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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long     蒙山军txt下载     蒙山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节山东提督

    光绪二十七年四月十九,回到北京的慈禧迫不及待地成立了新政督办处,以荣禄,昆冈,王文韶,鹿传霖为督办大臣。以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为参予政务处大臣。督办政务处将各国政治情况汇编成“政典”,供慈禧参阅。

    以上名单,差不多将晚清的政坛精英一网打尽了,这些人都是慈禧依赖的对象。在酝酿这份名单时,慈禧想过那个在西狩路上及太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他的关于革新的观点很对自己的胃口。但这点她对谁都没有说,深藏心底。大概只有荣禄那只修炼到家的老猴子瞧出了端倪,在一次关于山东军政事务的单独奏对中,荣禄有意无意地提起了龙谦,说当初那小子可是吹过牛皮的,给他一个州就可以搞出名堂来。现在等于将鲁南两个州都交给他了:唐绍仪有留美的历史,又与他并肩抗敌,想必不会出现文武掣肘之事。而吴永与龙谦的关系更近,如果他想在鲁南实施新政,条件是给他了的。

    荣禄隐约猜测到慈禧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年轻的武将。组建政务处需要大量的中下级官员,慈禧是不是有意将龙谦调入中枢充任军机处行走一类的要职,他吃不准。

    荣禄几乎每天都见慈禧,老佛爷回到北京后心情总体上不好,庚子国难的后遗症正在显现,到处需要钱,宫殿荒芜破败急需整修,太和殿广场的野草都有半人高了。靠近宫城的几道城门和城墙都需要整补。还有太庙、西苑三海和颐和园的整修花费,不用想都是一大笔银子。对于这个走风漏气的帝国,这些似乎不是最当紧的,但偏偏帝国的最高执政者最是在意这些东西!在太原那座狭小阴暗潮湿的巡抚衙门里憋屈了近一年,慈禧早就想回北京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了。何况,最为大清帝国最后的脸面,紫禁城也确实需要整修一番了。

    朝廷岁入不过八千余万,本来就捉襟见肘,现在凭空又多了一千万的战争赔偿,加上马关条约的沉重负担。每年有四分之一的收入交给了外国人。很多正项开支,比如水利上的投入就到不了位。黄河前年就在山东决了口子,死了不少的人,户部只是给了30万两意思一下。那些银子究竟能有多少用在河工上。永远也没人能说清楚。永定河的水患也越来越多了。工部报上来的修河费用竟高达一千一百万两,还不是彻底整修。朝廷那里还能拿得出钱来?也是拨付几十万应付了事。靠近京畿的还是如此,偏远地方就更管不过来了。实际上自道光朝开始。朝廷的财政就每况愈下,海关这些年是多了进项,但关税的标准和收入又被洋人所把持,都顶了赔款了,朝廷连税银的面也见不着。而洋货的大量涌入,将本来就不成气候的一点出口顶的喘不过起来,生丝本来是传统的出口强项,现在已完败日本。江浙一带本来是朝廷的税源和银库,现在景况凄惨至极。

    庚子国难不仅对于慈禧是绝大的刺激,便是对于一向保守的满洲权贵们也是如此。在太原的时候,荣禄没少听王公们议论,都认为不变是不行了。所以,老佛爷发出征求办新政意见的上谕,得到了各地督抚的热烈响应。回京筹建政务处筹划新政,也是顺应民心之举。这点,荣禄看的很清楚。

    于是,在慈禧的亲自主持下,一项项的新政陆续推出了。谁也说不清慈禧究竟想过没有三年前被她扼杀的戊戌新政,反正自新政推行后,不久人们就发现,主持朝政的老太后这一回比当初的光绪帝可走的远多啦。

    刚入夏,朝廷便颁发谕旨,将负责外交事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为外务部,除签订条约,划定疆界,派遣使节外,一切有关通商、海防、路矿、关税、邮电、华工、传教、游历等事务均在外务部的管辖范围。

    处理完外务部的事,慈禧又将目光转向了军事。这就是荣禄的本分了。在推荐袁世凯接任自己临时充任的直隶总督后,荣禄回到了他去年在庚子国难前的职务上——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统筹考虑军事问题是他必须做的功课。

    庚子国难后,军事问题更为严重地摆在了朝廷面前。整个北方,除掉袁世凯手里那支军队,竟然没有一支成建制的军队了!连装点门面的武力都没有了,这让朝廷情何以堪?所以,朝廷立即同意了袁世凯将武卫右军调入京畿的建议,但仅靠袁世凯手里的万余精兵是撑不起京畿防御的,荣禄很清楚,必须重组京畿防御体系。核心就是编练新军。

    荣禄虽然做过西安将军,当过兵部尚书,统管过武卫军,但对于新式陆军的编练却自认不及袁世凯。所以,荣禄责成袁世凯拿一个意见出来。好在这个河南的矮胖子正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只用了十天功夫,袁世凯便上了一道关于编练新军的折子。

    按照袁世凯上报的的折子,建议成立中央练兵处,并在直隶总督府现在的保定府建立一座比武备学堂更为先进的陆军学堂,用三年左右的时间编练四~六个镇的新式陆军,编制仿造德国陆军师的编制,一镇辖两协,一协辖两标,一标辖三营,一营辖四队,一队辖三排,一排辖三棚(班)。加上镇台直辖的炮、工、骑、辎等特种部队,全镇总兵力约为12500人。袁世凯大胆预测,认为朝廷有六个精锐的陆军镇,足以拱卫京畿,以防不测了。

    这份方案也打动了慈禧。但马上就被钱所困扰住了。且不说编组建立这几个陆军镇的费用,便是以后正常维持,将朝廷全部岁入拿出来都不一定够。平心而论,成立六个镇真不多,东边那个给中国带来深重灾难的恶邻,在明治维新后第一批就成立了六个镇台!日本才多大点国土?面积不足中国的三十分之一!可是,钱呢?钱从哪儿来?

    所以,在谈及政务处及山东军政事务后,荣禄提起龙谦当初的豪言,是提醒慈禧尝试一条新路。如果龙谦依靠沂州兖州两个不富裕的州便能编练一翼陆军,事情就好办多了。

    龙谦的资历过浅,不可能进入政务处的大名单中。慈禧没有跟人谈过龙谦,但她还是希望龙谦能在新政中做点事。那个人谈吐不凡,想必在美国受过高深的教育,慈禧甚至想让龙谦取代周馥主政山东,但又不能不顾及袁世凯的反应,龙谦与袁世凯的龌龊慈禧是知道的,尽管鲁南风波至今没有传到她耳中。她内心乐于看到朝臣们特别是武将间的不和,下面狗咬狗是上面最乐于看到的事。

    汉人靠不住,这是满洲权贵们根深蒂固的看法。慈禧早就跟他最信任的大臣荣禄谈过不止一次关于组建旗营的事了,八旗祖制早就证明不成了,但满人的朝廷却没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满人武装又不行!所以在组建威胜军时,荣禄就提出了将威胜军打造成一支“纯净”的旗人武装,承担京师的警卫任务,取代实际上已名存实亡的前锋营、护军营等编制。但去年急于安慰护驾立下大功的龙谦所部,所以仓促之下给了龙谦所部威胜军右翼的编制,留下的左翼就是要组建旗营的。从序号上也可以看出,左翼的地位当然高于右翼。但现在袁世凯抛出了成立中央练兵处并着手编练4~6个镇的新式陆军,实际上并未真正组建的威胜军就比较尴尬了。荣禄认为如果太后批准袁世凯的编练计划,那么第一镇无疑应当留给旗营。也就是说,旗人为主的部队至少要编练一个镇的规模,否则就难以充当朝廷禁卫军的职责。但这又将龙谦所部搁置起来了,不过这是将来的事,现在还用不着犯愁。

    慈禧是很聪明的,立即听懂了荣禄的潜台词,“是呀,当初小龙子是讲过大话的。本来我想让他来政务处跑跑腿,历练几年,或许能大用,现在看来就让他在山东当差吧。可以给周馥和龙谦一道旨意,鲁南两州的税收全部用来养兵,不必上缴一分银子,山东再每年拨付50万两银子,龙谦想办实业也由他,给他两年时间,给我练出一支强军来!”

    “遵旨!不过,袁世凯将武卫右军带入直隶,山东怎么办?是留一部分武卫右军还是让周馥重新编练新军?周馥理财的本事不错,但兵事并不擅长。山东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为连接南北的冲要所在,又要跟德国人打交道,必须派一个可靠的人去帮助周馥将军事抓起来。”荣禄说出了他的担心。

    “那你有何主意?”慈禧问荣禄。

    “一是留冯国璋或者段祺瑞充任山东提督。统管山东军事。第二嘛,就是让那王屈尊去山东去。”

    那王就是蒙古人那彦图。这是慈禧信任的人,“那王不可能去山东当提督!就按你说的第一条吧,那两个人,谁更合适?”

    “奴才更看好冯国璋,此人办事圆润。因为龙谦袁世凯有过节,冯国璋就更合适一些了。”

    “就这么办。”慈禧很快就做了决定。她不是没想过让龙谦出任山东提督,资历问题再次摆在了面前,骤进是官场大忌,“传冯国璋进宫,本宫有话问他。仲华,你似乎有话要讲?”

    “太后明鉴。袁世凯对于组建中央练兵处和筹办保定军官学校有着极大的热情,他计划要冯国璋来主持军校事宜的。”荣禄有些迟疑。

    “不,军校不能交给袁世凯。另选人吧。”慈禧决然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周馥一

    新任山东巡抚周馥抵达济南的同时,朝廷关于冯国璋的任命和对沂、兖两州特别政策的旨意同时抵达了济南。看过旨意,周馥推掉了手边的急务,命随去找不知离开济南没有的两州镇守使龙谦来巡抚衙门议事。

    周馥赴任山东,首府济南不必说,青州、武定、泰安、莱州、登州、东昌、曹州、沂州八州知府和本省唯一的一位身兼鲁南两州镇守使的龙谦亲赴济南迎接山东的新任巡抚大人,以示对抚台之尊重。

    但昨天在由济南府主办的迎接新抚台的接风宴会上,周馥第一次见到了龙谦却当众表示出对这位武将的鄙视。他注意到了这个因庚子国难而声名鹊起的青年将军,因为其穿了一身新军的制服,在众多的武将中显得很醒目,一眼就判断出此人便是敢于与袁世凯掰手腕的龙谦。但周馥不仅没有与其交谈,便是在宴席上面对龙谦的敬酒,周馥一反对诸位知府的态度,竟然没有端杯子。让本来融洽的气氛有些尴尬。倒是龙谦自找台阶,说了句,既然抚台大人不愿饮酒,那我就先干为敬了。喝完酒,龙谦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上。

    酒席散了后,周馥由山东藩司、学政等几位“省级领导”和济南知府丁谓济陪着回到巡抚衙门闲谈,门客通报说龙谦镇守使求见,但周馥推说身子乏了,不见。

    态度是很明确了,丁谓济立即判断出。周馥一定听说了沂州围城逼迫之事,要给这个搅动山东不安的响马将军一个下马威。

    果然,等随从出去,周馥对诸位高官说,“老夫最见不得武将拥兵自重。自恃有太后的恩宠便无法无天,在老夫这里是走不通的!”

    丁谓济等人唯唯而已,但心里亦觉畅快。

    第二天周馥正式开始打理巡抚公务,没想到自己刚到签押房,朝廷竟然追过来一道关于鲁南两州的特别旨意,这使得他临时决定召见那位在周馥看来非常之飞扬跋扈的年轻人。

    周馥对于朝廷的任命是满意的。辗转官场三十余年。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虚岁已经六十五岁的周馥自认这是他试图的最后一站了,又值朝廷痛定思痛,大办新政的决定颇令周馥兴奋,决心一展胸中抱负。好好干他一场。更因为袁世凯申请兴办的山东大学堂已经定址于泺源书院。并且确定由自己最为欣赏的儿子周学熙出任山东大学堂总办。一家人可以团聚于济南了。

    任命武备学堂出身的新军将领冯国璋充任山东提督并不令周馥意外。但朝廷特意下令在鲁南搞出这一出却令他不快。这不是一省两制吗?

    关于龙谦,周馥心情极为复杂。此人的名头,周馥早就听说了。西沽大捷是去岁战争中的唯一亮点,龙谦护卫两宫西狩太原蒙获太后青睐也成为了一段官场传奇。而李鸿章在北京的最后日子里,不止一次跟周馥谈起了那个因痛殴德**官被他“赶走”的年轻将军。李鸿章将列强提出的赔款从洋人开始提出的九亿两一路降到四亿五千万最终到三亿两,最大的本钱就是手里的数百洋兵俘虏,特别是那位英国海军中将西摩尔。如果没有西沽大捷,谈判结果会有很大的不同。

    周馥对于龙谦的反感来自其最欣赏的儿子周学熙。周学熙算是袁世凯的人,去年从开平矿务局总办任上调山东候补的周学熙入了袁世凯幕府,深得袁世凯赏识。春节时周学熙去北京陪周馥过年,说起了龙谦与袁世凯的恩怨是非,引起了周馥的兴趣。那时周馥还谈不上对龙谦反感。导致周馥情绪变化的在于今春龙谦折返山东后的所作所为,周学熙在给他的信中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就算你是朝廷直辖的将领,毕竟你在山东的地面上,不仅不去济南拜见抚台,而且竟敢兵围沂州,逼迫友军,说的轻点是飞扬跋扈,说重了就是反骨未除!当时周学熙正在忙着筹建山东大学堂,雄才大略的袁世凯在朝廷新政信号刚发出,便上书朝廷兴办山东大学堂,推荐周学熙出任山东大学堂总办。周学熙的信中,自然站在袁世凯的立场上对龙谦痛加鞭笞。而朝廷对周馥的任命下来后,周学熙马上来信,介绍了山东政局,特别指明了如果降伏不住龙谦,父亲大人治理山东的雄心就是画饼。

    最关键的,是袁世凯对周馥讲了龙谦的情况。当时是在保定,袁世凯热情地介绍了山东的政情民情,以及他已经展开的一些举措。讲到鲁南时,袁世凯很是叹气了一番,“非是袁某不容于他,实在是仗着太后的恩宠骄横跋扈,老大人此番主政山东,一定要提防此人。”

    袁世凯是周馥认为在李鸿章张之洞之后晚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治军理政都令周馥佩服。当然,周馥并未与袁世凯共过事,印象更多地来自于李鸿章与他的谈话以及儿子周学熙信件中的观点。这个儿子是个有才的,他很清楚,周家能否将官运延续到下一代,全看这个儿子了。学熙既然如此推崇袁慰亭,不能不打动周馥。

    本来周馥到山东是应当陛辞太后与皇上的,但这次极为特殊,荣禄匆匆卸任直隶总督,袁世凯火急接任,朝廷火速公布了对他的任命,竟然来不及陛辞便匆匆来山东接印了。竟然没有机会当面向太后讲述自己对鲁南军事政局的看法。本来他想当面对太后说,既然朝廷让我主政山东,山东驻军必须服从巡抚衙门的辖制,绝不能出现割据一方的“响马”!但这个话竟然没有机会当面对太后讲出来﹍﹍

    所以,便由了周馥初到济南对龙谦的冷遇。

    没想到这厮神通广大。竟然得到了朝廷如此青睐,以至于专旨指明鲁南两州的赋税不必上缴,全部用来养兵。而且,还要省里每年支付其五十万两白银的军费!不仅如此,旨意中还讲明了,沂州兖州推行新政大办工商可以先行一步,省里应予支持。

    周馥不得不面对龙谦了。他需要当面跟龙谦谈一谈。

    在等龙谦消息的时候,周馥闭目沉思着朝廷这道旨意的含义。无疑,太后是信任龙谦的,对他手下曾击败洋人的军队寄予了无限的希望。

    以沂州兖州两州之力养七千新军。周馥认为很难。在直隶当藩司时。周馥对新军军费做过研究,认为举直隶全省之力,最多也就养三协兵,这已是极限了。仅靠山东最为贫瘠的两州去养一协新军。简直就是儿戏。就算省里每年拨付五十万两银子怕是也做不到。至于大力兴办工商。周馥更加不看好鲁南。办企业兴洋务岂是那么容易的?以李文忠公如此大才尚且如此结果。朝廷依靠龙谦在鲁南就能搞出名堂?

    周馥将思绪转到了唐绍仪和吴永身上,吴永因为腿上有伤未曾来济南,但周馥是认识吴永的。才具一般,但是自己人,都是李鸿章淮系的人马,凭着救驾之功从知县直升知府。据说与龙谦私交不错。而唐绍仪则算是袁世凯的人,昨天在酒席上与自己同桌,谈吐不俗。当初招安龙谦所部并充当了龙谦勤王的监军,据说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牵制龙谦还需着落于唐、吴两人之上。周馥想,龙谦在鲁南练兵可以,但绝不能令其参与政事!何况一介武夫,懂什么治理地方?

    龙谦此刻正在曲水亭街一家客栈里与江云谈话。屋子里还有一个张蒙,此人是江云遴选的济南站站长,在郑家庄接受了一个月的培训后,张蒙提前来到了济南。在曲水亭街买了一处院子作为情报站的落脚处。张蒙就是当初误闯蒙山差点被范德平枪毙的那个小商人,后来帮蒙山军以经商为名在曹州建立了第一个驻外情报站,再后来与其子张小柱一同加入了蒙山军,成为了情报处的正式成员。曹州站两年来运作很好,这次江云调其来济南组建济南站,足见其对张蒙的信任。而曹州站则交给了他的儿子主持。

    这次来济南他只带了江云和十二个精锐的卫兵,包下了客栈的一个小院。客栈也是张蒙选的。

    “你办你的事吧,不要急,充分调研后再做决定。但以后不要再来这个院子了。”龙谦交代了张蒙建立济南站的注意事项,当然还是以经商为名。

    “是,司令你多保重。”张蒙没有行军礼,却对龙谦鞠躬退出。

    “司令,看样子老东西对咱们很不友好啊。”江云听了龙谦昨日的遭遇,犹自愤愤不平。

    “这是肯定的。第一他们永远不会将我当作自己人。第二还是我们的力量太弱,不过没有关系。我来了,该表示的都表示了,就可以了。”龙谦目光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

    “一帮混蛋!将来看我怎么一个个捏死他们!”

    “心态放平些!比起咱们原先的境地,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以后还会遇到无数敌视咱们的官僚,光生气有什么用?特别是你,一定要学会满清官吏们的思维方法和习惯才行。”

    “是。原来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周馥呢?”

    “我也没有呀。那么多的官员,怎么能记得住?没关系,反正咱们已经占了两州,要办的事情多如牛毛。最多这个周巡抚不支持咱们就是,也没啥了不起的。”

    俩人正说着话,一名卫士进来报告,“唐知府找来了,见不见?”

    “快请。江云你去吧,回去就不要跟我一起走了。我还想见一见冯国璋再回。”龙谦挥退江云,急忙迎出屋子,见唐绍仪领着一个高视阔步的中年人进了院子。

    “退思,你让我好找!不过这儿真不错,很雅静。”唐绍仪拱手行礼,“这位是抚台大人身边的白先生﹍﹍”

    “抚台大人有请,这就跟我去吧。”姓白的中年人随意拱拱手,殊无敬意。

    “哦,幸会。原来是白先生。”龙谦还了一礼,“不知周抚台召龙某有何事?”

    姓白的绷着脸,“这就不是白某所知了。请吧,抚台大人等着呢。”刚才实在不知龙谦住到了哪里,情急之下找到了住在丁谓济知府衙门的唐绍仪,才算找到了龙谦。

    “好吧,稍等,容龙某换身衣服。”龙谦回去,换了一身便装,再次出来时,找了个机会,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姓白的手中,顿时态度就转变了,“便委屈龙将军坐白某的车吧,不远,马上就到。”姓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周馥二

    “龙谦见过抚台大人。”再次见到周馥,龙谦一咬牙大礼参拜。

    “不敢,将军请起。”迟疑了一下,周馥双手虚扶了下。

    “谢抚台大人。”龙谦站起来,肃立于几案前。

    “龙将军,可知老夫派人请尔来,所为何事啊?”坐在几案后的周馥打着官腔。

    因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姓白的家伙在进入巡抚衙门时有意无意间说了一句,“抚台今晨接到了一份上谕。”龙谦闻弦歌而知雅意,这就是提示自己了。一定是接到了一份关于自己的上谕!朝廷为何为自己而发上谕给周馥呢?龙谦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圈,难道是因为沂州之围不满而让周馥训诫自己吗?

    “回大人话,卑职不知。”龙谦沉声道。

    周馥没吭声,仔细打量着双手下垂、目视地面的龙谦,怎么看也不像是跋扈的样子,“龙将军,所部兵力几何啊?”

    “大人,朝廷给本部的编制为一翼新式陆军,当有兵力七千有余,目前缺编两千人。”他虚报了一千人,蒙山军目前实有兵力也就四千出头。

    “每月军饷几何呀?”周馥一路问下来。

    龙谦一一回答,问的快,答得也快。

    “朝廷为你部发了上谕,令沂州兖州两州供养你部,你认为可以做到吗?”终于转入了正题。

    原来如此。

    “大人,这就要看两州如何做了。”略一思索。龙谦沉声答道。

    “什么叫如何做?”

    “以两州目前的情况,若是不顾两州百姓的死活,即使兵员再多一倍,也是养得起的。”

    “哦?愿闻其详。”周馥双眉一挑,显然他注意到了龙谦那个前提。

    “大人,沂州兖州地处山区,地瘠民贫,财政困难,若是不加以变革,实难养七千新军。日常的军饷军费尚是小头。军械补充才是大头。所以。卑职以为,必须因地制宜,大力发展工商,厚培民生。方能实现朝廷的意愿。”

    “说的是。不过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如何因地制宜啊?”

    “卑职已与唐、吴两位知府交换过意见。相关的社会调查已经展开,待调查结果出来,便对两州民意经济有了一个相对全面的了解。在此基础上便可制定相关的措施了。目前卑职做的,是根据太后的叮嘱,彻底剿灭盘踞沂蒙山区的大小不等的土匪,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至于发展经济,增加政府的收入,卑职以为只盯着农税是不行的。鲁南矿产丰富,沂州有铁,兖州有煤,可以做几篇文章出来。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兴办工商是根本的出路﹍﹍”

    周馥不觉前倾,“说的轻巧!兴办工商哪是那么容易的?先说你的军费吧,仅靠沂州、兖州可以支撑吗?”

    “若是大人授权于我,可以在不增加赋税的情况下替朝廷练一翼精兵出来。”

    “此话当真?”周馥注意到龙谦所说的“不增赋税”四个字。

    “卑职曾对太后她老人家保证过。”

    “甚好。朝廷明谕,省里每年只付你五十万两军费,算作对你部的补充。就算省里再困难,这五十万两也会挤出来给你。一年分两次拨付,这次你便可以带一半回去。不过﹍﹍”

    “多谢大人!如有训示,还请大人明言,卑职定当遵从。”龙谦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悦。

    周馥对龙谦的观感不自觉地有了改变,“龙谦,银子可以给,沂、兖两州的税收也可以留下养尔的兵,只是要确定一个数额,不能将地方挤兑得活不下去!此其一。其二,你部驻扎鲁南,要严明军纪,不得骚扰地方!并且要限期剿灭土匪,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吧。若是本官收到地方对尔的控诉或者一年后还土匪未曾剿灭,本官定当严参于尔!尔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沂、兖两州财政紧张,本军只要两州每年各出八十万两,其余的,由我自行想办法。”

    “什么?你只要二百一十万两军费?这包括购置军械的费用吗?”

    “自然包括。”龙谦顿了一下,“两年为期,卑职一定练出一翼装备齐整的新军出来,请大人届时点验。”

    “军中无戏言哪。”周馥站起身来。

    “是。不仅如此,两年后,卑职不再需要省里拨付的五十万。”

    “这﹍﹍”周馥死死地盯住龙谦,“龙将军,你对本抚有何要求?来呀,为龙将军看座。”

    “谢大人。卑职确实需要大人的支持。为朝廷练兵是必须完成的差事,关键是钱。办法不外开源节流两策,说出来其实不值一提。让大人见笑了。”说到这儿,龙谦停了下来,望着周馥。

    “老生常谈常为至理,尔讲。”

    “先说开源。卑职决定在两年内大力压缩军费开支,先让军队过一段苦日子,除掉购置军械和展开训练的费用外,其余费用均压缩至最低限度,将有限的资金用在武器的购置上。开源方面,总的计划是联系中外商家投资两州,大力兴办工商,两年后应当初见成效了﹍﹍”

    确实是老生常谈,周馥不免失望。不过,作为将领,能主动说让军队过苦日子,也算不易了﹍﹍

    “龙将军,”周馥的语气客气了许多。

    “大人面前,当不起将军之称﹍﹍”

    “可有表字?”

    “退思。”

    “好。本抚就称尔退思了,”周馥换了个姿势,“尔所说联络中外商家投资两州,可有成算?”

