知道远在山东的袁世凯竟然上奏朝廷要他回山东剿匪。而今天在西苑发生的事情,就是让李鸿章打消留下自己在身边的念头。

    李鸿章估计来日无多了。该死的谈判或许还要进行很长时间,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本来想着尽量减少赔偿的数额,特别是尽量杜绝各国在中国的驻兵要求,但看起来自己能够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少了。这件事是李鸿章在唱主角,奕劻的作用都很小,自己劝李鸿章强硬些,李鸿章因慈禧位子的牵制未必做得到。而且,李鸿章这个老官僚凭什么相信自己?算来算去,还是掌握部队可靠些。凭着自己抢来的金银,未必不能打出一片天空来。现在最困难的,是说服部队跟自己走。至于地盘嘛,最合适的莫过于地广人稀,资源丰富的东北了,那里如今被俄国人占着,日本人很快就会加进来,然后就是狗咬狗。越乱,自己就越有机会。但是,官兵的乡土观念可不是一年多的训练就可以消除的。连王明远这样位子的军官都盼着回家。何况那些父母姊妹都在鲁南的普通士兵?

    宁时俊看龙谦一直皱着眉沉思着,“司令,有什么为难事?”

    “时俊,你帮我写一封信吧。交给明远带至太原。我在太原认识了一个叫贾继英的朋友。人很仗义。我想请他来北京一趟。等这边安顿好了,你就带警卫连撤出北京,江云暂时留守。”

    “你怎么办?”宁时俊问。

    “我在太原时。曾对西太后提出要一个府,但没有说出来具体的地方。我的本意是想占沂州或者兖州,但怕那个老贼婆顾虑咱们的出身,不愿意放虎归山。而且,袁世凯也未必希望咱们回去。所以我很为难。你们要晓得,现在最需要的是地盘和时间,我们忙乎这一切,就是找这两样东西。”

    地盘的重要,宁时俊懂,王明远和江云都懂,但时间的重要就不那么清楚了,“司令,你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办。”几个人表态道。

    “最坏的打算,就是朝廷翻脸不认人。那说不得就得另寻出路了。你们与鲁山会合后,做好全军出动的准备,去哪儿,听我的命令。”

    “那你呢?部队走了,你独自留在北京,太危险了。”王明远不放心。

    “不用管我,我得回贤良寺了。今天惹得李鸿章不高兴。看看老头儿会说什么?司徒,咱们走吧。明远你们出城一定要小心。”

    龙谦与司徒均回去不久,外面人声嘈杂,龙谦知道李鸿章的车驾回来了。果然,辜鸿铭一见龙谦,“想不到龙将军如此好身手!真是痛快,对洋人不能客气,不然他就会欺负你。”

    龙谦来不及应付这个狂生,就看见穿着深褐色裘皮上装,戴着皮帽子,拄着手杖被一群人簇拥而回的李鸿章。

    “中堂回来了。”龙谦插手施礼道。

    李鸿章哼了一声,“匹夫之勇,何足道哉!你跟我来。”

    龙谦跟着李鸿章来到他的会客室,李鸿章撩起帘子,进了内房更衣了,等了好大一会儿,李鸿章换了便服出来,侍从早已为他泡好了茶,李鸿章慢吞吞地呷着,眼皮耷拉着,“龙谦,你很令老夫失望啊。枉费老夫一番心思了。”

    “中堂,卑职不知道错在哪里。”

    “若不是瓦帅看在老夫以及辜先生面上,你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还在两可之间。国家孱弱,哪有与洋人抗衡的本钱?老夫本已上奏太后,让你来总理衙门行走。似你这班恃强耗用勇,哪里是办外交的材料啊。”

    “卑职确是一莽夫,更愿领兵打仗,辜负中堂栽培了。”办晚清的外交?还不如杀了老子呢。龙谦腹诽不已。

    “你还是有功的。瓦帅提出释放你俘虏的洋人,方可进行实质性的和谈。你总算给了老夫一张牌啊。不过,老夫问你,若是你今日输给那德国人,该当如何收场?”

    “卑职自信不会输的。若无必胜之把握,卑职岂敢坠了中堂之威名?”

    “还是年轻啊,老夫在你这般年纪,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等你经历一番,就晓得逞一时之勇是没有用的﹍﹍”

    “中堂﹍﹍”

    李鸿章抬抬手,制止了龙谦,“西沽之战对洋人刺激甚大。尤其是英国人,德国人尚在其次。若多几个西沽,老夫也不至于如此难以措手。也罢,洋人既然不愿意见你,你还是去带兵吧。经此一战,朝廷武备凋零,须得大力整顿了。有你效力的地方。”

    “多谢中堂厚爱。”这句话倒是实心实意。想不到李鸿章与自己素昧平生,竟然一再关爱自己。若是换了他人,早就美的找不到调了,只有自己晓得,不仅不能跟李鸿章混,便是慈禧荣禄,都是冢中枯骨,来日无多了,“卑职情愿练兵打仗,卑职保证,只要三年,卑职一定练出一支不次于袁世凯大人麾下的小站精兵。”

    “闻听袁慰亭曾数次败于你手,可是真的?”

    没想到李鸿章竟然听说了这些﹍﹍龙谦心念电转,实实搞不清袁世凯与李鸿章的关系,只好含混应付,“那是袁大人轻敌了。若是全军前来,卑职只能逃命了。”

    “袁慰亭也算小一辈的佼佼者了,能以一支响马对抗小站兵,让老夫很是期待啊。你说,如何利用好你那些俘虏啊?”

    “卑职以为,至少要折扣我国的军费赔偿。一个人总得折十万两银子吧?那西摩尔是英国远东舰队的司令官,总值二百万两吧?”

    “哈哈,真是孩子话。”难得地,李鸿章竟然开心地大笑了一阵,“你曾说,宁可赔银子,也不可让他们驻军,你是怎么想的啊?”

    “卑职以为,京师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当初明成祖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门,建立在对于自己军事力量的信赖上。如今海事危急,渤海湾已非我所有,天津至北京沿线再行驻军,即使中堂和谈成功,逼洋人撤出京城,京师也始终在洋人兵锋威胁之下。因此,宁可赔款,不可驻军。”

    “说的容易!”李鸿章意态萧索。今日与瓦德西的交谈并不愉快,尽管李鸿章在数年前出访德国,拜会过德皇与俾斯麦宰相,他扯出这些企图拉近关系,瓦德西却盯住了惩办祸首一事不放,非要朝廷迅速将端郡王等人交出来。涉及到皇室尊严,李鸿章哪敢轻易答应?李鸿章本担心瓦德西在意龙谦之事,其实没有。相反,瓦德西在送李鸿章出来时还提到了龙谦,说那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可惜贵国那样的军人太少了,我不希望在谈判桌上再见到他﹍﹍“你先待着,写一份关于和谈的条程给我。等朝廷的旨意下来了,你便去好好练兵吧。”

    龙谦内心狂喜,“多谢中堂厚爱。中堂一身系天下安危,还要保重身体,为国善自珍重。”

    李鸿章哼了一声,端起茶杯,见状龙谦便退出了屋子。(未完待续。。)

第八节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悠闲。住在贤良寺的龙谦主要的工作就是写一封给李鸿章的条陈,龙谦现在发现,就与洋人交涉一事,自己竟毫无头绪,强硬的态度容易摆,但没有实力的强硬屁用也没有。因而泛起对李鸿章这一代办外交的人物的敬意,像吴永的岳父曾纪泽,能从俄国人手里要回伊犁,实是不易了。

    存了这份念头,手里的这份条陈也就写得格外艰难。若论对于各国的了解,龙谦相信李鸿章的认知水平绝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他写了一稿,毁掉了,再写一稿,不满意,自己烧掉了。搞得同住在贤良寺的吴永很是不解,告到李鸿章那里,李鸿章倒是觉得龙谦用心了。

    龙谦与宁时俊等人一直保持着联系,有大卫这个美国人做传令兵,最是安全不过。为此,龙谦萌生一个念头,在大卫离开北京回国之前,就住在江云租的院子里,比派上几十个兵更为安全。

    得知王明远带六连用四天的时间安全出了城,宁时俊也准备带警卫连走了。龙谦又过去了一趟,与宁时俊和江云商议了撤走后的事,江云已从警卫连挑了六个机灵的士兵,加入了他的情报科,加上原先的人马,北京的力量不算弱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有两个,一是龙谦的官职安排,另一个就是埋在地上的大笔金银的处置。这两点,宁时俊和江云一筹莫展。

    龙谦将三易其稿的卷子交了差的第二天,贾继英从太原来到了北京。按照宁时俊给的地址,找到了西城北总布胡同的一所小院,这里是情报科的一处据点,留守在这里的张小丁接待了他,马上将贾继英到来的消息报给了住在贤良寺的龙谦。第二天一早,龙谦与大卫便赶到了北总布胡同。

    “一路辛苦。”龙谦热情地与贾继英打招呼。

    “草民倒要恭喜大人了,听说大人马上要外放了。”贾继英抱拳拱手。

    “哦,贾先生真是消息灵通。不知朝廷要将龙某外放何处?”龙谦这段时间最惦记的就是此事了。

    龙谦又不是在朝中做官,其实不能叫外放。贾继英这样说,龙谦也跟着瞎应承。

    “不晓得。我是听李总管说的。有个叫峄县的。最近那边土匪闹腾的凶,说将县城都打下了,李总管说,老佛爷说了。龙将军打仗厉害。就让他去剿了那伙强人吧。”

    “峄县?易县?还是黟县?”龙谦脑子里飞速旋转。易县在北京边上,没听着有啥动静,黟县在安徽。好像离着黄山不远。最后一个就是鲁南的那个峄县了。究竟是哪一个?龙谦转着眼珠琢磨着,八成是山东峄县!旁边有抱犊崮这股强寇,县城遭到袭击是可能的。那就是说自己还是被安排回山东了。但仅仅是个县令吗?那他妈的就亏死了。一个县才有多大地方?能养多少兵?

    “那倒要恭喜贾先生了,搭上了李总管这条线,发财很容易。我瞧你印堂红润,想必老兄这段时间过的蛮滋润吧?”龙谦没再追问自己的任职,朝贾继英打趣道。

    “多谢龙将军美言。支应朝廷,不好干哪。”贾继英摇摇头,“倒是李总管多次提起你,听说贵部的军饷都是从鄙号借的,李总管很是感慨,说龙将军真是厚道人,皇帝不差饿兵呢,就算朝廷蒙尘在外,也没有让将领自己朝票号借银子发饷的。难得的是龙将军竟然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只字未提,拘束太后很是感慨。那笔银子,我瞧着用不着将军还了。”

    “那倒是好事一桩。这不,我脑子里尽想着如何还贵号的债了。哈哈。所以,写信叫贾先生来,想与先生做一桩生意。没想到贾先生重任在肩,倒是兄弟唐突了,没误你的皇差吧?”

    其实,当时龙谦宁肯自己打借据也要尽快离开太原,根子上还是因为北京的两件大案作祟,心里有鬼,觉着手里有了大笔的银子,根本不在乎那十万两。关键是要尽快将部队带出朝廷眼皮子底下。想不到峰回路转,贾继英竟然搭上了李莲英这条线,估计这段时间当了内廷采办了,垫支银两估计跑不了,但机缘难得。看贾继英的表情,一片喜气,估计这段时间过的顺遂,钱没少挣,人脉也有了。

    “没有没有。贾某只是暂代了一段时间,东家命贾某来北京探一探路,正要动身呢,龙将军的信便到了。贾某跟东家一说,东家命贾某立即动身前来,龙将军的兵在娘子关打败了洋人,山西百姓都感激不尽。能为龙将军效力,既是鄙号的荣幸,更是贾某之愿哪。龙将军有何吩咐,只要贾某能办到的,无不遵从。”贾继英口才甚好。干他们这行的,没有一个不能说的,不会说就干不成这行。

    “贵东家是?”

    “祁县乔家。”

    “哦,是祁县乔财东。听说过。看来此事难了,”龙谦轻轻用手指敲着桌子,“乔财东既然将贾先生放在太原,无疑是极为看重的了。偏偏龙某与贾先生一见如故,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贾先生离开大德恒,乔财东会放人吗?”

    “不知龙将军要让贾某做什么?”

    “当然是你老本行了。本钱我出,但我不适合出面,所以如果可以,咱们的钱庄由你全权负责。你就是东家了。”龙谦笑眯眯地看着贾继英。

    贾继英的心忍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但表面上很是沉得住气。没有流露出令龙谦失望的表情出来。他是个极有野心,极有手腕的年轻人,在大德恒虽然干的不错,不能说乔财东不重用他,但他更想自己做东家!现在龙谦准备隐身幕后,由自己打理,这样更妙。这年头干票号的最大愿望就是搭上军方这条线,对民不如对官,对官不如对兵。想当初。阜康钱庄胡雪岩不就是搭上王有龄和左宗棠,生意才像滚雪球一样滚起来吗?

    “龙将军,多谢您看得起草民,草民原意为龙将军驱驰。不过,此事要禀报鄙东,倘若鄙东答应了,也要将太原的生意移交妥当,才能来龙将军此处报道。”

    “本该如此。其实钱也不是我的,是这位狄文先生的。”龙谦一指大卫,“你可以叫他大卫。他是美国人,不过,他又是我麾下的兵。大卫手里有一笔闲散银子,没什么急用,问我做什么好。我发现北京这次劫难,损失最大的就是钱庄票号了。经济发展到现在,金融是核心,没有钱庄票号哪里成?这不,龙某奉太后懿旨,来北京协助李中堂办理与洋人的交涉。事情虽然难,但和谈是一定会谈出一个结果的。洋人也是一定要撤出北京的。这就给票号业留下了巨大的真空。我相信以贾先生的眼光和手腕,咱们的钱庄一定可以办得红红火火!对了,贾先生,你看撑起门面,至少要多少银子打底呢?”

