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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long     蒙山军txt下载     蒙山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节杨士骧四

    离开济阳县境后,杨士骧突然改了主意,将巡抚的仪仗摆了出来。在沿途州县官员的迎送中,于4月23日抵达首府济南。郊迎的官员中,却没有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周馥于四月初已经南下两江了,这段时间“主持”全省行政事务的是山东布政使白瑞庭。与学政、藩台、皋司及济南府台等人将新上宪迎入巡抚衙门。

    交印仪式毕,吃过了设在巡抚衙门后堂的接风宴,助手们便告辞了,这迎接上官的礼仪便暂告一段落。

    “东翁,打听清楚了。”罗筱才闪身进来,“龙谦去了莱州,与青岛的德**队举行联合演习,已经走了三天了!”

    “跟德国人联合演习?”杨士骧吃了一惊。胶济铁路通车在即,德国在山东的势力大盛,他这个巡抚是注定要与德国人打交道的,没想到龙谦竟然与德国人搞起了联合演习……“参加演习的军队是哪一部分?巡防营还是第五镇?”

    “这个还不清楚”罗筱才沉吟道,“东翁,这个太过分了!他这是向您示威那!早不搞,晚不搞,偏偏要躲开您来的日子。而且,谁允许他与洋人搞军事演习的?杏城兄说他心怀异志,看来是真的。东翁务必当心此人。”

    龙谦目前是双重身份,就提督而言,乃是掌管一省军务的最高军事长官,名义上受巡抚节制,实际是完全可以决定麾下军队的训练战备事宜。而第五镇又是直属兵部的新式野战陆军,巡抚根本无权过问第五镇的行动。

    “白大人知道此事吗?”杨士骧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这完全是废话。自自己进入济南城,白布政使几乎寸步不离,罗筱才的消息一定是从其他人口中打听而来的。

    “不晓得。应当知道吧?我跟下面几个吃饭时,有意试探了,有一个情况,白大人的小女似乎要嫁给第五镇一位姓王的协统了。”

    第五镇只有两位协统,杨士骧虽未谋面,但名字都是知道的。周毅早已娶亲,其舅兄郑笃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白瑞庭之女当然不会做妾,一定是联姻王明远了。据说此人是龙谦的绝对亲信。罗筱才一贯聪明。他是提醒自己,姓白的怕是早已和龙谦坐在一条船上了。

    “唔,我晓得了。罗先生一路鞍马劳顿,早些歇息吧。”杨士骧却不想就这个问题过早地表态。即使是对跟随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幕僚。为官之道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在下属面前保持神秘感。杨士骧对此奉行不渝。

    见杨士骧不想继续谈下去了。罗筱才便告退出来。

    杨士骧酒量甚宏,虽然喝了不少应酬酒,现在毫无醉意。他现在住的屋子。正是周馥的书房,位于巡抚大院三进院落的第二进,这是罗筱才替他选中的。没有用周馥当初所居的位置最佳的卧室,是有意让下面明白杨抚台不同于周抚台,绝不会搞萧规曹随那一套。不过,杨士骧家眷来后,估计还得征用内院,现在就让它空着吧。

    电灯是早已用上了,书案上的西式台灯洒下一圈柔和而明亮的光。杨士骧随手翻着一册《古文观止》,这是他最喜欢用来消遣的文集,总是读而不厌,每晚都会读上一两篇。但今晚他却看不进去。

    济南位于南北交通之要道,他往来南北不记得经过几次了。济南的名胜差不多都游玩过。但这次以主人身份来,却发现了好多的变化。首先是西郊出现了连片的厂房,高耸的烟囱冒着黑烟,表明那些厂房已经开工了。今日午间入城,从八台大轿中窥望街景,却给他陌生的感觉。好多路段正在翻修,让他不得不绕路而行。他注意到城中盖了不少西式的楼房,一改过去的土气,竟然有租界的感觉了。

    巡抚衙门外观没有什么特别,但里面还是有一些令杨士骧感到惊奇的东西。电灯是一件,简直是读书人的最爱。其次就是自来水,巡抚衙门已经接上了自来水,这令他大为惊奇。保定的直隶总督府都没有这种至为方便的西洋玩意儿,更不要说他的按察使衙门了。皇宫里有没有他不知道,只晓得太后皇上一直是吃玉泉山的水,若论方便,怎么也比不上自来水吧?当时他看到一个衙役在前院的水管接水时问了一句,回答是管子是买自德国,但水塔都是自己建的。有了电,自来水就不难了。为何拧开龙头便能哗哗流出干净的水,他也搞不清楚。只是没想到印象中土哄哄的济南城里,竟然有了如此新奇的玩意儿。不,那不是玩意儿,是至为实用方便的东西。

    席间聊到了城市的变化,济南知府丁谓济说,今年打算将济南主要的几条大街翻新,铺上洋灰,一部分路段还要安装电灯和栽种法国梧桐。

    城市外观的变化尚在其次。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与他同桌饮宴的几位高官,确确实实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气息。无论是在江西还是在京师,官场众人饮宴时的气氛都差不多,说官场动态轶闻,谈风月,级别相当的官员间都有约定俗成的话题。但这几位官员竟然让他感到了另类,除了寒暄一些皇室、同年这类无伤大雅的话题,不自觉间,竟然都是讲着经济与建设,连一向不管银钱的皋司都对好多数据信手拈来,仿佛他不是管着司法刑律,而是抚台、布政使一般。更令杨士骧惊异的是,从这几位高官身上,看到了浓厚的商贾气息。他们竟然起劲议论上海交易所股票的升降。这是他们应当关心的事吗?还有就是配饰,也让他赶到另类,比如表,京师的官员们要么不戴西洋表,要么就是佩一块怀表。但白瑞庭和丁谓济戴着的却是手表。还有西洋烟卷。席间一半的官员都抽西洋烟卷,烟盒就放在桌上,并非进口,而是山东土产,烟盒上印的“泉城”字样说明烟卷就产自济南。杨士骧隐约记得京师也有这种烟卷。

    山东确实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是无疑的了。但这种变化是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究竟变化了些什么东西?