    “目前已有山西人所开票号一家,投资三十万两。与峄县中兴煤矿合资重组,成立新的矿业公司,修一条峄县至运河边台儿庄的小铁路,总长约百里,预算投资不足二十万两。此铁路已经张莲芬张大人前期勘探,报朝廷批准,诸事具备,克日即当开工﹍﹍”

    “张毓蕖啊,此事本抚是知道的﹍﹍”周馥眼睛一亮,铁路的意义对于一位浸淫洋务数十年的官员。不需要多讲。何况,其子周学熙曾主持过开平煤矿的事务,“这是好事!”

    “大人明鉴。卑职以为,仅靠挖煤是不行的。要深加工才好﹍﹍”

    “哦?细细讲来。”周馥第一次听到“深加工”的概念。

    “卑职计划在峄县一带建设一座火力发电厂。这是办工厂的基础。之后。将有计划地兴办一批关乎民生的厂子,如炼焦厂,洗煤厂。西药厂,服装厂,火柴厂﹍﹍”龙谦一股脑将自己的设想抛了出来,包括扩宽沂州至峄县的官道,在沂州建设钢铁基地等。

    周馥死死地盯住了龙谦。此人不简单!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武夫!这是周馥得出的结论。对此人提出的先易后难,以轻工业的积累带动重工业(军事工业)的建设思路深表赞同。织布、火柴、肥皂、西药等东西都是民间急需的。他想了半晌才说,“这些要多少钱,尔可曾算过?尔所说的西药厂,谈何容易?”周馥立即被龙谦宏大的计划所打动,办电厂的条件是有的,沂州有煤,大运河有水,意义就不消说了。炼焦、修路、炼铁等俱靠谱,算是因地制宜。引起他兴趣的是建西药厂。西药已经深入中国,沿海繁华城市,西药之昂贵,效果之显著,周馥深知之。倘若办成,以西药之利润,龙谦前言所讲的两年后不需省里支持军费,并非虚言。

    如果在两年,不,在三到四年内实现一揽子投资,鲁南局面将大变样!更为关键的是,如果鲁南搞出这些名堂,必定引起朝廷的注意,深合朝廷办新政之宗旨,功劳自然少不了龙谦和唐吴二人,但自己扶持之功亦不可灭。说不得,山东巡抚并不是自己仕途的最后一站。

    “大人,晋源票号已在沂州和峄县设立分号。有了第一家进入,以后就好办了。至于大人顾虑之技术,卑职两年前曾从拳匪手中救出一美国青年,之后此人一直跟随卑职,今春经卑职劝说回国去了。其家在美国即是开办药厂的,承诺投资鲁南。所以,大人所担心的资金和技术,不是问题。”龙谦继续忽悠。

    “喔,还有这样的事?不过,洋人狡诈难防。”周馥想起了儿子主持过的开平矿,因为是英国人投资的产业,控制权完全落入英国人之手,没少听儿子抱怨,“如何确保我方控制而不落在洋人手中?”

    “这个好办。”龙谦微笑道,“第一,我方会投资其中并且控股,需要的是美方的技术和配方,资金尚在其次。退一万步讲,厂子建在咱们的地盘上,就算以后生了龌龊,咱们也将技术学到手了,利大于弊。”

    “甚好!若是此事促成,吾当亲赴鲁南为其剪彩!退思,你对本抚有何要求?”

    “大人,以卑职的一点浅见,我方办实业最缺的不是技术,而是管理。实业不同于官府,以官府的习惯去办企业,十之**要亏损乃至破产。文忠公费尽心力办洋务数十年,为中国引入了一大批近代化企业,从铁路、电报到军火,经甲午、庚子两场失败,时论多有对洋务运动的批评甚至责难,卑职以为,以曾文正、李文忠诸位前贤开创的洋务运动,启迪民智,功在国家,后人自有公论。但这些企业多为官办,效益难明。但企业之目的在于盈利,不盈利的企业就是包袱了﹍﹍”

    龙谦肯定了李鸿章办洋务的功绩,立即获得了周馥的好感。因为自甲午之败,朝野对洋务运动虚耗国力一事无成的指责甚嚣尘上。但龙谦指出朝廷主办的一系列厂子“效益难明”,却直接打中了洋务运动的要害。周馥久在其中,深知实情,不是什么“难明”,而是亏损相当严重,很多投入巨资的企业很多都成了无底洞,一旦后续的资金投不进去,厂子立即运转不灵。便是自负办洋务海内独步的张之洞所办的汉阳铁厂,据说也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究竟是何缘故,周馥却苦思未解。

    “那你认为实业当如何办才能够挣钱呢?”周馥完全是请教的口气了。

    “其实简单。那就是官府不要参与其中!卑职回国未久,察其美国企业的实况,政府只管政府的事,比如发放执照,监督其执行法律,按时交税等,对于如何办厂子,政府是概不过问的。而我国兴办洋务,皆是官府主持,其间弊端丛生,导致成本虚高,运转困难。所以,卑职要求的就是官府不要介入鲁南的商业运作之中。一切交给商家去办,官府只提供一个公平安宁的经商环境即可,然后就坐等收税了﹍﹍这是卑职一点小见识,不一定对。”

    周馥琢磨着龙谦的话,却是难以接受。“官府只做官府的事?退思,你说你回国未久?什么意思?”周馥只听说龙谦出身鲁南响马,却不知此人竟是海外归国之华侨。

    “卑职生于美国,光绪二十四年方奉慈命回国﹍﹍”龙谦简略地讲了自己回国后的境遇。

    “难怪了!来人啊,给龙将军上茶!对了,去将学熙叫来!”不知不觉,周馥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进来为龙谦上茶的白姓中年人深感诧异,怎么一会儿工夫,老大人的态度便发生了如此转变?还要叫公子过来作陪?

    “大人,卑职的第二条请求,便是武器及相关机器的购置及人才方面的支持,希望省府给与方便。”

    “哦?讲来听听。”

    “卑职已联系青岛德国驻军,谈妥从德人手里购置武器。第一批枪械弹药将发运鲁南,希望大人允许卑职所部武装押运。为不使误会,还望大人行文沿途州府,给与放行。开办实业,卑职将锁定美国与德国,亦有大批机器过境。最后就是人才了。大人见识宏远,经历更是卑职望尘莫及,如有实业方面的人才,还望大人推荐至鲁南两州。鲁南永远是山东之鲁南,只有集全省之力,方能奏效。”

    “这个应当没有问题。”本来周馥对龙谦从德国人手里买武器有些顾虑,但全国情势如此,新军武器不是买自日本,便是购自德国。威胜军右翼直辖兵部,他不过问也不算失职。倒是龙谦主动要求派遣干员赴鲁南兴办实业令他高兴,尤其是那句‘鲁南永远是山东之鲁南’,将他的担心打消了不少。

    “唔,你来了。快快见过龙将军。”周馥一眼看见儿子周学熙进来,“他便是犬子学熙,忝任山东大学堂总办之职。喔,时候不早了,退思你就在这里用点便饭,咱们边吃边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初闻革命党

    唐绍仪陪着龙谦来到巡抚衙门,因为没有抚台的召唤,他只好坐在偏厢里喝茶等候。岂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他又不好舍下龙谦离去,很是难熬。

    周馥对龙谦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今日之召见定是找龙谦的茬子无疑。周馥是不熟的,但周学熙却很是熟悉,一来年纪相当,都是袁世凯看重的才俊,二来俩人在很多方面有共同语言,尤其是在办实业上,举人出身的周学熙对兴办实业有着独特的见解,尤其对西洋诸国的科技倾慕不已,多次虚心询问美国实业界的情况。但唐绍仪却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当时他在美国时还是个孩子,很少走出校园,哪里晓得美国实业界的情况?

    谁知唐绍仪被袁世凯派到了沂州和龙谦搭文武班子,热衷于办实业的周学熙却被老袁说服接了山东大学堂的总办。唐绍仪记得自己去沂州赴任时,周学熙设宴为自己饯行,很是为他担心。担心的理由便是将袁世凯搞得灰头土脸的龙谦。在周学熙眼中,龙谦所部就是一帮土寇,别看他们接受了招安,别看龙谦成为了朝廷副将,骨子里永远改不了的就是叛逆。去沂州当知府,当然免不了与那帮强盗打交道,所以一再提醒自己要小心从事。

    唐绍仪自己对于龙谦的观感是好的,其出身是一方面,更多的来自于并肩抗敌的交情。战场上的交情不同一般,唐绍仪算是理解了军人们之间不同常人的关系。所以并不赞同周学熙的看法。对于赴任沂州,唐绍仪充满了信心。

    谁知却出了龙谦遇伏及后来兵围沂州的故事。唐绍仪对龙谦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变。李纯不撤离是有问题,但也不能擅动刀兵围困府城并且悍然枪杀右军吧?或许周学熙的直觉是对的,土匪就是土匪,就算穿上了官军的服装,也是土匪。可是唐绍仪骨子里是很难接受这一判断的,在已经成型的袁世凯集团中,他算是对蒙山军了解比较深的,这是一支很特别的军队,尤其是其严明的纪律。很难将其归于烧杀抢掠的土匪一类。但确实又与官军不一样,该部官兵眼中基本没有朝廷,只有他们的首领龙谦。比如那个颇得龙谦信任的鲁山,是朝廷太后钦点的游击将军。换做袁世凯所部任何一个将领。定会将此当作莫大的荣耀。但此人从来就没有将其官衔当回事。

    袁世凯让步龙谦是格于情势的无奈之举。周馥见不得龙谦定是受了袁世凯的影响。但他唐绍仪却必须继续与龙谦共事下去!龙谦率军回到鲁南后,除了兵围沂州,其他的还真是说不上有什么逾矩之举。几番跑峄县与张莲芬商办铁路与煤矿。虽然超出了他作为镇守使的职权,但其用意肯定是为了地方,这个必须承认。便是在沂州道遇伏,也是与张吴二人一同找自己商议办实业嘛。所以,周馥对龙谦不加掩饰的冷淡,唐绍仪感到担心,决定找个机会为龙谦转圜一番。今日巡抚大人主动约见龙谦,唐绍仪总体上感到高兴。唯一担心的就是龙谦不买周馥的帐,忍受不了新任巡抚的训斥,将事情搞僵了。周馥显然无权撤换龙谦,但两人搞崩了,将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受。唐绍仪已经梳理清楚了自己对龙谦的态度,只要龙谦在两州不出格,自己一定全力支持龙谦编练新军,如果龙谦像在峄县一样在沂州大办实业,自己就更要支持了。

    唐绍仪坐在偏厢胡思乱想,茶水也续了无数回了,却始终不见龙谦出来。这令他十分的惊疑。眼看日过中午,肚子也咕咕叫了,总算有人来招呼他了,还是那位姓白的亲随,“哎呀真是对不住,忘了通报大人唐府尊还在等候,都是小人的错。快随我来吧,老大人请龙将军用便饭,还将公子唤了来作陪。得知唐府尊在这里等候,将我好生责骂!还请府尊大人大人大量,不要记怪小的,请吧。”

    唐绍仪讶然,忘了自己被晾在这里了,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态度大变,不仅留其吃饭,还将周学熙叫来作陪?这个龙谦竟然使出了什么妖法?

    跟着白管家来到后院的小餐厅,周馥等三人的便宴已经开动了好久了,天气已热,三个人都去掉了外衣,周学熙大概因为喝了酒,光亮的脑门上沁出一层汗珠,见唐绍仪进来,起身拱手道,“失礼之至!是小弟疏忽了,莫怪龙将军。他以为你已经回旅店了﹍﹍”

    “少川啊,都怪下面疏忽,没有通报老夫你也来了。更得怪退思!这样,让学熙代我陪酒一杯,算是老夫给你赔礼了。”周馥也站起身来。

    “哪里,都是龙谦的错。与大人及周兄谈的高兴,竟然忘了少川兄﹍﹍”龙谦一脸歉意。

    “不敢,不敢,是卑职的错,未曾让人通报﹍﹍”唐绍仪急忙摆手。

    “既如此,快请入座。”周学熙与唐绍仪甚为熟稔,一把拉了唐绍仪,让其坐在龙谦对过,将自己杯盘筷子移至其父对面的空位,早有下人为唐绍仪添了餐具酒杯,“小弟自罚三杯。”说着,周学熙一连喝了三杯。

    唐绍仪见三人满面春风,看样子相谈甚欢,更觉不解。周学熙一向反感龙谦,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一般?

    自罚三杯酒的周学熙笑道,“少川兄,刚才听了龙将军对于兴办实业和如何办好山东大学堂的高见,真是令我佩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原先对龙将军多有误会,今儿要庆贺朝廷得人。”周学熙笑眯眯地为唐绍仪倒了酒,“少川兄,咱俩是老朋友了,一起敬退思一杯吧。”

    “不。”龙谦站起身来,“少川兄是我西沽之战的战友,情分不同寻常。他不会怪我的。这样,咱们三个晚辈敬老大人一杯,预祝山东省在老大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兴旺发达。”

    “甚好,敬大人。”唐绍仪当然不会反对这个提议。

    “呵呵,好,这杯酒老夫喝了。”周馥一饮而尽。

    唐绍仪在龙谦对面坐下来,“看抚台大人如此快慰。刚才聊什么呢?”

    “唔。正谈到梁启超那个逆贼,竟然在日本为文忠公作传。此事虽是退思听到的传闻,倒也有几分可信。不过,此人见识是有的。文章更是老辣。老夫倒是希望早日看到这本书﹍﹍”

    文忠公便是薨逝的李鸿章了。算来不过三个月而已。躲在日本的梁启超竟然写出了李鸿章的传记?唐绍仪可从未听说。而且,康有为和梁启超是很忌讳的话题,一般情况下。躲避还来不及呢,怎会在这种场合下公开谈论?“喔,退思你从何而知梁某人为文忠公作传的?”唐绍仪先为周馥杯子添了酒,转脸去问龙谦。

    “我只是听说,不知该书付梓了没有﹍﹍”龙谦也觉后悔,本来聊得挺好的,话题转到了李鸿章身上,如何评价这位汉族名臣,他未及深思,便说出梁启超所作的《李鸿章传》的观点,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该书现在似乎还没有成书呢,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了。

    “粱氏的学问如何,卑职并不清楚。但此人在海外的知名度甚高,此书一出,定当哄传宇内。”龙谦轻叹一声,“文忠公是值得尊敬的伟人,马关之耻和辛丑和约怎么能记在他身上呢?换做他人,又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呢?如果爱惜名声,又何必在庚子国难之际到北京趟那趟浑水呢?据说文忠公自称是大清的裱糊匠,也真是难为了他啦。文忠公之死,标志着一个时代结束啦。”龙谦知道周馥是李鸿章的心腹,是看着李鸿章咽气的极少数人之一,吹捧李鸿章肯定没错。

    “如果文忠公九泉下得知退思你对他的评价,会视你为知己的。其实,文忠公是跟我提起过你的。”周馥喟然叹息,转脸对唐绍仪说,“粱氏作传,说文忠公知外交而不知内政,简直是一派胡言。文忠公怎不知国事多艰?怎奈大局糜烂至此,谁又有补天之手?”

    刚才逼问梁启超所作的《李鸿章传》的内容,龙谦只好编了几句,说是一个海外的朋友来华旅游是在今春告诉他的,周馥没有深究其事,却引发了无限感慨。

    那本书龙谦是认真读过的,因为文章并不长,只有区区十二章,粱氏在结尾时这样写道:李鸿章既忠于清室,又身负大才,目光之敏锐深远堪称海内一流,而且长期掌军秉政,为什么却落个这个结果呢?那是因为他只知道有军事,不知道有民政;只知道有外交,不知道有内政;只知道有朝廷,不知道有国民;每天责备他人看不清时局,结果他对时局自己就没搞明白。每天责备他人搞派系,自己的派系思想就很严重。他不懂如今的国际竞争,不靠国家而靠国民,他不懂泰西诸强消除内部纷争,是靠着彻底的革新,而革新的动力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

    梁启超在书中还不无忧虑地说,在清廷重臣中,李鸿章无论学识,眼光,手腕抑或品格,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像他这样的人都不免归于失败,而李鸿章之后的政坛,再也找不到媲美他的人物了,中国的前途真的是看不到光明啊。

    这些观点,代表了当时知识分子的共识。龙谦却不能对周馥讲。

    周馥继续讲,“若是粱氏只是借为文忠公作传发发牢骚,也就罢了。但此人所做的,可不止是写书骂骂朝廷!退思你有所不知,去岁正值京畿大乱,两宫蒙尘之际,康粱竟然联合国内一小撮跳梁小丑,发动武装叛乱!幸而张香帅处事果断,才没有引起大变。”

    龙谦大吃一惊,这件事他却从未听说,转而一想,大概朝廷不愿动摇民心,将消息彻底封锁了。

    看龙谦很是关注,周馥道,“跟你等说说无妨。去年七月间,联军已陷天津,康有为梁启超指使湖南人唐才常,联络容闳、章炳麟、严复等人,在上海成立什么中国议会,密谋造反,希冀太后归政于皇上。唐才常窜至两湖,在汉口设立机关,联络两湖会党,成立什么自立军!幸亏张香帅机敏,一举捣毁设在英租界的自立军机关,抓捕了唐才常、李荣盛等人,经审讯,唐才常承认其欲效仿日本覆幕举动,以保皇上复权。”

    “那这些人呢?”龙谦急问。容闳、章炳麟以及严复,都是当时响当当的人物。

    “当然被张香帅给宰了!这等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便是康粱那两个逆贼!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孙文的广东人,与去年闰八月在广东惠州造反,幸被粤督德寿所平。”

    “孙文?”龙谦再次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到这个名字。

    “孙文与康粱又有不同。此人久居海外,鼓吹革命,危险异常。退思啊,老夫跟你和少川讲这些,你们知道即可,不必告知他人。如今国事多艰,内忧外患齐至,你又是带兵之人,难保没有一二逆贼打你的主意,你可要脑子清醒啊。”

    这就开始了吗?龙谦捏着酒杯沉思着。进入新世纪后,孙文注定会登上历史舞台。没想到竟然在周馥的巡抚衙门,第一次听到了关于革命党的官方消息。

    “大人请放心,龙某一介武夫,又生于海外,对祖国的情况真是一知半解。直到回国后亲生经历了一些事情。才晓得问题之复杂,绝非海外一帮书生想的那样简单。还是说李文忠吧,都说曹营之事不好办,中国之事,难度实为世界第一。康有为梁启超立宪保皇也罢,孙文鼓吹革命另起炉灶也好,或者朝廷知耻后勇自身变革,能否成功不在于上层的设计,而在于设计好的东西是否适合下层,检验的标准便是富国强兵。民穷,国家便难富,国穷,强兵不过是幻想而已。而富国强兵,非要一个安宁的环境不可。”

    “说的好!还是要尽力将实业办起来,国富,才能强军,强军,才能救国啊。”周学熙叹道。

    “大人,卑职受太后大恩,常思报效太后。绝不会受逆党所惑。假若逆党敢到鲁南,卑职一定将其人头送至济南。”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啦。咱们同饮一杯,祝你在鲁南大展身手!”周馥笑眯眯地提议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龙谦的思考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从巡抚衙门出来,龙谦与半醉的唐绍仪被送回了旅店。答应周学熙明天去视察正在扩建的泺源书院(山东大学堂建于书院旧址),还计划拜会一下接任山东提督的冯国璋。所以龙谦回鲁南的日期还要押后几日。

    唐绍仪决定与龙谦住在一起,派了人去济南府衙告知丁知府他不回去了,倒在客房便呼呼大睡了。龙谦安顿好唐绍仪,独自坐在院子里想着自己下一步的任务。

    江云及龙谦的卫士们看他独自想事情,也不过来打扰,只是给他送来一个灌满茶水的茶壶和一个茶杯。

    这次来济南的任务基本完成,没想到今日意外地得到了周馥的支持,就算冯国璋记恨自己,也无关大局了。据江云的报告,袁世凯所部武卫右军已经陆续开拔进入京畿,估计留给冯国璋的部队不会太多,如果只是由巡防营改编的武卫右军先锋队,龙谦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袁军走后,山东地面最强的兵力将是蒙山军!应当是冯国璋担心自己,而不是自己担心冯国璋。

    冯国璋竟然没有跟随袁世凯去直隶!这点令龙谦感到吃惊。冯氏是不是就此脱离袁世凯,实难估计。历史上冯氏是跟随袁世凯到了直隶的,究竟担任什么角色,龙谦却不知道。他知道的那部历史已经完全变了。那个发生过的历史中,李鸿章现在还活着,正在抱病继续忙乎辛丑条约的签订和促使八国联军从北京撤离。慈禧也没有回京。还呆在西安。但现在慈禧已经回宫,李鸿章竟然早了几个月病故,而辛丑条约的内容也已经改变了不少,至少在赔款数额上比他知道的历史少了很多。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变化的吗?龙谦深为迷茫。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算是站住脚了!离开鲁南时,部队已经顺利接管两州,完成了战略展开。招兵也正式开始了。等德国武器送达,部队的实力将得到很大的提高。有手里这支兵,足以应对一般情况了。

    龙谦清楚,从去年清廷宣战万国始。清廷表面上大一统的局面也已经告终。地方事权将进一步加重。事实上,很长时间内将是用枪杆子说话的时代。只要控制好自己的军队,无论是巡抚还是朝廷,都必须顾忌自己的存在。甚至看自己的脸色。

    这一代的名人中。袁世凯是最懂得军权的重要的。这是他纵横晚清走上最高峰的根本原因所在。根本不用怀疑。此人一定会在直隶继续加强他的军力。上谕上没有他兼任北洋通商大臣的消息。不过按照惯例,直隶总督是会兼任北洋通商大臣的。那时候袁世凯的小站兵就该叫北洋军了,接着就应当是北洋六镇的组建﹍﹍自己手里这个类似于混成协的武力。会是个什么结果,心里真的没底。

    袁世凯究竟会不会在保定建立军事学院,龙谦现在也有些吃不准了。为此江云已经根据他的指示做了布置,具体的方案已经得到他的批准。过两日,江云在济南站建立后,将去保定就近指挥这次行动。因为自己要求高度保密这一批准备打入北洋军军政系统的谍报人员。他们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江云亲自遴选人员,只向他一人报告。结果龙谦在江云初选的八个人中挑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情报处的成员,一个是后勤处的兵,最后一个是战斗部队的班长。这三个人的特点是都有文化底子,祖籍都不是山东人,两个是河南人,一个就是直隶保定人,基本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家乡话。人选确定后,三个人秘密接受了龙谦和江云的培训,现在还在根据地跟着陈超加强古文方面的学习。当然,陈超并不知道他们的使命是什么,龙谦不担心泄密,因为除了江云和自己,没人知道调这三个人集中在一起做什么,连他们自己也不晓得。

    为什么不多选人,龙谦猜测朝廷对于重建陆军军官学校一定很重视,首届学生的名额不会很多。加上满清之陋习难除,各位大人物夹袋里一定会抖搂出不少“指定录取”的权贵子弟,派去参考的人多了怕也无用。好在如果开办军校,绝不会是一届,自然会年年办下去,只要混入第一届的密谍不暴露,以后逐年派入也不是不可以。

    根据地率先开始了由陈超主持的社会调查,这三个人名义上是抽调来协助陈超做农村调查的。但只有陈超晓得,他们可能另负使命,因为龙谦特意要求陈超辅导下三人的古文,要求达到秀才的标准。陈超说不可能,秀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吗?我不信你队伍上随随便便就可以选出三个秀才!龙谦退了一步,那好吧,至少可以顺利地作一篇看得过去的文章——对,就是八股文。

    朝廷现在还没有废八股,军校的文化课考试出现八股文也不算新奇吧。

    初选之时,龙谦对三个最终人选的基本情况就表示满意,家庭基本无负担,军龄长打过仗但没有负过伤(身上不能有战伤),其上级对其评价都很好,忠诚度应当没有问题。选定之后,在龙谦离开根据地北上济南之前,连续为三个人讲了几课,除却谍报方面的常识性东西,龙谦更多的是讲对不对的忠诚。要求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忠于蒙山军。

    三个人都认为他们回接受的是一项重要的人物,却不知他们将被派遣打入北洋军长期潜伏。

    如果一切顺利,这三个个文化程度较高的青年将去报考袁氏的军校,就算考入两个,也是了不起的成绩。就龙谦对历史的了解,印象很深的是民**界论资排辈的现象很严重。军校的首批毕业生受到上面的重用是可以想见的。

    这个时候的谍报手段还很原始,很多将领对现代谍报的手段根本就没有见识过。龙谦相信,自己交给江云的那些方法,估计很难被对手识破。只要再有几年,自己羽翼丰满,就算与朝廷翻脸也不怕了。

    但是,如果袁世凯不办军校呢?龙谦心里苦笑。身处失去轨迹的历史潮流中,他自己也感到了迷茫。

    现在,另一个更为要紧的问题终于摆在了面前,革命党跳出来了!

    就龙谦所知的历史。孙文、黄兴等人一直到辛亥年间。长达十年的光阴中,顽强不屈地一次次发动着旨在推翻满清的武装起义,真是屡败屡战,可歌可泣。却始终未曾意识到用海外募款雇佣会党充当起义主力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换来的是大批热血青年的牺牲!连老派官僚周馥已经意识到革命党联络军队的可怕。但似乎孙文一直不愿意做军队的工作。但是。如果同盟会——龙谦搞不清同盟会现在成立了没有。找上了自己,该怎么办?