    “若是手紧些,二十万足够。”贾继英一直纳闷,为何龙谦带一个洋人来呢?而且这位洋大爷穿了一身中式的棉袍,更是不伦不类。现在洋人是北京的主人,进城门还要接受洋兵的检查,这个洋人究竟与龙谦是何关系呢?听龙谦一解释,这位洋大爷竟然是龙谦的兵!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朝格外多了。

    “哈哈,大卫手里至少有现银三十万两。对吧?大卫?”

    事前龙谦并未说什么办钱庄的事,但大卫跟龙谦既久,反应是快的,“是的,有三十万两。”

    大卫这一开口,更令贾继英吃了一惊,因为这位洋大爷一口山东腔。

    “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支你一百两银子,作为此次的车马费。好朋友清算账嘛。贾先生,你就歇息在此处,这位张小丁是我的人,有什么事尽可找他。你呢,由小丁陪着在北京走一走,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最近街面上基本太平了,如果有洋兵盘问,一切由小丁应付。这边的事办好了,你便回山西。争取在过年前将那边的事办妥当。如果我不在,这个院子会有人接应你。票号的事,你一应做主便是。银两在开张前一定备好,你放心便是。”

    “龙将军这便要走马上任吗?”

    “说了半晌,不仅我的官职不清楚,竟然是哪个省的峄县都不晓得。我得先打听清楚再说。”

    “峄县竟有数处吗?草民久在山西,真是孤陋寡闻了。想必是山东吧?龙将军所部均是山东子弟,朝廷必定体恤士卒……”

    “多谢吉言。龙某的部下确实归乡心切了。”龙谦心想,朝廷何曾体恤过士卒?他们想的不过是平衡力量,确保皇权稳固罢了,“那,我们就出去吃顿饭吧。算是我给贾先生接风。小丁,你看去哪里好?既要近便,更要安全。”

    “那,那便听我安排吧,咱们不出去了,让酒楼将酒菜送来吧。”

    “也好。”龙谦觉得这大半年来,张小丁变化极大,变得沉稳了,考虑问题更加周全。看来不管何时,环境最能变化人啊。

    略过龙谦与贾继英把酒言欢,畅谈票号的前景。等龙谦第二日一早返回贤良寺,吴永劈头说,“中堂已接到旨意,朝廷委任你为威胜军右翼翼长兼兖州、沂州镇守使,率部克日返鲁,剿灭抱犊崮贼寇!”

    “威胜军右翼?那是什么玩意儿?”喜悦从心底升上来,尽管没搞懂威胜军右翼是何物,但兖州、沂州镇守使他是清楚的,这就是鲁南军分区司令嘛。

    总算如愿以偿!(未完待续。。)

第三卷壁立山东第一章满清新政第一节内幕

    在很多人看来,龙谦突然被任命为新组建的威胜军右翼统帅,并兼任了沂州、兖州镇守使,是沾了护驾之功。其实,在这份任命的背后,有一番费尽苦心的折冲樽俎。

    李鸿章与奕劻在北京与洋人办着艰难的交涉,窝在太原狭窄阴湿的行宫里的慈禧也没有闲着。老太太一方面遥控着北京的谈判进程,一方面痛苦地反思着庚子国难。

    令慈禧备受打击的庚子年正在溜走,当前最困扰慈禧的是两件事,一是如何顺利结束与洋人的交涉,让洋人归还大清帝国的首都。慈禧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皇宫,西苑,以及她更为喜欢的颐和园。另一个问题则是如何应对残破的局面,变革成为了必然。慈禧多次想到了龙谦提出的革新建议上,不变确实是不行了,财政破产,军队被消灭,南方富庶地区都处于半割据状态,再这样下去,大清朝搞不好就要亡在自己手里了。

    革新很紧迫,但更紧迫的是北京正在进行的谈判。问题集中在对所谓的“祸首”名单上,“祸首”们自然都是当初的主战派,准备牺牲谁,却不是李鸿章和奕劻可以决定的。必须由在太原的慈禧拿总。朝廷第一批拿出的惩办名单不能让洋人满意,于是像挤牙膏一样再添上一两个人名,洋人还是不满意,认为满清朝廷议和之心不诚。李鸿章只好再和太原朝廷函电交驰一番,声明若不在这个问题上满足洋人的胃口。后面关键的撤兵问题便无从谈起。

    朝廷很苦恼。但又不得不一次次地让步。以载漪为首的“祸首”们其实都是慈禧的死忠,代表了满清最顽固的一股势力。每抛出一个人,等于削弱一股代表“最传统”的势力。皇室是不能动的,将端王推上断头台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信号,还涉及到皇位的传承,慈禧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绝不允许要载漪的命。洋人最痛恨的几个人中,庄亲王载勋“幸福”地死在了自己的王府,军机大臣刚毅莫名其妙地在逃出北京的路上便乱兵所杀,这等于解决了两个令慈禧十分为难的难题。人已经死了。洋人自然不再追究,若是载勋活着,也需要慈禧保一保,加上必须保的载漪。难度就大的多。至于赵舒翘、毓贤等主战汉臣。慈禧已决定抛弃了。

    他们就像一双臭袜子。用过了就毫不客气地被扔掉了。

    但一网打尽所谓的主战派对于民心士气都是极大的损害。慈禧看的很清楚。当洋人的怨气得到纾解,自己却要蒙受局面失控的巨大损失。已经掌控朝局四十余年的慈禧决定表出自己的态度,安抚军心民意。这个突破口,便选定了这场战争中最出彩的龙谦。

    龙谦是主战的,龙谦的战绩已经哄传天下。如果朝廷重用龙谦,则清晰无误地表明了朝廷的态度。

    任命龙谦一个什么官职呢?龙谦自己莽撞地提出了要一个州府的要求,这个不过分。在龙谦奉命进京后,慈禧与荣禄反复商议了对龙谦的任命,荣禄甚至提出让龙谦出任顺天府尹的意见,那可是文三品的大员!荣禄的意思慈禧是明白的,被蹂躏的很惨的北京需要一个英雄,让一个打败洋人的英雄来出任北京市长,对安抚因朝廷抛弃臣民仓皇出逃的民气是有莫大的好处的。一度时间慈禧几乎默认了这个提议。但随后传来龙谦在北京与洋人比武放对的消息,瓦德西元帅不愿意龙谦参与和谈的态度让慈禧打消了这个念头。德国人也是要面子的啊,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打败他们的军官趾高气扬地坐在他们面前。

    “小龙子还是年轻气盛啊,怎么能以副将之尊与洋人一个少尉打架呢?还将人家揍的满地乱爬。真是少不更事。”在一次廷对中,慈禧对坐在众臣前面两位军机面前说道。

    虽然是批评,但其中的赞赏掩饰不住。

    王文韶听说了慈禧准备大用龙谦,他对此是不赞成的。这位年逾八旬的老臣不能容忍不符合朝廷规矩的“幸进”,官场最讲究的是按部就班,特别是文臣,职务的提升有着严格的规定。一个海外归来的年轻人,凭着一点战功就直接高升京兆尹,那不是乱了规矩吗?何况此人还当过响马!

    “太后明鉴。以龙谦的战功,授副将已是重赏了,现在又在北京闯祸,足见其莽撞幼稚。带兵可以,主镇一方则不可。”王文韶明确地反对。

    荣禄瞟一眼王文韶,心说老佛爷看重的可不是龙谦的战功,更多的是救驾的情分。不过这点不能明说,说出来就是揭朝廷的短,亏你还在中枢待了这么多年。

    “唔,你的意见那?”慈禧看向荣禄。本次的军机奏对赵舒翘告了假,听说洋人点了他的名,而太后并未明确表示,老赵便闹起了情绪。

    荣禄低着脑袋,“太后,龙谦之功必赏,否则将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奴才以为,龙谦练兵打仗的本事是好的,不如朝廷另组一军由其统带,扬其长,避其短。”

    “唔,仲华所奏正合吾意。你可拟个折子来看。”其实,慈禧私下已与荣禄商议过了,李鸿章与奕劻联名的奏折过来,慈禧就与荣禄商议过一次,龙谦与德国人“打架”的消息传来,慈禧又与荣禄商议过了,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次庚子国难,对国家是一次巨大的灾难,对京津一带,包括京津周围的百姓,更是惨痛无比的灾难。对于赵舒翘、毓贤、徐桐等一批大员,也是致命的打击。但对于没有卷入其中的朝官们,未尝不是一次快速升迁的良机。盘点直隶、东北等省与朝中六部九卿中将要空出的位子。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字。朝廷必须尽快完成一次重大的人事调整,以整顿残破的政治。这段时间,慈禧一直考虑的就是人事布局。

    不过,在慈禧心中,整顿武备显然是第一位的,现在朝廷可用的武力无疑就是袁世凯那支部队了。龙谦骤得大名,论人脉和实力根本无法与经营了十几年的袁世凯相提并论。龙谦在天津的战功,很大部分被记在了袁世凯名下,袁世凯竟然获得了知人善任的美名。毕竟,龙谦的勤王支队。打的可是武卫右军的旗号。

    袁世凯是新一代统帅人选。在朝廷早有知兵的美名。而其在山东的政绩也很可观,特别是对省城济南的改造扩建,获得了朝野的赞誉。这是一颗挡不住的政治新星。之前李鸿章曾大力推荐过,后来袁世凯显然离开了李鸿章。转投荣禄和奕劻了。没有奕劻和荣禄的大力推荐。袁世凯也不会登上山东巡抚的宝座。现在。慈禧板着指头去数,也没有更合适的人用。李鸿章年迈体弱,将来的直隶总督一职。慈禧已内定由袁世凯出任。

    京畿武备,无疑将要由袁世凯的武卫右军担纲了。但汉人掌军,毕竟不那么令慈禧放心。尤其是袁世凯在东南互保的问题上,不那么令慈禧满意。最高统治者所谓的帝王心术,在天份不高的臣子们看来,总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其实撕开表象,不过就是“平衡”二字。现在,龙谦这个半年前还籍籍无名的响马头子,一跃成为了慈禧平衡权力的重要筹码。

    所以,荣禄次日拿出来的关于组建威胜军的折子,立即得到慈禧的批准。鉴于条件所限,威胜军先组建一翼,就是威胜军右翼。这支荣禄决定亲自抓在手里的新式武装,采用了近似西洋陆军的编制,一军辖两翼,一翼辖两标,一标辖三营,一营辖四队,一队辖三排,一排辖三棚。炮、工、骑、辎参照德国陆军的编制设立。所以,翼就是后世的旅。这个先设立的右翼,就以龙谦的勤王支队来组建。翼长一职,就意外地落在了龙谦头上。

    如果没有西沽大捷和千里护驾,慈禧绝不会给刚招安的响马如此待遇。但更主要的,是龙谦与袁世凯有隙。这才是最关键的。培育一支不属于袁世凯的新军,符合慈禧的心意。所以,荣禄的建议立即获得了慈禧的批准。

    将威胜军右翼设在哪里,最初的考虑是设在保定。保定这个地方太重要了,必须有一支靠得住的武力驻守。但洋人现在还占着保定,李鸿章那边谈不出结果,保定就回不到朝廷手里。第二个地方,荣禄选定了滦州,一样在洋人的控制下。但山东传来抱犊崮土匪攻占峄县的消息,让慈禧顿时改了主意,立即决定龙谦带兵回鲁南,任沂州、兖州镇守使,一面扩编部队,一面剿灭为害鲁南数十年的抱犊崮匪徒。

    镇守使是武职,地位在知府之上,但文职还是要任命的,原沂州、兖州知府罢免,委任吴永为兖州知府,吴永的功劳要赏,从知县直升知府,算是酬功了。另一个知府,则由袁世凯推荐任用。慈禧虽然对袁世凯不满,但既然准备重用此人,这个面子就得给。不然在朝野看来,袁世凯的面子就丢大了。

    在北京的龙谦自然不晓得对于自己任用的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心肠。在他看来,沂州兖州虽然不是很理想的地方,但好处也是明显的,至少不用费心去做部队的思想工作了。

    所以,龙谦很高兴。

    紧接着吴永的任命也到了。免不得表示祝贺。而吴永也高兴,表示一定与龙谦携手合作,将兖州治理好。而李鸿章随后对龙谦说的一番话,让龙谦又头疼起来。

    李鸿章对龙谦说,朝廷决定推行新政了。太后给我的密旨中,点名要你写一封如何推行新政的东西。你不是对太后夸海口吗?你不是不要朝廷一分钱就给朝廷练出一支强军吗?现在朝廷给你两州之地,足够你展布了。此番你回太原,太后定要问你章程,你好好准备吧。

    龙谦对李鸿章说,新政的路子,其实中堂早已走过了。不过是办洋务的翻版。卑职才疏学浅,办政务是不成的,但练兵的信心是有的,但没钱是练不成兵的,朝廷经此一难,财政定然困难无比。此番回到山东,定要好好揣摩中堂大人办洋务的精髓,办教育、兴工商,增赋税。争取在三五年内,为朝廷练一支强兵出来。

    李鸿章说,你给老夫关于和谈的建议,颇有可观之处。但说易行难,世上之事,多半如此。鲁南地方,地瘠民贫,能够让百姓吃饱饭就很不错了,振兴工商,谈何容易!