    不需要明说,杨士骧清楚袁世凯希望自己掌控山东,打压控制那位让袁世凯吃过大亏的年轻武将。自己是一省之首,掌控全省是题中应有之意,不为袁慰庭,便是为自己。也不能容忍大权旁落。权力的核心是什么?一为人事之任免。二为钱财之控制。其余都是枝叶了。只要抓住这两条?杨士骧根本不信龙谦能左右山东政局。

    拿定主意后,杨士骧很快便进入角色了,第一件事便是听山东省的财政收支。于是,布政使白瑞庭和藩台便来到了巡抚大人的签押房。

    财政收支是藩台的事。山东藩台姓董。单名林。表字朝曦。也不带账册。一五一十地向巡抚大人汇报了财政收支情况,去年的数字,今年的数字。收入方面,正项多少,杂项多少,支出方面,递解京师的款项,省里的常规开支,如数家珍,随口便来。

    杨士骧凝神细听,他在京师打探的有关山东财政的数字倒是不离谱,董林预计今年各项收入将达到2300万两之多。但开支却高达2750万两。其中递解户部的数字是350万两,比去年整整多了100万!

    朝廷目前要支付两场战争败北的赔款,甲午战争是2.5个亿,庚子国难又是三个亿。连本带利,每年要赔列强近三千万两。这些赔款当然要各省分摊,虽然赔款是主要是以关税抵押的方式支付的,但朝廷少了关税,自然要增加其他的收入,不过是玩了转移支付的把戏。计算下来,经济不算发达的山东一省就承担了十分之一,这似乎有些重了。而且,朝廷突然增加山东的份额,不知是为什么?

    等董林讲完,发问道,“朝曦,山东递解户部的银两为何增加了100万?”

    董林看一眼白瑞庭,似乎有难言之隐。

    “启禀大人。”白瑞庭微微一笑,“事情是这样的,周大人及提督龙大人念及朝廷的艰难,联名上书太后,自愿加大对中央财政的支持。所以……”

    可恶!周馥老匹夫为了讨好朝廷,竟然给老子挖坑!简直是可恶之极!但杨士骧却不便发作,他总不能当着两名属下说臣子心忧国事,自愿报效朝廷不应该吧?

    “既然递解增加,为何省里又取消了厘金?”刚才董林特意点明了今年山东省取消了厘金!

    厘金乃正项之外向百姓征收的税收,起源于咸丰三年(1853年),当时对太平天国的战争正在激烈进行,朝廷实在是没钱了,于是一个姓雷的太常寺卿的幕僚提出了征收厘金的建议,立即得到了朝廷的批准。至光绪朝,全国总计设立厘局七百余,其中山东算是少的,只有十个。本来说好平乱结束即行取消,但朝廷舍不得该项收入,一直保留了下来。光绪初年,全国总计收入厘金2000余万两,但实际征收却高达七千万两之多。其中七成都被各级官员中饱私囊了。

    “厘金一项,弊端丛生。周抚台听从龙军门建议,认为取消厘金,有利于商业的兴起。这点损失完全可以从商税的增加得到弥补。”白瑞庭解释道。

    刚才董藩台汇报时用的厘金单位为元,不是两。而山东去年的厘金总额为60万元,折合白银约42万两。

    取消厘金会增加商税吗?杨士骧琢磨着。

    “不仅如此,周抚还计划整顿税制。取消统捐,而增加茶税、烟酒税等。济南卷烟厂去年销售卷烟50万箱,盈利高达250万元之多,按照20%收取烟酒税,即可收取50万元。差不多便抵消了厘金的损失。今年卷烟厂增产不会少于20%,足以抵消厘金的损失。”白瑞庭得意洋洋,“龙军门以为,整顿税制势在必行,其方法是减少针对一般百姓的税收,增加富人的税收,一举两得。”

    杨士骧知道大清朝的税制混乱不堪,各省自行其是。往往是名目越来越多,减少征收项还是第一次听说。整顿税制是一篇绝大的文章,周馥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且明显是受了龙谦的诱导。

    一个武夫,管什么税制改良的事?简直乱弹琴。

    杨士骧注意到了董林的汇报,山东省田税比例很低,只占到了总税收的40%多一点,其余收入主要来自于商税(含盐税),而白瑞庭所说的茶税、烟酒税也算商税的范畴。

    杨士骧的思绪转到了支出预算上。山东今年预计在教育、交通及水利(含河防支出)高达700万两之多,简直没想到。而巡防营的养兵费竟然高达230万两!几乎与北洋新军一个镇的花销差不多了!花这么多的钱去养兵修路办学校,却导致了450万的预算窟窿,怎么填补?

    他忍住心里的不快,对董藩台说,“如你所说,今年省里竟然是赤字的盘子,这四百五十万两的缺口当如何弥补?”

    “债券。计划在省内发行债券。”还是白瑞庭。

    “债券?向谁发售债券?”

    “面向全省。年前已摸了底,不成问题。第一期债券已经发售完毕,总计销出200万两。第二期预计发售300万两,应当可以完成。”

    这就是举债过日子了。虽然杨士骧对政府发行债券不陌生,而泰西诸国多有此举,算不得另辟蹊径。但却不符合他一贯的认知,而且有一种被绑架了的感觉……

    “利息几何?”杨士骧忍住了不快。

    “五厘。”

    “简直是胡闹!”杨士骧终于爆发了,“所有关于税制改良的事务一律暂停,除掉河堤工程,道路与学校的修建也一律暂停!”杨士骧下了他上任来的第一道命令。(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演习

    结束了在莱州举行的对抗演习的龙谦回到济南,已经是杨士骧上任的四天后了。

    这次与驻青岛基地德军进行营级规模的对抗演习是德军提议的,龙谦希望规模更大一些,比如出动一个整团,但德军似乎有所顾忌,最终双方用两天的时间在莱州以东靠近青岛的一块盐碱地里展开了一次对抗演习,除掉各出动一个步兵营外,还各有一个炮兵连参加,但没有动用重炮,最大口径的不过是57mm山炮。

    演习的科目是预先设定的,德军主攻,蒙山军主守。龙谦亲自审定了德军拟定的演习预案。龙谦对前来联络的迈尔少校说,最好不要设定方案,划定区域即可。但迈尔少校不同意,解释说那种演习肯定会造成不可预测的伤亡,德方不希望看到那种局面。