    就像午间周馥提到的已经加入反清阵营的容闳、严复、章炳麟等人,都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人物!严复算是中国第一支近代海军的创始人之一。容闳更是最早睁眼看世界的先驱,章炳麟就更了不起啦,当得起国学大师的,此人绝对算的上一个。龙谦并未读过章氏的文章,但“太炎先生”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稍有点文化的就应当听说过的程度。

    如果这些人为自己所用该是多么惬意的事!但这不可能。很大程度上,他们最多是听说了西沽大捷而已,龙谦这个名字或许已经打上了慈禧的烙印,被他们视为代表满清顽固势力的后党!估计不会打自己的主意,要找自己,八成是送炸弹来。

    想到孙文一派暗杀的手段,龙谦禁不住苦笑起来。

    后党就后党吧,反正现在是没有与满清掰手腕的本钱。且不管国内风云如何变幻,最要紧的是加强自己的实力!当自己有一支精强的军队,外带一个控制在手里的工业基地,不管是革命党还是保皇党,都不在自己的话下!至于满清朝廷,从去年起就是一堆行尸走肉了,新政也罢,立宪也好,都不会有好的结局。满清贵族只要不肯真正主动退出历史舞台,等待他们的就是覆灭!绝不会出现英国一样的结局。或许用不着自己动手,袁世凯就会完成颠覆满清的使命。

    所以,关键在自己。两件事,一是将部队抓好,二是将依托鲁南煤铁,建立一个超越汉阳的工业基地,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龙谦梳理清思路,自认选择是正确的。

    如何抓好军队?龙谦又头疼起来。蒙山军越来越有封建化的苗头了。或者,她本来就是一支封建化的军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性质。龙谦带给他们的只是超越当时的组织纪律性和先进的战术,并未做性质上的改变。

    可是,龙谦清醒地认识到,就这样走下去,且不说是不是自己的本意,关键在于部队的性质不变,就不会将战斗力提升至这个世界的极致!封建化的军队是没有主义的,它只追随个人和一个团队,视野根本就展不开。没有主义就不会有理想,没有理想就不会有牺牲精神,没有牺牲精神的军队就不会是一支领先时代的强军!而且,封建化的军队必定排外。而不敞开胸怀,招纳大批的知识分子进入部队,部队的改装和战术的提升就很困难!已经出现的对司徒均的排斥就证明了这点,在自己的老班底中,始终将司徒均当作一个外来户,并未真正接纳,封国柱的疑问不过是代表了共同的看法而已。自己在,能镇得住那些“元老”,如果自己不在了,必定是人亡政息的结果。

    这足以引起警惕了。如果靠着资历,靠着论资排辈去扩军,就算蒙山军成为可以抗衡北洋军的武装,也不会实现自己心中那个理想。

    让军队有自己的理想,必须建立领先于时代的政党组织。用先进的纲领去武装自己的骨干。但建立什么样的政党?站在哪个立场?代表哪个阶级或阶层?如何解除土地对农民的束缚?用暴力手段是平均财富还是用温和的方法实现改良?这些都是曾经想过的但没有得出结论。另外就是时机问题,现在就着手建立政党,除却明目张胆地保皇,哪条路都会与现政权发生冲突。过早地与现政权对抗不是上策。最后就是人才问题,自己手里没有一个像蒙山军将领一样忠于自己的文官班子,拿什么来组建政党?得出的结论是现在不能有政治上的主张。

    既然如此,那部队就先这样吧。封建主义的毒素先让他留着。集中精力专心去抓经济建设,争取用十年时光打造一个工业基地!

    龙谦专注地思考着,一直到暮色笼罩,卫士忍不住提醒他是不是该用饭了?龙谦才从冥思中脱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陈淑

    龙谦并未见着冯国璋,冯因公务去直隶去了,大概是老上司召见。龙谦想,就算冯国璋不计前嫌,肯与自己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好谈——当前情况下,没有力量去“觊觎”山东的其他州府,而冯氏手中无兵,估计不会打鲁南两州的主意。所以,双方相安无事是可能的。这就够了。

    倒是在泺源书院待了一天,并且慨然捐出两万两白银作为对山东成立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大学的支持。袁世凯这家伙眼光是有的,其实,这个时代很多人对兴办现代化教育有着令人钦佩的眼光和热情,不止是袁世凯一人。不过,袁氏兴办山东大学堂无论如何都是功在国家、利在千秋的好事。所以在周学熙陪着龙谦视察泺源书院的时候,龙谦很是称赞了袁世凯的眼光一番,加上龙谦慨然捐赠,周学熙对龙谦的观感更佳了。对于龙谦所提的思想包容,侧重理工的办学建议,有着办实业经历的周学熙深为赞同。龙谦乘机提议道,待两三年后,山东大学堂走上正轨,可以在鲁南设立一座分校,资金全部由鲁南承担。周学熙当然不会反对。

    周馥没有食言,立马下令给龙谦办了二十五万两银子的拨款。龙谦立即将两万两划给了周学熙。两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清末一两白银的购买力大致相当于后世rmb250~260元,两万两就是五百来万巨款了。足以盖一栋像样的教学楼了。所以周学熙在其父面前很是为龙谦说了一番好话。

    曾经喧嚣的郑家庄彻底安静下来了,在龙谦前往济南拜会新任巡抚的日子里,蒙山军司令部机关继主力部队离开后也搬走了。宁时俊带参谋、后勤等处根据龙谦的指令搬到了沂州。昔日热闹的郑家大院寂静下来。这天,已经率第二标进入兖州的周毅派人接郑婵和温氏去兖州的车马也来了,温氏本来不想去,但她又舍不得离开女儿和外孙女,最终还是答应了郑婵的请求,跟郑婵一起去兖州开始新的生活。

    几个平时与郑婵交好的女伴闻讯前来道别。听到消息的陈淑也赶了来,帮着郑婵收拾行装。郑婵看见满头是汗的王月蝉,奇怪她为啥没跟医护所走。王月蝉说她跟孙娟请了假。晚去几天。医护所这次一分为二,孙娟带一部分人去了沂州,张红草带少部分人跟第二标去了兖州,成为了第二标后勤科下的医护所。王月蝉是被分配到沂州的。这也是她自己的要求。郑婵曾多次解劝王月蝉跟自己一起去兖州。但王月蝉拒绝了。郑婵猜想她是想彻底告别昔日的生活。其主要标志之一就是离开郑家人。

    不过,王月蝉和郑婵情分是有的,某种意思上她们已突破了原有的身份。变成了要好的姐妹。在确定不跟郑婵温氏去兖州后,连着三个晚上,王月蝉与郑婵同塌而眠,抵足深谈。从对昔日生活的回忆到对未来日子的展望,讲了很多心里话。王月蝉对周毅的看法尚可,觉着周毅还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虽然当初看上了郑婵的美貌,但娶到手之后对待郑婵还算可以,如今已是朝廷正规军的标统,手下管着两千号人马,前途无量,郑婵跟着他,生活是无虞的。郑婵要做的就是尽快给他生几个儿子,那就彻底拴住了他的心。

    郑婵则希望王月蝉跟他们一同到兖州,依旧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至于王月蝉个人,郑婵直接讲出了希望王月蝉再嫁。说你年轻漂亮,又没有生育,连黄玉孙娟她们都能嫁人,你也可以呀。队伍上一大帮光棍儿,依你的条件,一点也不难。等俺跟他说说,让他帮你物色一个。

    王月蝉笑笑拒绝了。她当然不会为郑经守节,但不愿继续与温氏厮混在一起了。不过这个话不愿意跟郑婵说。推脱队伍上有安排,而且龙谦还交代给她特殊的任务,必须跟司令部一起去沂州。

    郑婵有些舍不得王月蝉。王月蝉笑着说,都是蒙山军的兵,还怕没机会见面?这才多长时间呀?龙司令已经搞出如此局面,将来说不定还要进济南府呢。

    王月蝉所说的那个任务就是龙谦交给她的查出透露龙谦行踪的内奸。这段时间王月蝉主要就忙这个了,但至今尚未头绪。所以每次见到陈淑都有些不好交代的感觉。其实陈淑并不知道王月蝉还在干着反间谍的差事。今天也是如此,在帮郑婵收拾好行装后,王月蝉特意与陈淑聊了一气。

    “陈小姐,你也该跟司令去沂州了吧?啥时候动身?俺肯定能喝上你的喜酒,但小婵就不好说了。”王月蝉笑着说。

    陈淑有些不好意思。她何尝不想早一天了却心愿。但自与龙谦订婚,俩人尚未单独聊过,特别是最近,连见一面都难了,“俺可不知道﹍﹍”

    “陈小姐是不是担心司令会变卦呀?”瞧着陈淑的神态,王月蝉打趣道。

    “俺,俺,”陈淑被说中了心事,低下了头。

    “妹子,俺跟你说,别说龙司令已经正式与你订婚,便是没有那个仪式,他也不会毁约的。这个俺看的很准。俺是过来人,比你有经验。你是个有福气的,俺从来没有见过像司令那样规矩的男人,咱蒙山军女兵多了,司令可从来没有对谁起过心,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确定。原先俺以为男人嘛,就像猫儿,哪有不偷腥的?自打认识司令,俺承认错啦,不好色的男人真有。所以,你是有福气的。咱根据地的女孩子们,不知道有多少偷偷地羡慕你呢。”

    陈淑的脸色立即容光焕发。

    “不过,俺觉得呀。你既然嫁了司令,就要适应他。他是个办大事的,不会像一般的男人一样整天陪着你。而且,像司令那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能帮助他做事。所以呀,你要学很多东西呢,不光是能为他生儿育女。”

    陈淑脸红了。但王月蝉的话说中了她的另一层心事,“俺就是觉得自己好笨,啥也不懂。而且,他啥也不跟俺讲﹍﹍”

    “你一点也不笨。真的。等你们成了亲。你就是他最亲的人啦,他怎么会不跟你说?俺倒是觉得,司令也蛮可怜的,身边没有亲人。连自己的衣服都是亲手洗缝。太不容易了。所以俺就希望你早已嫁过去。”

    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找到一个倾述的对象。“月蝉姐,俺觉得,他可能不喜欢俺。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回喜欢俺一个啥也不懂的傻丫头?当初,嗯,当初可能是碍着俺叔的面子,如今情况不同了﹍﹍俺觉得,俺不应当勉强他﹍﹍”说到这里,陈淑的眼圈红了。

    “咦?”王月蝉万万没想到陈淑竟有这样的想法,“你胡说些什么呢?什么叫配不上他?模样还是身材?或者是其他?在咱这十里八乡,那样拿出来不是一等一的?”

    “不,俺知道,城里的小姐有的是比俺美的﹍﹍”陈淑用手抹了抹眼睛。

    “不。是俺说错的。俺觉得啊,司令不是看重女人的外表的!司令喜欢的是你的性情!”

    “俺性情也不好,俺婶儿说过无数遍了,让俺改一改性子,可是俺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改什么!你的性子有啥不好的?俺觉着司令就是喜欢你爽利的性格,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干什么都扭扭捏捏的!放心,我不会看错的。”

    “不是﹍﹍”

    “我说是就是!等见了司令,俺跟他说,他是大英雄,不要管那些老规矩了,早些将你娶过门!对了,司令去沂州,令叔不跟着去吗?”

    “俺不知道﹍﹍”陈淑真的不知道。叔父每日间忙的要死,真没说过他是不是会跟司令部去沂州。叔父虽然没有加入蒙山军,但因为她的关系,很多人都将叔父看成队伍上的人了。婶娘倒是提起过此事,不过她说了不算。何况还有陈娴和陈志﹍﹍

    陈淑没有去过沂州,甚至连费县都没有去过。也就是因为龙谦,她才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广阔,在大山外面,还有无数令她向往的地方。

    陈淑从郑家庄出来,漫步往陈家崖走。庄子里已经很冷清了,昔日满街的士兵都不见了,冷清的让她有些不习惯了。医护所的大部分人都跟着宋晋国去了沂州,另一部分则被周毅带到了兖州。如果她留在这里,会不适应了。叔父曾对婶娘说过,龙谦把这十里八乡彻底改变了,她过去还不理解,现在似乎理解了。那是一个雄心万丈且本领高超的男人,是她倾慕的男人。可是,他真的喜欢自己?王月蝉说的,真的是事实吗?

    寨门口依旧站着岗哨,那是王明远的兵,认识陈淑,看到她走过来,立正向她敬了个礼。

    恍惚间的陈淑竟然忘了对哨兵还礼。走出郑家庄的寨门,她回头望望寨门上飘扬的军旗,脑子里全是龙谦的影子,他会不会已经去了沂州?什么时候回来呢?

    马蹄声惊醒了沉思的陈淑,放眼望去,沿着开挖的水渠,一队骑兵疾驰而近,她下意识地往路边让了让,骑兵们放慢了速度,为首的骑手勒住马,跳了下来,“咦,你在这儿干什么?”她才发现,说话的竟是她正在思念的龙谦。

    “你们回去吧。”龙谦对卫士们挥挥手。

    “是你?啥时候回来的?”陈淑惊喜道。

    “刚刚啊。这不是刚到?”龙谦接过卫士递过的一个蓝布包袱,“诺,在济南给你买的。”

    “啥东西?”

    “胭脂,还有一身旗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陈淑不由自主地接过了包袱。龙谦送她礼物是第二次了,那次是江云带回来的,那块精致的怀表一直带在她身上,已经习惯了西洋计时法,习惯了不说时辰而是讲几点钟。

    “在想我吗?”龙谦笑眯眯地看着未婚妻。

    “没﹍﹍”陈淑看见还有两个卫兵牵着马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脸不由得红了。龙谦第一次这样对她说话。

    “我也想你。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顾不上去看你。这次回来,我会向令叔讲,到了沂州,咱们就把婚事办了吧?我已经托唐知府替我物色宅子了。”龙谦轻声道。

    “这﹍﹍”陈淑手里抓着那个蓝布包袱,终于鼓起勇气,“你跟俺说实话,你真的喜欢俺吗?”

    “为什么这样说?”

    “俺是个傻乎乎的村姑,俺知道。俺什么也不懂,配不上你。以后,以后会给你丢人的!”

    龙谦心底涌起了久违的柔情,这种很舒服的感觉以为再也不会有了,来到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从不习惯到习惯,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总要去一个女人,不能一直光棍下去。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赐婚,仓促之间答应了陈淑。在难得的空暇时间里,他记不清几次专门想那个黑黑皮肤,健美活泼的女孩子了。他承认,陈淑的性格对于这个世界是不合时宜,非主流的,那可能是她错过了应有的婚期,结果就遇到了自己……这个时代对于陈淑不能容忍的,恰恰是他原意看到的。如果向郑婵那样的淑女类型,反而打动不了自己……可是,爱情的基本元素是不分时代的,即使在当今,一个花信少女,也会憧憬着自己的爱情,渴望得到心爱的男人的关怀和爱抚……这方面自己做的太差了……

    “别胡说。你是一个好姑娘,真的。要说配不上,或许是我配不上你。跟着我,你会吃很多苦,还要担惊受怕﹍﹍不过没关系,我会对你好的。对了,刚才你去郑家庄了?后勤处不是已经去了沂州吗?”龙谦柔声道。

    “周副司令派人来接郑婵,俺去送送她﹍﹍”龙谦的话让她开心起来,大着胆子,她仔细盯着龙谦看,见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不觉心疼起来。

    “哦,那我也去送送她。晚上我到你家里吃饭,劝下令叔,你们全家都跟我去沂州吧,好多事情还要仰仗令叔呢。”

    “小妹和小弟也去吗?”

    “当然。为什么不去?”龙谦对陈淑笑笑,“回去吧,我马上就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章第一节陈娴

    透过明亮无尘的玻璃窗子,陈娴再一次了望立在院门口的照壁。青砖砌就的照壁边上贴了金黄色的瓷砖,照壁顶部则是绿色的琉璃瓦。粉底上绘着青松白鹤的图案,一对白鹤神态动人,极为传神。那是鲁南书画名家苏子黄先生的大作,苏先生为了绘就这副画,在陈家整整住了十天,跟父亲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怎么看怎么觉得照壁很美,很气派。偏偏就得到了姐夫的讥笑,说真是可惜了这副画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画好,但照壁不好。陈娴却无论如何看不出照壁有啥不好的。

    不过今日她无心思去欣赏照壁以及那副曾引来沂州名流络绎不绝前来参观的画作,她一直聆听着大门口的动静,企盼着那个人来。

    除了跟随父母来到沂州落户的陈三婶子,家里只有母亲在,估计她俩现在后院聊着永远聊不完的家常吧。

    今天是沂州铁厂剪彩的日子,父亲一早就坐着他的专用马车去了厂子。据说周抚台要亲自给铁厂剪彩,甚至北京的大官们都要前来,父亲身为华源实业的董事长,为筹划此事已经很久了,对此十分重视。

    陈娴当然也要去铁厂观看开业庆典,但她拒绝了乘父亲的马车同去,因为他要等一个人。

    家里自姐夫和姐姐搬出后就冷清了很多。弟弟陈志和陈三叔的儿子陈豪住在技术学校里,每七天才回来一次。就连陈三叔家的丫头陈小妹。也住进了女子学校念书。这座两进的院落平日里很冷清,只有母亲和陈三婶子在。哦,当然,还有一个父亲雇佣的保安看门,充当护院的角色。

    已经十八岁的陈娴当然有事情做。从去年起,陈娴就去了新开的服装公司学习服装设计了。今日是服装公司的公休日,所以有时间在家。

    自早饭后,陈娴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那个人的到来,隔几分钟她就要朝窗外望上一阵。春日灿烂的阳光透过镶嵌在窗子上的三块玻璃照进了屋子,光影移动。已经照上了立在西墙边的梳妆台上。梳妆台的大镜子将阳光反射到铺着白底红花的床单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图案。

    这个式样新颖的梳妆台曾是姐夫亲自设计送给姐姐的礼物,他们搬家后,家具一件未带。全部留给了她。玻璃厂制作的玻璃镜子曾经轰动沂州。镶在梳妆台上的这面大镜子是最早的产品。曾令陈娴羡慕不已。不过,现在玻璃镜的价格已经下降了一半多,沂州乃至附近县城。甚至许多农村殷实人家也开始买各种规格式样的镜子了。至于在窗户上安装大块的玻璃以取代用了无数代的毛边纸就更普通了。这条街上至少有一半的人家在主人所住的堂屋换上了玻璃厂生产的玻璃制品。

    陈娴转过身来,凝视着梳妆镜中自己的容颜。跟堂姐相比,俩人脸型很相近,都是鸭蛋形,鼻子和嘴巴都很像,不同之处在于陈娴肤色白皙,但眼睛却没有堂姐灵动漂亮,抿紧嘴唇的时候,显得很是文静美丽。

    陈娴凝视了半晌自己的容颜。掉头再次望了照壁一眼,那边依旧没有动静。于是穿了拖鞋下地,站在梳妆镜前打量着自己所选的衣服。这是一套她亲自设计的衣服,式样很像华源公司那些洋婆子喜爱的西洋礼服,淡蓝色的底色,大开领,紧束腰,袖子上镶着白色的花边,裤子收的很紧,将自己发育很好的臀部曲线完全显现出来。再配上黑色的高筒皮鞋,戴上一顶白色的遮阳帽,活脱脱是一个海外归来的“假洋婆子”了。

    陈娴知道,如果母亲看到她穿这身衣服,一定会不高兴的。但她还是决定,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就穿这身衣服去!

    他会喜欢吗?陈娴的心思转到了心上人身上,不由得暗自恼恨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来?

    随营军校副校长叶延冰在陈府门前跳下了战马,摘下了自己的白手套,跺跺脚,抖去马靴上的灰尘,对人力车夫说了声稍等,然后摸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整整自己的军装,迈步进入了陈府敞开着的大门。

    因为寻找人力车耽误了时间,叶延冰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因为今日铁厂开业剪彩,街上跑的人力车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踪影。从建于北门外的随营学校进了城,竟然雇不到一辆人力车,这让叶延冰感到自己思虑不周了。没有人力车,不会骑马的陈娴是无法到铁厂的。

    骑马在沂州大街上转了许久,终于拦到了一辆,叶延冰匆匆来到陈府接未婚妻。

    门房里的保安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朝叶延冰点点头。叶延冰冲保安一笑,这个保安原先是一标一营的兵,训练摔折了腿留下了残疾,伤好后被推荐进入了华源公司去年开办的保安公司任职。因为其可靠,被选调到陈府充任保安。待遇自然由陈府负责。

    转过照壁,叶延冰大步流星地朝前院正房陈娴所住的屋子走去,来到门前,叶延冰轻轻敲了敲虚掩的房门。

    “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嘴上埋怨,陈娴脸上却全是笑意。

    “雇不到车子﹍﹍好容易才找到一辆﹍﹍”叶延冰的目光被未婚妻吸引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见陈娴穿如此新朝的服装。

    “好不好看?”

    “好看。我早就说你是最漂亮的了﹍﹍”叶延冰贪婪地盯着陈娴欣赏着。

    “我是说衣服!这可是我亲手设计制作的!”未婚夫发呆的神态让陈娴感到满足。

    她将注意力放在未婚夫身上,蒙山军的新式军官常服更衬托出其挺拔的身姿。以前总是偷偷地看,现在可以大着胆子欣赏了﹍﹍

    “好看﹍﹍你会引起高官们的注意的!要不要跟你妈说一声?”叶延冰小声道。

    “不要!咱们走吧。”陈娴轻拉了一把未婚夫,小跑着溜出了院子。

    陈娴的爱情始于陈家崖。那时她就偷偷喜欢上了有蒙山军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叶延冰了。作为蒙山军的高级军官,叶延冰算是陈家的常客。最早的来往在于叶延冰担任一连连长时曾率部短暂地住过陈家一段日子。那时蒙山军只有区区四个连,兵微将寡,刚打开郑家庄未久,民心未附。龙谦下大力气收拢民心,对于军队的纪律抓的非常严,不准驻军进入民居,更不准调戏妇女。在郑家庄枪毙了两个强奸妇女的新兵后。全军深感震慑。叶延冰虽为连长,遇到陈淑姐妹连话都不敢说。但那时陈娴就注意到了这个帅气的军官,叶延冰部奉命搬出陈家崖,陈娴还偷偷地难过了一阵子。不过没有人发现她的情绪。在父母眼中。陈娴是与堂姐陈淑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孩子。他们为年纪已过了婚期的堂姐忧虑万分,完全忽略了情窦已开的陈娴。直到龙谦成为了陈家的座上客,直到龙谦与堂姐的关系确定。蒙山军的高级将领们成为了陈家的常客,叶延冰来的次数就多起来,与陈娴姐弟们也熟络起来。陈超似乎因为龙谦的关系,逐渐抛弃了传统,不太注意管教自己已经到了年龄的女儿跟那帮军官们说笑了。而那时陈娴最爱打趣叶延冰,她崇敬未来的姐夫,害怕黑铁塔一样的鲁山,敬重稳重厚道的王明远,鄙视粗俗少礼的冯仑,却喜欢上了俊朗的叶延冰,常找茬子开叶延冰的玩笑。

    蒙山军抗击官军的屡次进剿,主力北征京畿。战事不断,陈娴最为担心的就是叶延冰。队伍每次出征回来,她总要想法子打探叶延冰的消息,得知他安然无恙,陈娴就放了心。蒙山军主力北征勤王是最令她煎熬的一次,那时堂姐与龙谦的关系已然确定,自然日夜担心着心上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姐妹俩总是半夜半夜地聊着蒙山军,聊着龙谦。陈淑注意到妹子总是不自觉地将话题转到叶延冰身上,那时陈淑便晓得,自己这个内向腼腆的堂妹怕是喜欢上叶营长了。

    蒙山军在辛丑年春节后突然返回根据地,正赶上陶三部土匪猛攻陈家崖,战事戏剧性地结束后。陈娴终于见到了叶延冰。不知从谁嘴里听说了叶延冰在西沽伏击战中负伤,陈娴顾不得羞涩,非要叶延冰卷起袖子看他早已愈合的伤口。那一幕被尤氏看在眼里,事后向陈淑问起,陈淑笑着说是的,这不是挺好吗?叶营长可是号称军中第一美男呢,也不辱没了妹子。

    尤氏却有顾虑。她不是嫌叶延冰配不上女儿,而是担心其身份带来的危险。自蒙山军扎根郑家庄一带,十里八乡,多少农家子弟战死沙场!身为营长的叶延冰也在战场上中了枪,谁敢保证以后他不再上战场?谁敢保证他不会有个三长两短?一个侄女婿就够让人揪心了,如果女婿也出没于枪林弹雨,自己真的有些受不了。他们都是军人,打仗厮杀是无可避免的事。尽管陈淑向尤氏保证,蒙山军不再打仗了,他们已经是官军,和谁打?他们又不造反。但尤氏还是严厉警告陈淑,不准将此事公开,更不准跟陈超讲。

    如何劝女儿,尤氏却拿不定主意。的确,蒙山军不再是官军图谋镇压的响马,而是朝廷的军队了。而龙谦已经是两州镇守使,据说是比知府老爷还要大的官职。女儿能嫁龙谦手下的高级军官,在别人看来一点也不亏。而那个叶营长,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也颇讨人喜欢,但尤氏还是拿不定主意。