    龙谦见李鸿章一脸疲态,真心对老头子说,中堂这些年办洋务的经验,足够小子学习终生了。我到的山东,一定多请示中堂,若是中堂有空,还望中堂多多指点晚辈。

    李鸿章摆摆手,不愿再谈下去了。和谈之事遥遥无期,已经耗干了他的精力。身体是愈发差了,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除了几个最心腹的人,没有人知道自己已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谈了三四个月,只拿出一份包含十二点内容的大纲出来,第一点就是因克林德公使被害,清廷要派亲王专程赴德谢罪,并在德国公使遇害处立碑纪念。第二条便是严惩祸首,戕害洋人的城镇五年内停止科举考试,以示惩戒。其余如驻兵使馆,销毁大沽炮台,修改通商行船各约,赔偿外国人身家财产等,每一样都将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便是如此,让洋人认可这份大纲并签字,已经耗干了自己的气力。具体到撤军和赔款,洋人咬的死死的,一点也不松口。而几次三番增加的惩办祸首名单,让李鸿章极为头疼。这件事办下来,汉奸之名,怕是跑不掉了。当初的清流首领翁同和便指责过自己是大汉奸,而前段时间尽心辅助自己的辜鸿铭,也因自己的退让与自己翻了脸。辜鸿铭批评说,为了保全载漪一伙的性命,竟然肯在这样的文书上签字!自己无奈反问:你的意思我是秦桧了?辜鸿铭那个狂生竟然说,卖国者秦桧,误国者李鸿章。说完竟不辞而别了。

    “老夫老矣,中国之事,就靠尔辈了。你好好做吧。”

    龙谦没想到,这就是这位晚清名臣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未完待续。。)

    ps:  新的一卷展开了。但阿龙最近家务缠身,心烦异常。今天的一章,是匆匆赶出来的。希望大家多多鼓励,让阿龙将这个故事讲下去。

第二节陛辞

    龙谦和吴永并未马上便折返太原,而是在北京滞留了数日,一方面龙谦要安排宁时俊带警卫连主力撤出北京后的一系列布置,另一方面他要构思一个“新政”的纲领,虽然他知道,陛辞时慈禧更想听到的是他表忠心,而不是办差的具体思路。

    和兴奋不已的吴永相比,龙谦显得极其平静,甚至有些忧虑,大部分时间都钻在他的屋子里写材料。这个被李鸿章冷眼看在眼里,私下教训吴永道,“比起龙谦,你还是稚嫩了些。尽管你年长于他。每临大事有静气,就是他这个样子。你到得兖州,如何施政,要静心想一想,莫要被一个武将主宰了政事才好。”

    “中堂教训的是。不过,晚辈以为,龙将军之才,绝不限于治军,晚辈早已心服。”吴永回道,“这几天他写的东西,完全没有瞒吾,对于鲁南之了解,晚辈比不上他啊。”

    “文武相济本是好事,但你莫忘了朝廷大小制衡之道。不说了,永川啊,好自为之吧。”

    太原。行宫。

    经历了庚子之变和近半年的流浪生活,留守宫廷的太监宫女们惊奇地发现,他们一向雍容华贵充满富贵气的主子变的苍老了,但惟有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依旧锐利,令身边人充满了敬畏之情,不敢仰视。

    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庚子之变的慈禧决心变革了。

    必须面对日益深入大清内部决策的洋人,这是避不开的。太后深恨自己不懂洋文。难免受人蒙蔽。恰好驻法公使裕庚的两个如花似玉且精通英文的女儿德龄、容龄随父回国,即被太后接入宫中,一面陪伴自己,听两个女孩子讲**兰西的风土人情,聊解政务之劳累。顺便让她们充当自己的翻译。一向多疑的慈禧相信,这两个女孩子绝不会糊弄自己。

    在西狩的半年中,精明的慈禧已经深知民心之向背,清楚了自己统治的大清国与泰西诸强的差距,清楚如不实行改革,大清朝覆亡在即。

    于是。经过小范围、快捷的讨论。慈禧终于下诏了:世有万祀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盖不易者三纲五常,昭然如日月之照也,而可变者令甲令乙。不妨如琴瑟之改弦。

    这是改革之明显的信号。

    紧接着。在光绪二十六年最后的几天里。慈禧以光绪的名义发布上谕,命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出使各国大臣及各省督抚,“各就现在情形,参酌中西政要,举凡朝章国故、吏治民生、学校科举、军政财政,当因当革,当省当并,或取诸人,或求诸己,如何而国势始兴?如何而人才始出?如何而度支始裕?如何而武备始修?各举所知,各抒所见,通限两个月,详悉条议以闻。”

    这道上谕,标志着清末新政的开始。

    大臣们,尤其是各省督抚接到谕旨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朝廷真正的态度。自戊戌之后,变法一词成为极为敏感的词汇。以谕旨的字面意思看,朝廷的变法决心似乎很大。但太后老佛爷真正的态度是什么,这却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腊月二十六,龙谦与吴永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太原。他并未看到慈禧以光绪名义所发的上谕,他的级别尚见不到这种级别的文件。假如他晚走数日,李鸿章肯定会将刚收到的上谕出示于他,但在路上和娘子关军营耽搁了数日的他对此一无所知。

    但腊月二十七这日龙谦到荣禄的临时府邸拜见并献上一份不菲的年礼后,荣禄向他出示了初谕旨并征求他的意见时,龙谦却沉默了。

    “退思,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荣禄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岂能害你?”本来荣禄是住在行宫的,因为闹了一场病,慈禧体谅他,安排他搬出去静养。

    “大人,”龙谦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这篇上谕上看,卑职以为朝廷决意要变法图强了……”

    “我都说了嘛,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详。”

    “大人折杀小的了。龙谦何能,敢与大人比肩……”

    “不要妄自菲薄。说起来还是你第一个提出变法革新的。就这份胆识,老夫便很是佩服。你也知道,自戊戌年后,天下对维新变革几至钳口结舌,所以,太后很是赏识你的胆识。深知你为国不暇惜身的勇气。退思,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就夷语一道,满朝文武,比得上你的真寥寥无几。何况你在美国生活多年,对西夷习俗,多有了解。老夫知道你胸中锦绣,诚心相问,万万不可推脱。”

    龙谦开始是想荣禄是否代表慈禧相问,但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那种可能几乎没有。是的,自己确实在慈禧的西行道上帮助了她,但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统治经验的女人,绝不会真正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生人。何况,自己的年龄也不会让她放心。

    “大人对龙谦的关爱,万死难以回报,岂敢推脱?刚才是梳理思路而已。就变法而言,卑职以为是必然之道。有人说祖制不可变,其实就国朝而言,祖制也因时而变。无论是康熙爷还是雍正爷,都对国家组织结构做了很大的调整,小臣久居海外,对国朝掌故沿革不甚了了,就说如今权重一时的军机处,在雍正朝之前,好像没有吧?”

    荣禄微笑,“继续说。”

    “古人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可见古人是不反对变法的。圣人反对的是劳民伤财不起作用的打着变法旗号胡来的东西。就像康梁所主张的,以为改一改官制就能富强我中华。岂不可笑?”

    “唔,讲的好。那你觉得该如何改呢?”

    “大人恕小臣冒犯。大人以为,如今我中华,比起英法俄日美诸国如何?”

    “这还用说?当然是不如了。”荣禄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心道若是国力强于他们,还会落得朝廷流浪于外?

    “所以学学西洋人的一些办法是可以的。小臣以为朝廷深谋远虑……但是,”龙谦做了个很长的停顿,引起了荣禄的不满,刚要出言,龙谦终于接着说了。“家祖移居海外。但祖训决不可数典忘祖。洋人自有其文化,比如节日,与我中华概不相同,更遑论饮食穿衣了。家祖移居海外。自然免不了用洋人的习俗。但担心子孙忘本。总是设置一些禁令,如全家不过洋节,仍以我中华流传数千年的节日为节日。居家不讲洋话,永远使用乡音,进而提醒家中晚辈,永远以三纲五常为伦……”

    “喔,令祖真是深谋远虑。”荣禄赞道,“难怪你如此忠于朝廷。”

    “所以,小臣以为,无论科举、交通、游学、刑狱、税制等等,皆可学习西洋。但学习之前,必须深刻理解洋人为什么做的好,我们为什么有缺陷。然后方可施行。尤其应当谨守一个大原则,那就是谨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八个字……”

    “慢着,你最后的八个字再说一遍。”荣禄站起来。

    龙谦又说了一遍,“张香帅不是早已提出这个提法了吗?”看荣禄激动的神情,龙谦有些迷茫。这个提法很有名啊,难道荣禄没听说过?

    “张之洞前年上劝学篇,将旧学为体,新学为用,很得太后赏识。但论精辟,哪里比得上你总结的八个字。中学不等于旧学,西学也不一定是新学。”荣禄兴奋地搓着手,“龙谦,老夫知道你是念过书的,回去写一道折子,说说你对变法的看法,尽快地交给我。”

    满清可是炮制文字狱的高手,龙谦有些为难,“大人,龙谦一介武夫,说说练兵,还有些心得。若是讲国家大事,怕是牛头不对马嘴……”

    荣禄被龙谦逗笑了,“牛头不对马嘴也不怕,就照你刚才所想写就行。你来自海外,文法礼仪难免疏忽,想来太后也不会怪你。”荣禄板起了面孔,“龙谦啊,我知道你有心于王事,此时关乎你的前程,好生去做!另外,太后会见你,你尽可将胸中所思奏于太后,此番太后交给你鲁南两府之地,老佛爷可是记着你夸过的海口呢。”

    夸过什么海口?不就是自己说过,只要有一府之地,不要朝廷的一分钱,就可以练成一支强军吗?

    “卑职深知,没有大人的扶持,龙谦绝不会蒙受太后的如此重用。卑职记得当时表的态,此番到鲁南,一定励精图治,革新逐项弊端,为朝廷中兴大业杀出一条血路来!”

    “好一个杀出一条血路!就是这个意思!鲁南地瘠民贫,匪患严重,若是你到鲁南有所作为,天下州府,八成以上,没有做不好的道理。太后那边,你无须担心,老佛爷很是喜欢你呢。”

    “卑职心如明镜。大人的恩情,卑职定当报答。”龙谦不敢说过分的话,荣禄的出身与履历,决定了他与慈禧的立场完全相同。说过了头,比如说将鲁南打造成荣禄的地盘,将威胜军右翼成为荣禄的私军,反而会引起荣禄的不安。而且,貌似这个心机深沉的重臣也没两年好活了﹍﹍

    回到临时住所,龙谦绞尽脑汁去完成荣禄布置的“作业”。用缴获的钢笔起草着奏折,一些吃不准的繁体字就空下来,想着自己的未来,不觉到天光大亮。

    龙谦这篇“建议书”大约四千字,涉及九个方面的问题,即:1、改学制,罢武科和酌改文科;2、定律法,尤其是路律、商律、矿律和交涉刑律;3、裁绿营,编练新军;4、广军实,有计划地设立枪炮厂及弹药厂,以达到自用有余;5、广识见,多编译外国新书,尤其是关系国计民生的书籍;6、改币制,推广银元,并尝试与美元或英镑挂钩;7、实农业,兴水利。以求农业自给有余;8、推行邮政,推广电报电话,以求信息传达快速准确。9、崇节俭,杜绝奢华。

    其实这些都是空洞的套话!可是既然是上奏的文稿,龙谦又怎么能别出心裁引起朝廷的警惕呢?这几条意见里,龙谦根本没有讲练兵之事。他反复琢磨了慈禧看到自己的“意见”的反应,确认无妨后便定稿了,龙谦请教吴永填上那些吃不准的难字,第一时间便交给了荣禄。

    龙谦并未研究过戊戌变法的内容,也没人跟他详细介绍过。他倒是问过吴永。身为县令的吴永也说不清楚。可见康梁变法的缺陷了。写毕。

    腊月二十九,慈禧意外地召见了龙谦和吴永。本以为年前不会陛辞的俩人匆匆赶至行宫,没有皇帝,只有慈禧端坐在御座上。作陪的大臣只有白须白发的王文韶。倒是慈禧的御座后面。像影子一般寸步不离的李莲英旁边。站在一个身材高挑,长相俊俏的女孩子,引起龙谦注意的不是其长相。而是这个女孩子竟然身穿洋装!

    一丝不苟地将程序走了一遍,慈禧命看座给俩人,这是很高的荣宠了。

    “北京那边的情况如何哪?”慈禧和颜悦色地问。

    龙谦又跪下叩了个头,一五一十地将他所知的李鸿章办交涉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慈禧问吴永,吴永也无补充。

    “龙谦那,你给荣禄的文章我看了,很好。过年之后,你就要去山东上任了,本宫可是记着你承诺本宫的话呢,好好做,别辜负了本宫的厚望。”

    “微臣出身草莽,不知是祖上修了何等的阴德,竟然蒙太后您老人家如此厚爱,微臣发誓一定不辜负太后的厚望,鞠躬尽瘁,以报太后的厚恩。”

    “本宫信得过你。借山西票号的银子,本宫不会令你为难。已让有司尽快拨付与你,充作军用。龙谦哪,你到鲁南,准备如何措手啊?”

    “卑职准备军事为先。练就强军,在朝廷有事时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招募新兵,购置器械,加以训练是微臣主要的差事。年关后微臣所部回到鲁南,一面练兵,一面找准机会剿灭盘踞抱犊崮为害鲁南的匪徒,还百姓一个安宁世界。至于经济一道,朝廷制度,有州县属官,卑职不敢妄言。总要先摸清情况,有的放矢。”

    “很好。就是这两句话。吴永,你都听见了?”