    双方派出有经验的参谋人员组成了演习联合裁判组,这是必须的,否则很难认定进攻和防御的成果。为沟通方便,司徒均亲自出任了裁判组长。

    蒙山军参演部队是由第九协协统王明远选定的,选中了封国柱十七标第一营,这个营是蒙山军元老部队,最早可追溯到蒙山整军时的第四连,连长便是封国柱。

    选定一营并非照顾其资历,而是这个营在最近一次校验中获得第九协八个步营的第一名。确定参演部队由第九协派出,王明远指定十七标一营充任,在九协内部业无话可说。

    第五镇司令部相关处室、直属队骑、炮、工、辎部分营以上军官。周毅的第十协参谋科及第十九、二十标两标的标统都前来莱州观摩了演习。

    演习的结果很难评判胜负。德军炮兵首先获胜,准确测出蒙山军炮兵连的位置后首先摧毁了蒙山军炮兵。裁判组判定蒙山军炮兵全灭。然后德军主攻部队在准确密集的炮火掩护下用波浪式叠次进攻的方式连续发动进攻,击穿了一营三连的阵地,但被充作预备队的一连挡在了第二道阵地面前。德军果断地转向,集中两个连的兵力侧击右翼四连的阵地,夺取了蒙山军精心构筑的一线阵地,由于二线阵地的简略,德军胜利在望。但时间没有了。因为预先确定了演习的终止时间。但一营选派的五十余名精锐士兵组成的敢死队在副营长的亲自带队下利用夜幕插入了德军身后,一举摧毁了德军的炮兵阵地,为蒙山军扳回一分。

    演习终结后。双方进行了图上推演。认定双方战平。算是皆大欢喜吧。蒙山军高层观摩组对德军步兵分队进攻战术极为欣赏,龙谦尤其对德军炮兵分队的战术水平给予极高评价,认为在炮兵一项上,蒙山军的差距是明显的。言下之意对自己步兵的表现还算满意。德军最高指挥官斯特劳斯上校的发言也表示了对蒙山军步兵的赞赏。认为在没有炮火的掩护下顽强守住防线是很值得骄傲的事。特别对蒙山军野战筑工表示了钦佩。指出在步兵分队防御一项上。华军有着过人之处。

    横扫欧洲、击败自拿破仑以来便公认为欧洲最强的法**队的德国陆军能够公开称赞一支亚洲军队是罕见的事。斯特劳斯上校含笑对龙谦说,您的突击分队的勇敢突击拉平了双方的差距。如果不是演习而是实战,德军不可能击败您的部队。裁判组判定战平是公允的。

    下层参战军官则有些不服,都认为规定的时间短了。假如再有一日,定能击败对方。

    封国柱更是不服,认为自己的一营长于进攻拙于防守,如果派出最善于防御的十八标二营(前身为王明远任营长的老二营),一定不会被德国人打穿第一道防线。

    冯.斯特劳斯上校对于演习的结果更是心惊。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自诩世界第一的德国陆军竟然拿不下一个三流国家的军队!演习之前,斯特劳斯曾反对演习的框架设定,认为相等兵力的演习简直就是对伟大的德国陆军的侮辱。但托尔帕尔总督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坚决要求与合作友好的态度对待此次演习。总督是他的上司,命令必须服从。现在看来,如果派出两个连去挑战对手,蒙羞的一定是自己。

    之前迈尔少校不止一次夸赞清国第五镇的不凡,但他根本没有在意。斯特劳斯上校是参加过四年前对清国首都的进攻战役的,但他是后来增援上去的,没有参加让德军丢脸的西沽之战,那一仗里,一个整营的德军竟然被一帮土匪改编的军队击败,伤亡惨重。而那支曾击败德军的部队在数年内竟然发展成为了一个整师!而且,竟然在武器研发方面屡屡退出令人惊奇的成果,连柏林的总参谋部装备局都知道其事了!如果,斯特劳斯上校联想起来,如果清国在四年前有这样一个师,联军将在天津和北京之间蒙受巨大的损失!他们的进步是神速的,装备是精良的,尤其是士兵们的精神状态是令人生畏的!作为经验丰富的军官,斯特劳斯上校尤其注意了对手参演部队在演习后的表现,他们表现出了一种不服气的劲头,这最令斯特拉斯感到忧心。一支军队,装备可以优化,训练可以完善,但缺少了一种悍不畏死、有我无敌的勇气,绝不会成为一流的强军!

    感谢上帝,至少现在他们不是德国的敌手。斯特劳斯作为青岛基地陆军指挥官,相对清楚德皇对于亚洲的政策走向,德国的主要竞争对手在欧洲,西南面的法国,大海对面的英国,以及有“欧洲压路机”之称的俄国,都是阻挡德国前进的强悍对手。由于海军的问题,德国没有力量来争霸亚洲。所以,德国政府在亚洲特别是清国的政策是扶持亲德势力。静观局势的变化。清国朝廷对于德国的态度是模糊的,他们更多在意俄国、日本以及英国的脸色。便是法国人,因为夺占了清国的藩属安南,在清国说话的分量也比德国重。这种情况下,对于在山东有着极强军事实力的蒙山军,德国政府给予高度关注,确定的方针是全力拉拢、扶持这支比较另类的军队。即将通车的胶济铁路是德国将其势力深入中国腹地的重要举措,而这条铁路就在蒙山军的环伺之下,莱州、青州乃至济南一带的蒙山军正规军不下万人,在德国无力大举增兵亚洲的情况下。保持并加强与蒙山军的友谊是符合德国的战略利益的。所以才有德国对于蒙山军大量军械的出售。武器制造技术及设备的转让,军事教官的派出以及这一次的合作军演。

    另类在哪儿?斯特劳斯终于找到了答案。蒙山军的最高指挥官竟然是从美国归国的华裔。其参谋长则毕业于柏林军事学院!这样具有世界眼光的高级指挥官带领的军队,当然会展现出与清**队不一样的素质。

    演习结束后,龙谦宴请了参演德军军官团。气氛还算友好。尽管演习也造成了双方轻微的损失。这是难以避免的。斯特劳斯上校对演习表示满意。承诺在适当的时候举行更大规模。比如团级规模的攻防演习。对于龙谦提出加派炮兵教官的要求,斯特劳斯当时就答应了。选派进驻蒙山军培训炮兵的教官将在两周内派出,人数不少于十人。

    济南的消息传来。龙谦立即离开了莱州,快马直回济南。他没有先去巡抚衙门拜会新任巡抚,而是先听取了赶回济南听取率巡防营一部在武定府各县加固河堤的胡宗玉及在武定济南两府推广村民自治工作的陈超的汇报。

    胡宗玉的汇报尚未结束,欧阳中报告说布政使白大人求见。

    “快请。”龙谦站起身来,“你们坐,我去迎一下。”

    陈超站起来,跟着龙谦走出了屋子。他知道由于白瑞庭小女儿与王明远的订婚,白瑞庭彻底站到了蒙山军这条船上了。

    “白公好灵通的消息,”身穿便装的龙谦拱手致意,“何事匆忙,遣一小厮传告,龙某定当登门聆训。”

    因为王明远的关系,龙谦自觉以晚辈自居。

    “不敢。”白瑞庭还礼,一眼看到陈超,“陈先生不是在武定府吗?何时回来的?”