    蒙山军“二一”整编后,叶延冰因陶三所部俘虏溃逃事件受到了惩罚,没有担任实际的军职,被龙谦安排到了虚无缥缈的随营军校任教官。叶延冰情绪低沉了好长一段时间。陈超那时已经融入了蒙山军,因为侄女与龙谦订婚,在军中地位超然,颇受军官们的尊敬。陈超注意到了叶延冰情绪的低沉,特意叫了叶延冰到家里吃饭。为他宽心。讲了很多站在龙谦立场上的话,向叶延冰保证,龙司令绝不是不用你,要你去随营学校做教官,一定有他的用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陈淑听的发笑,等叶延冰走后,忍不住对叔父说了陈娴暗恋叶延冰的事。陈超楞了半晌,问陈淑叶延冰知道否?陈淑清楚。如果叶延冰晓得此事。那可真成了笑话,陈超以后还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婿?陈淑说叔你放心,人家叶营长怕是还不晓得呢。

    陈超出人意料地没有责备陈娴一句。倒是找了个机会跟龙谦讲了,龙谦很意外。也很高兴。在主力部队开拔沂州兖州。他赴济南拜会新任巡抚周馥回来后。向陈超通报济南之行的情况后,对陈超说,我看我来牵这根红线吧。延冰是个优秀的男人。部队进了城,指不定会有哪家小姐看上延冰呢。事不宜迟,我来跟他讲。

    这一讲就促成了叶延冰与陈娴。

    像陈娴与叶延冰的情况,与传统是格格不入的,这就是典型的自由恋爱了。好在陈超表现出了罕见的开明,允许了女儿与叶延冰的来往。前年五月,陈超听从了龙谦的劝说,举家搬迁至沂州落了户。但叶延冰却留在了郑家庄,协助王明远组建预备役部队,两个相恋情热的年轻人过了一段思念却不见面的日子。去年秋天,随营军校在筹备了一年后正式在沂州城郊成立,叶延冰被委任为副校长,又能与陈娴相聚了。叶延冰委托鲁山正式向陈家提亲,那时龙谦已经与陈淑成婚,当姐夫的却以陈娴年龄不满十八岁拒绝了叶延冰成亲的要求,希望婚期延后一年。陈娴暗自埋怨姐夫有些多管闲事了,像她这样的年纪(去年陈娴周岁十七)的女孩子,绝大多数都嫁人了。但陈超却完全赞同,他自来沂州后,思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龙谦提出了婚姻观深表赞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反对早婚,理由是女孩子年龄过小生育危险因素大。叶延冰当然不敢反对龙谦的提议,只好等待。不过,俩人的关系算是明确了,没有像陈淑与龙谦一样订婚,但尤氏早将叶延冰当作了女婿。

    今天举办铁厂开业的庆典,又是俩人共同的休息日,约好一同去去观礼,于是陈娴特意穿上了自己设计制作的衣服,陪心上人一同去铁厂。

    陈娴之所以敢在公开场合穿出如此新朝的衣服,借助于鲁南两年来风气大开的局面。随着华源公司的兴旺发达,大批工厂和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地在鲁南大地冒出来,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走出深闺进入了各类企业工作,挣一份比他们父母种地更为丰厚的收入。而华源公司所属的企业一般都为自己的员工制作制式统一的服装,这些带有明显的军服风格的制服得到了年轻人的由衷喜爱,即使是下班回家也舍不得脱下来。无形中影响了鲁南民间的穿着习惯。特别是越来越多的高鼻深目举止怪异的洋人出现在沂州大街上,其中不乏金发碧目的洋婆子,她们都是华源公司招聘的技术顾问的家眷,她们带来了更为新朝刺激的服装,在让老夫子道学先生们痛心疾首的同时,无声地改变着沂州的民风。

    坐在人力车上的陈娴最初的惊慌渐渐消失了。她并未成为行人们围观的“异种”,这让她放了心。另外,陈家如今的地位也是支撑她内心的强大支柱,父亲是华源实业的老板,姐夫是真正的鲁南王。便是未婚夫,在军中也地位显赫。谁敢招惹她?

    “不就是一个开业典礼吗?为啥如此隆重?这两年里,光是沂州,就不下三十家企业开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人力车出了南门,陈娴忍不住问骑马走在身边的叶延冰。

    “真笨!铁厂投产岂能与其他企业相比?有了钢铁,工业才有基础。咱们才能造枪造炮呀。”叶延冰笑眯眯地望着陈娴。

    他们还是来晚了。尚未走进会场,就听见震耳的鞭炮声响成一片。(未完待续。。)

    ps:  不少书友批评本书的节奏慢了。那就快一些吧。

第二章鲁南新春第二节周氏父子

    华源实业公司旗下的沂州铁厂位于城南罗庄,经过一年半的筹建,共计投资120万两白银,终于初步建成。设计能力为粗铁十万吨,精钢三万吨。设备及技术全部来自美国卡内基钢铁公司。

    这点规模对于已经完成工业化的美国不值一提,但对于连工业化起步都谈不上的中国就是一件大事了,对于山东省就更加了不得了。所以巡抚周馥亲自莅临沂州为高炉点火剪彩祝贺。既为剪彩,也为沂州铁厂第二期工程上马。根据去年春节前就任华源实业总经理的周学熙报告,作为华源实业核心企业的沂州铁厂二期工程预计投入135万两,都快赶上将要竣工的峄县铁路了,距张莲芬报告,枣庄至台儿庄的百里铁路最晚在中秋前竣工通车,预计费银170万两。那可是山东省第一条自有铁路啊,想到尚在建设中的胶济铁路,周馥心中涌起了一丝自豪。但沂州铁厂的投资比起兖州的铁路来就显得庞大了,不过,如果实现二期工程的目标,炼钢能力将达到十万吨的规模,炼铁将达到十五万吨,相关配套设施将进一步完善。鲁南将成为山东乃至北方最重要的工业基地。

    周馥是昨日抵达沂州的。没有住唐绍仪装修一新的迎宾馆,而是与其子周学熙一道住进了龙谦的私宅——沂州最早的一栋西式小洋楼,而龙谦夫妇也未搬出去。周馥昨晚详细听了关于沂州铁厂的建设规划,感到很兴奋。龙谦不止要建设二期。还打算在二期竣工后再引入一条轧钢生产线,姑且叫做三期工程吧。而与之配套的是电厂的扩建,这项预计投资55万两白银的工程将与铁厂的二期工程同时进行。

    周馥晚上睡的不算好,不是因为烦恼,而是因为兴奋。仅仅两年时光,鲁南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沂州为基地的华源实业公司,以钢铁为核心,涵盖了铸币、电力、服装、搪瓷、木材加工、玻璃制镜、交通工具等行业,林林总总总计竟达三十六七家企业,资产总额近七百万两。而以峄县为中心的中兴实业则以煤矿为核心。旗下拥有电力、纺织、造纸、油漆、水泥、砖瓦、农具等厂子。特别是化工厂和药厂的先后建成投产,使得中兴实业超越了华源实业,成为鲁南的第一大实业集团。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周馥先后四次亲赴鲁南视察鲁南已经成型的两大实业集团。先后为电厂、纺织厂和药厂建材庆贺。沂州铁厂一期工程的建成。是他在不到一年内第四次来鲁南了。每次到来都带给他震撼和兴奋。

    铁厂的剪彩场面是周馥参加过的最隆重的一次,华源实业做了最精心的准备,将最出彩的机会留给了抚台大人。而名义上的老板陈超别开生面的讲话也令周馥既新奇又舒服。陈超大力赞扬了抚台大人:一切成绩的取得。都是在抚台大人的英明领导下取得的,没有抚台大人的眼光和胸襟,就没有今日的铁厂,更没有今日的华源实业!

    坐在台上的周馥捻须微笑,这帮人总是搞出一些令自己感到新奇的玩意儿,讲话如此,剪彩仪式也别出心裁,红地毯,用剪刀剪断红绸子的一套程式都令巡抚大人感到新奇。周馥想,这一切绝对不是那个从山村走出来的举子能想出来的,但促成两大实业集团出生成长的最关键人物却一如既往地躲在幕后没有露面。

    仪式的最后是周馥训话。他可不能像陈超那样不讲朝廷只讲自己。先是对朝廷歌功颂德了一番,成绩的取得当然是朝廷诸公的英明领导,是借了新政的东风。当然,周馥也称赞了沂州军政实心办事,最后表态说省府将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沂州的实业建设——这是心里话。当龙谦将华源实业5%的股份送给自己并且在去年年关将华源实业总裁的宝座让给了儿子周学熙后,没有理由不支持这个蓬勃发展的实业集团!

    剪彩仪式后,周馥在唐绍仪、陈超、周学熙以及美国聘来的总工程师安德鲁、美方董事大卫.狄文等陪同下观看了高炉点火的过程——只是一小会儿,嘈杂的声浪和扑面而来的高温令穿着厚厚官服的巡抚大人很不舒服。好在陈超凑过来低声说,龙镇守使还等着大人视察车辆厂呢。周馥马上离开了现场,上了他的八抬大轿离开了罗庄工地。

    唐绍仪、周学熙陪同巡抚大人进城,其余人都留在了厂子里。二十个月的辛苦建设终于要看到成果,唐绍仪和周学熙本不愿意离开,想看到第一炉铁水出炉的盛况。但一来需要时间,二来礼节所限,唐绍仪是周馥的直属下官,周学熙身为人子,都必须陪着离开。

    在沂州南门,龙谦驻马等待着周馥的车驾。远远地看到龙谦,周馥撩开轿帘对随从交代了一句,随从紧跑几步来到下了马正往过走的龙谦身前,“龙大人,抚台请你进轿中说话。”

    “上来上来,”周馥笑眯眯地招手。

    龙谦上了大轿,坐在周馥对面。他至今仍不习惯轿子,既不愿意“骑”在人肩头,据说王安石就坚决不坐轿子。更觉着这种象征着身份地位的玩意儿实在是不舒服,尤其是进入夏季,即使撩开帘子也觉得闷得慌。

    “退思,昨日人多不方便。朝廷有意调唐少川去东北﹍﹍你可知道,徐世昌已经准备接手东三省总督了。”

    “什么职务?”

    “奉天巡抚。”

    “哦。少川也算修成了正果。”龙谦伸头出去望了下骑马走在后面的唐绍仪,不知其是否通过别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

    “唐少川虽然有人帮扶,也是沾了沂州的光啊。”周馥将轿帘落下来。“退思,老夫是担心少川离开,沂州政务被荒废啊。”

    “毕竟上了一个大台阶,怕是不好挽留少川﹍﹍”龙谦目光闪烁,“沂州不会乱的,只要有老大人在,鲁南就会一直发展下去。”

    “老夫本准备上折子挽留。但唐少川的心好大,不会屈居沂州的。除非将老夫的位子让给他。哈哈。老夫问你,唐绍仪离开,谁人接替为好?”

    “这个﹍﹍”龙谦沉吟着。鲁南两州的知府与别处不同。权力受到了很大的制约,大致是三分了,军队这一块有发言权,实业公司成为财政的重要支柱。也可左右政局。所以知府一职并不是很重要。既然周馥相问。“大人,不若让世兄接替?他数年前已是道员,便来个内举不避亲?”

    龙谦所说的世兄自然便是周学熙了。论资历是有资格担任沂州知府的。不过那就得将华源实业总裁的位子让出来了。

    “不妥!另外,学熙是不愿意从政了﹍﹍”

    这是实话。周学熙看过鲁南蓬勃建设的实业格局,竟然辞去了山东大学堂总办(校长)之职,愿意来华源实业效力。这事去年曾轰动济南官场。而且,周馥的位子如今也是炙手可热,朝中盯着的多呢。周馥不可能给朝中落把柄。

    “那,不如让吴永过来。那边交给张大人兼任如何?”龙谦建议道。

    原先张莲芬兼任中兴煤矿总办谁也不说什么,但如今不行了。盯着那个位子的越来越多。奕劻便向龙谦推荐过他的人,让龙谦很是为难。

    “甚好。不过,毓蕖品级高了些,兼任知府有些委屈他了。”张莲芬身上还挂着山东盐运使,那可是三品衔。但这个提议周馥可以接受,张莲芬与他同出一门,交情不错。

    关于两州知府的人选就在轿中定了下来。周馥不再谈下去,龙谦知道他有把握让朝廷接受这个建议。龙谦的思绪随着轿夫有节奏的行进而晃动着,唐绍仪被调走其实很可惜。这两年来合作相当愉快,这是一个能干事的人,但没有理由放弃巡抚的高位留在知府的位子上﹍﹍

    新政最大的成果之一就是对东三省政体的改革,增设了总督巡抚,但三省驻防将军犹在,不过原来的管理格局已经打破了,目的是实现军政分家吧。袁世凯终于为老朋友和坚定的同盟军徐世昌谋到了首任东三省总督的位子。看来老袁在朝中已经有了很大话语权了﹍﹍东北的局势复杂,俄国霸占东三省不愿撤军,引起日本的极大愤慨。当初日本用赌国运的方法打赢了甲午一战,本想取得大陆的立足点,但被三国逼迫还辽。谁想到俄国人借义和拳之乱出兵鲸吞了东三省,花了比日本小的多的代价,却取得了比日本大的多的战果。不出意外,日俄战争很快就要打响了!唐绍仪此刻主政奉天,对他个人不一定是好事,但对蒙山军预定的战略展开却甚为有利﹍﹍

    龙谦微闭双目想着心事。不觉间轿子已经进了城。周馥透过轿帘看着沂州的街景。几乎每次来都有大的变化,从南门口起,往北的主干道铺了洋灰,好像街道也拓宽了,还设了人行道,上面植了一般高低的柳树,树干刷了白灰,像是一排肃立的卫兵。

    干净,整洁是沂州城最大的特点,这点似乎连济南都比不上了。在每一条胡同口都修建了公共厕所,临街房屋的墙上画着各式的图画,都是宣传华源实业旗下产品的广告。今春沂州大规模整修城内道路的情况学熙信中有详细的描述,重点是城市的下水管线的整修,再没有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的情况了。去年为纺织厂投产剪彩时沂州城里还很脏,也就一年的光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必须停止支付每年五十万的军费了,省下钱来将省城也参照沂州做一番整修,七十二泉的胜景啊,总不能落后于鲁南一个府城﹍﹍

    周馥突然喊道,“落轿,落轿!”

    大轿款款停了下来,龙谦问道,“大人是要在水泥街道上走一走吗?”

    “正是!退思总是令人惊讶呀。老夫看到你那广告画的轿车,已经推出新式样了!”

    “什么也瞒不过大人。”龙谦抢先一步跳下了轿子。伸手将周馥搀住,搀着周馥出了轿子。唐绍仪和周学熙同时下马,围拢过来。

    “老夫可不担心有什么意外!谁不知道沂州的治安是全省之冠?哈哈。”周馥在平展展的街道上跺了跺脚,“好是好,只是太奢侈了些!”说着走上了人行道,早有巡抚卫队驱散了行人,市民们远远地驻足观看这一群大人物,在那里指指点点。

    “啊,退思,这种车子售价几何呀?”周馥指着墙上画着的一辆四轮轻便马车问。

    “银洋六十。”周学熙代为回答。

    “喔。这么便宜?”那就是大约四十二两官银了。以前看到的四轮轿车可是需要六十两银子呢。饶是如此,济南富户们还是趋之若鹜,订购踊跃呢。

    “比原先的规制小了些。但双排座椅也足以容纳一家人外出了,而且一匹牲口足矣。”这回是唐绍仪回答。“厂里特意为大人制作了一辆。正在做最后的装饰。不日将送至济南。”

    “喔,那就多谢啦。哈哈。”据传宫里一直放着一辆英国人赠给太后的洋车。但太后嫌马夫的位置不妥当,竟然坐在自己前面。还把一个屁股冲着自己,所以从来不用。沂州车辆厂推出防震性能极佳的四轮马车后,立即获得了富户们的追捧,迅速打开了市场。现在不仅行销山东,直隶、河南乃至山西、江苏也卖出去不少了,着实让华源公司发了一笔财。而且,他们还制作推出了可供两人乘坐的人力车,组织了一个人力车出租公司,一个车夫跑上一天,足足可以挣上一两银子,只需交纳低廉的租金,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开始只是在沂州和兖州推行,但商业这东西正如学熙所言,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在沂州推出这种新奇的代步方式后不久,济南街头竟然就有了!如今济南的太太小姐们最喜欢的出行方式就是乘坐舒适的人力车。

    周学熙看父亲兴致勃勃,不由得去想这两年来的变化。谁能料到不过两年的时光,曾经土哄哄的山城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这一切都拜华源公司所赐。自从那个大卫回来,各种厂子便神奇地建立起来,起初的产品几乎都是针对驻军,比如军服盘活了纺织厂,官兵使用的便携式餐具带动了搪瓷厂,木器厂产品最初的用户也是军队﹍﹍

    这些厂子的产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式样新颖价格低廉。所以迅速被百姓所接受,利润随之滚滚而来。

    而随后建设的电厂更是改变了生活,当电灯第一次出现在沂州,他正好在沂州,那种万人空巷的轰动简直难以描述。如今沂州主要的大街上已经挂上了公用照明的电灯泡,晚上走路也不用打灯笼了﹍﹍

    在进一步了解鲁南实业兴办的模式后,更为其新颖的运作方式所震惊,深感洋人的精明。但他没料到的是,无论是木器厂还是服装厂,抑或搪瓷厂,大部分的产品创意竟然来自于龙谦而不是洋人!最为可笑的是德**方竟然购买了龙谦所部配用的单人餐具的生产许可,据说已经普及到德军中了。那种餐具至为精巧,搪瓷制作的套筒,里面分层,既可以当饭盒,也可以做水杯,还可以携带两日分的干粮,背在身上一点也不碍事。军服也是如此,威胜军右翼现在的军服分为作训、常服两类,又分为夏装和冬装两种,布料、颜色和式样截然不同。穿在身上极为精神。成为了鲁南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从来没有想到军装竟然可以做的如此好看!从去年朝廷成立中央练兵处后,大规模的整顿军备就开始了。威胜军右翼自行设计制作的军服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京畿驻军几乎完全采纳了威胜军的军服式样,大批的订单下给了服装厂,让新成立的服装厂狠狠地挣了一笔钱﹍﹍随即就是为各类工厂的工人制做并免费发放的工作服,颜色漂亮,式样新奇,煤矿的,电厂的,各不相同。工人们将发放的工作服极为爱惜,甚至当作过年的新衣穿出来炫耀亲朋﹍﹍

    等服装厂转入民用,各种式样,适合各类人群穿着的服装源源不断推出来,轰动了山东全省!连上海、苏州一带的制衣厂都跑来取经或仿制了。其价格的低廉(兖州中兴实业旗下的纺织厂投产后,华源制衣的成本进一步降低了),改变了世人对于穿着的习惯,当自己纺制的粗布衣衫成本高于服装厂的成衣时,厂子的生意就兴隆起来了﹍﹍

    每个企业都盯紧了民用所需,每个产品都能打动人心。比如中兴实业推出的蜂窝炉,就迅速占领了鲁南的府城县城,配上中兴煤矿售卖的蜂窝煤,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既能做饭烧菜,又能取暖,连寒冷的冬季也变得春意融融了。当蜂窝煤的制作点遍布鲁南后,这个异常实用的玩意儿立即赢得了中等人家的青睐﹍﹍

    沂州和兖州飞速发展的实业触动了他心底的一个梦想,于是萌生了辞掉山东大学堂的差事来鲁南办实业的念头。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竟然沛然难御!虽然主持山东大学堂颇为清贵,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更适合去办实业!决心已下,最终说服了父亲,跑到沂州去找龙谦,他已经知道龙谦才是中兴和华源真正的老板了,龙谦立即将华源实业总裁的位子给了他。接手华源后,他才晓得这个管理极为规范的实业公司内部的规章制度竟然大部分出自龙谦之手!

    这简直令他钦佩万分了!

    如今,周学熙已经铁了心在鲁南干下去了!龙谦的才华是多方面的,绝不局限在治军一隅。每样新奇的产品设计出来,必然要精心制作一批供给北京和济南的达官贵人们。据说太后和皇上对鲁南的新鲜玩意儿甚为喜欢,连带着打开了北京的市场。如今华源和中兴都在北京设立了营销部,负责产品和销售和售后的维修,比如颇令高官巨贾们喜爱的四轮马车,有什么毛病立即就可以得到修理,或者更换零部件。

    与北京良好的关系促成了山东银元局的成立。这方面既有庆亲王的作用,更有宫里那位掌控朝局死死不放的老太太的首肯。当时北洋正在筹划建立银元局,稍有见识的人都意识到其中的暴利了。南方几位督抚正在谋划此事,上海、广州都拿出了样品。龙谦不顾父亲的顾虑,从美国买来了相关设备,将第一批制作精美的大龙图案的银元送至宫中,立即获得了太后的喜欢。比较过国内制作的银元和流通市场的多达十几种的外国银元,周学熙认为鲁南制作的大龙银元毫不逊色。如今,这种含银七钱的大龙银元已经通行北方数省,供不应求。

    这不过是华源一家而已,中兴的实力根本就不弱于华源。等枣庄至台儿庄的铁路通车,中兴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而且,两大实业集团已经秘密计议修筑沂州至江苏海州的铁路了!如果那条跨省连海的铁路建成,前景真的难以估计。

    周学熙不是没有想过两大实业集团的资金来源。搞起这么多的企业需要大量的资金,估算不下一千五百万两之多。恐怕不是陈超大卫等人所说的来自美方的投资或者晋源票号的投资。假如是那样,龙谦应当不会在两大实业集团中拥有最终的决定权。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贾继英也好,大卫.狄文以及其父老狄文也罢,都唯龙谦的马首是瞻。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自己的实业救国梦正在实现!周学熙想,就这样干下去,再有三五年,鲁南乃至山东是什么样子,周学熙期待万分。(未完待续。。)

第三章唐绍仪

    唐绍仪陪着周馥视察了车辆厂,四个车间一一走过,兴致勃勃的周馥问的很详细,那个四十来岁叫康利的红脸银发的大肚子美国副厂长也解释的很详细。充当翻译的是龙谦,康利先生的中文实在是说的太蹩脚了。

    目前车辆厂已经可以生产轮毂,但橡胶轮胎仍需进口。康利先生在美国的企业原先就是生产四轮马车的,不过已经破产了。原因既是因为经营不善的缘故,也与汽车开始进入家庭有关系。大卫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了康利的厂子,将设备装船漂洋过海搬到了沂州,康利也被说服带着家眷一同来到中国做第二次的创业。

    对于美国人而言,生产四轮马车及更为简单的两轮轻便人力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中国的工业基础实在过于苍白了,从1901年秋开始建设,一直到次年初秋才推出了产品。那还是在大部分零部件依赖进口的前提下。不过这种状况改变的很快,由于沂州的配套工业基础逐渐好起来,现在零部件的自制率便达到了83%。根据康利的估计,到今年年底,除掉橡胶件、轴承等几种关键零部件,其余的依托兖州的两个厂子,已经可以完全本地化了。而车型也达到五种,四轮的三种,分别走了高中低端。两轮的两种,高低端的各一种。

    “唔,退思啊,这个轴承,很难做吗?”周馥手里握着一个滚珠轴承问。

    “当然,轴承某种意义上代表的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它比橡胶轮胎可难多了。最多明年底。咱们就可以生产橡胶轮胎了。当然,原料还要进口。”龙谦回答道。

    “现在每个月能做多少?”

    “340辆。最多可以干到400辆。”这次是车辆厂的中方厂长周廷安回答。他是华源从上海雇来的,懂机械加工,又在洋人的厂子担任过管理职务,来厂一个月后便出任了厂长。

    “那,那岂不是每个月可以挣一万四千多块银洋?”周馥惊道。

    “哈哈,我的老大人。帐没有这样算的!那是销售收入,还要减去成本,税金,能挣4000大洋就不错啦!”龙谦笑道。

    “那一年就是五万大洋呢!”周馥吃惊道。“陈超呀。你的华源公司几十家厂子,一家五万,加起来就是上百万呢!”

    “车辆厂的情况比较好。但很多企业还在亏本呢。”陈超微笑道,“就像电厂。我看再有三年能盈利就不错啦。”陈超知道龙谦没有说实话。车辆厂每月的盈利可不止4000大洋。而且。由于供不应求,订单排到了明年秋天了。现在厂子正在努力扩大产能,当产量上升一倍时。利润将至少增加1.5倍。

    “父亲,”周学熙微笑道,“龙大人预测马车和人力车市场终归有限,最为广大的是人力单车,龙大人起名叫自行车,已经推出了样品。再有三个月就可以批量生产啦。”

    “自行车?”周馥疑惑道,“本官为何没有见到?”

    “在这边。”周廷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南方已经有这种极为方便的交通工具了。不过都是进口。”他带周馥回到厂部——厂里唯一的一栋二层洋楼,二楼有一间密室,摆着两辆不同式样的自行车。

    “这,两个轮子的,不会摔倒吗?”