    吴永急忙跪倒叩头,“回太后老佛爷,微臣都听见了。”

    “龙谦之才,不限于治军打仗。你要协助他,文武合力,将兖州乃至鲁南治理好,给各府道做个榜样。”

    “是,微臣谨记太后教诲。”

    “龙谦那,你还有什么事?”

    “太后,微臣决意将威胜军右翼打造成太后您老人家如臂使指的强军,按一翼辖两标计算,兵员初步估计要扩大两倍有余,另外,炮、骑、工、辎等兵种,微臣需要摸索着建立。微臣在海外时,对于西洋军制有所了解,正可酌情参照。”

    “很好,就这么办。小龙子哪,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是军械和军饷罢了。朝廷蒙尘于外,银两筹措艰难。你要体谅本宫的难处。本宫已吩咐拨付银两偿还你所借山西票号的银子,所以,到明年前半年,军饷就不管你了!至于军器,你可写折子给荣禄,明白吗?”

    龙谦腹诽不已,那些钱不过是朝廷支付自勤王以来对蒙山军的各种补偿,包括娘子关之战在内,这倒好,一句话,一直到明年上半年,军饷是一分不给了!此刻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龙谦跪倒重重磕了个头,“微臣知道太后的难处。此去山东,尽微臣之力,发展经济,减轻朝廷的负担。只有军械一途,需太后垂问。微臣之意,因德国人占据胶澳且德械精良,希望能允许微臣自主向德国人购置火炮、机关枪及步枪等。所购器械,微臣定当如实上报朝廷,以便朝廷掌握微臣所部实力。”

    “这也使得。不过,与外国人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些。莲英哪,你给荣禄传个话,让他以兵部名义给龙谦个批文。”

    李莲英答应一声,退回到阴影里。

    “龙谦哪,你尽快回山东上任吧。莫要辜负本宫对你的厚望!”

    这意思是陛辞结束了,你也不用再来告辞了。龙谦与吴永依着朝廷礼仪辞别慈禧,李莲英果然出来相送,龙谦给吴永是个眼色,吴永还算乖觉,给龙谦留个空,龙谦将一张折叠起来的五千两大银票乘拉手告别之际塞在李莲英手中,“李总管,卑职决定连夜赶赴娘子关了。还望总管大人保重身体,卑职人微言轻,不敢僭越,如果方便,请总管大人转告太后,国势虽然艰难,但太后是上天眷顾的真主子,自有忠臣义士保驾分忧,万望她老人家凤体康健,才是国家之福啊。”

    “难怪老佛爷喜欢你。这话说的是。老奴定当转告老佛爷。”连续收到龙谦的重金贿赂,李莲英当然不会对龙谦使脸子了,“龙大人好好做,有事可派人上奏朝廷,以龙将军的忠心,朝廷不会不管的。”这就是说,你有话就找我,我一定给你带进去。

    “多谢总管大人。卑职永记恩情。”龙谦抱拳拱手,与李莲英作别,带着几个警卫,连夜赶赴娘子关了。(未完待续。。)

第三节动员

    离开太原,龙谦打马飞奔,决计赶回部队过除夕。吴永毕竟骑马的经验少,连夜赶路直呼吃不消,龙谦只好在天黑后投宿寿阳一家客栈,歇息一夜,第二日,也就是除夕日赶回了娘子关军营。

    这段时间一直奔波在外,对部队的思念是吴永无法理解的。而蒙山军将士看到他们的首领回归表现出的喜悦之情,更不是吴永所能理解。从西沽之战后分兵,现在除了留在北京的情报科大部,主力终于团聚一处,程二虎、王明远、宁时俊先后回归,加上前几日龙谦返回太原时已经带给他们任职鲁南的消息,部队处于极端的兴奋之中。官兵们知道,龙司令返回,他们也该回家了。

    屈指算来,蒙山军主力离开山东北上勤王,已经半年有余。

    部队分置数座村庄,午饭前,龙谦由鲁山、宁时俊带路看望了所有的连队,在十二连吃了午饭,连长郑双庆是郑家庄子弟,所有连长中唯一不是从蒙山下来的,对龙谦在十二连用饭十分高兴,亲自到厨房监督将猪肉炖好,因为手里有银子,最近蒙山军的伙食很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因为是除夕,后勤科更是专门发了过节费,每连30两银子,于是杀猪宰羊,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颇有些当初蒙山寨过年的气氛。

    酒是可以喝的,但限制了总量。龙谦每班都转着敬了酒,饶是有意识控制。也喝下去两大碗白干烧酒。

    回到司令部,龙谦将所有的连长都叫了来,开始军议。

    首先是真正落实部队的实力。部队出征时计有1700余人,目前的总兵力为2060人,竟然多出300余。因为将天津招募的350民夫转为士兵,来山西后先后招募了400余人,不仅弥补了西沽以来一系列战斗的损失,人数反而多了。枪械人手一支有余,因为有西沽之战的缴获。弹药则得到了山西方面的补充,也算充足。不过大炮损失殆尽。现在只有两门五生七过山炮和三十一发炮弹。这两门炮是在陈宦的帮助下从山西军手里拿到的。而陈宦本人,在娘子关之战结束后不久,就返回了太原。龙谦在太原时也没见到这个消瘦热情正直的武卫中军管带,将来有没有机会见面。天晓得。

    新兵结束训练后鲁山已将其打散补入各连。因为有新兵的补充。各连在人数上完全恢复了实力。因为有好几十名伤残士兵,鲁山编了两个辎重连,交由后勤科连树鹏管辖。炮兵连恢复。不过只有不到五十人。

    “将这次出征以来阵亡的兄弟们都做个牌位,今晚祭奠下他们。没有他们,咱们就不能坐在这里商议过年,商议回家了。”龙谦的第一句话,将众位军官兴奋的心头泼了一瓢凉水。

    先后有四百余子弟阵亡,想到回家后将面对翘首企盼的鲁南父老,众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这件事树鹏你去办。准备些丰盛的贡品。大家也不要太难过,军人嘛,死于国战的战场,无上光荣。我们要做的,就是记住我们死去的战友,用我们的努力,让他们在天上为我们骄傲!”龙谦站起来走到墙壁上的一幅手绘的地图前,“后天咱们就出发回山东,直隶一带联军还盘踞着,为了保存实力,咱们不走直隶,走上党,经河南回山东。情报科和骑兵连负责探路,你们辛苦下,明日午饭不要饮酒,早些出发,为主力打前站。”

    “是!请司令放心,一定完成任务。”王之峰和迟春先站起来立正回应。

    “弟兄们,咱们完成了预定的任务。主要的标志就是我被朝廷封了官,原先的副将不是什么实职,没什么意思。这次有点意思了,兖州、沂州两州成了咱们蒙山军的地盘!”

    鲁山两眼放光,“弟兄们都要高兴死了!一下子占两个州!大家都说,还是司令的眼光远,如果蹲在郑家庄,就算打下沂州,也不会连兖州也占了。”

    “正是!当初还有人说司令投降朝廷不该呢。”叶延冰接话道。

    龙谦压压手,制止了营长们的议论,“弟兄们,咱们抓住了一个机会!知道吗?机会!没有八国联军打北京,咱们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机会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就看你抓得住抓不住。今年的这场战争,给了我们蒙山军和平发展的机遇,但京津一带,包括直隶的百姓遭了多少罪,大家有的看到了,有的听到了,还有更多没看到没听到的惨剧,灾难呀!人家区区几万人就占了咱的首都,丢人呀!我是没多少高兴的意思,想起来就苦的很。”

    “如果咱蒙山军有两万人马,洋鬼子肯定打不下北京城!”王明远闷声道。

    “大家要想一想,为啥咱蒙山军能打赢洋鬼子,朝廷的军队就不行?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答案,现在不必讲,我给你们出这个题目,你们好好想一想,每人写一个东西交给我,最晚在回山东前完成。注意,可以商量,但必须自己写。写的不通顺没关系,把你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就行。同时也考虑一下,正如王明远说的,如果我们有两万人就好了,怎么扩展到两万人?两万人的军饷,武器从哪里来?好好想一想。”

    自蒙山整军,龙谦大力推行文化教育,连长们的识字水平在全军算是高的,但写材料的能力却极少具备。除掉宁时俊、司徒均、石大寿、蓝心治、张玉林等数人,其他人显然对于这个任务有些怵。

    “现在,我讲最重要的,就是蒙山军的转变问题。”龙谦喝了一口水,“蒙山军不是响马,也不是对抗朝廷的军队了。跟半年前相比。最大的变化是我们成为了朝廷的军队。现在叫威胜军右翼,威胜军是什么先不说,右翼是指其中的一翼。翼是朝廷发明的编制,翼下辖标,标下辖营。营的编制大家都晓得了,现在我们这里就有四个营,家里还有两个,周副司令他们没闲着,在咱们外出期间扩编了一个营,这样就有六个步营。正好是两个标的编制。但我们的骑兵、工兵、炮兵和辎重兵还不成样子。需要大力建设。至少每个特种兵种,都是营的编制。这次出征,大家也算开了眼界,认识到了炮兵和厉害。其实。除掉司徒科长。没人知道西洋强国的炮兵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一句话,大家在天津城外见识的,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们想一想,对面每里地摆上几十门大炮一起轰击是什么效果?你们是想不到的。所以,咱们回去后,要大力建设炮、骑、工、辎等兵种。在座的一些人,要调去建设特种兵,不要恋着步兵不放,要眼光长远些。我已经答应慈禧太后,用三年时间将威胜军右翼打造成一支强军。我有这个信心,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努力,将我们的部队建设好。”

    在座的人都很兴奋。久在军旅,最激动的就是扩编了,扩编就意味着实力的增强,就意味着升官发财。尽管蒙山军中,由于龙谦的率先垂范,发财的念头不那么明显,但设两个标,自然就有标统,龙司令当初就是以标统之职出征的,现在他当了翼长,标统谁来干?于是都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别忘了咱们蒙山军的规矩,人事公开,财务公开,思想公开,谁当什么官,虽然最后由我来确定,但一定会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可以考虑,可以琢磨,但不能耽误事。第二点,就是和朝廷的关系,注意,我们不能再骂朝廷了,自少不能公开骂。这就是政治。比如跟我一起回来的吴永知府,大家都认识了,朝廷已经任命他为兖州知府,是一州的文官之首,大家要尊重,要给面子。咱们以后的吃喝拉撒,不再靠吃大户了,而是要靠官府拨银子下来。所以,大家要记住,我们的身份转换了,成为真正的官军了。至少绝不能当着他的面骂朝廷,懂吗?这个弯子,必须转过来。我知道很多人对朝廷有看法,心里的疙瘩不是一下子能解开的,但是,你们不同于一般的士兵,要懂政治,要懂蒙山军的使命!我们就是要改变国家软弱的现状,将欺负我们的那些洋鬼子统统干掉,没有朝廷这杆大旗遮在前面,就凭我们这千把人,能做成什么事?最终就是抱犊崮的下场。

    “说到抱犊崮,前些日子他们打开了峄县,朝廷都知道了。我估计这是袁世凯搞的小把戏,让咱们替他出力。这件事必须办,而且,我担心抱犊崮的人马会打郑家庄的主意,所以咱们要利索些赶回去,找机会打下抱犊崮,消除隐患。不仅是抱犊崮,盘踞鲁山的那些杆子,全部给我一扫光。鲁南两府之地,除却咱们蒙山军,不准有别的武装!

    “在公开的场合,我们要自称威胜军右翼,或者威胜军,不要称蒙山军。但在我们心里头,要记着蒙山军这三个字,要懂得咱们跟其他官军是完全不一样的!有关制度规矩,要全面修订。包括军饷,抚恤等。这回回去,该找媳妇的,全给我找,大家的年龄不小了,成家立业嘛,不是小事情。”

    蓝心治笑道,“司令,俺们要喝你的喜酒了吧?咱们蒙山军,也该有主母啦。”

    “蓝心治说的对。今晚提前乐和乐和,”鲁山叫道,“司令,你不准俺们喝酒,这顿酒,你得请客。”他想起了自己心中女孩子,这次回去,是不是该上门提亲了?