    “刚到。快请进屋吧。”陈超笑吟吟地掀起了帘子,气候已经热起来了,绵门帘被畏热的陈淑换上了竹帘子。

    “这位是?”白瑞庭看到屋里一位英俊的军官立正向自己敬礼,却不认识。

    “胡宗玉。巡防营参谋长。日前率部在武定一带加固河堤,也算练兵吧。”

    “辛苦辛苦。白某接到武定府衙的报告,大军辛苦异常,成效卓著,百姓交口称赞。为了沿河百姓,白某在这里多谢胡将军了。”

    “这是军队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胡宗玉淡淡地应道。蒙山军已是事实上的山东军,不比以往,龙谦禁令日多,其中一条便是严禁下属交结官府,胡宗玉当然不敢违令。

    “军队修堤的效果是不错的,其中也是因为武定、济南沿河诸县配合有力。白公请坐。坐下谈,”分宾主落座,“白公,武定的经验应当推广,龙某已给曹州驻军下了命令,周协统回去便做安排。力争在汛期来临前将河段整修一遍。确保今夏安然度汛。”

    “龙大人心忧地方,实乃山东之福。不过,白某怕是说话不管用啦。”

    龙谦知道白瑞庭话语中的意思,“白公,这次明远的部队打的很好,虽然未曾战胜德军,也没有坠了我山东子弟兵的威名。临别之际,明远托我带了点东西给白公,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哈哈。”

    欧阳中早将一个包裹拿出来,放在白瑞庭跟前的茶几上。

    叶延冰与陈娴成婚仪式上,白瑞庭携小女儿白灵赴宴,结识了王明远,白瑞庭闻知身为协统之职的王明远尚未婚配,便起了心。而王明远与白小姐虽然只是见了一面,竟然相互倾心,于是顺理成章,一个月后便举行了订婚仪式。按说白瑞庭是“副省级”高官,书香门第,而王明远不过是曹州农家子弟,但现在白瑞庭完全不顾其家庭背景了。

    “唔,明远有心了。”订婚后王明远就算他女婿了,收他一点孝敬理所应当。

    “宗玉,你且下去休息,将这段时间的工作整理一下,写一个报告给我,用于指导其他地方的修堤工作。”龙谦不想让胡宗玉参与到政事中。

    “是。”胡宗玉对龙谦和白、陈二人分别敬礼,转身而去。

    “不,陈先生不是外人,还请留步。”白瑞庭见陈超要走,急忙开口挽留。

    “越之先生安坐。正好向白公汇报下村民自治的事情。”龙谦转头对白瑞庭说,“闻听杨某人停了对学校和修路的拨款?”

    “正是。来者不善啊。”白瑞庭压低了声音,“白某听杨抚台话中之意,似乎对大人扩编巡防营不满啊。”

    “无妨。兵来将挡,谁来土淹。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就是。大力兴办县级中学,整修干线公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杨士骧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好处。放心吧,我料他定会收回成命。”

    接下来,白瑞庭一五一十,将杨士骧到任数日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倒像是下级给上级报告一般。布政使是三品,龙谦是从一品,但文武殊途,自明季以来,文官的地位便高于武将,决不能用品级衡量。白瑞庭是周馥的人,从贵州布政使任上转调山东,虽是平级调动,但贵州比不得山东,白瑞庭自然感激周馥,甘心为其驱驰。这几年协助周馥治理山东,与龙谦多有交结,深为钦佩龙谦就振兴实业,兴办交通,厘清财政等方面的远见卓识。认定龙谦会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加上入股华源、中兴两大集团,早将自己与龙谦绑在了一起。更不用说小女结亲蒙山军高级将领了。

    “哈哈,早就听说杨士琦乃袁世凯的首席幕僚,想不到乃兄甫到山东,便要替袁氏出气。不管他,白公且放宽心。咱们不妨听一听越之先生在武定、济南一些县份试行村民自治的效果吧。”(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推广村民自治的深意

    胡宗玉走后,陈超开始汇报在武定及济南推广村民自治方式的进展与初步效果。

    虽有周馥的支持,但之所以要在武定及济南北部几个县搞村民自治,主要是蒙山军去岁夏抗洪在这一带有了不错的群众基础。

    推翻满清腐朽政权,建立汉族为主体,共和制为国体的崭新国家是龙谦既定的目标。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在放弃了做个富家翁消停地度过后半生后,一切的行动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展开的。

    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拥有某些特殊的记忆就可以推翻一个建政二百余年的王朝,更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建立一个心目中的国家。但自进入二十世纪,贫困、动乱如影随形,盘算自己有生之年,几乎难以找到一块净土,哪怕是追求古代隐士的生活也是一场梦想。

    躲不开,那就不要躲了。

    为什么搞村民自治,除了龙谦之外,陈超算是最了解龙谦想法的人了,但是也不是真正了解。在陈超看来,龙谦孜孜不倦地关注农村,关注农民,为的是争取农民对他的支持。如果在鲁南可以做到,那么在山东就可以做到。如果在山东可以做到,那么在南北十八行省就没有理由做不到。

    如果得到天下农民的支持,蒙山军不坐天下简直没有天理。

    陈超正是从根据地农民对蒙山军的支持中看到了一种力量。凭借着这种力量,龙谦率领千余兵丁便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抗官军,不是一县一府,甚至是全省的力量。陈超为自己的发现感到震惊,他承认龙谦的兵练得好,龙谦料敌如神,但是,没有根据地农民的支持,龙谦怕是走不出鲁南那片山窝窝。