    陈超做了个手势,一个工人扛起一辆自行车下了楼,当着周馥的面骑上去在楼前的空地上转了几圈。

    “喔,不错不错。”周馥很是高兴。

    “大人,如果每家卖出一辆,我们这辈子的生意都有了。哈哈。”周廷安笑道。

    “没有那么算账的。”龙谦道,“目前普通人家的购买力还不行,不过自行车在很长时间里将是主打产品。”

    “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周馥笑眯眯地看着龙谦。

    “中兴那边有些新玩意,不知大人是否准备前往兖州一看。华源这边的想法是有很多,暂时还拿不出手。说句吹牛的话,到处是黄金,挣钱的机会多的很,但是需要时间。大人请耐心一些,再有三年,鲁南将成为山东最富裕的地区。”

    “这个我相信。丁谓济急的要命,总不成山东首府,竟然落后于鲁南吧?哈哈。”周馥走了一圈,身上出了汗。天气又阴了下来,起风了,带着潮气。估计又要下雨了。今年山东的雨水很足,甚至有些过了。

    “大人还是回迎宾馆歇息吧。天气不太好﹍﹍”唐绍仪终于得到了机会。

    “唔,也好。退思也一同去吧。”

    “这个自然。”龙谦招招手,轿子抬到了周馥跟前。

    唐绍仪当然知道朝廷对自己的新任命,不过他没有跟任何人讲。看周馥今日的态度,对自己有些冷淡,是不是周馥已经听说了什么?官场就是一个筛子,走风漏气,作为洋务派的老官僚,周馥一定有自己的渠道。咱骑马护送周馥前往沂州迎宾馆的路上,唐绍仪思绪飘扬。

    尽管唐绍仪幼年出洋,回国后没有像詹天佑一样醉心于铁路,甘当一名风餐露宿涉水翻山的铁路设计师,而是步入官场一路高升并且被视为维新派,但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文官。未满不惑便高升巡抚,无论如何都足以告慰祖宗了。所以唐绍仪在接到徐世昌的私信时第一感觉当然是兴奋了。

    马上便是困惑。唐绍仪的恩主不是徐世昌而是袁世凯。如果简单推测是谁将自己扶上奉天巡抚的宝座,那无疑是袁世凯而不会是他人。但自去年始,袁世凯对自己的不满就很明显了。在争夺银元局一事上到达了高峰。已经形成并壮大的北洋团体——过去他无疑是那个团体当然的一员,其间的朋友们来信或者来沂州明着暗着对他提出了劝告或者警告。大帅派你主政沂州是什么目的应当很清楚,如今你所作所为实在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种情况下,袁世凯还会推荐自己去主政奉天?

    唐绍仪并没有感到自己做错什么。北洋诸公的不满来自鲁南蓬勃发展的实业,已经压住了北洋的风头。朝廷实施的新政,扣除政治上的一些举措,比如开放舆论,兴办教育,主要的核心还是办洋务以增强国力。这点谁都清楚。华源实业也罢,中兴实业也好,都符合朝廷新政的大宗旨。何况。相比北洋围绕天津的布局。鲁南的实业主要围绕着民生展开,哪一样都带来了民生方面的明显变化。

    龙谦讲的那句话唐绍仪奉为圭臬:民富方能国富,国富方能兵强。舍本逐末是愚人之为。盘点下鲁南这两年来的变化,虽然财政没有得到明显的好转。但百姓们的生活确实有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光是华源实业一家。所雇用的工人就超过了六千五百人。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可都是从农村招来的!只要有一个人进入华源实业,马上就可以带给全家生活上的大变样!一个普通的工人,一年至少可以挣五十块银元。扣除他自身的消费,至少可以给家里寄回去三十至三十五块银元。相当于二十多两纹银!对于一家靠种地为生的农户,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呀!

    工人们自身的消费,又带动了其他产业的兴起。

    随着矿山投入的增加和铁厂二期工程、电厂扩建增容工程的上马,还将有至少两千人被招入厂子,这还不包括现有企业的扩张和新企业的兴建将要展开的招人!

    还不止这些!从去年冬季开始,沂州和兖州同时推出了季节性的以工代赈项目,招收那些冬季歇着无事可做的贫困农民进行一些道路、水利方面的建设,按月发放报酬,受到了农户的欢迎。比如加速进行的台枣铁路,就雇佣了至少两千“季节工”,工地管饭,每天另给十二个铜板,一个月就可以挣四五两银子,干上两个月,就可以拿回去十几个银元,给老婆娃娃们置上身新衣服,买上几斤猪肉,过一个前所未有的肥年那是足够了!

    工厂需要的是大批有技术的工人,而不是光有一把子蛮力的莽汉。华源和中兴未雨绸缪,兴办了四所技术学校,沂州两所,兖州两所,对招收的工人进行文化及技术上的培训。由于技术的等级决定薪酬的水平,那些脑子笨的农民往往通不过考核,也就进不了企业。所以,各厂最先招收的都是有一定文化至少识字的青少年。鉴于识字率不足5%的现状,华源和中兴都兴办了免费的识字班,凡是愿意进入识字班扫盲的农民或城市游民都可以进来学习。但农民还是受限于经济原因,不可能进城接受扫盲教育。为此,在今年春天,华源中兴两大实业拿出总计两万七千银洋,在周边的县城开办了识字班。此举曾被去年开业的天津大公报报道,认为是功德无量的善举。

    苏北乃至苏南的人口出现了向鲁南迁徙的迹象。距兖州和沂州两府新设的经济统计局的统计,近一年来,从周边迁入两州寻求职业的人口接近万人。光是沂州就有四千余人。唐绍仪对此表示怀疑,但沂州的流动人口确实增加了,新开饭馆的火爆生意就是明证。

    由于工业的兴起,带动了农村收入的增加,农税及杂税的收缴也顺利了许多,陈超等人制订的乡规民约的推广,缓和了农村的矛盾。而威胜军右翼对于鲁南山区先后持续六个多月的卓有成效的剿匪和招降,基本上肃清了为祸沂蒙山区数百年之久的匪患。这才是大仁政!现在,居民出行基本上没有了被响马打劫的担心了。这也促进了人口的流动和经济的复苏。数座县城自发为蒙山军树立功德碑,将剿匪阵亡的将士名字刻录其上,永久纪念。距威胜军右翼公布的数字,剿匪战役总计歼灭招降土匪二十九股,击毙土匪231人,俘虏招降3500余人。威胜军右翼付出了牺牲79人。伤残33人的代价。那些俘虏和招降的土匪根据其罪行的不同,分别处以无罪释放,服刑及劳动改造的处理。沂州城内大规模地改造城内的道路,就大规模地使用了俘虏,根据地劳动表现给予减轻服刑期限的奖励,表现最好的一批人还被华源公司招入了旗下的企业或者被招入了军队。

    沂蒙山区的匪患名闻全国,至少在山东是很著名的。这导致了商人对于经商鲁南的恐惧。以前是恶性循环,在剿匪基本结束后,鲁南的治安环境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城镇治安情况迅速好转。效仿袁世凯在天津组建巡警营的做法,在龙谦的提议下。兖州最先成立了专门负责治安及刑事案件侦破的警察局。成员大部分来自威胜军右翼退役的官兵,也有原官府衙役转入警察局,当然也招收了一部分良家子弟。此举带来了官府组织机构的改变,治安力量得到了大幅度提高。府城内全天有警察巡逻。给居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兖州的成功做法得到了推广。沂州紧随其后。目前。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县城组建了警察所。不仅如此,沂州和兖州还组建了负责各企业保安的保安公司,类似于以前的镖局。保安公司成员的薪水不由官府负责。而是来自雇主支付的保安费用。

    治安情况的好转,促进了商业的兴旺。当然更主要的是华源及中兴两大实业集团的兴起,以晋源票号为首的大批民间资金投入了鲁南。贾继英如今已是鲁南的闻人了,他之前的老东家——山西大德恒钱庄在鲁南设立分号后,带动了山西票号对鲁南的进入。他们都看中了华源及中兴两个实业公司的前景,渴望参股其中。据陈超给唐绍仪的数据,目前以晋源票号为首的票号以持股45%左右。

    大卫.狄文出人意料的回归是鲁南实业兴起的关键因素。这位与威胜军右翼交情莫逆的美国人唐绍仪是认识的,庚子年春,唐绍仪第一次去郑家庄洽谈招安蒙山军,大卫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龙谦屁股后面。谁知道这个青年竟然在辛丑年秋天回到了鲁南,带来了大批美国资金的投入,更带来了美国的设备和技术,促成了华源及中兴公司的兴起。

    如今,注册于美国纽约的华美机械公司和注册于瑞士的斑马化工均完成了对华源及中兴的投资,前者的董事长为大卫之父老狄文,后者的董事长即为大卫.狄文。前者主要投资煤矿、电力及铁路,后者主要投资化工和制药,已累计投入资金330万美元,约合白银445万两,占有了华源公司35%、中兴公司30%的股份。后续已签订协议的投入不下500万美元。

    如果没有华美机械的牵线运作,正在并入美国钢铁公司的卡内基钢铁公司不会廉价出售其火力发电设备并且包建了峄县电力公司和沂州电厂。

    据说朝廷有人责难鲁南卖国。证据当然是两个外国公司的进入参股。但唐绍仪不那样认为,且不说华美公司和斑马公司并未控制华源及中兴,不过是参股派驻董事而已。关键是公司的决策权根本就在龙谦、陈超、张莲芬、周学熙等人手里。斑马公司董事长大卫不过只担任了华源实业的副董事长,华美机械派来的约翰.西恩也只是担任了中兴公司的副总裁。公司掌控在国人手中,怎么能说是卖国呢?依唐绍仪看来,这样的“卖国”越多越好。如果没有美国及瑞士公司的注资,电厂、铁厂、药厂以及化工厂哪里能建起来呢?设备技术都是一张白纸啊。如今化工厂已经可以生产各种火药及梯恩梯炸药,虽然产量还很小,但意义非凡。不仅可以促进公路铁路及矿山的建设,更为要紧的是可以用于军事!火炸药是现代军工的基础,唐绍仪虽是文人,也晓得这一点。

    外资公司的进入导致了大批外国人到来。沂州城内,金发碧眼的洋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为此龙谦还让华源公司出资建了一座西式的专家楼和一所西餐馆,专门接待洋人。说到餐馆,沂州城内只是去年一年,便冒出了十一家大小不等的餐馆酒楼,生意兴隆,给官府大大地增加了税收。

    唐绍仪知道,自己的恩主袁世凯很是忌惮龙谦。结怨来自于当初双方的兵戎相见,吃了大亏的袁世凯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仇恨。对于鲁南的打压,根源正在于此。

    但唐绍仪内心现在却站在了龙谦一方。为什么呢?唐绍仪基本找不到龙谦逾矩的地方。是的,龙谦手里有兵,但那是朝廷明令建立的新军,其编制是朝廷批准的!直到现在,龙谦手里的部队仍然是两标的编制,并未私下扩军,这个唐绍仪很清楚。龙谦的军营虽然军规森严,但并不对他保密。如果龙谦大规模扩军,是瞒不过他的。

    而且,华源和中兴投资这么大,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并没有一个厂子是生产军火的!火炸药是有了,但基本用于了峄县煤矿和沂州铁矿,再有就是台枣铁路。并未用于军事啊。现在属于军队的企业,就是一所修械厂,用于修理枪支火炮,倒是从美国买了一些机器,但那是必须的。唐绍仪认为完全应该。枪支火炮自己不能造,总不能连修也不能修吧?

    至于龙谦本人,两年来,有建议,有主张,但绝没有干涉州府施政的地方。倒是因为龙谦目光的犀利,见识之超远,唐绍仪很愿意聆听龙谦的建议。比如设立经济统计局就是龙谦的主意,这个部门的作用是越来越大了,尽管对他们搞出来的数字有些不信,但唐绍仪越来越依赖统计局的统计。龙谦的主要精力还是练兵,威胜军右翼确实精强,北洋军的情况唐绍仪是知道的,当初的武卫右军调入京畿后扩编猛烈,估计在装备和训练上是比不上龙谦的一协精兵的。德国人很重视在军事上与龙谦的合作,现在在龙谦军中担任军事教官、顾问的接近百人。龙谦所部清一色地装备了德式军械,光是大炮就买了几十门,每个季度都举行例行的军事演习,也不知他从哪儿搞来那么多的钱。反正目前沂州府仍旧执行两年前的协议,并未因龙谦充实部队而增加地方的负担。

    一定是华源和中兴秘密为龙谦提供了资金。可是这有什么?华源和中兴的兴起,龙谦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唐绍仪一清二楚。

    奉天是个什么情况,唐绍仪大致有数。日俄势力纠结其中,朝廷谁也惹不起,他这个巡抚当起来估计也很难。绝对不会如沂州这般过得舒心惬意。究竟该不该离开沂州去东北呢?这几天唐绍仪纠结不已。

    找个机会问问龙退思吧。唐绍仪仰面往往阴得越发厉害的天空,看来今晚又要下雨了。(未完待续。。)

第四节陈超

    陈娴贪看剪彩后剧团的表演,一直呆在现场,眼看大雨将至,陈娴提议到姐姐家避一避雨。若是就这样返回去,非淋个落汤鸡不可。

    龙谦和陈淑的新家就安在司令部后院。坐落在沂河西岸的威胜军右翼司令部占地不算大,前院有一栋二层的洋灰大楼,驻了司令部机关主要单位,参谋处,军法监督处,情报处等。后勤处因人员多,不在此处。院里还有两排平房,驻扎着司令部警卫营的一个连。前院最显眼的就是那栋高耸的水塔,建成后让司令部各单位都破天荒地使用上的自来水。

    后院很小,只有一栋二层小洋房,住着龙谦夫妇及一个仆妇。

    叶延冰与陈娴关系确定后却少来龙谦家了,进入司令部大院,叶延冰去参谋处串门,陈娴独自去了后院。当她迈进楼门时,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好悬!差一点就淋雨了!”陈娴对迎上来的仆妇张嫂说。

    “二小姐这身衣服真漂亮,”张嫂笑着递过一双布面手工拖鞋,“夫人在楼上。我去通报一声。”

    “别啦,通报啥?待会儿我上去就是。振华好吧?不行,俺得去趟厕所。”陈娴换上了拖鞋,急急去设在一楼角落里的厕所去了。

    原先真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极会享受的人﹍﹍陈娴特别喜欢姐姐布置装饰极为舒适另类的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姐夫搞出来的。第一次用设在家中的厕所,陈娴简直抓狂——怎么能将茅房放在家中呢?臭都臭死了。谁知道竟然带有冲水的装置。一点异味都没有,简直方便到了极处!

    陈娴洗了手出来,张嫂已经为她泡好了茶。儿子已经十七岁,已经在技术学校毕业进了电厂做工,张嫂看上去仍极为年轻,最多也就是三十岁的模样。一张好看的圆脸,皮肤白净的如瓷器一般,伸过来的双手白净如玉。她是寡妇,沂州有他一个表姐,听表姐说这边好讨生活。去年带着独子从苏北来沂州谋生。没想到她表姐一家出了事,已经不在沂州了。举目无亲的顿时陷入困顿。是陈超正好遇见了在街头踟蹰的母子俩,几经曲折,被推荐到了龙谦府上做了厨娘。张嫂的厨艺立即获得了龙谦的欣赏。就这样留了下来。儿子在技术学校毕业后进了电厂做工,她在龙家做厨娘,兼理家务。每月可挣十块银洋,还包吃包住。

    “谢谢,我上去了。”陈娴没有接茶杯,沿着木制的楼梯腾腾上了二楼,“姐,姐,俺来了。”她一把推开了陈淑卧室的门。

    “嘘﹍﹍悄点声,要将振华弄醒了﹍﹍”陈淑轻轻在盖着被单的儿子身上拍了拍。朝堂妹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说话。

    陈娴轻步走过来,松软的拖鞋走在漆成深红色的木地板上无声无息。她走进床铺,俯身查看睡着了的外甥。剃着小光头的五个月大的龙振华睡的正香,一只伸在外面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真亲,”陈娴俯身在外甥脸蛋上亲了一口。

    “别弄醒他,好不容易睡着了。”陈淑拉了陈娴一把,姐妹俩出了卧室,来到对面龙谦的书房。

    “咦,今日不上班吗?喔,这身衣服好漂亮,是你设计的吗?”

    “当然,还行吧?”陈娴得意地扭了扭腰,“去铁厂看唱戏了,差点淋了雨。”

    窗外的雨下大了,一阵风刮进来,将书案上的几张纸吹了下来。陈淑急忙起身其关上窗户。而陈娴蹲下身去捡起那几张飘落在地板上的纸张,扫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上写满了人名,他只看到第一行写着王明远,然后就被陈淑夺过去了,“别看他这些。便是我也不让看。算了,咱们到客房聊吧。”陈淑又将堂妹拽了出去,走过楼梯口,推开阴面的第一间屋子,这是间供亲戚休息的客房,陈娴在这里住过,那是陈淑刚生了振华时,母亲尤氏过来照顾陈淑的月子,陈娴总是有空就过来。

    陈娴感觉到堂姐成亲后,特别是有了儿子后性格变了很多。不过她并未为刚才的事不快。姐夫的书房是不准他人进入的,只有最亲近的部下才会被邀请进书房密谈。

    “最近没见叶延冰?”

    “今儿就是和他一起去的。他去前面了,没过来。”

    “哦,婶儿跟我商议,准备八月十五前后给你办喜事呢。没跟你说?”

    “没﹍﹍”

    “要我给你什么礼物?”陈淑笑眯眯地看着堂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淑的口音有了些微的变化,比如不称“俺”而称“我“了。

    “嘿,要什么礼物嘛,又不是外人﹍﹍”

    “我知道你喜欢那种坐便,他已经从美国买了,大概很快就可以运到了﹍﹍一整套,包括厨房的东西。美国人就是灵巧,连张嫂都赞叹不已呢。你呀,以后得学会做饭烧菜﹍﹍”

    “嘿嘿,连姐夫都亲自下厨呢,何况是他?我不学﹍﹍”

    “那是他图个休息。叶延冰也没有工夫吧?算了,不管你了。你姐夫今日去了铁厂吗?”

    “没,真没见着姐夫。倒是周抚台来了,爹爹陪着﹍﹍”

    “看样子他不会回来了。”陈淑望了眼窗外的大雨,“周馥肯定住下了。也算不易,忙乎了近两年,总算成了﹍﹍要不是那小东西离不开,我也想去看看出铁的盛况呢。”

    “姐,有个事想跟你说一声﹍﹍”陈娴吞吞吐吐道。

    “是叶延冰想回部队吧?我知道,你姐夫也知道。小娴,这种事你不要管,明白吗?以后也不要管。不过你想啊,他娶了你就是一家人了。你姐夫心里没数?何况,我都知道他很看重军校,去军校比下部队都多,又不是不重用他!让他好好跟人家司徒学学!”

    挨了训的陈娴吐了吐舌头。

    “小志好吧?好久没见他了。是不是又长高了?”陈淑换了话题。

    “好﹍﹍我也不常见他﹍﹍”

    传来孩子的哭声。陈淑站起来,“又醒了。晚上想吃啥,去跟张嫂说一声。咦,叔你啥时候来的?这个张嫂,也不告俺一声!”抬眼看见陈超,陈淑惊喜道,“没淋雨吧?这雨可下的真大﹍﹍”

    “没。孩子醒了。你不管孩子算什么事?”陈超瞪了陈淑一眼,抢先抱起了外孙。

    “跟小娴说会儿话﹍﹍我来吧。”

    “小娴在吗?啥时候来的?”陈超怜爱地抱着孩子在地上转圈,振华认生,哭声更大了。

    “我来。大概饿了﹍﹍”背过身去。陈淑解开衣襟喂奶。

    陈超咳嗽一声。出了侄女卧室的门,劈面看见陈娴的衣服,立即沉下了脸。“你都穿些什么!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啥呀﹍﹍人家都说好呢﹍﹍”陈娴慌忙逃下了楼。

    陈超望着女儿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转身推开龙谦的书房,走了进去。

    他虽是龙谦事实上的岳父,但还是在龙谦与陈淑搬出陈府后第一次走进龙谦的书房。每日里忙于华源实业的事务,极少到龙谦与侄女的新家,即使来一趟,也不过是看看小外甥,说上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陈超打量着这间屋子。西墙上挂着几张地图,有印刷的,也有手绘的,大卫给他搞来的世界地图,中国全图,山东省全图以及鲁南全图。山东及鲁南的是参谋处绘制的,挂在靠窗子那边。

    西墙底摆了一对单人沙发,这也是木器厂的产品。上面套着浅黄色的罩子,这是小娴的手艺,原来没有发现,后来才知道小娴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乎是无师自通。

    一张漆成枣红色的书桌摆在沙发斜对面对面,背靠着着窗户。桌子上安了一部黑色的电话机和一盏西洋式样的台灯。这都曾令他新奇不已。电灯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家里也装上了电灯。但这套买自美国的电话机系统的安装试用让他大吃一惊。原来龙谦描述的那些新奇玩意儿还真是有啊。隔着老远,俩人竟然能像面对面一样交谈﹍﹍不过这套系统还只用于他的沂州驻军,沟通了司令部、后勤处、直属队、军校及第一标各营,兖州还没有连接,而且容量小,怕是顾不到华源公司和沂州官府,据龙谦说,最晚明春,鲁南各主要单位将全部安装电话,到时候自己家里肯定有了﹍﹍

    书桌上还摆着笔架,式样古朴,五支毛笔挂在笔架上。

    书桌的上方,是龙谦手书的林则徐自勉:有容乃大,无欲则刚。这小子的字是进步了,学的柳体有模有样了。不过笔力还是不行……

    书桌对面靠东墙摆了一排书柜,一看就是木器厂的产品,不是那种老式的抽匣式的书柜,而是由开放式的一个个小格子组成。书籍摆在里面倒也一目了然。陈超凑过去看,大部分是线装的古籍,《史记》、《汉书》、《三国志》、《后汉书》、《晋书》、《新唐书》、《明史》以及《资治通鉴》等正史,还有不知从哪儿收罗来的地方志,这些书他差不多都是到沂州后收罗来的,当时自己还给他开列过一个史书类的书单。估计他没有认真读过,一来没时间,二来他好像更喜欢方志、笔记类的古籍,这个他是知道的。但最近他显然收罗了不少的洋文书,陈超就不认识了。一个柜子里摆满了报纸,分类摆的整整齐齐,引起了陈超的兴趣。

    陈超没有去看龙谦书桌上的东西。他去书柜里拿出几张不同的报纸,坐在沙发上开始阅读,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一份不知出版于何地的名为《开智录》的油印小报,竟然直接将满族定义为蛮族,定义为贼:满洲贼之盗我中华也,二百八十年于兹也。当明君失德、烈皇继统、盗贼繁兴、凶灾迭见之时,满贼乘机而入。垄断独登,视吾神明汉种,曾胡虏奴隶之不若。考其种类,乃居我国之东北,种原鞑子,国号满洲,地极苦寒,不利五谷,无以活命,则同猎野兽。取其皮而衣之。取其肉而食之,无狡猾,无礼仪,如生理家所谓原人之起居食息。舍衣食男女之外无思想者是也。其野蛮不仅惟此。无御风雨之宫室。如上古之穴居之野处;无通书札之文字,如老死不相往来;聚则如蚁如蜂,争衣夺食。散则鸟飞兽走,人各东西。将蓬蓬之头发,永不整理,惟四周剔去小许,使青丝一束,臭压其头,重拖其脑,分三股成一束,牵一发而痛全身。

    如此“恶毒”地攻击国族的文字也能堂而皇之地出版?陈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份油印的小报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按捺下将其当场烧掉的**。

    拿起另外一张报纸,“新学”一词的铺天盖地,究竟什么是新学,陈超一头雾水,不知所以。一个叫冯自由的人一直鼓吹国民。什么是国民?陈超饶有兴趣地看下去,“人比畜牲高一层,人民比人又高一层,直到人民再进国民,那真是太上老君,没有再高的了。”陈超感到好笑,如何成为国民,人家也有说道。

    一、要取得自由的权力,凡事交税的人,都应该享受思想、言论出版的自由。

    二、要废除以前的法律,制定出国家的新法律;

    三、要这地方的钱给这地方用,这地方的事由这地方公举出来的人管理,没什么钦命不钦命;

    四、要把汉族的家谱考证详细,把异族撵出长城去;

    五、要不管科举不科举,学堂不学堂的,一方面考证中国的古学,另一方面研究外国的新学;

    六、要改良农工商,保护铁路、矿产、银行,防止人家东一块、西一块地割去;

    七、要鼓励尚武精神,养成军国民的性格;

    八、要结个党,最好叫社会党;

    九、要好好考察一下,孔教、佛教、老教、耶教,到底哪一个更好?至于信什么以后再说。

    陈超不知道这个冯自由是何方人士,但是革命党无疑了。不过,冯氏鼓吹的主张,在沂州倒是实现和正在实现着几条,比如第三条,第六条,以及第七条。如今沂州各类学校林立,更多的学校还在开办之中。已经开办的学校中,无一不进行尚武精神的教育﹍﹍至于第二条,据说朝廷已经组织编纂中西例律了。第五条和第九条也还罢了,至于第一和第八,简直不敢想象。最可怖的是第四条,这不是要造反吗?