    龙谦心头怅然,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吗?为了杜绝可能出现的赐婚闹剧,所以才答应了陈淑,好在慈禧只是随便问了一句,没有再提此事,但现在也容不得反悔了。这些弯弯心思,自然不能跟这些直肠子的部下说,于是笑道,“我可没钱。我的军饷都由后勤科管着呢。请客好说。今晚的酒,算在我的账上,老连你从我的军饷中扣就是。”

    “开玩笑嘛。”冯仑大声道,“司令不好女色,不贪钱财,大家都看在眼里。佩服的紧。什么扣司令的军饷?开玩笑!等司令娶了陈家姑娘,也算有家室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冯说的对。连树鹏你赶紧去买好酒好菜,今晚咱们开怀畅饮,不醉不算。”王明远笑道。

    “酒可以喝,中午已经喝了不少了。说到钱,我要狠狠地表扬跟我进北京执行任务的几个连队,三连,五连,六连,十一连及警卫连。他们跟我去做什么,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什么时候最考验人?就是面对功名利禄的时候。军人和普通的百姓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服从,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纪律!这几个连队的官兵,为全军做出了榜样!原来我想着,可能会有那么一半个败类,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打败仗,抵抗不住白银黄金的诱惑,告密啊,逃跑啊,但是,没有!大家基本是苦出身,都知道银子的重要,但是,更懂得这些钱是大伙儿的,是咱蒙山军全军的。没有留守老家的弟兄,没有在城外接应的弟兄,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成!这是什么一种胸怀气度,什么一种纪律?这就是咱们可以打败洋人,可以用刺刀将洋鬼子杀的落花流水而别的部队不行的真正原因!多么好的士兵啊,大家一定要珍惜他们,爱护他们,培养他们,这些士兵,才是咱们蒙山军的真正财富。

    “咱们现在有钱了,但不能乱花,阵亡的兄弟,要优厚抚恤,他们的家人,咱们要养起来。伤残的兄弟,要养他们一辈子。立功的官兵,要奖赏。除掉这些,咱们还要解决好弟兄们的衣食住行,武器装备,成家立业,这些都要用银子。但除了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我有个大计划,成熟了,会跟大家说清楚。弟兄们跟我拼杀疆场,大家的前途,龙谦要负责到底。咱们回山东,要好好做一番事业,那些钱,就是咱们的起步本钱。人人有份,等我回去,要让老宋拿个章程出来。你们放心便是。在座的都是咱蒙山军的骨干脊梁,要永远记住军规军纪,真正培养军官的荣誉感,自豪感。让根据地的漂亮姑娘们以嫁咱们蒙山军的军官为荣,让咱们的孩子们,以父亲是蒙山军的军官为荣。官军队伍里那些臭毛病,什么抽大烟呀,喝兵血呀,嫖女人呀,打骂士兵呀,咱们一条也不沾!永远保持现在事先士卒的传统,要求下面做到的,咱们带头做到。有这么一股子劲头,再加上先进的战术训练,精良的武器装备,咱们蒙山军会越打越打,越战越强,不仅占沂州兖州,还要占山东全省,走向全国乃至世界!大家跟着我龙谦,一起努力打出一片自己的天空,不枉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龙谦的动员,让军官们热血沸腾。他们已经不是当初落草为寇,过一日算一日的土匪,也不是只知道黄土里刨食,谋划着吃饱肚子的农民了。经过蒙山整军,经过根据地建设,特别是这半年血火经历,眼界开阔了,目光也长远了。他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想到自己的首领会在不到两年的时光,混到了管理两府的大官,没想到当初的一支响马,摇身一变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官军!所以,对于龙谦的动员和要求,没有抵触,没有反感,有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长话短说。蒙山军主力在娘子关红红火火过了一个年,自大年初二,全军开拔,晓行夜宿,每日行军距离平均在百里以上,经辽州、潞安、泽州、归德,绕了一个大圈子,在正月十三,部队自曹州向东,回到了久别的根据地。(未完待续。。)

第四节见面礼

    辛丑年的春节,“根据地”的百姓是在惶恐不安的气氛中度过的。惶恐来自在藤县碰了壁的抱犊崮响马北上了。据说有四五千人,声势浩大,目标正是郑家庄。

    普通百姓得到的消息总是有限的,作为“根据地”未经官府认可的最高行政首脑,陈超有资格获得最准确的军情。

    春节前,一度销声匿迹的抱犊崮人马突然袭击了峄县,里应外合打下了峄县县城。这个消息,最初并未引起周毅、封国柱等人的警惕,峄县至郑家庄,山势纵横,直线距离超百里。而且,自蒙山军占据郑家庄,双方相安无事,并无仇怨。现在抱犊崮人马南下峄县,头疼的应当是官军,而不是蒙山军留守部队。但随后有消息说,抱犊崮的人马在掳掠峄县后并未回山,而是北上了。这就给根据地带来了威胁。

    周毅立即集结了人马,命封国柱带一营(原留守营主力)前出赵家楼以南,警戒根据地。骑兵侦察员撒了出去,密切监视这股在鲁南“久负盛名”的响马动向。侦知响马西进藤县,周毅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后获得消息,响马在藤县城郊与曹锟的部队稍一接触,便退走了,紧接着,大股的土匪转道北上,直扑郑家庄而来。正月十一,周毅收到了抱犊崮响马送来的一封信,信上直截了当地提出蒙山军交出白银五万两,粮食一万担的要求。如不满足,将踏平郑家庄。信中警告周毅。俺们连峄县都打开了,凭你们几百支枪,不要妄想抵抗了。之所以先礼后兵,是看在绿林一脉。只要你们交出银子和粮食,俺们立即折返山寨,永不相扰。

    匪徒们显然清楚蒙山军的底细。

    周毅当然不会答应对方的勒索。

    “这是移祸江东之计!王八蛋!马建勋真是个王八蛋!”参谋长邓清华破口大骂。

    驻守藤县的马建勋所部有故意放抱犊崮响马北上的嫌疑。

    “他们有多少人?武器怎样?”参加军议的陈超问邓清华。

    “据说有几千人,我看,至少两千人是有的。”邓清华答道。

    “没说的,打就是了。”封国柱将烟袋里的烟灰磕在地上,“狗日的抱犊崮。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了!周副司令。我看这样,硬顶不是办法,将其放进来打。你应付前面,我去抄狗日的后路。后面枪一响。陶老三就稀松了。”

    据说。抱犊崮的大头领姓陶,外号叫快马陶三。

    “你要带多少人?”周毅问封国柱。这句话一说,显然认可了封国柱的打法。

    “一个连足够。”

    “你带两个连走。我顶在赵家楼一线。”周毅做了决定。

    “慢!如果放进来打。赵家楼浅了些,最好到陈家崖。”邓清华指着地图,“如果顶,最好在赵家楼以南,这条沟足以利用,以小部队节节抵抗,如果兵力够,绕到后面一关门,就是瓮中捉鳖的态势。可惜我们只有两个营,武器还不够。”

    当了二营代营长的盛光说,“陶三能打开峄县,不是笨蛋。这一路地形不利于他,他何苦走这一路?完全可以拐到东面,从秋村至白魏间突进来。另外,他也可以分兵,先占了西面的双鸡村。”

    “那你说该怎么办?”周毅反问盛光。

    “俺觉着,先不分兵,还是按司令战术课上讲的,弱敌对强敌,应当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盛光的话很有道理。的确,如果抱犊崮的人马众多,且了解蒙山军留守部队的底细,何必死心眼直走一路?

    宋晋国说,“周副司令,俺觉着,抱犊崮肯定知道咱主力不在,欺负咱人少。不如先派人去联系抱犊崮。咱蒙山军不同于曹锟,大家都出身绿林道,如果念及绿林一脉,就此收手,我们可以给他一批银子和粮食,但不照他的数量给。龙司令几次打败官军进剿,瓶儿罐儿也有个耳朵,不信他们没听说过!他就不怕司令回来找他算账吗?”

    “这个办法不错。先礼后兵嘛。”陈超插了一句。

    “绝不能开这个口子!咱们名义上已经是官军了,这叫什么?资敌?让曹锟或者李纯抓住把柄,非找咱们麻烦不可!不行!”周毅拒绝了宋晋国的建议,“盛光的意见有道理。我们先不分兵,盯住狗日的,他们如果分兵,咱就集中兵力打他一路!如果不分兵,直接攻过来,咱就按老封的意见打。老宋,陈庄主,你俩做好撤退的准备,银子带走,粮食藏起来。就这么办,立即行动吧。”

    “既然是官军,咱何不求援于他?”陈超不甘心。

    “曹锟会出兵援救咱们?别做梦了!我看,不如将郑家庄让给响马,司令不是讲过吗?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邓清华建议道,“等主力返回,就没他好果子吃了。”

    他显然不愿意硬打。

    “抱犊崮凶名在外,咱们可以走,乡亲们怎么办?任其祸害吗?不行。必须打。”封国柱说,“别高看他们,没啥了不起。”

    于是,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如同一年前应对官军三路围攻,蒙山军的家属,医院,全部准备转移。

    得到消息的陈淑从医护所回到家里,帮助婶娘弟妹收拾细软,陈家是必须走的,包括陈三的家眷,都得走,不敢留下冒险。尤氏急得跳脚,埋怨陈超连家也不顾了,陈淑解释,叔父事情多,哪里能顾得上家里?没用的就不带了,或许响马根本就打不进过来。

    这都是什么世道?尤氏惶恐不安,一面收拾一面抹泪。第一次是几年前,抱犊崮的人马就在陈家崖北面狂攻郑家庄。杀得尸横遍野。幸亏郑经的庄丁队得力,守住了庄子。第二次就是蒙山军偷袭郑家庄了,陈家崖被迫屈服。然后就是躲避官军进剿,跑到山上躲藏。现在又一次面临灾祸,“老天爷呀,什么时候才能过个安生日子?”

    “等龙司令回来就好了,最后一次了。”陈淑帮陈三家的收拾了几个包袱,带上干粮,自己套了车,让婶娘。陈三妻子女儿以及陈娴坐了。小志及陈三的儿子跟在车后面,赶着大车出了陈家崖北门,迎面碰到整队跑步而来的部队,只好勒住牲口。看着队伍跑过木桥。进了陈家崖。陈淑看着队伍。“是封营长的兵嘛,难道抱犊崮的人已经打来了?”她看到了骑在马上催促士兵快走的封国柱,喊了两声。但封国柱竟未听见。

    等队伍走远,陈淑赶着马车过了木桥,进了郑家庄的寨门,街上乱哄哄的都是准备逃难的人,呼儿唤女,一片嘈杂。

    张红草及警卫排两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立在大车前的陈淑,“哎呀你真行,自己赶车过来的?宋科长派俺们去陈家崖找你们,这些干粮你拿上,还有这个,”张红草将两件棉袄扔上大车,“先在这里等一等,待会儿跟医护所的车一起走。”说着张红草又跑回了郑家大院,那两个脸上淌着汗的士兵跟着也进去了。

    “小志你等在这里,别乱动。”陈淑觉得自己身为蒙山军士兵,只顾着自己家人有些自私了,于是将马鞭子交给堂弟。自己跟着张红草进了郑家大院。

    “姐,你去哪里?俺可不会干这个。”十五岁的陈志个头快赶上陈淑了,但性格腼腆,跟风风火火的陈淑完全不同。

    两匹马从郑家庄南门冲进来,街上的人让开了一个胡同,背着步枪的骑手在郑家大院门口勒住战马,跳下了马背,跑进了院子,“周司令,周司令,”侦察兵一面朝司令部会议室飞跑,一面大喊,“主力回来了,司令回来了。”

    听到喊声的陈淑从医护所里冲出来,“喂,喂,你给我站住,刚才你说什么?”

    “司令带主力回来了﹍﹍”骑兵侦察员认识陈淑,急急丢下一句话,冲进了隔壁的院子。

    陈淑的眼泪一下子冲出来,“他回来啦,他回来啦!”虽然流出泪,但巨大的欢喜瞬间充斥满胸膛,几乎要炸开来,她飞步跑出院子,“婶娘,婶娘,不用躲啦,龙司令回来啦!”扶着油漆剥落的大门门框,陈淑朝尤氏大喊。

    街上立即乱了,“什么,龙司令回来了?他们在哪儿?”

    陈超从会议室出来时,激动的人群在陈大牛带领下已涌进了院子,程大牛大着嗓门道,“陈庄主,听说咱队伍回来啦?他们在哪儿?他们在哪儿?”

    “老程,沉住气。司令带主力已经回来了,周司令决定不躲了,陈家崖的人都进郑家庄,你立即将青壮年都集中起来,配合警卫排守住寨墙,以防万一。天气冷,让老幼及女眷都进各家。这件事你负责。”

    “哎,这可太好了。”程大牛转身道,“都听见了吧,都出去,都出去,跟我来,哎,可算回来啦,真是太好了。”

    陈淑将家人都接进了郑家大院,进王月蝉的屋子歇息。龙谦带主力及时回来的消息立即稳定了人心,因抱犊崮的人马突然出现在赵家楼外面,封国柱已经带人顶了上去,周毅与邓清华商议,一面派骑兵联系尚在双鸡村西的主力,将自己的打算告诉龙谦,一面派人告诉已经出发的封国柱一营。因为主力的及时折返,邓清华诱敌深入的计划成为可能。周毅决定放弃赵家楼,让陶三的人马进来,留守部队在陈家崖挡住他们,然后主力抄其后路,力争打出歼灭战。

    稳下神来的陈淑来到隔壁郑婵的屋子,逗弄着周毅的女儿,二个月的小毛毛,郑婵已经得知了消息,将匆匆收拾的包袱又扔回了炕上,俩人随意聊着,直到枪声响起来,陈淑冲到门口,没错,就在南面,很遥远。

    “远着呢。这下好了,司令回来,他们决讨不了好。可怜的毛毛,这下子不用出去受罪了。”陈淑笨手笨脚地抱起了毛毛。

    “哎,不能这样抱。”郑婵笑着接过了哭起来的女儿,“看你,也该学学了。司令回来,该吃你们的喜酒了吧?”

    陈淑立即红了脸,“说啥呢……”

    “嘿,他爹早就准备给你们张罗喜事了。”郑婵抱着女儿轻轻摇着,目光被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所吸引,“你说,他们打不过来吧?”

    “放心吧。咱大队人马回来啦。等他们一出现,土匪只剩了逃命的份了。”

    天黑的时候,枪声已经很近了,放佛就在跟前。回到医护所的陈淑开始接送下来的伤号,听轻伤号说,大股的土匪开始攻击陈家崖,封营长带老一营顶在陈家崖,已经打退土匪的两次攻击了。

    晚饭根本吃不下去,不断有骑兵通讯兵进进出出,隔壁的司令部灯火通明,站在医护所门前,可以听见那边的嘶喊。陈淑很想过去问一问,主力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还这么紧张呢?但她不敢去,怕打扰蒙山军的指挥官们。

    陈家崖方向的枪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已经分不出点来了,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在孙娟的指挥下,陈淑全身心地投入了救治工作中。人一忙起来,害怕,担心就减弱了。

    也不知道是啥时辰了,隔壁院子里传来欢呼声,陈淑跑过去,迎面看见满面笑容的叔父,“淑儿,打赢了,响马退了,退了!”