    说实话,具有这个意识的人极少。包括龙谦手下那帮将领们。

    所以,陈超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山东北部黄河沿岸各县的村民自治运动中。这个运动依靠的。仍然是蒙山军。不过不是第五镇的部队。而是龙谦已然成型的另一支武装,即宁时俊为司令官的预备役部队,现在叫巡防营。

    陈超认为,村民自治的目的是争取农民对蒙山军的支持。也就是对龙谦的支持。其手段则是军队与农民的结合。饱读史书的陈超想不起历史上有哪个朝代的哪支军队实现了这种结合。但蒙山军做的确实不错。龙谦关于百姓的严厉军纪。以及主动率军北上抗洪在陈超看来简直是英明绝伦,因为他在武定及济南数县的工作开展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陈超的汇报令龙谦深为满意。一旁认真听讲的白瑞庭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凭一帮自发组织起来的泥腿子就能杜绝贪腐?白瑞庭不信。至于减租减息,特别是减租一事。思想开明的白瑞庭认为完全正确,特别是被水淹了的济阳县,不给农民活路就是官府自找麻烦。历朝历代,哪个不怕流民?谁敢小觑流民?

    “诚良法也。”白瑞庭赞道,“陈公大才,白某钦佩无已。”听完陈超报出的一组组数据,白瑞庭由衷地称赞。官府的报告也有,河堤加固是事实,济阳一带没有出现骚乱和大规模流民更是事实。

    这简直是个奇迹。特别是陈超断言,济阳县今年即可恢复生产,救济可以大规模降低后,白瑞庭内心极为震撼。

    “白大人谬赞了。此法乃退思所创。在鲁南已经试行数年了。”陈超微笑道,“既有周抚台和白大人的支持,也有巡防营的功绩。陈某不敢居功。”

    “都是自己人,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龙谦哈哈一笑,“能让灾区尽快恢复生计就好。越之先生辛苦了。”龙谦站起来对陈超行了一礼。

    其实,村民自治绝不是陈超认知的那么简单。除却争取农民以具备夺取天下的基础外,龙谦还有更深的思考。

    村民自治肇始于郑家庄,是龙谦探索解决农村一揽子问题的尝试。源于对后世农业、农村及农民的认识,龙谦坚定地认为,不解决农村问题,就不能真正解决国家的问题。

    实实在在地,现在的中国就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农村问题表面上是土地问题,但其中文化、医疗、信仰及宗法制度缠绕其中,绝非只是解决土地就可以解决的。

    后世所依照泊来的理论采取一刀切的方式将土地主要占有者化为剥夺者,然后用剥夺剥夺者的方法掀起暴风骤雨般的革命,似乎是一条可以借鉴的路子。对恶霸郑经的处理已经看到了这条路的前景。龙谦当时那支小队伍的成分也决定了走那条路的可行性。但是,如果走那条路,基本杜绝了与朝廷的妥协。但权衡利弊,龙谦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力量依靠几百人便推翻这个庞大的满清王朝。那时候,与蒙山军作对的不是满清贵族,而是掌握了国家大部财富和实力的以汉族知识分子为骨干的庞大力量。就像当年曾国藩义正词严地起草《讨粤匪檄》那样,汉族精英们不认为蒙山军是一支正义的武装,而是视为洪水猛兽不顾一切地加以剪灭。

    一切都源于对私有财产的坚定保护。

    龙谦承认,那个叫卡尔的德国人是一个天才,至少是一个伟大的理论家。他所提出的理论未必全部正确,但其中一条是无可辩驳的真理,那就是,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社会贤达名誉可以扫地,但既得利益绝对不容侵犯。

    龙谦承认社会不公。也承认公平不是平均,而是机会均等。就农村而言,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既有郑经一类鱼肉乡里的恶霸,也有陈超一类奉行儒家真义的贤达。用占有财产一个简单的标准来划分革命和被革命有失公允。后世用暴风骤雨的铁血手段铲除私有制,姑且不论其是否公平。其后果将铲除掉这个自秦汉以来形成的大一统国家的文化重心——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这些让中国人脱离愚昧野蛮的优良传统和品德。

    而且,条件更不具备。后世可以掀起暴风骤雨的革命以颠覆一个制度,那是经过数十年的准备,是缔造了一个以当时优秀分子组成的纪律严明的党,牺牲了无数先驱者的生命,才具备了一种鼎新革故的磅礴力量。龙谦不认为自己可以唤醒普天下愚昧自私怯弱的农民,让他们义无反顾地追随自己去创造一个理想的新世界。

    但是,改良或者变革是必须的。不能任由农村就这样沉沦下去。变革的目的是什么?龙谦自己无数次思考。无数次修正。其一当然是改善民生,让农村摆脱贫困。办法主要是以兴办实业以吸纳农村的剩余人口,减少土地的压力。其二是通过一系列办法来提高亩产,解决吃饱肚子的问题。这一条的关键是要做到耕者有其田。所谓理想和觉悟永远抵不过实惠。

    龙谦选定的试验田便是郑家庄根据地。以鲁南两大实业集团为依托。大力招收根据地的年轻农民。两年多累计招收根据地近两千人进城做工。其效果是明显的,据陈超及后来萧观鱼的统计数据,两年来。根据地乡村人均收入提高了150%之多,翻番了!功劳当然要计入实业集团,一个青年农民进城做工的收入在在乡的四倍乃至更高。

    其实,增收的原因还有两个,第一是蒙山军的兴起,大批根据地农民参军后领取军饷寄回家乡,直接增加了家乡的收入。第二是根据地煤矿和手工业的兴起。

    龙谦现在还不知道,光是根据地子弟对家乡的贡献就让建国后成立的郑家庄乡获得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称号,“老丈人乡”。

    在农业增收方面,效果却不明显,有限的改善水利不足以彻底改变面貌,兴办荣军农场确实可以安置一部分伤残军人,但也没有真正起到引导农业的作用。那些关于荣军农场报道和统计数据龙谦一概不信,凭着几个残废军人就可以培育出良种?就可以改善土壤肥力?吹牛嘛。具有近代意义上的农业专家他还没有遇到呢。