    陈超想,这些大逆不道的报纸肯定是江云那个越发阴沉神秘的家伙从他遍布全国的情报站收集过来的。龙谦一定读过了这些文章﹍﹍

    至于国民,手头正好拿着一份《国民报》一篇《说国民》的文章再次吸引了他;

    “今试问一国之中,可以无君乎?曰可。民主国之总统,不得谓之君,招之来则来,挥之去则去,是无所谓君也。又试问一国之中,可以无民乎?曰不可。民也者,纳其财以为国养,输其力以为国防,一国无民则一国为丘墟,天下无民则天下为丘墟。故国者民之国,天下之国则为天下之民之国。诚如是,则上可以绝独夫民贼之迹,下可以杜篡逆反贼之说也。以一国之民而治一国之事,则事无不治,以一国之民而享一国之权,则权无越限﹍﹍”

    这篇文章不短,内容也够吸引人的,作者连发数问:中国的农民是国民吗?答案不是。中国的工人是国民吗?也不是。中国的商人是国民吗?更不是。作者以无可辩驳的论据证明他们不是国民而是奴隶!最后就是中国的官吏了:“夫官吏者,至贵之称,本无所谓奴隶者也。然中国之官,愈贵而愈贱﹍﹍逢迎上官之前则如妓女,奔走于上官之门则如仆隶、其畏之也如虎狼,其敬之也如鬼神。得上官一笑则作数日喜,遇上官一怒则作数日戚。甚至上官之皂隶、上官之鸡犬,亦见而起敬,不敢少拂也﹍﹍”

    读到这里,陈超忍不住笑出声。这也够损了,不过甚为形象。

    还有更为过分的,今年一月的大公报刊登了一份征文广告:本社征文题目:剪辩易服说。卷交《大公报》馆代收。定于癸卯年正月十五日截卷,延请东西通儒评阅,正月底揭晓。第一名赠银十元,第二名赠银五元,第三名赠银三元。第四、第五名各赠银一元。

    自满清入关,中国男人都留起了象征臣服朝廷的辫子,两百多年来大清帝国的例律人人皆知,要不留辫子。要不掉脑袋。哪个男人的脑后没有那根被洋人讥笑不已的“猪尾巴”。定是反贼无疑。朝廷的新政是够宽的了,什么都可以动,就是没有说可以剪辫子。这样的事也能拿到报上去征文吗?要知道龙谦虽然一直没有留起辫子,但还是做了几副假辫子应付一些特殊的场合。今日周馥来。龙谦不就戴着他的假辫子吗?陈超急切地想看到结果。起身去翻找那个月末的《大公报》。却没有找到。也不知这份征文有没有结果……

    陈超沉思了半晌,讲一堆报纸归还到原处。起身到龙谦书桌上去看,随手捡起一本印制粗糙的小册子。一看便大吃一惊,竟然是当今最大的反贼——那个一直躲在海外的孙文的文章《伦敦被难记》,这是陈超第一次看孙文的文章。他尚不知孙文在数年之前便被朝廷通缉到了海外,差点被解送回国。假若不是得幸遇救,最好的结局就是戊戌六君子在菜市口砍头了,搞不好会被凌迟。

    孙中山的文章也就罢了,再一份显然是龙谦正在读的报纸更是吸引了他。梁启超刊于《清议报》第三十五期上的《少年中国说》,直令陈超拍案叫绝!看看发行的日期,已是近两年前了,陈超深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读到如此激情澎湃的文章。

    “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迪酒;老年人如行星只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

    “然则,吾中国者,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而今乃始萌芽云尔。天地大矣,前途辽矣,美哉我少年中国乎!

    “梁启超曰: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国者,则中国老朽只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梁启超这篇激情四溢的文章提出了许多令陈超耳目一新的新观点:他认为一个国家的“老”“少”,主要表现在灵魂、精神的老少,而国家精神的“老”“少”又取决于“握国权者”其人如何。这个观点深得陈超赞赏,联想到与龙谦的一系列谈话,陈超觉得假如粱氏与龙谦交流,必然谈得来。

    粱氏的雄文还提出了一个新的国家理念,如果将“中国”视为一个氏族共同体,以五千年的历史而论,“少年中国”实在难以服人,但粱氏另辟蹊径,将“国家”与“王朝”区别开来,“且我中国畴昔,岂尝有国家哉?不过有朝廷耳!夫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粱、陈、隋、唐、宋、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由此推论,“朝与国既异物,则不能以朝之老少而指为国之老少明矣”。换言之,已经衰老腐朽的只是活了二百余年的满清,是那个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体制,而不是中国。真正的“人人皆有主权”的新型民族国家正在形成中,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少年中国”!

    梁启超是久仰的了。但陈超还是第一次拜读梁氏的文章,抛去政治上的不合时宜,文章如长江大河般的澎湃激情让他都难以自已,想想那些年轻的学子们读了后会是什么结果吧!

    陈超回到沙发上闭目深思。世道真要巨变了!一直怀疑龙谦心怀异志,但他掌控鲁南后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又让陈超放下了担心。办实业好啊,利国利民,谁也不敢说个不字!便是周馥不是也赞誉有加,连其子都辞掉济南的差事加盟华源集团,尽心尽力地为华源的壮大发光发热吗?可是,龙谦私下却收集了这么多的报纸,而且,这些显然是公开发行的报纸,竟然无法无天到了这般天地!难道当道诸公就看不到吗?

    龙谦把控的鲁南也有了报纸,沂州的《经济报》,兖州的《商报》,已经发行到了山东全省,陈超都十分爱看。但这两份报纸是纯粹的商业报纸,充满了**裸的金钱味,根本不刊登政治方面的文章!龙谦这样做,是有意的呢还是无意的呢?

    陈超知道,如果不是最核心的人,或许会将其当作铁杆的后党——龙谦巴结慈禧不遗余力,时节的孝敬从来不少,进贡的物品无不殚精竭虑,以图新奇﹍﹍即使是朝廷重臣,龙谦也联系紧密,比如愈发见重的庆亲王,跟龙谦的关系就不错。还有荣禄,不过据说荣禄病的很厉害,已经不大理朝政了……

    “叔,吃饭吧。上来两趟,看你如此专心,就没有打搅你﹍﹍”陈淑的话音打断了陈超的沉思。

    “哦,小娴呢?”将身体埋在沙发里的陈超仰面问侄女。

    “在下面呢。他不回来了﹍﹍”

    “我知道。他陪着周抚台在迎宾馆呢。淑儿,这间书房,千万不要让外人进来﹍﹍”

    “我晓得。”陈淑点点头,“我也只是帮他收拾一下。”

    “那些报纸,还有这些书,千万不可流传出去!最好烧掉吧。”

    “嗯,俺跟他说就是。”

    “罢了。也没人敢翻检他的书房。”陈超站起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按说陈家这两年顺风顺水,日子过的舒心惬意。钱不愁,地位更没的说,但陈超突然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未完待续。。)

    ps:  前一节应为第三节而不是第三章。

第五节狄文父子

    “叔,怎么了?看你不高兴。要不要点酒?大卫曾给他几瓶洋酒,我看他有时也喝一点。你来尝尝?”陈淑见叔父突然变得心事重重。

    “哦,”陈超恍惚间竟然没听清侄女的话。

    有人敲门。

    陈娴起身开门,“喔,说曹操,曹操到。”

    门外站着大卫。

    “嘿,这么大的雨,你瞎跑什么?他不在。”陈淑招呼道。

    大卫将黄色的油纸伞收起来立在门外,“我知道司令不在。我是来混饭吃的。他们那边的菜太难吃了,叶营长竟然不来……喔,陈先生在啊?”大卫方看到陈超。

    很熟惯的人。陈超指指对面的空位,“坐吧,不是陪着抚台大人吗?”

    “我不陪。你们的官儿规矩太多,简直受不了。”大卫老气横秋地摇晃着脑袋。

    “哈哈。正好,陪我喝杯你带来的洋酒吧。”

    “对不起,我没有带酒来……”大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是你之前送他的洋酒!你来这里还要客气吗?”陈超知道大卫几乎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自从陈淑出嫁,大卫一直是呼她嫂子的。而陈淑也真的将这个洋小伙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啊,还没有喝完吗?”大卫嗅着厨房飘出的香气,“噢,好香。又有红烧肉吃了。”

    张嫂最拿手的不是红烧肉,而是各种精致素雅的小菜。简直是色香味俱全。陈超都后悔自己将这么好的一个厨娘给放走了。他不是没有过留张嫂在家里的念头。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寡妇,还那么漂亮。担心尤氏呷醋。他当年可是保证不纳妾的。到女婿那儿就没问题啦。于是张嫂被打发到了龙府,害得陈超经常怀念张嫂调制那些小菜。

    “瞧你那没出息样!还是见过大世面的呢。”陈娴奚落大卫。

    “吃了张嫂的菜,别的菜就吃不下了……”大卫笑嘻嘻地接过陈淑取来的酒瓶,拧开了瓶盖,先给陈超斟了一杯,“二小姐是不是也来一点?”

    “嘿,我姐夫都不讲究吃,你倒来劲了。当初你在蒙山混日子,一度时间不是连盐巴都吃不上吗?”陈娴递过一个玻璃杯子。大卫不止一次描述过当初蒙山整军那段艰苦的日子,如今倒成了陈娴的话柄。

    “有条件当然要过的好一些嘛。司令讲消费刺激生产才是真理……”大卫嘴上硬。但也不得不佩服龙谦。就算是现在。每礼拜龙谦在家吃饭的顿数也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部队的食堂用餐,而且是和士兵们一起用餐的。

    大卫给陈娴倒了半杯酒,递给陈娴。

    “女孩家。喝什么酒!”陈超瞪了眼女儿。

    “陈先生。我敬你……”大卫笑嘻嘻地站起来敬酒。

    “我可没那么多规矩。”陈超与大卫碰下杯子。轻抿一口,“啊,味道不对嘛。”

    “威士忌。这可是我们那边的名酒。”大卫一仰脖喝下了满杯。抓起筷子便去夹菜。

    “美国的东西是好。不过这酒嘛,还不如俺们的二锅头呢。”

    “那是你喝不惯。习惯就好了。中国的酒太厉害了,度数高,对身体不好。”

    张嫂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大卫了,还是好奇地看着这个成为龙谦座上客的洋人。

    “算了。还是给你留着吧。淑儿,拿咱们的酒来。”

    “大卫,我看你讨一房中国太太吧。”陈娴笑嘻嘻地说道。

    “小娴!”陈超喝道。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没样子了,一个待嫁的大闺女,跟洋人同桌用餐也就罢了,怎么能谈起婚嫁来?

    陈娴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陈淑笑笑,“小娴说的是。我看让你们司令帮你物色一个中国女孩子吧。反正你已经是中国人了。”真的,陈淑真的将大卫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了。

    “那敢情好。不过,第一要漂亮,第二嘛,不能缠足……”大卫笑着说。

    陈超两个女儿(他从来就将陈淑看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缠足倒成了优点了。蒙山军的将领们这两年成亲的不少,竟然将天足作为了首选,带动了鲁南民风的改变。不知道是不是受龙谦的影响……陈超忍不住问,“大卫,令尊同意你娶中国媳妇吗?”

    “当然。我父亲已经喜欢上这儿了。另外,我父亲要回国招人并购买一些设备和专利,顺便将我母亲接来。那时候,兖州那边的房子也盖好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你父亲什么时候回国?”

    “阿图尔先生的那种新药已经成功了,大概要在新药下线后……”

    老狄文(大卫父亲)是中兴药厂的厂长,也是合伙人之一,现在兖州。而阿图尔则是老狄文从德国拜耳公司挖来的一个医药专家,犹太人,现在是中兴药厂的技术总负责人。

    大卫说的那种新药就是后世最为普通的阿司匹林。阿图尔这个犹太佬来中国后说阿司匹林并不是德国人霍夫曼的发明,而是自己的。霍夫曼完全是剽窃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实验方法。不过,为了减少麻烦,老狄文还是购买了相关的专利。经过近一年的努力,那种在解热镇痛方面疗效神奇的小药片将要下线了。

    陈超听说过这件事。不过,他不信洋药。偏偏龙谦对此格外重视,光是这个月,他已经去了两趟兖州了……

    药厂的事陈超不是太关心,但大卫的婚事陈超倒是蛮有兴趣,“大卫,你知道,中国的女孩子们可能不愿意嫁给一个洋人……”

    “我有信心。原先她们不是将我当做妖怪吗?现在公司的女孩子已经可以和我聊天了。”

    “哈哈,这倒是。好吧。我希望你找到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当中国女婿。”陈超想起了大卫的父亲老狄文那个性格有些古怪的老头儿,刚才因阅读书报带来的压抑消失的差不多了,“大卫啊,等我再见到令尊,一定跟他说说你的婚事。算起来你的年纪真该娶亲了!”

    “哦,是的,我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吃一次喜酒。哦,就是我的钱包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我得用同样的方法捞回来。”

    陈超父女大笑起来。

    “说到婚嫁。”陈超猛地拍下发亮的脑门。“前些日子你二舅寄信来,德庆初九娶媳妇。小娴你陪你娘去一趟吧。我实在走不开。”陈超对陈娴说。

    “初九啊?”陈娴计算着日子,“人家得请假呢。”

    “该请也得请。你娘一个人回去不放心。你姐有走不了。”

    “那好吧。”陈娴答应下来。二舅是陈娴的嫡亲舅舅,尤德庆是陈娴的嫡亲表哥。家住兖州。当初尤家也算大户。后来衰落了。如今陈家成为了鲁南第一家了。不回去是不行的,那会让亲戚说父亲得意忘本。

    “德庆的日子定了啊,”陈淑沉吟道。“记得临走过来一趟。将我的贺礼带去。”陈淑很想就着回一趟老家,但振华太小,虽然季节不错,适宜出门,但还是不方便。

    大卫想到了在兖州的父亲,以及父亲对中国的评论。最近父亲的牢骚少多了。当然,牢骚是私下发的,比如对着大卫。卫生太差啦,不能洗热水澡啦,吃不到冰激凌啦。但大卫知道,父亲其实没资格抱怨。商人的法则就是契约,对方遵守了契约,你的投资得到或者正在得到回报,你就没什么好抱怨的。美国的公司算是被华美兼并了,业务却转给了自己一手建立的斑马公司。但狄文家在华美和斑马拥有的股份折算是大大地赚了!如果考虑到华美的前景,狄文家的这笔投资,前溯到大卫来中国的探亲,都是受到了仁慈万能的上帝指引,让狄文家振兴家业呀。

    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那有什么,自己家的公司可是濒临破产的呀。如果没有华美的并购,狄文的小药厂就会被法院收回拍卖以清偿债务。父亲的资产全都在药厂里,随着药厂的破产,家庭也破产了。

    关键的时刻,大卫回到了美国。

    大卫当初并不想回国。蒙山军被招安,自己却被龙谦打发回了美国。呆在火热的蒙山军中,日子过的充实而快乐。但登上了回国的轮船,对父母的思念瞬间便淹没了他。在太平洋上漂泊了两个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祖国。等他回到纽约的家,方知道在他离家的两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父亲的小药厂濒临破产,已被债主告到了法院。母亲患了哮喘住着医院。虽然从外交的渠道已经得到了他在中国安全获救的消息,但父母见到他的那份激动还是让他深为内疚。

    他向父母报告了他去中国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中国发生的巨变。叔父已经死在暴徒手中,如果不是自己有上帝的眷顾,怕是也活不下来。大卫重点讲述了他在蒙山军中的生活,讲述了自己如何从恐惧、愤怒、好奇到爱上那支军队的过程,讲述了那支军队由弱到强的战斗历程,讲述他视为兄长的龙谦的经历和性格,坦承他受到了上帝的启示,那支军队才是他的归宿。老狄文夫妇耐心地听儿子讲,直到大卫讲明此次他是受了龙谦的指派,前来美国乃至欧洲进行一系列的商业运作。

    在商业气息极为浓厚而且法律健全的美利坚合众国,注册、收购公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前提是资金到位。但老狄文却对儿子的描述深表怀疑。

    老狄文祖籍德国,是新教徒,从第一代祖先离开欧洲来美国已快二百年了,还没有听过如此离奇的故事。一个遥远东方古国的土匪首脑——老狄文忘记了大卫说的那些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政府军了,竟然会相信一个美国青年,将大笔的资金转到美国来?

    老狄文骨子里颇具冒险精神,不然也不会生出大卫这样的儿子。抛开别的。老狄文倒是听出了一个重振家业的机会,那个生在圣佛朗西斯科的华裔,不是要你注册公司吗?你准备怎么办?资金从哪里来?

    大卫讲了龙谦的计划。资金当然要从中国转来。不过这个不容易。不过西方各国在中国已经开办了若干的银行,美资银行也不少。转移资金并不困难。在大卫按照规定的联络方式将这边的账户报过去后,四十天后,第一笔40万美元汇到了指定的账户中。

    如果再过一百年,四十万美元或许不是什么大数字了。那个遥远的东方古国的土豪们甚至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价值上百万美元甚至更昂贵的豪车。但现在刚进二十世纪,40万美元无疑是一笔巨款!按照前年签订的辛丑条约中明确规定的美元兑库平银的比率,一两库平银换算0.742美元,而一两白银的购买力在一百年后约为260元rmb。以此换算。40万美元竟然折合1.4亿元人民币=后世的2260万美元!

    钱进了账户,老狄文的怀疑自然烟消云散。第一个感觉就是贪了这笔钱!对方可不是善于打官司的美国公民,中国与美国隔着浩瀚无垠的太平洋,他们会到美国来追索这笔钱的下落吗?如果是从旧大陆汇来的。老狄文不会起这个贪念。但中国是什么国度?愚昧、落后。女人裹着小脚。男人拖着一根可笑的猪尾巴,据说文盲率高达90%以上,美国政府的排华法案还没有取消呢。他们有什么办法来找自己的麻烦?更为要紧的是。中国的首都刚被联军打开,攻打北京的联军中就有美**队。大卫你说的那个龙谦,或许早就阵亡了!咱们有了这笔钱,药厂马上就活了!

    谁知老狄文的话刚说完,大卫就怒了!你这是最无耻的掠夺,比强盗还无耻十倍!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能产生如此无赖的念头!上帝会严厉惩罚你的!龙谦不会死,他还有无数的大事要做呢。你别忘了,他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这笔钱只有我可以动,这个你也要明白!

    老狄文从来没有见过儿子如此的暴怒。这一趟中国之行,究竟给了他什么?老狄文退缩了,那本来就是一个念头而已。

    老狄文压下邪念,开始策划利用这个商机振兴家业了。对于商业运作,老狄文可比刚念完大学就跑出去胡乱闯荡的儿子强多了。他立即提出一个计划,将自己的故事卖给中国人。他不是要买药厂吗?可以,咱家的药厂就作价四十万卖给他们吧。

    “不行!你那个破厂子哪里值四十万?再说,司令的要求是在这儿注册一个机械类的公司,他最优先的购买对象是电力和钢铁!”大卫寸步不让。

    老狄文最终还是按照儿子的要求注册了华美机械公司,开始联系业务了。不过,老狄文还是利用了这个上帝带来的良机,将自己的药厂连同两个不值钱的专利打包并入了儿子注册的华美机械,占有了华美公司10%的股权,置换的现金偿还了债务。当后续的资金到位后,老狄文萌生了到中国创业的念头。

    龙谦的计划是在美国收购和购买机械类设备和专利,在瑞士做医药方面的生意。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顾狄文家族就是经营药厂的事实这样搞,若是论医药方面的成就,瑞士虽然有着不俗的实力,但美国更强。大卫也搞不懂龙谦的意图,不过大卫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龙谦的计划展开了行动,先做美国的功课。小型电厂、钢铁厂以及一般性的机械加工机床根本不是问题,美国政府一直鼓励对华投资,希望在被英、法、日三国瓜分的差不多的中国市场分一杯羹。所以,在中国方面的资金陆续到位后,拿着现金去买设备颇受欢迎,几乎没有任何的困难。包括和已经并入美国钢铁公司的卡内基公司谈判,都十分的顺利。摇身一变,华美机械公司成为向鲁南投资的第一家美资公司,此事还引起了美国驻华使馆的关注,商务参赞史密斯先生亲自跑了山东一趟。

    这一切忙完后,大卫急着返回中国,老狄文跑到瑞士注册了一个斑马公司。购买了一家可以生产火炸药的化工厂,将设备发至了中国。然后在美国和欧洲跑了两趟,招揽了一批愿意去中国冒险的技工和技术研究人员,包括从德国拜耳公司挖来了犹太人阿图尔.艾兴格林。

    老狄文来到中国与儿子重聚已经是1902年夏天了。药厂和化工厂已经在兖州开始兴建。老狄文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儿子崇拜万分的中国将军,并且与之彻夜长谈,对方已经展开的实业布局和描绘的前景令他着迷,正如那个中国将军所言,一张白纸好绘最新最美的图画,正因中国落后贫穷,狄文先生的投资才会得到最丰厚的回报。

    老狄文被任命为药厂的厂长,待遇丰厚。他随即发现,儿子倾慕的这支军队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样子,没有那个猪尾巴拖在脑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山东省南部的两个州完全在其控制之下。特别是龙谦将军头脑灵活,目光远大,对世界局势有着独特的见解。鲁南正在其领导下发生着速度惊人的变化,不仅大批的企业兴办起来,城市建设,道路交通也有了具体的规划,其情景就像当年美国西部大开发一样。老狄文受命联系美国和欧洲,领受了从那里获取人才、技术及设备的重任,这是老狄文乐于接受的任务,是油水极大的美差。华美公司的董事长在龙谦的提议下也由儿子手里接管到自己手里,成为了华美机械的法定代表人。只要能挣钱,老狄文甚至愿意给魔鬼打工,何况自己的雇主是一个文明人。

    老狄文怀着对龙谦浓厚的兴趣,第二次回美国时,专程跑到了圣佛朗西斯科去找龙谦上学的那所学校,令他惊奇的是,那里根本就没有龙谦的名字,甚至没有这样一个中国人在那里念过书!圣佛朗西斯科是华人聚集的城市,但根据龙谦与他聊天透露的消息,找到那条街道的教堂,也没有查到任何的资料。美国人的出生死亡都依靠教堂的管理,有着完善的记录,不会丢失一个美国家庭的资料,哪怕他是华裔!这说明什么?一定是龙谦隐瞒了自己在美国的行踪。他并不怀疑龙谦在美国的生活过,因为一个地道的中国人,不会有龙谦将军那样的对美国政治经济科技乃至外交方面的了解,更不会有他身上难以掩饰的文明习惯,那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所拥有的,这点老狄文看的很清楚。

    这个谜团,老狄文给儿子讲过,但大卫却没有在意。(未完待续。。)

第六节随营军校

    叶延冰没有过龙府来,却利用了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从前院的司令部给龙府打了个电话,说他今晚必须赶回军校去。雨下的大,让陈娴就不要走了,明早赶去服装厂即可。他并不知道陈超在,所以也不算失礼。

    未经批准,军人是不得离开军营留宿外面的。所以,叶延冰冒着大雨过了沂河,赶回了设在山脚下的随营军校。

    军校是在去年春天正式成立的。买下了沂州富户刘丰泽靠山的一座庄园改建而成。刘丰泽卷入前年春沂州道行刺龙谦、张莲芬、吴永案,被调查与失踪了的郑笃往来密切,并且替抱犊崮匪首陶三销过赃,自然成为接管沂州的蒙山军的打击对象。刘丰泽见机快,交纳了一大笔罚款后算是保住了脑袋。当然不敢拒绝蒙山军提出的购买其山庄的要求,以极低的价格将那个占地千亩的庄园交给了蒙山军。这个庄园的条件当然令龙谦满意了,一度时间龙谦曾想将军校建于抱犊崮呢,那里有房舍,也僻静,但实在离司令部太远了。

    蒙山军在搞到这座僻静又宽敞的庄园后费力进行了建设,最早建设的设施就是教学楼和专家楼,都用了德国设计师以及德国的主要建材,也完全是欧洲风格。当然花了一笔冤枉钱。等水泥厂投产后,后续的建设成本就降了下来。

    叶延冰的宿舍在一栋独立的院子里,这里住着军校的领导们。他们没有住后建的教官楼,而是局促在这座京城四合院风格的小院子里司徒均住西屋,他住北屋,副教育长瞿鸿翔住南屋,抄手游廊勾连起了三面的房屋,空着东面。大门开在东面,只加盖了一间门房,供卫兵使用。

    叶延冰打着伞走进院落,被立在门口观雨景的瞿鸿翔瞧见,“老叶快进来喝杯茶吧。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哪里敢呀!我可不想犯杜三立的错误。”叶延冰笑笑。“我先回去换身衣服,都湿透了。”他收起雨伞,顺着游廊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北屋。

    军校成立后,龙谦将学员分了高级班和普通班。连长以上的军官轮流进军校学习。连长以下的。包括抽调的优秀士兵为普通班,学制均为半年。第一批学员毕业后,根据学习的情况。从去年秋天起,第二批招收的高级班学员的学期延长至一年了。

    第二标三营长杜三立是在校的高级班学员,学习期间娶妻成家,一次回家看媳妇遇到下雨,未经请假未回校销假,被主持军校教务的司徒均抓了典型,给予了罚俸一月并记过一次的处分。

    规矩是越来越多了,奖章、立功、勋章以及各种处分都有明确的条例,受到处分会影响升迁,反过来,立功受奖则优先提拔。

    “呵呵,快去。然后过来下盘棋。”瞿鸿翔笑道。

    叶延冰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衣服,拿了自己的茶杯去了南屋。西屋还亮着灯,窗帘未闭,灯下映出司徒均伏案工作的身影。

    他不需要向司徒均销假。虽然司徒均是他的上级,两人都是副校长(校长由龙谦兼任),但司徒均是主持校务的常务副校长,这是龙谦明确规定的。相处一年多,叶延冰对司徒均的业务能力佩服无已,但个人关系上却疏远的很,远不如跟瞿鸿翔这个副教育长谈得来。

    瞿鸿翔已经摆好了棋盘,见叶延冰进来,起身给他泡了茶水,然后俩人便对弈起来。

    他们下的是象棋。

    没走几步,听见脚步响,司徒均过来了。

    “听见你回来了。晚饭时接到了司令的电话,正好商议下。”

    叶延冰放下手里捏着的棋子,“司令有什么吩咐?”