    “咱大队呢?”陈淑很想问龙谦的下落,但不好意思问出口。

    “龙司令带大队插入土匪后方,土匪发现被包围了,还不跑?”陈超笑着说。

    天亮后,大股的俘虏被押进了郑家庄的寨门,这些穿的五花八门的土匪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两边是端着枪的蒙山军士兵,不时呵斥着俘虏们。

    陈淑与孙娟站在郑家大门的台阶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俘虏被押至郑家祠堂门前的空地。孙娟拉着陈淑的手走过去,看土匪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像一个个黑乎乎的窝头。空地上很快就挤不下了,蒙山军士兵开始将俘虏往村北带。

    “叶营长,叶营长,你回来啦。”

    听见喊声,陈淑跑过去,看见骑在一匹大白马上的叶延冰,领口敞着,满脸泥污,掩盖了英俊的面容。叶延冰一眼看见了陈淑,“啊,这不是陈姑娘吗?你好啊?司令给乡亲们带的这份见面礼怎么样?”

    “司令呢?他在哪儿?”陈淑顾不上矜持了。

    “哎,不要急嘛。司令带人追下去了,要一鼓作气打下抱犊崮,彻底解决这伙响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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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事与愿违

    快马陶三一连将两个追兵打下战马,但对手仍死死地咬住他不放。在一个岔路口,陶三再次分兵,让大队朝沂州方向跑,自己带了四个铁杆护卫拐上了另一条山道。

    胯下的马儿浑身淌汗,实在是支持不住剧烈的奔跑了,努力跨上一个陡坡时,力尽的马匹失了前蹄,陶三敏捷地跳下战马,拽住缰绳往起拉马儿,马儿发出悲鸣,勉强站起来,被他拽着爬上陡坡,钻进一片树林中。

    “得歇歇了,马儿撑不住啦。”陶三丢开马缰绳,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气。

    “当家的,干脆扔掉马不行吧﹍﹍不喂精料,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来。”一个护卫说道。

    战马的耐力比不上训练有素的人类,剧烈地奔跑数十里后就废了。

    陶三没有理他,眯着眼从树梢去望日头,他妈的,死死地追了近三个时辰了,这帮子蒙山贼就不知道疲倦吗?

    那些无马骑的步卒估计全被人家兜进了网里了,大败亏输呀。听了官府一句话,让他将山寨的本钱都蚀光了。

    缺粮的山寨是必须行动的,小两千号人不能憋在山上饿死。但自那个袁老鳖的军队进驻沂州兖州,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出山稍远一些,定会受到官军的打击。如今的官军可不是原先一冲就散的绿营兵了,一水儿的洋枪洋炮,一排子枪打过来,弟兄们就能倒下一片。自己虽然意识到世道变了,大刀长矛再也不能统治战场了。陆续收罗购买了几百支各色枪械,连老式的前装枪都不放过,但比起有武器来源的官军,真的不是对手了。

    腊月里终于联系上老朋友郑诚,说可以去郑家庄干一票。连续打败袁老鳖的蒙山贼已经被招安,那个篡了蒙山寨大权的姓龙的小子带着大队上了北京,打洋人去了。老窝只剩了不足三百号人马,都是老弱病残。但却肥的很,光是朝廷给的开拔费就足有十几万,全都留在了老窝。而且。那边收成好。有他最需要的粮食。郑诚说,山寨人马打郑家庄,官军绝对不会拦阻。

    这个他相信。蒙山贼就算被招安,以前结下的梁子也不是一下子能解开的。坐下去也是等死。不干是不行的。听了师爷钱文柳的建议。没有直接扑向郑家庄。而是绕了个圈子去打峄县。峄县有自己的眼线,有钱师爷的仇家,老钱的小九九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要报仇嘛。绿林道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有仇不报非好汉,至于官府,陶三根本就没想着与官府合作。郑诚借刀杀人的诡计岂能看不清楚?陶三也不相信郑家庄有多大的油水,既然官军保证不拦阻,不利用一下简直是没天理。于是精锐尽出,不是直扑郑家庄,而是转道向南,一举打开了峄县。这样肯定得罪死了郑大公子,哈哈,得罪就得罪了,他能怎么样?陶三已经决定放弃被官军围困成死地的抱犊崮了,既然打不过袁老鳖的队伍,那就只能走了,难道困在山寨坐等人心散了?狠狠地捞一票,离开山东,到苏北那边逍遥去。

    在峄县美美地吃喝玩乐了几天,陶三决定去滕县碰碰运气。峄县实在太穷了,满打满算才搜刮到七万多两银子,距离陶三的目标差远了。但滕县的守军厉害,不是缺员缺枪的巡防营,而是袁老鳖的精锐。一照面,就从密集的排枪中听出了不同,接着便是机关枪的声音。陶三及时收回了喽喽,决定撤走了。没想到官军凶得很,竟然断了南去的道路,这就等于是逼着他北上征郑家庄找蒙山贼的晦气了。既然到了门前,那就不能白来,贼不空手嘛。黑吃黑的事情很多,绿林道并不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何况狗日的们都降了官府呢?

    接下来的过程更让陶三爷不堪回首。在赵家楼遇到轻微的抵抗,一路追着败退的蒙山贼到了陈家崖,却遭到了埋伏好的大队人马的伏击,足足有四五百支洋枪集火射击,一下子便将他打懵了。领头的坐三把交椅的王雄发阵亡后,陶三发了狠,下令屠庄为王三当家的报仇。他分开兵力,三面攻打陈家崖这个小村子,将他的王牌爆破队都派上去了,这些都是他招来的干过掏矿的工人,用炸药炸开了寨墙,总算杀进了庄子,没等陶三高兴一会儿,攻进去的人马又被人家用刺刀赶了出来,距他的护卫头子乔独眼讲,蒙山贼凶悍异常,喽喽们死伤惨重,建议别打了,撤吧。

    是打是走,陶三的决定还没做出来,后路乱了,报告说足有上千人马出现在自己的后面,从峄县抢来的财货银两几乎全部损失,押后的两个队被打散,官军正朝这边杀来,其中还有不少的骑兵。陶三立即懵了,破口大骂官军不仗义,专门设了个圈套让他钻。等老子找到郑诚那个王八蛋,老子非活剐了他不可!陶三认定陈家崖里也有兖州官军了,北上不行,南下更不行,西去是滕县,只能往东,于是率领已经乱了军心的队伍往东跑,始终无法摆脱追兵,本来想从沂州那边折回山寨,先喘口气再做打算,但身后的官军太凶悍了,竟然跑到了他们的前面等着他们,几次遇伏,队伍就彻底散了。四下逃窜,从天黑跑到天亮,从凌晨跑到太阳过午,现在,身边就剩了这么几个人了。

    想到这里,陶三放声大哭,多少年的经营,败起来就是一会儿的事。乔独眼拉起大当家的,大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走吧,钻林子爬山,再不能顺道儿走了,俺瞧着,狗日的官军将每条道都封了。

    于是丢弃了马匹,五个人向南攀山越岭逃亡去了。

    严树林是蒙山军在太原招募的新兵,阳曲人。现在,他正气喘吁吁跟着副班长兼小组长程建国奔跑在崎岖的山路上,九连基本上乱了,班长们找不到排长,排长找不到连长,只是拼命地朝东南方向跑,一定要截住溃退的土匪。

    不仅九连如此,负责迂回截击的三营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了。

    “快些,你没吃饭还是咋的?跟个小脚女人一样!”副班长程建国回身拽着严树林狂奔。

    除了枪支弹药,严树林身上的其他东西全部抛弃了。呼呼喘着气。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跟着副班长奔跑。

    别说,论行军和奔跑,他们这些新兵真的不是老兵们的对手。几十经过了四个来月的苦练,关键时刻。还是不行。

    图了队伍上给的安家费。便穿上了蒙山军的军装。在娘子关受了三个多月的军训。被编入了三营九连九班当了兵。按蒙山军的规矩,每三个人要组成一个战斗小组,组长叫程建国。比严树林还小一岁呢,但人家可不含糊,已经有一年的军龄,在天津还与洋鬼子拼过刺刀。这些经历足以震慑严树林这个新兵。在娘子关下练兵期间,没少吃程建国的苦头。

    “副班长,真的跑不动了,跑不动了。让偶歇一歇,歇一歇﹍﹍”

    “歇个屁!连长不是说了吗?千万不能让他们逃回山上去!快跑,不然老子毙了你。”

    但程建国这个组还是落后了,不仅同班的战友看不到了,连同连的也找不到了,相跟的还有一个组的兵,一问才知道是七连的。

    “那边好像有动静﹍﹍”严树林指着树林说。

    “不是看花眼?”程建国端起枪,大喊道,“给老子滚出来,老子看到你了。”

    严树林身边的战友哎呀一声,紧跟着传来枪响。

    “趴下,”程建国大喊一声,顺过枪,第一发子弹已经射出去了。

    严树林按照训练学的东西,迅速卧倒,刚才发出叫声的那个七连的士兵已经爬伏在地了,严树林推了一下,没有反应。他顾不上管这个不知死活的战友,跟着朝树林里打了一枪,那边也传来惨叫声。

    “啪啪”的枪声响成一片,双方对射起来。

    战斗一开始,七连的那个组长便移动到树林的另一边去堵截,这种小分队的战术配合是蒙山军超越同俦最明显的地方,一个手势就能完成一次完美的配合。严树林在程建国的带领下,与另外一个组员用三支步枪封锁住了树林的这一面。

    “他们人不多,稳住,咱们的人听到枪声就会增援过来。他们害怕,咱们不害怕。”程建国匍匐着过来,对严树林说,“你俩守在这里,我到另一面看看。”

    果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严树林扭头一看,见七八个战友朝这边跑过来,他支起身子大喊,“这边,这边,偶们将他们堵在树林里了﹍﹍”头皮一凉,一颗子弹射飞了他的棉帽,将严树林吓的紧贴地面,不敢乱动了。

    “缴枪不杀,赶快投降吧,你们跑不了啦。”严树林的同伴一面射击,一面大喊。

    看见蒙山军的援兵上来,钻进树林的几个土匪决定突出去,一露头,两个跑在前面的家伙就被射倒了,后面的大叫,“别开枪,别开枪,俺们降了。”

    下午三点钟左右,大名鼎鼎的抱犊崮大头领陶三被蒙山军的几个普通士兵生擒,“俺就是陶三,俺要见你们龙当家。”

    “去你的,给我老实点。俺们司令才不会见你。”程建国用枪托捣了跪在地上的陶三一下子,“起来,走!”转脸对严树林说,“去,告诉连长,俺们抓住陶三啦。哈哈!”

    驻守藤县的马建勋有些心神不宁。陶老三的人马遭到彻底的失败已经是无疑的了。他有些担心得罪了新任兖州沂州镇守使,那位过去的老对手,如今朝廷的大红人龙谦龙大人了。前日下午,他的兵与从曹州过来的龙谦大队还闹了点不愉快,直到龙谦与兖州新任吴知府赶来,出示了盖着兵部鲜红大印的文书,马建勋才确认这股人马真是龙谦的大队,真的从山西回来了。

    有关龙谦的任命。他已经接到了曹锟大人的通知。兖州的部队将要撤出,一部分回到曹州,一部分到曲阜驻扎。他的营是要回曹州的,按曹锟大人的指示,等蒙山军,不,如今叫威胜军了,等他们回到鲁南,就向他们移交防务。

    马建勋还是第一次见到龙谦,这个交手两年。打了好几次大仗的对手。逛了趟京畿,竟然与曹锟大人平起平坐了。人家这命,真不是一般的好。如今人家的官职已经在自己之上,马建勋只能老老实实地解释了阻挡蒙山军的理由。抱犊崮的响马下山了嘛。还跟自己的人马干了一仗。不得不小心在意一些。好在龙谦并未在意,说了几句很得体的话,让他守牢滕县。务必不使土匪一人一马越过滕县,然后便带部队向东去了。

    然后,就传来陶老三被打败的消息。得,这份大功又落入人家怀里了。从李纯进驻沂州,就策划剿灭为祸鲁南数十年的抱犊崮匪帮,之前的主要目标是蒙山贼,顾不上理会抱犊崮,后来在龙谦手上吃了大亏,更顾不上去管抱犊崮了。只是采取围困的法子,将响马堵在山上。因畏惧抱犊崮险峻的地势,以及对蒙山军作战的教训,李纯及曹锟均不愿意强攻抱犊崮,采取了围困的战略。蒙山军主力北上,李纯动了借刀杀人的念头,也不知用什么办法,打动了快马陶三,终于将这伙为害鲁南数十年的土匪诱下山寨,原指望他们北进郑家庄,与蒙山军留守部队火拼一场,然后借着追缴陶三,一举占领郑家庄。谁料道陶三竟然虚晃一枪,反而向南里应外合打下了峄县!惊动了朝廷,连袁世凯都受到了斥责。在袁世凯的严令下,沂州兵和兖州兵紧急出动,封堵了陶三南下的道路。于是陶三打起了滕县的主意,真是一帮狡诈狠毒的土匪啊,幸亏自己坐镇滕县,将土匪赶走。果然,陶三见机快,不是南下和东进,而是北上郑家庄。这个结果令他高兴。可就在这个当口,已经被封为两州镇守使的龙谦竟然带兵回来了,真是天意啊。

    如果陶老三落到龙谦手里,会不会让龙谦判断出借刀杀人的计谋呢?马建勋摸着下巴思索着,自己倒不怕龙谦报复,因为龙谦还管不到自己。但官场的事情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呢?朝廷将鲁南交给龙谦的主意已定,连兖州知府都是跟龙谦一起过来的,只有沂州留给了唐绍仪,算是袁大人的心腹。威胜军,这支新组建的新军可不属于袁世凯管辖,尽管袁世凯是山东的最高首脑。朝廷借威胜军制衡武卫新军的意图昭然若揭,据曹仲珊讲,袁大人极为后悔参加东南互保,更不应该招降蒙山军。借洋人之手消灭这支搞得武卫右军灰头土脸的部队不仅没实现,还让蒙山军在京畿打出风头,立下了护驾的不世之功,一举获得朝廷的青睐,干脆,将他们派回了山东。虽未给山东的膏腴之地,但鲁南自此不复武卫右军所有。这次更是背运,两年没有解决抱犊崮,龙谦一回来,就是一个大胜仗!