    改变农村当然应当以改善农民收入入手,但根本的问题是农村处于原始状态下,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适应农村的文化、组织结构的。不改变农民的综合素质,就不可能彻底打破小农经济的状况。特别是由于文化指示的极端落后,大批文盲的存在,国家、民族、权力、义务等现代国家要素就不会普及到农村,更不可能铲除数千年的封建毒素。再远的事情自己没有经历,四年前庚子国难自己可是参与其中了,京畿一带无数的农民为了极少的报酬甘愿为侵略军充当夫子,更有甚者,为侵略军传递情报,或者被侵略军组成傀儡军队去攻打官军,完全是汉奸所为了。便是在根据地,农民关心子弟兵的胜败,关心子弟的存亡,但不会关心这个国家、这个民族遭受多大的损失和磨难。三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天津至山海关一线不得驻扎自己国家的军队,和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的关系。宗法制度束缚着所有的农村,别说现代意义上的法律意识了,连大清律也没有几个人懂。族长或者地主可以主宰农民的生死,农民眼中的国家,就是他们的村庄,他们的家族。

    所以,龙谦组织了村民自治委员会,其目的是将农民从宗法制度的罗网中解放出来。最核心的目的是通过自治委员会这个招牌,让农民逐步接触到权力和义务,学会自己管理自己,最终成为合格的公民。

    “白大人,越之先生,村民自治之法尚需逐步完善,而且要因地制宜。这次以治河救灾为先导的活动还要深入下去。培训骨干,总结经验,形成一套适用于全省的制度流程出来。”龙谦结束了汇报会。

    “白某将尽快去北面走一趟。”

    “如此甚好。不过,杨大人会允许我们继续搞下去吗?”

    “无妨。大势所趋,如个人身处激流之中,明智者只能因势利导,岂能扭转大局?”白瑞庭微笑道,“不过,军门似乎该去见一见抚台大人了。”

    “见是一定要见的,人家是一省之首嘛。不过,停止县校之建设,停止公路之翻修,却是不明智之举。”龙谦道。

    “学政大人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凡是明理者,无不为我省兴办县校喝彩。”白瑞庭抚着下颚的胡须,缓缓说道。

    “哈哈,白大人无须过虑。致富我齐鲁圣人故土,当是我等共同之心愿。想必杨大人也不会例外吧?”

    龙谦不希望联合几位高官对杨士骧逼宫。先与这位巡抚大人谈谈吧,倘若能合力兴旺山东,当不会计较其背景。(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龙杨会

    罗筱才第三次潜入签押房窗外,偷听杨士骧和龙谦的会谈。

    屋里的咆哮声愈发大了,是杨士骧的声音。罗筱才反而听不清巡抚大人在吼什么。第一次过来,屋里是细声细语的,像是龙谦在讲述着什么,第二次过来时,显然是杨士骧在讲话,但听不清说什么。最后杨士骧似乎生气了,罗筱才便赶紧离开了窗外。现在是第三次了,杨士骧肯定在发火,为什么发火?罗筱才极想知道。

    十丈外的卫兵在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这让他感到心虚。于是罗筱才离开了屋底,在经过那个标营士兵时低声喝道,“盯着点儿,有什么动静就冲进去救驾。”

    那个标营的小军官看了一眼罗筱才,没有说话,直直地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然是救杨士骧的架。标营是巡抚大人的亲兵营,穿着大清朝陆军士兵传统的军服,比起大街上不时出现的第五镇官兵和整编后的巡防营官兵,显得邋遢埋汰。罗筱才想,应当赶紧整顿标营了,这些周馥留给杨士骧的警卫们未必可靠。

    不远处的树荫下还有一个军官,那是龙谦的随从,复姓欧阳。自龙谦进入抚台大人的签押房,他就一直在那里站着。

    一般的会见是不避他这个心腹师爷的,但今日杨士骧却挥退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这让他赶到了一丝不安。罗筱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一眼桌上的自鸣钟。俩人的会谈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也不知那位二百五提督说了什么,惹得抚台如此暴怒。

    罗筱才是杨士骧之弟杨士琦荐入其兄幕府的。这些年来,罗筱才虽然跟着杨士骧任职四方,却与杨士琦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也可能俩人都是“高级秘书”,彼此间共同语言更多一些,罗筱才觉得杨士琦之才不亚其兄,不出仕真是可惜了。

    罗临来山东前,杨士琦专门宴请了罗筱才,奉上了一份不菲的程仪。直言是袁公所赠。希望罗筱才帮助其兄治理好山东。

    杨士琦对罗筱才说,治理山东的基础是真正掌控山东。掌控山东最大的障碍是盘踞山东的龙谦第五镇,“龙谦奸猾,以庚子年那点微功欺瞒哄骗日益老迈的慈禧皇太后和庆亲王。骗取了北洋第五镇的番号。其部绝不是忠于朝廷的。可惜朝中看清这一点的不多。满洲权贵们看不到远在山东的龙谦部急速发展的军事实力。反而盯住了为朝廷编练新军做出了巨大功绩的袁公。谈及山东,满朝都是一片夸赞之声,这简直是最大的悲哀。最大的讽刺!我兄长的性格我是知晓的,一心想做出一番政绩报效朝廷,极易受到龙谦的蛊惑。所以,罗兄要头脑清醒些,时时提醒我兄长,莫要被龙谦用山东的实业诱骗了他。杨士琦最后说,袁公早已听说过罗兄大才,在我兄手下做幕僚实在是屈才了。罗兄且好好去做,邮传部或者外务部,一定会有罗兄一个位子。

    不过是秀才出身的罗筱才顿感受宠若惊。对于杨士琦的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用不着罗筱才提醒,杨士骧一进济南,便表现出了对前任的敌意。这让罗筱才放了心。在来山东前,罗筱才做足了功课,认定周馥与龙谦蛇鼠一窝。杨大人否定周馥的“新政”,就是打定主意取消龙谦在山东政务上的发言权!

    这不是很好嘛。龙谦不将抚台大人放在眼里,躲到了莱州与德国人勾勾搭搭。杨大人甫一上任,断然停止了对建学校和修公路的拨款,连续几天召见重要部门的官员,或者亲自查账,摆明了要好好找一找前任的毛病。

    官官相护是官场通例。但除非是特殊情况,后任否定前任也是通例,不然怎么显示出自己的存在?