    “是河防的事。今年雨水太多了,司令担心河防出问题。下午他已经跟周巡抚指出了这点。”

    “沂河会出问题?”叶延冰不解。

    “不是沂河,是黄河。”司徒均拉过一张椅子,“前年黄河就决了口子,今年绝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司令指示,要我们做好准备,随时开拔。”

    “这关咱们什么事?”叶延冰楞了下。

    司徒均心里叹了口气。大部分军官还是跟不上司令的脚步啊,包括司令极为器重的这位叶副校长……

    “我们要将整个山东视为自己的地盘,不能局限于鲁南一地。懂了吧?如果有事,司令准备全军出动,保护河防。梁营长将带先遣队提前出发,后勤处也开始准备物资了。”

    “哦,咱们全校出动吗?”

    “是。除了留下守卫的一个排。”

    “那,那要马上做一个预案出来。”叶延冰下意识地说。预案成了连长以上军官最熟悉的课题,出现什么苗头,收到什么情报,做个预案吧,这绝对是龙谦的第一反应。

    “是的,请你和瞿副教育长搞一个预案吧,越快越好。”司徒均瞟一眼棋盘。

    “是,我马上搞。”叶延冰一把将刚开局的棋子抹乱了,“对了,高级班也一样吗?”

    “当然。为什么不?”司徒均感到了奇怪。

    “好吧,我这就去做。”叶延冰率先离开了瞿鸿翔的屋子。

    司徒均回到自己所住的西厢,继续他手边的工作。当紧的不是军校的出动抗洪,那其实很简单,军校虽然大部分是现役军官,但训练强度不弱于野战部队,而且素养较高,平时不断进行紧急的拉练。司徒均相信,只要他下令拉响紧急集合的铃声,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雨滂沱的夜晚,十分钟内,全体教官学员也可以全副武装地集合于校场。

    司徒均伤脑筋的是另外两件事。第一件是东北局势的研究,这是龙谦给他的课题:东北的地理民情气候。东北的人口和经济状况,东北的外**队及隐藏的外国势力,日俄之矛盾,英法德美,特别是英国对于东北的态度,如果在东北爆发战争,我军是否介入,以什么样的形式介入为宜?

    这是一篇绝大的文章。何况司徒均从未涉足东北——似乎称满洲的更普遍。

    那是一片辽阔的国土!饶是在一百年来因满清政府的愚昧无知和孱弱,丢失了足有三百万平方公里了,但还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以司徒均的军事素养。当然意识到东北对于国防的极端重要性。

    但那也是一片最为复杂的地区。外国势力之强大不是关内任何一个地区可以比的,甚至比情况更为扑朔迷离的西藏更为复杂。龙谦的态度很明确了,他计划介入那片土地,所以要自己提前做足功课。

    但这篇文章却不是司徒均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何况龙谦还要绝对保密。在蒙山军中。掌握秘密最多的不是自己这个副参谋长兼军校常务副校长。也不是主管全军参谋作战业务的参谋长宁时俊,而是情报处长江云。而这些资料的获得,没有情报处的协助是不可想象的。龙谦同意了参谋处与情报处在东北局势研判上进行合作。指定江云全力协助自己。进入工作,方知情报处在去年即布局东北了,已经建立了两个站,奉天站和哈尔滨站,而提前从军校结业的情报处副处长田书榜已经到了奉天。难怪龙谦下令田书榜提前结业呢,那帮情报处的军官真是守口如瓶啊。

    情报处加入后,大批的资料源源不绝地移交到他手里,变成了即将定稿的报告。但手头这份报告还不能定稿,还需要充实和完善。

    而且,根据龙谦的命令,这件事连叶延冰都未告知。只是他一个人独立奋战。

    司徒均已经相信,日俄在东北必有一战了。什么时候打,以什么方式打,自己还不好判断。司徒均倾向于俄国获胜,因为其在东北的军力很强。庚子年及随后从远东大批调入的俄军至今仍盘踞在东北,没有撤离。旅顺港已经建成了远东最大的军港之一,驻扎着强大的太平洋舰队,据说旅顺港的防御工事也是远东最强的,几乎成了一座要塞城市。

    欧洲军队在建设要塞及防御要塞的经验和实力远远超越亚洲,就算是亚洲军力最强的日本,怕是也不是俄军的对手吧?

    这份稿子是司徒均最近最上心的。但还没有截稿的希望。龙谦也没有跟他细谈过东北,完全放手给他研究,没有时间的限制。

    第二件事便是本期学员的毕业考核,这是他的基本职责,但重点是高级班的学员。第一期高级班不是很成功,龙谦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第二批不仅做了学期上的调整,而且规定,军校学习的成绩将作为职务安排的主要依据。平时成绩占70%,毕业考试成绩占30%。

    本来这帮营连长们就对离开部队“脱产”学习心怀不满,担心回去没了自己的位子。但名单是龙谦亲自拟定的,他们只好服从。希望熬过一年后回老部队继续干老本行。司徒均宣布的规定等于给他们头上悬了一颗大炸弹。他们不敢对抗司徒均了,第一期高级班的教训他们当然记得,那一期可都是些大人物,鲁山、周毅,那原来都是副司令级别的,王明远是部队资格最老的营长,是蒙山老八队三个小队长之一,都因违反司徒均的规矩受过处罚。他们这些人自忖硬不过鲁、周、王等人,谁还敢对司徒均叫板?谁还不清楚司徒均背后站着司令?所以,第二期的高级班学员服从性比第一期好了许多。为了能回老岗位,这帮营连长们学习很是刻苦认真。

    但岗位就那些岗位,在他们被抽调出来后,立即任命了继任者。不是副职的代理,而是直接任命。第一期高级班的特殊几个学员,比如鲁山和周毅被调入军校学习,龙谦任命冯仑和封国柱代理标统。这代理二字便安了鲁、周的心,清楚司令给他们留着位子呢。但其余的人除了后勤处长宋晋国,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老宋是唯一一个营级军官被调入军校后,原职务是别人代理的。其他的人的职务,立即顶上了别人。

    第二期更是如此。

    司徒均虽然从军的时间不短了(连上其德**校的日子),但没有在一线部队担任过主官,不理解军官们对自己一手打理的部队的感情,训练、战斗,包括生活和娱乐,将他们用汗水和鲜血凝成一个整体。军官到新单位,特别是主官的调动,必须花很大的力气方能融入新部队。赢得部下的爱戴和真心服从。期间付出的不仅是汗水。甚至有鲜血!所以,几乎每一个连长,每一个营长,都不愿离开自己的部队。

    但这种融洽的上下级关系又有着明显的副作用。历史上的军阀割据。依靠的就是一支内部凝聚力超强的部队来实现。用牢固的上下级关系加上乡情。打造出了一支效忠私人的武装。

    龙谦举办军校。并且不留退路,是否是为了防范军阀倾向的出现,司徒均想过。认为是的。龙谦一定注意到了这点,才用学习的理由调换其单位,打破其利益藩篱。防微杜渐,让这支越来越正规化,近代化的军队不至于内部出现问题。

    但有人也当着司徒均向龙谦指出了这种方法带来的问题,那就是战斗力的下降。部队的战斗力不仅是由训练和装备决定的,还决定于上下级间的信任。频繁调动主官会降低这种信任,带来的就是战斗力的下降。

    指出这个问题的是参谋长宁时俊。他是第一第二两届高级班均未入校的高级军官。原因当然是龙谦离不开宁,这两年龙谦的一半精力在办两州实业上,需要一个细心可靠并且有能力协调各部队及与官府关系的人主持司令部工作,所以宁参谋长一直没有得到学习的机会,瞧着样子,第三期高级班似乎也没他的份了。

    宁时俊向龙谦提出这个问题时,恰好司徒均也在司令部。龙谦笑笑,“我让你学学哲学,学学德国人提出的辩证法,你总推说忙顾不上。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比较,比较下利弊的大小。部队的战斗力可以用改善训练方法和更优秀的军官团队来弥补,何况还有武器方面的改善。”

    显然,龙谦意识到了宁时俊所说的问题,但他坚定地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

    这支军队并不是国家化的军队。司徒均很清楚。问题在于中国的国家概念极为模糊。国家是什么?问十个人有九个半迷糊,另外半个的回答也不靠谱。这支军队领着政府的军饷,但并无效忠朝廷之心。龙谦这个校长来军校授课的次数不算少,既有战术方面的讲授,更多的是思想方面的演讲。他要求军官们正直、忠诚、有荣誉感、有归宿感。这些东西没有问题,但仔细想来,他所说的忠诚,归宿却没有明确的指向。没有明言是对朝廷,抑或皇上,抑或太后。日本自明治维新,军队就找到了归宿感,那就是所谓万世一系的天皇。日军也自称皇军了。

    但威胜军右翼忠诚的对象是谁呢?司徒均认为就是龙谦。虽然龙谦从来没有自己宣传过自己,但大部分军官显然意识到并且这样做了。不许出现军中结党,但又诱使军队服从他一人,这不就是军阀所为吗?但当前情况下,又能怎么办呢?司徒均也算亲眼见识了蒙山军成长壮大的人了,他承认,如果没有龙谦,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支精锐,更没有鲁南的大好局面。部队乃至地方的所有重大决策,几乎都是龙谦作出的,目前看来全部正确,对那些决策的怀疑正在消散,有对军队扩张方面的,现在看来,基本维持现有编制但拥有国内一流军官团和士官团的军队比简单的扩张数量要高明,特别是预备役建设走上正轨,已经有两千五百老兵退出现役转入预备役后更是如此。依靠那些老兵——包括大批班长在内的预备役部队,随时可以再扩编出一个旅。

    司徒均研究过龙谦拟定的学员名单,发现期间有颇深意。第一期将鲁山、周毅、王明远调入可视为要最高层军官带头。主持部队的分别是他们的副手,这也顺理成章。但再下层的军官抽调就大有学问了。龙谦显然深入研究了他手下连长以上军官的性格特点,结合部队的需要抽调学员。毕业分配考虑就更复杂了,第一是将适合充实炮兵、工兵等特种兵种的军官分入了各直属营,第二是将性格互补的军官分配在一起,减少摩擦。想通了这一点,司徒均对龙谦的佩服有增加了几分。

    实业方面司徒均了解的不多。大笔的银子花出去是知道的,没有用于军方关心的军械弹药方面,却建立了那么多的民用厂子,婆婆妈妈的。这种怨言正在消散,民用和军用真的分不清。先不说电厂和钢铁厂。就是原以为纯民用的厂子,比如服装厂,也和军队的关系密切。如果没有这个引入美国设备和技术的厂子,部队的军装会如此的漂亮?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龙谦语)?部队的被褥。军毯会装备到不次于德军的水平?还有那些军用器物。从餐具到各种工具。全都是民用厂的功劳,这些成果摆在面前,说还再说民用厂无用?何况。那些厂子据说很挣钱,是一只只下金蛋的母鸡。

    龙谦决策正确,并未因此而倨傲。这是司徒均感到佩服的,他大部分方面依旧和原先一样,保持着原先的传统。每日奔波于军队和实业之间,忙的脚不沾地。对于大家提出的意见,龙谦依旧可以耐心倾听,并且保持从善如流的习惯,对于好的建议,他会采纳并尽快落实。在随营军校的建设上,司徒均提出的绝大多数意见,龙谦都采纳了,包括延长高级班学制的建议。

    回到军校的建设。司徒均感到骄傲的是,经过近一年半的时光,证明军校是办成了,其标志有以下几个,第一是经过培训的军官或士官(还没有明确提出这个称呼)回到部队后,部队的训练水平,管理水平明显增强了;第二是受训的军官们承认,他们学到了很多原先不懂的东西,军官团的整体文化水平大大提高;第三是除步兵外的特种兵种,炮、骑、工、辎等兵种军官的培养取得了突破,参谋军官的培养也列入了军校科目,使得部队的综合战斗力提升了,对于采购的新装备熟悉使用非常有利;第四是大批德**事教官的到来,让部队各级军官看到了欧洲最强陆军的严谨、细致、科学。现在光在军校德国教官就有十七名,从步兵到炮、骑、工、辎都有,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细致作风感染了军校,使得军官们的作风不知不觉得到了转变……值得一提的是,德军教官们在第一次进入蒙山军实地观摩部队演习后,收起了对中**队的轻视之心。详细地深入,让德国人对龙谦创立的各种规章制度和训练方法越来越佩服。日耳曼人是傲慢的,尤其在他们创立总参谋部体制后尤为如此,但就是这些傲慢的退役校官们,承认蒙山军的某些训练方法比德军还要先进,先进的标志是,这些方法似乎更适应于东方人种,而且对未来的军事发展有一种前瞻性在里面,比如龙谦对骑兵的重视程度就不够,但对炮兵、工兵以及后勤兵的建设就重视的多了。威尔曼少校便赞同龙谦的判断,认为骑兵这个古老的,曾经最具威力的兵种在大炮和机关枪出现后将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可叹的是德国总参谋部的那帮老爷们的认识竟然不如一个据说没有念过一天军校的中国指挥官。

    龙谦对于武器的认知也让德国人佩服。尤其是他提出的划分火力区域的理念。步枪、机关枪和大炮构成了目前军队的火力体系,但这种体系是不完善的。步兵更依赖炮兵的支持,于是欧洲便大力建设炮兵。

    但追求大口径火炮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在龙谦看来,目前急需一种近距离压制性的武器,这种武器可以是单兵的,也可以是小分队式的,但必须是可以跟随连队前进的。目前的山野炮都不是分队压制火器,而且,由于中国的贫瘠,也不可能像德国人一样大批建设炮兵。

    于是,有了手榴弹的设计。随着兖州化工厂的投产,自行建造雷管和炸药变得可能了,手榴弹样品据说再有一个月就可以面世了。德国人对此表示期待,他们领教了龙谦的神奇,不再像刚来时什么都不屑一顾了。

    那种分队式压制武器龙谦还没有拿出设计方案来。但司徒均认为他一定有了考虑,只是不说而已。

    司徒均承认,他尽管毕业于这个星球最高等的军事学院,但并未给蒙山军带来根本的变化。这支军队的基本骨架在蒙山整军就确定了,以后不过是补充完善而已。从起初的看不起到现在的复杂心情,司徒均经历了漫长的心路历程。是对袁世凯的失望和对蒙山军的好奇,促使司徒均投入的这支土匪武装,到现在,司徒均已经将自己视为了这支蓬勃朝气的军队一员,关心着她的成长变化,期待着她的未来。

    现在,龙谦出了两道题目,一是研究东北的局势和蒙山军介入东北的可能性,这件工作难度大但不急迫。第二就是主持好这一期学员的毕业。司徒均在意识到龙谦用军校这个平台重新熔铸自己的军官团后,那么毕业考试就必须慎重了。要有意识地将龙谦急需的优秀军官推上来,用考试考核的方式而不是利用司令官的威信。(未完待续。。)

第七节兖州行一

    一场大雨,将周馥去兖州视察药厂的打算给浇灭了。龙谦指出的黄河危机让周馥揪心起来,武定府一段河道年久失修,早已有报告到省里,万一今年再决口子,各方面都不好交代。所以周馥在第二日雨停后,立即带着他的巡抚卫队和车辆厂赠他的新式马车折返济南了。

    走之前,他跟龙谦再次密商了沂州的人事安排,等吏部关于唐绍仪的行文一道,他便任命吴永为沂州知府。因为龙谦说了他将去兖州视察第二标组织的一次例行演习,可以先跟张莲芬和吴永打个招呼。按照惯例,朝廷对于知府一级的官员调动时会与巡抚打招呼的,他估计这个安排不会有问题。

    鲁南的情况非常好,简直就是政通人和了。如今,山东其余州府非常羡慕鲁南两州的实业建设,就税收而言,商税可比农税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不管任何朝代,任何一级政府,手里的税收多了,日子就好过多了。

    周馥已经注意到了全省经济的平衡问题了。由于鲁南经济的崛起,人口开始朝着鲁南流动。连首府济南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是必须重视的。丁谓济多次请求周馥干预下鲁南的实业布局,将一些厂子建到济南来。周馥也认识到了其中的正确因素,毕竟鲁南的交通问题阻碍了其经济的辐射扩张,所以通过正式的渠道和私下场合都向鲁南经济的真正决策者龙谦打过招呼,龙谦很给周馥面子。已经将中兴公司旗下的卷烟厂放在了济南,这是两利之事,但仍费力说服了兖州方面。烟草的利润惊人,当地生产的烟丝质量比不得两湖及云贵,将来建一个技术先进的卷烟厂,如果从云贵订购烟丝,走海路到青岛再转陆路到济南的成本不比从海路转大运河到兖州高,而且也安全。这只是原料一方面的考虑,更深的考虑便是用经济开道,将鲁南的影响辐射至全省。为蒙山军接管全省做必须的铺垫。如今。卷烟厂在引进德国设备与技术后已经基本建设完毕,秋季即可投产,所用的纸张由兖州造纸厂提供,但添加的香料等尚需购置德国。也因为德国人在其间分了一杯羹。所以卷烟厂的建设和原料采购运输很顺利。这次周馥来鲁南。又与华源公司商定了将筹建中的火柴厂设在济南。具体的事项还要双方进一步商谈。所以周馥折返济南时,周学熙作为华源实业集团的总裁,也跟着其父一同去了济南。

    周馥极为赞赏龙谦出动威胜军右翼抗洪的建议。军队抗洪的力量当然强于民间了。而自袁世凯的武卫右军主力北调京畿后。山东省的军事力量最强的就是威胜军右翼了。身为山东提督的冯国璋手下只有区区三千常备军,其核心是袁世凯留给他的曹锟部一个营,即原驻扎兖州的马建勋部,依仗这个营,冯国璋大肆扩军,如今算起来有四个营的编制,还有少量的炮兵、工兵等特殊兵种。由于军费艰难,朝廷光是打理京畿驻军还顾不过来,哪里有银子拨付山东?而山东省负担其日常军费依然费力,更没有钱为之购置武器。冯国璋为此很是对袁世凯不满——感到袁世凯似乎抛弃自己了。

    冯国璋不过是区区一个提督——名义上的山东省军区司令,没有财权,自然不能和当初主政山东并且有朝廷奥援的袁世凯相提并论。周馥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扶持自己,袁世凯扩建济南城留下的半拉子工程周馥总不能不管,而且周馥认为袁世凯扩建省城的思路是正确的自然将财力都用于了经济方面,顾不上投入军备了。

    周馥更为关心实业之兴建,而不是穷兵黩武。他跟着李鸿章办洋务,算是认识到了实业的意义,没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哪里能建一支强兵呢?周馥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实业兴办上,而办实业又以鲁南为核心,自然忽略了军队的建设。周馥很少过问龙谦的部队状况,只是每年给五十万银子了事。这次视察,看到华源的情况,连五十万的约定都想推翻了。那天在迎宾馆与龙谦谈及此事,龙谦说还是再支持一两年吧。现在鲁南将每一份钱都投入了实业建设,那些正在兴建的企业都要大把的投入。建成的企业全面盈利还需时日。周馥答应再支持一年,从明年前,威胜军右翼的军费全部取自鲁南两州,省里再不拨付一分银子……

    按下周馥父子回济南。龙谦在送走周馥后,连家也没回便带人去了兖州。中兴药厂的新药即将下线还不是龙谦最为关心的,新药的推广还需要一个过程,百姓们对于西药的认识还不那么到位,药厂报来的预定售价也偏高了,这种肯定会成为千家万户必备药的西药片真正推广开来还需要时日。

    龙谦这次去兖州主要是鉴定一种武器。编在化工厂内的第一家纯军工厂生产的第一种产品——木柄手榴弹的样品也问世了,这是他一直期待的单兵武器,据司徒均讲,欧洲军队,至少德军尚未装备这种技术简单,成本低廉的东西。蒙山军诞生后的历次战斗,都是靠步枪和刺刀完成的,火力配置严重缺项,现在机关枪和火炮倒是有了,但炮弹和子弹全部需要外购,手榴弹诞生,将成为蒙山军第一种威力大且完全可以自制的单兵武器,意义重大。

    在研制手榴弹的过程中极大地暴露了工业基础薄弱的问题。当初之所以将蒙山军第一家兵工厂放在兖州,一是因为火炸药厂布局在中兴公司,二是因为峄县有一家服务煤矿的小型机械加工厂。手榴弹的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主要就是弹体、炸药、引信三大部件。采用铸造的办法造弹体早就完成了,但效果不好。主要是弹体破碎的程度不理想。现在的技术还实现不了预制破片的程度,但雷管的制造却是在引入瑞士专利后才得以实现,许多的材料还需要外购甚至进口,是手榴弹制造中最费力的部分。不过现在总算一一克服了……带来的问题是造价过高——一枚木柄手榴弹的成本高达2.3银元,这个是龙谦无法接受的……这次去兖州,就是安排降低成本的事情,当然,随着产量的增加,成本自然会降低。龙谦的目标是降至半块银元以下,这是最高的价格了。再高。蒙山军就用不起了。

    除此之外,龙谦还将观摩两个步兵标之间的营级实兵对抗演习。第一标有关人员,随营军校的教官们都会到场。演习预定于六月十二日举行。

    近一年来,部队的实兵对抗演习大大加强了。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规模从连级到营级不等。但团(标)级的对抗尚未举行过。演习的科目也不尽相同。野战行军,筑工,实弹射击到攻防对抗。强度越来越大。参加演习的部队有同一个标之内的,也有两个标之间的,也有司令部直属队与两个步兵标之间的。参演单位是参谋处采用随机抽样的方式选定的,具有很大的随机性。综合统计,在连级对抗中,第一标获胜六次,第二标四次,直属警卫营两次。营级对抗中,第一标获胜两次,第二标一次。直属队尚未参加营级对抗,他们更多的是配属两个步兵标进行的。

    由于第一标的成绩压住了第二标,第二标在不服气的同时感到了压力。因为演习的结果与军官的升迁挂着钩,而且每次获胜单位都有奖励,物质上的奖励尚在其次,荣誉上的损失就厉害了。所以第二标憋着一口气,对司令部批准的本次营级对抗非常在意。

    龙谦已命宁时俊组织一次团级的对抗演习,题目是一个完整的步兵标进攻构筑了完整阵地的由两个营(配属小型火炮)。时间初步确定在三季度,究竟是由第一标充当进攻部队还是由第二标充当,龙谦还没有最终确定。一年来的对抗演习表明,第一标在分队进攻上更具优势,但第二标的防御能力要强于第一标。

    演习的次数和烈度增加后,银子花销是直线上升了。蒙山军接管两州后的第二年,演习花费是第一年的二倍有余。演习出现的伤亡也增加了,炮兵营在春季的演习中将三发炮弹拍入了鲁山标一营的进攻散兵线中,造成了二死三伤。引发了步兵队炮兵的愤怒。但核查结果,炮兵的失误还在于操作的熟练上。龙谦压下了对炮兵的处分,这种代价是锻造一支强军所必须承受的,几乎每支近代化军队都付出过类似的代价。

    炮兵的加入,使得演习的激烈程度大为加强了。每次实兵演习后都会由各标参谋科和参谋处组织讲评,找出不足,由参演单位制订改正措施。很繁琐,也很累人。每次演习都搞得部队筋疲力尽,说比打仗还累。

    演习的方案一般是由上级机关制订的,但最近两次就没有了方案,只有题目了。比如连队进攻,只告知进攻的目标和完成的时间,不告知对方的防御兵力,一切都需要自己侦察确定。

    这次也是如此,第一标和第二标各抽了一个营,演习的科目是参谋处指定的,是一次遭遇战。演习的区域已经确定了,就等龙谦到了就开始。

    龙谦知道周毅憋了一口气。连续败给鲁山让他面上无光,准备在这次营级对抗中扳回一局。龙谦清楚,如果是防御战,周毅还算中规中矩,有韧性,懂得节省兵力,机动反击。但是在没有章法的遭遇战中,鲁山取胜的希望更大一些。鲁山的指挥有灵气,懂得随机应变,进攻时善于寻找对手的弱点,尤其善于组织伏击战,对地形的利用比周毅强。

    龙谦乐于看到部队这种风格的形成。但又不愿意形成单打一的结果。所以利用军校学习重新分配的机会调整各级军官,以图全面。龙谦认为近期爆发严重军事冲突的可能性极小。据官方的消息和情报处的情报,朝廷已经决定成立中央练兵处了,袁世凯推荐庆亲王奕劻主持练兵处,慈禧已经准了。慈禧最信任的荣禄病的奄奄一息,有点才华的满清权贵太过年轻,资历和经验都不足以担当此重任,也只好用愚蠢贪婪的庆王了。但奕劻简直掉进了钱眼里,只要给钱,什么事都会答应。只要有人给,不管是谁都收。这两年奕劻从龙谦这里拿了足足十万两了,还拿到了中兴公司的干股。所以,奕劻一只脚踩在袁世凯船上,另一只脚去踏上了鲁南这艘船。有关朝廷的消息,很多是奕劻传来的,包括中央练兵处成立后将要展开的整顿新军的总体规划。龙谦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至少占一个镇的番号!