    难道真如曹三爷所说,龙谦是袁大人命中的克星?

    黄昏时分,蒙山军参谋长宁时俊来到滕县,说明身份后顺利进了城,对马建勋说,陶三已经抓获,蒙山军一部准备乘胜收复抱犊崮,犁庭扫穴,彻底捣毁这个匪巢。这次大获全胜,多亏了滕县驻军挡住了土匪,将其逼回来。所以,请马营官将立功官佐名单整理出来,龙镇守使将上报朝廷,申请嘉奖。

    马建勋没想到龙谦玩出这手,不得不承认做的很漂亮。抱犊崮响马连朝廷都惊动了,蒙山军回师第一仗即行剿灭,捷报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不仅自己有好处,连曹锟都有好处。所以马建勋表示了感谢,说我们出力甚少,不敢居功。宁时俊笑着说,龙司令讲了,马营官是老朋友啦,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成了同僚,以后还有互相帮扶,共同将鲁南建设好。龙司令亲自带兵剿灭其巢穴,他的司令部暂时还设在郑家庄,待马营官拟好有功官佐的名单,派人送至郑家庄便是。(未完待续。。)

第六节峄县

    陶三大队被歼灭,留守山寨的都是老弱,都是被陶三抛弃的人,快枪子弹、金银财货都被陶三带走,成为了蒙山军的战利品。龙谦指挥二、三、四营尾随陶三残部攻上山寨,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交火,便占领了这座令鲁南百姓谈之色变的匪巢。

    有点打空了的感觉。龙谦没想到陶三事实上已将抱犊崮放弃了。

    将留守山寨的百十号人及逃上山寨的大几十号人带下山寨,冯仑建议一把火烧掉匪巢。龙谦制止了,毕竟土匪在此经营多年,房屋众多,便是做个训练基地也是不错的,烧掉太可惜了。

    “老冯,咱们已从破坏者变成了建设者,这个弯子要尽快转过来。你和大寿押俘虏折返郑家庄,二营跟我去趟峄县吧。”

    “不先回郑家庄?大伙儿还等着呢。”冯仑不太理解龙谦的心思。

    “没事,不就是庆功吗?晚几天也无所谓。峄县在兖州境内,属于咱们管辖,这回被陶三的人马祸害了一气,不看看不放心。派人叫上吴永,一起跟我去峄县走一遭。”

    峄县毗邻枣庄,而枣庄煤矿一直是龙谦所惦记的。究竟现在是什么规模,龙谦很想实地看一看。

    龙谦挥军痛击陶三所部,吴永便留在了滕县。滕县县令自然尽力巴结着新来的顶头上司,闻说吴府尊是两宫西狩的护驾功臣,简在圣母皇太后心里的人物,更是敬畏。加上驻军首长马建勋的恭维。很让吴永过了一把官瘾。

    龙谦派人来通知吴永去峄县,他才意识到峄县是自己的辖县,正该去抚慰的。

    虽然陶三所部只在峄县待了四天,但祸害的不浅。峄县县令上吊身亡,城中来不及逃走的富户被洗劫一空,全城死在土匪手里的(包括自杀)近百人,凄惨异常。

    “永川兄,你这个知府大人该出面了,马上指定代理县官,贴出告示晓谕全城。告知百姓陶三匪帮已被剿灭。让商户们尽快恢复营业。另外,登记被害人口,按户给与赈济吧。”骑在马上,沿着城中的石板路走了一遍。龙谦对吴永说。

    “镇守使指点的是。可是。愚兄夹袋里没有人啊。”吴永早就想着从老家找几个人来。但他现在肯定是光杆司令。想到县令的人选,“哎呀,咱俩是不是先去趟济南?”

    县令的任命不是知府说了算的。建议权也很轻。吴永这个新任知府,正该先到济南的巡抚衙门报道才是。不仅是他,就是龙谦,难道不该向巡抚袁大人报道吗?

    “这个不急,”龙谦淡淡地说,“吃着朝廷俸禄,自然应忠于王事。孟子说过,民为重,君为轻。连皇上都让位于百姓,何况是一个巡抚?咱们安顿灾民,正是为袁大人分忧,他何曾会怪罪于你我?至于人选,我看可以召集峄县士绅,让他们自行推荐一个有威望的出来先期维持。等朝廷的任命下来就走上正轨了。不过,永川兄,我倒是更希望你屈尊先整顿下峄县,再去当你的知府。”

    “这样做,会不会不合朝廷规矩?”吴永当了若干年的县令,县里的那一套运作程序是熟悉的,但龙谦的做法,总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

    “永川兄,朝廷很快就要颁布推行新政的旨意了。若是老兄想着令名达于圣听,最好先摸摸治下的情况,坐在府衙虽然舒坦,但做出成绩就难了。”

    “龙将军高见。”吴永很是佩服龙谦这句话,“不过,瞧这样子,银库早就被洗劫干净了,赈济的银子从何而来?”

    “这个不用愁。我先从军费里抽出三千两支援你。算是借给你的。好朋友清算账,将来兄弟的军费,还要靠老兄的税收呢。”

    “啊呀,我的镇守使大人,鲁南贫瘠,可养不起你的军队呀。威胜军是朝廷所重视的新军,军费自然要靠户部拨款啊。”

    “永川兄!你怎的如此没出息?难道为君分忧只是挂在嘴上的吗?而且,你知道兖州一年收多少税?我的军费又是多少?存了你这个心思,我敢断定你的差事干不好。你信不信?”龙谦目光炯炯地望着吴永,一脸的严肃。

    “镇守使大才,吴永深知之。不过﹍﹍”吴永知道,慈禧是极为宠信龙谦的,陛辞之时,几乎都是叮嘱龙谦。就是老主公李鸿章,对龙谦的评价也很高。兖州沂州归谁管,吴永心里是有准备的,但又有些担心,这位手绾军权的年轻宠臣如果大肆干涉民政,自己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不过什么?前任兖州知府收多少税,你未必也收多少税。是不是?若是萧规曹随,朝廷还搞什么新政?别人都说鲁南贫瘠,对上峰,咱们不妨也叫叫苦,但在我眼里,鲁南遍地是宝。只要咱们励精图治,何愁养几千兵?”

    吴永哑然。

    由龙谦起草、吴永手书的告示很快贴了出去。官军进城,百姓自然知晓,陶三被生擒,抱犊崮匪帮灰飞烟灭,新任知府亲临抚慰并登记困苦加以赈济的消息,立即传遍全城。龙谦和吴永在县衙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县丞及衙役尚未全部到位,呼啦啦涌来一大帮百姓,嚷着要求见知府大人。

    “得,该你接见治下百姓了。”龙谦笑道。

    “他们有何事?”

    “总要见了才知道。”龙谦吩咐王明远将人放进来。

    呼啦啦进来一群人,看上去衣衫还算光鲜。估计是峄县的士绅, “明府大人要为草民做主啊。”领头者带头跪倒,后面的人们都跪下了,连连叩头。

    “诸位请起,”龙谦示意士兵扶起众人。“各位有何冤屈?这位便是咱兖州新任吴知府吴大人。吴府尊昨日才到滕县,闻听峄县遭难,心忧百姓,第一时间便赶来看望大家。你们选个代表,有什么话,便跟府尊大人讲吧。”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姓张,叫张川,是峄县商会的会长,站在那里。张川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身穿臃肿的棉军衣一身污秽的龙谦是何身份,竟然没有留辫子,而且,在府尊面前态度如此随意。

    “咳咳。”吴永咳嗽两声。“诸位乡邻。这位是朝廷新任命的兖州、沂州镇守使龙谦龙大人。剿灭抱犊崮土匪,正是龙将军亲自指挥﹍﹍”

    士绅们稍一迟疑,张川带头又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草民有眼无珠,不识威震京畿的龙将军虎威。草民代全城百姓叩谢将军,将军为俺们报了大仇啊。呜呜﹍﹍”一半的人竟然嚎啕起来。

    “好了。龙某向你们保证。以后再不会有土匪滋扰了。各位请起吧。起来说话。”龙谦也吃了一惊,在咨询如此闭塞的现在,自己打败联军的名声竟然传到了峄县?

    用了足足一个时辰,龙谦和吴永才将一帮士绅打发走了。关于峄县民众要求将陶三交给他们处死的要求,龙谦也不能决定。抱犊崮已经在朝廷挂了号,陶三至少要交给济南的。那个张川是峄县县丞张江的堂弟,张江身为峄县二把手,临难逃跑,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张川情愿捐出万两白银,也有为其堂兄开脱之意。不过,龙谦没等吴永表态,下令暂罢张江之职,理由就是守土有责,县令尚且以身殉职,县丞倒临难苟免,说不过去。张川孝敬的一万两银子,自然是笑纳了,正好充作峄县恢复的经费。万两白银是一笔巨款了,这个年代,一两银子足足可以买来三十斤猪肉。一个小县的商户,可以轻易捐出万两白银,给了龙谦巨大的信心。或许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的赤贫,而是严重的贫富不均罢了。如果将富户手里的存银盘活,地方经济就活了。

    为了表彰张川的义举,龙谦与吴永商量后,由吴永宣布,组织一个善后委员会,由张川等峄县士绅头面人物出面,抚恤被害家庭,恢复正常秩序。

    “明远,你带二营暂住峄县。”龙谦对王明远说,“家在根据地的官兵,思乡心切,由我带回去探探亲。等忙过这一段,你也该回家看看了。部队将来分驻诸处,我还要细细思量。你的任务,一是确保峄县一带的治安,二是物色人才。对于峄县的县治,你不要轻易发表意见,但要参与善后委员会的工作,这样才能发现藏于民间的人才。三是多方了解峄县一带的物产。以后你们这些营长们,要学习接触经济,当多面手,不做单打一。”

    “司令,这要多长时间?另外,招不招兵?”王明远问。

    龙谦知道王明远担心什么,“二营驻扎峄县的时间不好说,至少一个月。招兵是可以的,但员额要控制,最多五十人。我计划尽量转化抱犊崮的俘虏,他们毕竟比一般的农民更适合军事。部队如何编组,我还没有想好。编两个标是肯定的,骑兵,工兵,炮兵及辎重兵,至少各编一个营。司令部建设,也要正规化。这些日子,你可以帮我考虑下,特别是工兵,辎重等兵种的人选,谁更合适些?我知道你们几个都盯着标统一职,是不是?”

    王明远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挠着头发。

    “明远啊,你,国柱,鲁山,江云,老宋等几人,是最早跟着我的,我岂心里没数?但治军之道,唯在用人公道,资历和战功,是主要的因素。如果只讲感情,队伍很难扩大。当初咱们在蒙山经营老八队,也就百十号人,你能想到今天?既然我们能用两年时间开创这番基业,焉知不能将部队再扩大几倍几十倍?与其盯着升官,不如将本领练好,为部队扩大做个准备。水涨才能船高嘛,是不是这个理?”

    “司令,你放心,俺跟定你了。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绝不会给你丢脸。”王明远打了个立正,郑重无比地表态。

    “哈哈,就咱俩,搞什么嘛。明远啊,你们几个各有长处。你为人厚道,办事稳当可靠。国柱坚毅,鲁山灵动,时俊思虑周全。也各有短处,讲你的长处,其实就是批评你的不足。我这两年,应当说是用人之长,避人之短。周毅,延冰、冯仑,大寿,敏忠诸人,虽不是八队出身,但自蒙山建军,多立大功。我们绝不能存了门户之见。明远,我送你一句话:心有多大,事业有多大。看得远,才能走的远啊。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有道理?”