    终于,龙谦来拜会抚台大人了。罗筱才将龙谦引入杨抚台的签押房,偷偷地打量了这个令直隶总督念念不忘的青年提督:一身笔挺的黄毛呢军装,扎着武装带,脚蹬铮亮的长筒马靴,一点不像朝廷的一品武官,倒像是洋人军官的打扮。

    他想留下参加抚台大人与提督大人的会谈,但却被杨士骧一句“罗先生回去休息吧。吾与龙军门有要事相谈。”“赶”了出来。

    发火了?好!不发火才麻烦。罗筱才暗暗地想。

    罗筱才的屋子在签押房南面,站在北窗前,可以看见西北面那间屋子的南窗。罗筱才心神不宁地思考着,如果龙谦受到杨士骧的训斥恼羞成怒动用刀兵怎么办?都说第五镇是龙谦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就像如今的北洋二、三、四、六镇是袁世凯的兵一样,济南府除了巡抚标营,可没有一支自己的武力。就连巡抚标营也不一定可靠!想到这里,罗筱才光秃秃的脑门竟然沁出了汗珠。不行,不管如何,一定要劝说杨大人赶紧整顿标营,哪怕从直隶调一支兵来呢。

    他心神不定地想着。突然看到龙谦和杨士骧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相跟着朝巡抚大院北门走去,罗筱才急忙出来,疾步追过去。走到二院门口,龙谦立住脚步,“大人请留步。下官这就告辞了。”

    “龙提督慢走,老夫就不远送了。”杨士骧拱手作答,目送龙谦离去。

    等龙谦和欧阳副官的身影消失于重重院落后,罗筱才急忙问,“东翁,刚才……”

    杨士骧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回道,“唔,刚才你说什么?”

    “大人看起来与龙提督相谈甚欢呀。”罗筱才当然不能说我三次潜入你窗下偷听了,不过什么也没听到。

    “唔,还算不错。这是个人才啊。”杨士骧转身往回走。罗筱才急忙跟上,俩人回了签押房。罗筱才亲自为巡抚大人倒掉杯子里的残茶,重新为杨士骧泡了一杯龙井。

    “东翁……”

    “有什么事吗?”杨士骧抬起眼皮。

    “刚才学政胡大人求见……”

    “人呢?”

    “学生以为东翁下午会没有工夫……便请胡大人回去了……”

    “也罢。老夫会去胡学政那里走一遭。不过不是今日。”杨士骧只字不提刚才结束的会谈,罗筱才心里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去问。

    幕僚就是幕僚,必须揣摩东主的心理。尤其像他这种属于私人聘用的师爷。罗筱才断定杨士骧此刻没有与他就龙谦拜访交流的意思,便告退出来。

    “罗先生稍等,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去华源实业。对了,派人去趟学政衙门。如果胡大人有空。就说老夫邀他同去。”杨士骧吩咐道。

    “是。”罗筱才答应一声。

    巡抚出巡是一件大事,相关的仪仗警卫一大堆,必须提前准备。罗筱才想,杨大人难道是要找华源的麻烦吗?

    杨士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在回味着与龙谦刚才的会面。会面谈不上愉快。也谈不上不愉快。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个能干的人,山东这几年的变化。此人当居首功。看来京师的传言不假,周馥在山东推行新政卓有成效,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

    一种不一般的感觉攫取了杨士骧的心。

    久历宦海的杨士骧接触过各色各样的官员。精明的,昏聩颟顸的,依仗靠山桀骜不驯的,卑躬屈膝唯恐开罪上官的……但没有一种可以套得上龙谦。

    无疑,他是精明的。对于军事民政都极有主见,各种数据信手拈来,毫无窒碍。但他的精明又不同于大清官僚,有一种从未经见过的自信从容。对于他的诘难,既不恐慌,又不狡辩,总能讲出一番道理,让他无话可说。

    与德军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是既是为了提高第五镇的实力,也是为了遏制德国人的野心,稳定山东局势。对外纷争已成为困扰大清朝的痼疾,在山东,只要控制住德国人,英国就不在话下……

    好笑!你以为凭借手里一个第五镇,德国人就会怕了你不成?!

    德国之军事政治重心不在亚洲,更不在我中华。而是在欧洲。西有法国,东有俄国。更有英国在海上的遏制。德国自1870年普法战争获胜后成为欧洲的陆地霸主,尽管法国还拥有着欧洲陆军第一的美称,但实际已经衰落了。无论是人口、经济、科技还是民气,法国都比不上德国了。但现在统治德国的德皇威廉二世是个蠢材,这个左臂残疾的人最大的失误就是破坏了宰相俾斯麦精心建立的欧洲平衡。他没有俾斯麦化敌为友,能发能收的本领。看吧,不出十年,一场前所未有的欧洲战争将会在威廉二世手里爆发。所以,德国绝没有力量倾其国力来对付中国。所以,不必顾忌青岛的德军,他们看到第五镇的实力后会变得更加老实。

    这叫什么?教训本抚吗?但在大清官僚体制下成长起来的杨士骧绝对不清楚德国在欧洲遇到什么麻烦。他只晓得不能再与列强发生冲突了。欧洲的局势,他真的讲不清。

    谈及财政赤字问题,龙谦竟然认为举债建设是必然之势。就山东经济总量而言,四百余万两白银的债务完全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一方面各级官府严重缺钱,另一方面呢,大量的银两以“死存”的状态封存在地下,难以发挥其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作用。举债建设不是盘剥百姓,是让官吏富户们的存银进入流通领域。银子嘛,只有进入流通它才是钱,否则就是一堆废物嘛。历史上奉行不渝的量入为出的财政政策有其合理的一面,亦有其消极之另一面。如果一直按照量入为出的法子做下去,我国永远不能急起直追已经在各个方面全面超越中华的列强。

    这一段话里有几个杨士骧听不太懂的术语,一般等价物、经济总量。杨士骧明白了龙谦将富户们手里的钱“套出来”的手段和用意了,华源和中兴已经是山东士绅趋之若鹜的“财神”,有华源和中兴做担保,甚至比官府的信用都高。所以发行债券就不是障碍了。