    实力决定一切,龙谦并不担心蒙山军在满清整军新潮中的结局,他最为操心的是东北,如果不乘着日俄狗咬狗的良机,将势力延伸至东北,他会感到对不起自己的。

    派谁去?怎么去?如何在东北立足?这些问题如山地压上来。(未完待续。。)

第八节兖州行二

    听到龙谦到来的传报,兖州知府吴永顾不上更衣,慌忙迎出府外。门子却告诉知府大人,镇守使大人并未停留,直接去了药厂了。他让大人您也过去。

    吴永苦笑下,匆匆回到内衙换了官服,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去了设在兖州南郊的中兴药厂。

    时间紧公务繁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龙谦那厮根本就不按官场的规矩出牌,对上还好,对下简直没有一点官威章法。两年来,吴知府已经适应了龙谦的快节奏,从来是骑马办差而不是坐轿子。为此,兖州百姓将其换做马上知府。吴永晓得,这是在夸奖他而不是讥笑他。

    也是啊,如果没有迥然他地的快节奏,兖州乃至整个鲁南如何能有这般惊人的变化?

    连着两年,省府对他的考绩都是卓异。

    李鸿章死后,吴永以为自己完蛋了。官场就是这样,你永远得有一个管你的人,之前可以仗着曾氏父子的余荫,但岳父故去后,他只能依靠李鸿章了。前年李鸿章病逝,吴永觉得他不会再有好运了。谁知跟上了龙谦,竟然在兖州做出了如此大的局面!有生之年升入三品高官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其实龙谦并不是他的上峰。但吴永心里早就将龙谦当做了自己的靠山。

    那是一个严厉的上峰,永远不愿看到部下的推诿,扯皮,模棱两可,无所作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官场习气;那是一个认真的上峰。交办的事情总是要求下面雷厉风行,马上行动;那是一个随和的上峰,永远没有一丝的官威,即使对马弁、农夫甚至操着贱业的戏子商贩,也是礼貌有加,温煦如兄弟友朋;那是一个见识卓越的人,他决定的事项总是有着光明的前程;那更是有一个目光远大,心胸开阔的上峰,只要你努力办差,其他的事情都会替你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两年。吴永在兖州知府的任上虽然干的很累。但充实,快乐,充满了对前程的信心。

    吴永赶到与兖州所有实业都格局不同的中兴药厂时,龙谦已经与老狄文、阿图尔等洋人去了厂房了。他赶到厂房。穿了一身白色的工作服的龙谦刚从车间出来。

    “永川兄。下面就是大力推广这种新药了。可以就叫阿司匹林。习惯就好了。部队将是你们的第一个大用户,我要尽快看到你们的宣传方案。不仅是我的军队,鲁南官府及带有官府色彩的部门都会率先使用新药。”

    阿图尔很兴奋。“将军,官府的人带头用就是最好的广告。这比什么样的广告都有效。”

    但消瘦如竹竿的老狄文却摇头,“龙将军,还是要经过长时间的验证才好。这是药,不是玩具。”

    “拜耳公司不是在五年前就推向市场了吗?程序当然要走,但是可以快一些。你们的实验室还要扩大,不要舍不得钱。”

    从药厂出来,龙谦叫了吴永去了化工厂。

    药厂与化工厂是中兴实业旗下投资最大的两个厂子,设备完全购自国外,从业的洋人最多,管理最为严格,但收益却最差。药厂之前生产的药品尚不足产生利润,化工厂生产的火炸药倒是供不应求,光是中兴煤矿和华源铁矿就包圆了,现在加上了军工厂,产能不足的矛盾更加凸显。

    龙谦来化工厂是商定两件事,其一是化工厂的产能扩大,其二是将目前仍设在化工厂名下的军工厂独立出来。

    吴永在化工厂找到龙谦,跟着他将所有的车间转了一遍。吴永对这种地方心有畏惧,但又不好意思离开。但龙谦走的很慢,问的很细,有时还会停下来问操作着的工人一些问题。

    在看过手榴弹组装车间后,龙谦带着一帮人回到了办公室。

    “军工厂肯定是要赔钱的。列在化工厂就会导致经营成果不真实。”龙谦对化工厂的负责人说,“将来手榴弹厂是要按照市场价向化工厂购买炸药及雷管的,军工厂的管理归后勤处。经费来源来自军费,渠道要划分清楚。树鹏,你马上着手安排厂子的搬迁,批量生产就要在新厂址进行了。”

    这次他来兖州,带了后勤处副处长连树鹏,他还兼着中兴实业的副总裁兼军工厂厂长,“是,司令。预计在两个月后即可进入批量生产了。就是这人员……”试制阶段都是用的化工厂的工人,调化工厂的人过去,人家又不干。

    “这个好办。”龙谦将目光转向化工厂厂长王炎,“老王,你要支援一点人,军工厂是我们的根本,你是老人了,这个道理我就不给你讲了。但只能给一部分骨干,其余的人手,树鹏你自己想办法,从技术学校里招,从沂州选,都可以。军工厂的工人参照军队的管理办法,要经情报处考核甄别,要签订特殊的协议。”

    王炎是中兴煤矿的人,组建化工厂被张莲芬推荐过来的,“可以,只能给你五六个人。这边要扩建,人手紧的很。”王炎冲连树鹏笑了笑。

    “这个你们自己商量着办。我的要求是在中秋之前投入批量生产。每月的产量不低于5000枚!到年底,要将产量扩大至一万枚!”

    “这样啊,炸药和雷管应当供得上,不过就影响其他订单了。另外,壳体铸造有些问题。”连树鹏琢磨道。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你可以找张大人商议去。”龙谦摆摆手。

    壳体铸造是在峄县完成的,兖州这边铸造能力还没有形成。

    “沂州铁厂已经投产,周抚台本来是要来兖州的,因为其他原因没有来。生铁的供应没有问题。我建议在兖州办一个铸造厂,算作那边的分厂也可以。这边的铸件需求越来越大。有这个必要。树鹏,你去趟峄县,找张大人合计下。”

    “是。”

    “管理要严。刚才我看了现场还是乱,标识不清,通道不畅,问题不少。安全是你们的大问题,尤其是火药车间!一旦发生爆炸就会死人的!另外,再调警卫营一个排来,化工厂的安全不能交给保安公司,军工厂更是如此。”

    “遵命。”“是。”王炎和跟随龙谦来的警卫营副营长柴守业同时回答。不同之处是。连树鹏是站起来立正回答的。王炎只是欠了欠身子。

    “另外,我让你们建立的规章制度还是不行。工人有的根本就不知道,或者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不能牢记并理解安全制度,工艺纪律的一律不准上生产线!西格尔先生就没有提出过批评吗?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在?”龙谦锐利的目光盯住了王炎。

    汉斯.西格尔是化工厂的外籍工程师。德裔瑞士人。曾与王炎发生过严重冲突。龙谦支持了西格尔。但今天那位古板认真的老头没有见到。

    “西格尔病了。发烧。”王炎回答道。

    “取三枚手榴弹,去试验场等我。让吴大人看一看威力如何。”龙谦吩咐道,“我去看看西格尔。王厂长。你也去。”

    “好吧。”王炎有些不情愿。他确实有些受不了西格尔的刻板,两人的关系还是不融洽。

    在去往西格尔所住的专家楼的路上,龙谦对王炎说,“子夏先生,你还是对洋人有成见。”

    “是的。洋人每一个好东西。他们就是为了来捞钱,盘剥我们。当初没有张大人的坚持,咱们的铁路也会落在德国人手里。”王炎的一个亲戚在去年在胶东发生的筑路风波中死于与德国人的冲突中。让王炎更加恨透了洋人,尤其是德国人。偏偏西格尔是德裔瑞士人。

    “你还是眼界太窄啊。”龙谦轻叹口气。他最头痛的不是事情繁钜,而是要和落伍的观念做斗争,还要注意不要伤害这些“爱国人士”的心,“子夏先生,我理解你的爱国心。洋人欺凌我国是事实,但这个世界就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因为我们弱,所以才受欺负。几十年来,有识之士发起洋务运动,目的也是强国。只所以请这些洋专家来,为得就是将他们的技术、管理手段学到手,然后再发扬光大,方能超越他们啊。你觉得没有西格尔他们,你的厂子能造出tnt?”

    三硝基甲苯俗称tnt,已经取代了苦味酸成为最通行了炸药。但西方大规模使用tnt的时间也很短。这是龙谦让设在瑞士的斑马公司购买专利和技术设备的缘故。这是鲁南实业布局中花钱最大的一块,林林总总花掉了近三百万美元。但起点高,一下子就追上了国际先进水平。从安全性和威力上,tnt都不是苦味酸可比的。出身峄县煤矿的王炎当然清楚。

    “我不信咱们就不如洋人……”王炎咬牙切齿。

    “有志气是好的。但技术的落后不是光凭志气就可以追上的!人家埋头搞研究已经二百年了。这两百年来我们在做什么?念四书五经,讲三纲五常是不够的。而且,你必须承认,我们中国人办实业比起西洋人而言,差距是全方位的,不只是技术上的差距。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认真,干什么都马马虎虎。这个毛病会害死我们的!西格尔的古板不通融,在我看来是个优点,大优点。特别是化工厂,每天与爆炸物打交道,稍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必须要有西格尔的那种刻板精神,一是一,二是二,决不能似是而非。比起我上次来,厂子有了很大的进步,成绩是有的,但很不够!我不懂技术,但我懂管理,办厂子就像是带兵,必须懂得两条,一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子上,二是敬畏制度。就是你这个厂长,也要在制度面前低头。做不到这一点,就不会办好厂子。我知道你对西格尔们的高薪有意见,但人家从瑞士跑到中国,图的就是挣钱嘛。”龙谦站住脚,盯着王炎,“子夏兄。你愿意实业救国,但洋人们跟中国有啥感情?像大卫那样的有几个?只能花钱买管理,买技术嘛。想通这个道理,你就会和西格尔们搞好关系,就会认真地将他们先进的东西学过来。如果有志气,咱们苦干上二十年,三十年,在技术和管理上超越他们,你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就顺畅了。”

    “司令,”中兴和华源的管理者们都习惯叫龙谦司令了。“咱们真的能超过他们?”

    “你看。怎么又没信心了?为什么不行?原先你能想到咱们也能造最先进的炸药?没有吧?tnt是目前最好的炸药,但它绝不会永远是最先进的!还会有威力更大的炸药被发明出来。如果你心里有气,就朝这方面努力吧。现在咱们什么都要从人家手里买。但愿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洋人也低三下四地找咱们买专利。买技术。买设备……”

    “司令。我相信,只要你在,一定能行!”王炎说的是心里话。两年的时光。两年的打拼,让他彻底服气了这个比他还小一轮的武将。

    “好,咱们共同努力。”龙谦伸出手来,握住了王炎的手。这是一个实干劲头很足的人,张莲芬荐人得当,如果没有王炎等一帮人的努力,化工厂绝不会只用了一年半就投产。

    看过西格尔,龙谦与王炎回到了试验场。武器试验场在化工厂外的空地,周围有铁丝网围着,设了游动哨兵。中间挖了一个深坑,里面插了木板围成了四方形,当手榴弹在其间爆炸时,根据木板上的情况,可以量化手榴弹的爆炸威力。

    十几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是龙谦的贴身卫士,柴守业及军工厂的相关技术人员,只有一个吴永是“外人”。但龙谦不准备对吴永保密。

    试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技术已经基本解决。现在的型号已经是第三号了,军工厂的内部编号即为三号手榴弹。

    “永川兄,敢不敢扔一颗试试?”

    吴永摇摇手。

    龙谦从摆在一块黑布上的三颗手榴弹中取了一颗,俯身察看两人多深的坑中的木板。

    “司令,是新换的。”柴守业轻声报告。

    “嗯,大家稍微退后些。不,用不着趴下。”龙谦看吴永的随从已经趴到了地上,笑了,“没那么威力大。如果……哈哈,算了,想趴就趴着吧。”他拧开后盖,将拉火环掏出来,右手握着手榴弹举起来,然后拉了下拉火环,木柄里嗤嗤地冒出了青烟,他随手将手榴弹丢进了坑里,往后退了一步。

    震耳的爆炸声响起,坑里腾起一股浓烟。

    等了半分钟,龙谦从侧面修筑的坡道上下了坑。在场的人都跟着下去了。

    吴永好奇地察看被炸坏的一堵木板墙,“喔,好厉害!这要是炸着人,非给撕成碎块不可。”他夸张地叫道。

    龙谦没吭气,仔细数着四周的炸痕,两块拇指大的碎片插在了木板上。

    “不错!最少破裂了十块!老张,给铸造厂带话过去,干的不错。”手榴弹全靠碎片杀伤,碎片越多,理论上杀伤力越大。

    “感觉有几个问题,”龙谦沉思道,“重量可以再减轻五十克。不减装药,减弹体的壁厚。第二就是引火时间长了,七秒即可,绝不要超过十秒,否则敌人会抓住扔回来。”

    技术人员记下了龙谦的话。

    “再改进一次就可以定型了。最关键的就是雷管的可靠性。将那两颗也试一试。”他挥挥手,大家又从原路爬上来。

    两颗手榴弹被龙谦的卫士先后仍进了坑。不错,全都炸响了。

    “发奖金!给这次改进有功的人员发奖金。记功一次。”龙谦微笑着对王炎说。

    “退思!倘若前年你手里有这玩意,绝不止一个西沽大捷了。”吴永被手榴弹的威力所震撼。

    “是呀是呀,”龙谦搓着手,“打仗不能光靠勇敢。还要有精良的武器。今天的试验继续保密,谁都不准说出去!”

    “是。”

    “永川兄,借一步说话。”龙谦喊过吴永,将周馥的决定告诉了他。

    “什么?少川要去奉天当巡抚?”吴永惊讶之余,又有些舍不得兖州了,“非要我去吗?”

    “当然。如果有合适的人也不会调你。咱们已是在一条船上了,一切为了大局。”龙谦拍拍吴永的肩膀,“不要担心,那边会安排好,不会委屈嫂夫人与公子小姐。”(未完待续。。)

    ps:  1314,多么奇妙的日子,愿书友们新年快乐!

第九节兖州行三

    龙谦趴伏在一颗柳树边,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演习的场面。抽签决定的甲乙双方是一次山路遭遇战,从沂州西进的甲方和从兖州东进的乙方在预定的区域遭遇。兵力完全相等,都是辖四个步兵连另一个机枪排(四挺马克沁重机枪)的步兵营另一个57mm山炮连(四门山炮)。单方参演兵力约为820人。

    这个规模,在今年举行的演习中算是大规模了。

    作战方式没有规定,作战时间没有规定,作战结果也没有规定。在龙谦叫停之前,双方必须一直打下去,直至将对手击垮。

    需要指出的是,双方并不知道对方的兵力及火力编成。双方接到的任务是相同的,都是用一个配属山炮连的步兵营(重机枪排已是步兵营的常规编制)在规定的时间内占领某地。由于时间上的限制,导致从沂州和兖州出发的部队必须走参谋处设定的路,这样,遭遇就是必然的了。由于地形的限制,兵力展开,配属重火器的运用都是参谋处关心的大问题。此次演习的目的就是检验部队在突发情况下的应变能力。

    参演的部队是参谋处抽签确定的,一标一营(营长熊勋)对上了二标二营(营长丁小富)。扮演甲方的是一标一营,扮演乙方的是二标二营。

    演习区域是龙谦指定的,大致在前年春他与张、吴沂州道遇袭的那一段。但这两个营的主官肯定都没有机会事先勘察地形。

    早勤王之役便担任连长的熊勋本来跟着王明远组建预备役部队,费尽心力总算在一年后将这支事前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部队搞出了名堂。一纸调令,熊勋离开了已经爱上了的预备役部队,到第一标一营接替了冯仑兼任营长的一营,当起了这个据说是第一标最精锐营的营长。而参加了第一期随营军校高级班的丁小富也是因营长石大寿被调入军校学习,从连长直升营长。

    从资历上看,熊勋要比丁小富老一点,但也差不多。自随营军校组建后,营连长的调动就成为了常态。两位营长是同时接管营队的,冯仑兼任的一营老底子就是叶延冰的老一营,熊勋曾是其一连连长。而丁小富本身就是石大寿营的连长。所以。俩人对于自己的营队的了解也差不多。

    公平。

    龙谦事先曾问过司徒均兼任处长的参谋处对于演习结果的判断。参谋处认为。这场以遭遇战展开的演习应当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斗。虽然过程会激烈且曲折,但由于双方的实力相当,谁都无法完成给定的任务,会形成僵持。

    龙谦对此没有表态。

    宁时俊及司徒均均认为龙谦组织这样一场演习的目的更多地是察看两位营级主官的应变能力。另外就是察看两位营长对于配属给他的山炮连的使用情况。

    宁时俊去了演习现场。司徒均未去。

    根据龙谦的命令。鲁山和周毅均未前来演习现场。但两人都给各自的部队下了死命令。必须赢这场演习。所以,两支东西相向推进的部队都抱着必胜的信心前往参谋处故意搞错的演习地点,遭遇是必然的了。

    龙谦就是要检验下部队在突然遇敌的情况下的应变。

    “战斗”在上午十时二十分左右打响。到现在已经两个半小时了。即使是在柳荫下,龙谦脊背上汗也已经洇湿的军衣。一直在山坡上厮杀的演习部队的艰苦可想而知。

    别说吃饭,连水也无法补充。

    既然是演习,就不能用真弹。蒙山军向德国人购买了用于演习的橡皮子弹,但因价格昂贵,数量不多。演习前向甲乙双方各发了1500发,大概在遭遇战打响后十分钟内就用光了,后来就是空包弹在响。所以,尽管枪声激烈,喊声震天,但基本上没有了危险。参谋处及一二标参谋科联合组成的五个裁判组分布在战场的几个主要点,对双方的攻防效果进行裁定。,其中一个组就在龙谦所在的位置不远,站在显眼的地方,大声议论着演习的进程。

    这种没有预案的演习最为刺激,也最不好裁判。虽然参演部队会遵守裁判组的裁定,但如果认为裁判结果不公,事后会提出申诉,甚至会争吵激烈甚至记仇。

    演习就是战斗。演习的胜利与失败都与各级军官挂着钩呢。

    龙谦爬起来,将望远镜交给了卫士,在他看来,演习已经结束了。

    双方显然都没有意识到突然接敌,最初的时刻双方都有些慌张。熊勋营展现了进攻的渴望,断然发起了猛攻。但丁小富营却先谋安全,企图占领左右的高地先站稳脚跟再说。这种选择的差异导致了丁营的被动,被熊营压迫的后退了三里余,分兵占领的高地也没发挥多少作用,都被熊营就地展开的山炮连摧毁。

    因为地形的特殊,这一段山道弯曲,占领个把高地并不能俯瞰并控制战场,丁营希望控制战场的愿望是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熊营的问题在于忽视了对手的兵力,冀希望于用凶猛的突击将对方压垮。最初的进攻确实取得了效果,乙方被俘高达四十余人。但丁小富用号音调动了他的后卫连队抢占高地,用重机枪火力给予了拥在山道上猛攻的熊营以有效的杀伤,掩护山炮连在山道上就地架起火炮反击,一举扭转了局势。随即发起了一次有力的反击,将甲方前卫连击溃,站稳了脚跟,但不知什么原因,乙方并未继续进攻从而一举获胜,而是将主力猬集在彼此相连的两块高地上,派出班级规模的侦察队去查明对方的实力。

    熊营在遭遇对手的反击后并未像丁营一样固守求稳,而是将四挺重机枪抬上了山岗。构筑了火力支援阵地。然后以两个连沿着山道进攻,另外两个连则采取翻越山岭包抄后路的战法。但很快被丁营判明意图。紧急转运兵力后挡住了熊营迂回支队的进攻。

    仗打成了僵持。倒是应了演习之前参谋处的判断。

    龙谦及时叫停了演习,“吹号叫停吧。让连长以上的军官都过来,裁判组的也过来。”龙谦对宁时俊吩咐道。

    “是。”

    “让部队就地搞饭吃。将伤号赶紧转送医院。”龙谦补充道。

    每次演习都会出现意外,负伤几乎难以避免。严重时会出现死亡。蒙山军军规,凡演习死亡的官兵一律比照战时阵亡对待。

    近三个小时的演习造成了十一名官兵负伤,其中一名士兵被橡皮子弹射瞎了一只眼睛,很可惜。

    这是没办法的事。军队是暴力集团,软绵绵的训练和演习肯定是不行的。尽管每次演习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亡,但训练和演习的强度越来越大了。

    参演部队的军官们在一小时后来到了龙谦的观察所。

    “问几个问题。”龙谦席地而坐。但两个营的军官们都站着。

    “第一个,什么时候准备判断出了对手的兵力?熊勋,你先说。”

    “报告司令。我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也是一个营。兵力完全相等。”

    “依据是什么?”

    “没有依据。猜的。”熊勋倒是实在,“前卫连突然打响。我就意识到司令不会设定让我的一个营去对付对方的一个连。当对方的重机枪打响。就完全确定了。”

    “丁小富?”

    “我是根据侦察确定的。只是基本确定。”丁小富犹犹豫豫,“虽然我听到了对方的炮声,但不是很确定。”

    “为什么不根据重机枪来判断?”

    “参谋处调集演习兵力并不按照完整建制……或许是更多的兵力……”

    “所以你摆出了防守的态势?”

    “是。担心对方吃掉自己。”丁小富老实承认。

    “熊勋。你明知道对方与你兵力相等,你分兵迂回的目的是什么?给我看吗?证明下你没有忘记预定的任务?”

    态度陡然严厉起来。熊勋一惊,“报告司令,我分出两个连迂回并非表演,因为对手发起反击,我想对方或许存了顺着大路继续进攻,这样我就有可能突破对手的防御……”

    “就按你说的,为什么留两个连在大路上?攻又攻不动?守也未必守得住,两面打塌!何况,你的部署将炮兵置于无用之地,这算什么?”

    熊勋低下了脑袋。

    “丁小富!你退守不攻,任务准备如何完成?”

    “司令!我怀疑对手不止一个营,所以我想,先要立自己于不败之地……”

    “好吧。对于这场演习的胜负得失,参谋长会走完程序的,谁的表现更好一些,要等裁判组的所有结果出来后才能确定。眼下这个样子,甲乙双方都未能完成任务,倒是与参谋处事前的判断一致。我提三个问题,你们要好好思考,书面告诉我思考的答案。

    第一,任务应当摆在什么位置?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让部队更为安全可靠的措施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去完成任务?

    第二,如何看待演习。这个问题我多说几句吧。演习再逼真,也带有取巧的成分。比如,你们看到对面出现和你们一样军装的军队,立即判断为是敌人。为什么呢?因为进入了演习区域,‘敌人’是随时可能出现的。但你们不会担心炮火,也不会过多的担心子弹。你们知道炮弹不会落在你们头上,射来的子弹是橡皮的,打不死人。也会出现像熊勋一样,听到重机枪的啸叫,便判定对方也是一个营。如果是真的战斗,对方穿着我们的军装,你敢开枪吗?对手会不会临时调整编制?比如组织一个临时性编队?

    第三,是重火器的使用。军校教给你们的那些东西,如何用于实际中。你们对本次演习中的炮兵连的使用是否满意?如果不满,该如何使用更好?好了,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可以单独写,也可以集体写,但要签上自己的名字,直接寄给我。”龙谦结束了他的讲话,“参谋长,有什么指示,你来讲吧。”

    演习的组织者是参谋处,而宁时俊是参谋处的大上司,这个话他是必须讲的,“各位,具体的战术效果统计,无效伤亡统计,还要时间。演习的胜负,就我来看,基本上不分胜负。一标取巧的成分多一些,二标的表现比较实在,但进取心不强。存在的问题,司令已经点出来了。最大的问题就是那三条。部队需要休息,我看是不是先散了?让他们好好总结下?”宁时俊望下龙谦。

    龙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ps:  刚赶出来,事情实在太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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