    王明远沉思着。其他人也就罢了,龙谦竟然提起了曹敏忠。当初五队的小队长,现在的军法科长,因为军纪的深入人心,越来越不显山露水了,没想到龙谦还记着他。

    龙谦知道,就现在这支小队伍,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大致分了三股势力,一股是老八队出身,鲁山、王明远为代表,同是老八队小队长的封国柱,稍微远了些。另一股却是六队为主,冯仑、叶延冰为代表,但叶延冰却正好与封国柱相反,与鲁山、王明远的私交极好。最后一股,就是石大寿、张玉林了,即现在的四营,骨干都是出身曹锟所部。周毅本来与龙谦平级,但他被龙谦任命为副司令后,反而失去了基础。当初跟周毅回山的部下(以三队为主),已彻底融入蒙山军,失去了独立的色彩。宁时俊虽出身八队,但因未当过连长,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完全成为龙谦管理全军的助手。至于曹敏忠等人,算是杂牌。

    龙谦最信任的,其实是鲁山和王明远两人。这也是当初谋划抢劫钱庄和王府之时,龙谦选择了王明远的二营的缘故。但至少在明面上,龙谦一直采取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大家提不出什么意见来。这次扩军,或许会暴露一些问题﹍﹍

    “司令,标统一职至为重要,司令一定要选好人。”沉默了半晌,王明远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当然,我不是傻子。周毅和国柱留守根据地,让我很满意﹍﹍”龙谦知道,王明远还是放不下门户之见,并没有真正听懂刚才的一番话啊。这需要慢慢来,急不得﹍﹍

    龙谦这样说,王明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明天我就返回郑家庄。关于如何接管两州,如何驻军,招兵,训练,这些事情你先想一想。等开会商议,我会派人通知你参加的。”(未完待续。。)

第七节繁杂的头绪一

    吴永早已急着想去济南了。但郑家庄是龙谦的老窝,碍着面子,吴知府还是跟着龙谦在几十名骑兵的护送下,跑了百十里山路,来到了蒙山军——如今的威胜军右翼的司令部。

    自认跟龙谦相识已久,经历了一同护卫两宫西行,一同赴京协助李鸿章交涉善后,应该说是很了解了。但吴永发现,龙谦身上的谜团更深了。

    尽管知道龙谦出身响马,郑家庄这个山村是龙谦做响马时盘踞的庄子,吴永还是没想到,村民们对于龙谦归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越来越多的村民们涌上街道,呼喊着龙司令,像是父母迎接久别归来的游子,又像是女儿盼回了慈父一般。这种场合,吴永不仅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过。

    而龙谦从进入赵家楼,那里早已等候了蒙山军的高级军官们,自周毅以下,宋晋国,封国柱,邓清华,盛光等留守部队主要军官,以及跟随龙谦远征的鲁山、冯仑、叶延冰、石大寿等,早已等候在那里。除了生病休息的宁时俊,几乎全部出来迎接了。

    “镇守老家,使我无后顾之忧,都是周兄你的功劳啊。”龙谦紧紧握住周毅的手。

    “国柱兄弟,这一仗打下来,鲁南的响马听到你的名字就望风而逃喽,这给咱们接下来的剿匪带来很大的麻烦啊。哈哈。”龙谦使劲拍着封国柱的后背。

    “老宋瘦了啊,怎么搞的?钱不够花吗?还是周副司令和国柱给你出了大难题?”龙谦使劲摇着宋晋国的手。

    又是让吴永不解的场面。他跟随李鸿章时。不是没有到过军营。绝对没有龙谦军中上下级之间融洽无间的程度。

    与这些战友们拥抱问候后,龙谦将吴永介绍给留守郑家庄的周毅等人。然后龙谦不再骑马,步行穿过村子,与认识的村民们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其情景令吴永深为诧异——他当时可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呀,这些百姓为何如此的热情?奇哉怪哉!

    “百姓就是这样,你只要对他们做一点点好事,他们就会记住你﹍﹍”龙谦对身边的吴永说。

    “吴某真没想到,镇守使竟然如此的得民心﹍﹍”吴永叹道。

    “不过附近十几个村子而已。吴府尊。你也可以的。民风淳朴。民生困苦,正是你我施展手段,报效朝廷之机。”

    再走大约十里,到了陈家崖。百姓们早已涌出被陶三手下炸塌的南寨门来迎接龙谦。

    “乡亲们。你们好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寨门炸塌不要紧,咱们修好它便是。而且,以后再不会有人来攻打咱们的庄子了!”龙谦说完。一眼看到陈超,走过去,“陈先生安好,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嘿,嘿,你回来,大伙儿就有主心骨啦。”陈超有些激动。

    “前几日抱犊崮攻打庄子,没有损伤到乡亲们吧?”

    “除了咱队伍死伤外,村子里的人倒是没损伤,就是这寨墙﹍﹍”

    “没伤人就好啊。寨墙的事,好办。对了,家里都好吧?”

    “好,好。”陈超想起了陈淑,却不知这丫头去了哪里了。

    “走,咱们到司令部,好多事要商议呢。嘿,差点忘了,这位是兖州知府吴永大人,是我的好朋友。老吴啊,陈先生是这个庄子的庄主,扶危济困,是一位真正的纯儒啊。”

    “草民见过知府大人。”陈超深施一礼。

    “不敢,不敢,结识陈先生,是吴某的荣幸啊。”看得出,龙谦对这位乡绅很是敬重,吴永自然不能摆架子。

    百姓们听见吴永的身份,更觉惊异。如陈家崖这般山村,村民们一辈子也见不上县令,更别说是知府了。瞧龙司令多大的面子,堂堂知府,跟在后面像个书童。

    热烈的欢迎场面一直到了郑家大宅。

    “想不到这家伙如此得百姓拥戴啊。难怪能打败袁大人的小站新军﹍﹍”吴永暗道。

    “吴大人,诸位兄弟,这半年来风云变幻,难得咱们又坐在一起了。今儿既是兄弟团聚,更是为咱们的父母官接风。老宋啊,你可要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哦。”龙谦坐了上席,笑眯眯地看着挤了一屋子的军官们,“啊呀,差点忘了。听说周副司令得了个漂亮的女儿,我准备的礼物不知道合不合我这个小侄女的心意,哈哈,小卢,那件东西呢?”

    卢广达将一个檀木小盒子取出来,看了眼龙谦,将盒子递在周毅手里。

    周毅正要打开,“慢着,现在别看。带回去给夫人和千金看。哈哈。”

    对于蒙山军的军官以及彻底融入蒙山军系统的陈超等乡绅,吴永无疑是外人了。所以,大家避而不谈敏感的话题,只是围绕着歼灭陶三部说了些无关宏旨的话。龙谦向吴永介绍了郑家庄的情况,“吴府尊,郑家庄虽然不在您的治下,但您和别人不同。咱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过命的交情,这里就是您的家,可不要存了地域之见哦。”

    “不敢。吴某今日甚是开心……”

    正在聊着,外面来报,说沂州新任知府唐绍仪到。

    “哈哈,今儿真是好日子,唐少川竟然也来了。走,咱们迎一迎父母官。”龙谦大喜。

    龙谦等人迎出屋子,唐绍仪已经进了院子,不等龙谦开口,“绍仪见过镇守使大人。”

    “哈哈,我的唐大哥,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对了,这位吴永吴永川,是兖州知府,你们这两个邻居,今儿可要好好亲热亲热。”

    吴永没想到龙谦和唐绍仪如此的熟稔。于是,两位知府互相见礼。客气了一番。

    “永川兄有所不知。唐府尊跟我也是战场上的交情。当初在西沽伏击多国联军,唐大人始终跟我在一起。哈哈,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少川兄,你可发福了呀。”

    “那是沾了老弟台的光。哈哈。袁大人闻听镇守使已经返鲁,特意嘱咐唐某前来郑家庄拜会,聆听大人的指教。没想到甫一到沂州,屁股还没坐稳,就传来龙司令大破抱犊崮的消息。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名将出马,群丑束手。哈哈,哈哈。”比起吴永,唐绍仪风度口才。均是一时之选。谈笑风生。颇有些反客为主了。

    “唐知府似乎与这边很熟嘛。”吴永看唐绍仪与蒙山军诸将打着招呼。得了机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是,去年唐某就来过啊。跟各位将军都是朋友啊。”唐绍仪笑道,“唐某之前还为大伙儿北征担着心,谁知道龙将军一到天津,便以少击多,打出了名震全国的西沽大捷。消息传至济南,袁抚台赞叹不已,连说勤王支队为山东争了光,龙将军不愧当世名将。这回派唐某至沂州,就是辅佐龙将军剿灭匪患,治理好地方。这不,镇守使大军一到,为患鲁南数十年的抱犊崮就拿下了。沂州百姓高兴的很,都要给你立生祠啦。”

    “这可是咒我。少川兄欺我海外长大,不习国史。魏忠贤倒是生祠满地,差一点落个凌迟的下场。你让治下百姓为我立生祠,不是咒我不得好死吗?”龙谦假意生气。

    “属下失言了。”唐绍仪没想到龙谦反应犀利,“沂州百姓苦匪患久矣,对镇守使的感激是发乎内心﹍﹍”

    龙谦打断了唐绍仪的辩解,“少川兄,非是兄弟矫情。在我看来,战役战斗的胜利,统帅固然重要,但普通士兵才是决定性的因素。抗击洋人侵略是这样,剿灭土匪也是这样。没有大批吃苦耐劳,勇于牺牲的士兵,什么仗也打不好。所以呀,如果要感激,最应当感激的就是为了战斗胜利而付出生命的官兵!此番回来,龙某决定在郑家庄的广场,就是郑家祠堂前的那块空地上,建一座纪念碑。纪念我军远赴京畿,纪念在英勇抗击八国联军对我中华的侵略战争中捐躯的烈士!让他们家乡父老,他们的后代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和光荣!”

    吴永和唐绍仪登时肃然。龙谦接着说,“此番率军回返鲁南,我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一则以忧啊。喜就不必多讲了,总算没有辱没袁大人的信任,为我山东军争了光。惧呢,四百余鲁南子弟埋骨沙场啊,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些英勇战死在抗击外国侵略战场上的烈士家属。没想到龙某回来,竟然受到了乡亲们如此热烈的欢迎,直让龙某愧疚万分!二位知府大人,就算给那些失去儿子的家庭重金抚恤,他们的儿子永远回不来啦!这笔债,是国家欠了百姓的,该怎么还?最后就是忧愁了。正好二位都在,兄弟发愁什么呢?就是如何建设好鲁南!离开太原时,得蒙太后召见,永川兄也是在场的,太后她老人家谆谆告诫,要好好做!怎么好好做?朝廷是打定主意推行新政,富国强兵了。旨意已发给了各省督抚,征求大员们对于推行新政的意见。咱们的抚台大人乃一时俊杰,自然有极为高明的部署。但我等绝不可以坐等,或者以鲁南地瘠民贫为借口,搞什么特例。兄弟的打算,就是要在鲁南率先行动起来,鼎新革故,破除陈规陋习,大力发展经济,以厚民生。兄弟是一武夫,剿匪的事,不需二位操心。练兵的事,兄弟已有成算。但这经济一途,兄弟却是雾里看花,外行的很。这方面,就需要二位多加筹划了,要尽快拿出一个总的章程,然后上报巡抚衙门,迅速实施。”

    唐绍仪和吴永对视一眼,这就进入角色,命令已经下来了。

    “属下领命。”唐绍仪站起来对龙谦一拱手,“龙大人一席话,令唐某感慨万端。虽然相识不算长,但镇守使大才磐磐,唐某深知之。如何推行新政,还望镇守使明示。”

    “正是,属下洗耳恭听。”吴永也站起来。

    “哈哈,这是将我的军啦。龙某一介武夫,说话直,不懂得绕弯子。我们做臣子的,既要忠于王事,做到勤与廉。更要体会朝廷的本意,有敢为人先的勇气。新政的核心,要龙某看,就是发展经济,增加税收,编练强军,固我国防。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发展经济是基础,强国强军是目的。纵观天下各国,未有国未富而兵强者。所以,咱们一定要立足于鲁南的实际,切实掌握鲁南的优势和不足,扬长避短,制定激励工商,改善农业的一系列政策。同时裁汰冗员,减轻百姓的负担。具体怎么做,我看关键是人,没有一支高效廉洁的官吏队伍,什么事也做不成。所以,不妨先从我们自身做起,放下官老爷的架子,踏踏实实地深入农村城镇,做细致的调查研究。虚心听取百姓的意见,好的办法,就蕴藏在士绅商户农夫心中。儒家或以为,上智与下愚不移。泥腿子们懂什么?我不这样看。比如提高粮食亩产,我看你们二位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懂种田的,必是农夫;懂做工的,必是工匠;懂经商的,必是商人。我们这些人,就是为他们创造一个适合他们发展的环境!是不是这个道理呀?或许有人想,新政不就是洋务运动的翻版吗?洋务运动搞了几十年,耗尽民力,最后还不是归于失败?我倒觉得,洋务运动没有错,错的是经手洋务的人。比如办厂子,当官的是办不好公司的,一定要让出资者找懂行的人来管。譬如你吴永川,四书五经肯定是读的精熟的,但孔夫子孟夫子没有交给你如何办公司。据我所知,不管是南洋还是北洋,尽用一些官僚来办公司,办企业,哪有不败的道理?政府不该管这些事,政府管的,就是企业不管的,就是农夫不管的。商人开酒店,咱们就去修公共厕所。商人开厂子,咱们就去修路。这就是我的主张。”

    唐绍仪呆了一阵,回味着龙谦的话,“真是闻所未闻,令吾茅塞顿开呀。”

    “对了,二位知府大人,新政须有新气象。不妨捡容易的做起。在峄县时我就注意到,县城实在是太脏了,雪化后污水横流,简直让人无从落足。少川兄是留过洋的,肯定对中外有过对比。最明显的,就是人家的城市秩序井然,文明卫生,而咱们的陋习甚多,需要大力改进。二位回到治所,可以先从州府做起,学一学人家洋人的长处,改一改我们的毛病。州府做好了,将县官老爷们带至府城参观学习一番,你们要做个样板才好。”

    “谨受教。”唐绍仪深施一礼,“唐某深信,有大人坐镇鲁南,鲁南的新政必为全国之模范。”

    “哈哈,模范可不敢吹牛。但一定要做到让百姓感到生活在变样,日子有奔头。咱们这些吃百姓供养的官吏,才能对得住良心。哎呀,扯了这许久,该吃饭啦。走,今日咱们大团圆,好好地饮上几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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