    花大力气修葺省内主要公路,是一个互相促进的连环套。大批的贫困农民和城市贫民为此找到饭吃,缓解了官府“稳定”的压力。而水泥厂、建材厂等企业拿到了订单,又为官府多交了税。交通的改善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铁路要修,公路更要修。要想富,先修路。公路网的建设不仅不能停,而且要逐年加大投入。建议省里成立专事交通建设的交通局统筹其事。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稳定”的新词,杨士骧马上就明白了,觉得很传神。

    教育就更重要了。现在都知道德国是强国,但一百年前德国还是一片散沙,任人欺凌。普鲁士建立义务教育体制,获利甚巨,简直难以估量。所以,省级大学,县级中学,乃至乡级小学要大力筹措举办。资金官府要出,企业和个人也可以出。私人举办的学校就是私人的,校舍等场地是私人的,应当受到官府的承认和保护,学校的资格也是私人的,也要受到官府的保护。钱怎么收回来?收学费啊?小学是免费的,中学和大学就不免费了。国人都有求名的习惯,兴建学校者,官府给予官身,修入地方志让其留名……教师从哪里来?兴办师范学院培养,高薪向全国乃至国外招聘。要学习日本和泰西诸国的经验,立法保证教师的高薪,自然就吸引来人才了。

    整顿税务是必须的。现在就是要用增加商税的方法逐步减少田税,以减轻农民的负担。发展企业是增加商税的保证。而消减厘金等不合理的税务是发展商税的必须。只有人员、物品流畅起来,官府的税收才能增加。所以,要大力培养企业,发展手工业,促进商业的兴旺。洋人可以将各种新奇实用的物品运来挣我们的钱,我们为什么不能将东西卖出去?至少减少消费品的进口。什么是消费品?吃穿用度都是消费品,钢铁油料也是消费品,现在已经有了煤油灯,煤油全部买自洋行,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山东,会制不出煤油?

    发展商业理由很充分,但杨士骧内心是抵触的。但抵制洋货却合他的心。

    巡防营不能裁减,而应当大力加强。巡防营的作用是多方面的,第一是吸纳了绿营等旧军队的人员,他们中的很多人除了当兵外一无所长,裁汰的结果看似减少了财政负担,但增加了社会不稳定的因素。维持稳定不需要花钱吗?现在省内响马基本被剿灭一空,万一这些人重新上山为匪,不是官民之祸吗?其次,巡防营是正规军的后备军。国家这么大,别说建立六个镇,便是建立十六个镇也不足以维护国防。万一发生战事,第五镇拉上去打,定会发生伤亡,从哪儿补充兵员?就从巡防营补嘛。这些职业军人肯定比现招的农民强,就可以保证部队的战斗力……

    对于自己的责问,龙谦心平气和地逐条反驳。一些观点杨士骧内心是赞同的,很多当时就认可了。但嘴上当然不认。杨士骧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龙谦。这家伙不是提督,而是以巡抚的眼光来思考问题的。如果一切都按他的路子走,自己怕是连周馥都不如了。

    最后谈及华源与机器局的合并。龙谦驳斥了杨士骧对于侵吞朝廷财产的指控。事实胜于雄辩,大人亲自去看一看,查一查不就放心了?于是杨士骧答应了去华源“考察”,但没有告诉龙谦时间,等龙谦走后,杨士骧决定明日便去看这个已然是庞然大物的实业集团。

    也算突然袭击吧。(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新华源

    陈淑很想撕开那封信。几经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封信就摆在桌上。是司令部接收后派人送过来的。这几日龙谦基本不在家,所以他们将给他的信送到了家里。

    “龙谦将军收启发”信封上只有这六个字,是用西洋水笔写的,字迹娟秀,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

    有哪个女人会寄信给他呢?陈淑托着香腮思考着。

    “不能私拆他的信。那是对他的不尊重……”陈淑虽然怀疑此信出自女子之手,但终于将这件事丢下了。她一直对丈夫心存感激,他不是好色之徒,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动过念头。

    自嫁给龙谦,陈淑学会了尊重他人。丈夫身上的优点极多,几乎数不过来。陈淑曾与婶娘尤氏认真总结过,俩人一致认为,龙谦众多的优点中,最大的优点是对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即使是张嫂为他泡杯茶,他也会说一句谢谢。原来以为夫妻一体,道谢就显得过了,但陈淑还是习惯了龙谦的作风,比如洗脚,陈淑认为妻子为丈夫洗脚是天经地义的,但龙谦从来不让她做这种事。凡是他可以自己做的,他从不会假手他人。丈夫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尤其反对家里使用丫鬟老妈子。照他的地位,买两个丫鬟服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几次提起都被他严厉拒绝。而他,只要有时间。总是会主动做一些家务,包括给振华洗濯,甚至亲自下厨烧菜。陈淑认为,男人是一家之主,是不能也不应该做家务的。但龙谦依旧我行我素,乐此不疲。

    陈淑再次怀上了孩子,而跟着叶延冰去了驻地的陈娴来信说她怀孕了。两个消息令全家都高兴异常。但龙谦对她再次怀孕却有些歉意,说这样太辛苦你了,应当采取措施的。

    这话令陈淑不高兴。谁不希望多子多福啊?才有了一个儿子就采取措施,采取什么措施?

    龙谦给陈淑解释。多子未必多福。更为关键的是要照顾你的身体。生孩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我不是不想再要个孩子,而是要顾及你的健康。说起来不过才二十出头嘛。

    这句话打消了陈淑的不快。但其中“这个时代”四个字有让他疑惑,“你说‘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跟龙谦成亲既久,陈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的意思是。将来科技昌明。生育就会更为安全。另外就是有更文明的方法。让每对夫妻可以有计划地生育孩子。”

    陈淑半懂不懂。而且从心底不太赞成丈夫的观念。生孩子还要计划?她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忍不住问丈夫,“你希望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女孩。我希望有个女儿。”龙谦肯定地说。

    陈淑感到欣慰。重男轻女是普遍的观念。但丈夫的态度是真诚的,他或许真想要个可爱的女儿。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天龙谦回家很晚,显得有些疲倦。陈淑知道他去见新来的巡抚大人了,很想问问是不是谈的不愉快,但她没有问,叔父一直叮嘱她管好内宅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干预政事。

    “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宵夜?”

    “不必了。刚才与时俊在司令部食堂吃过了。搞点热水,我洗个澡吧。”只要在家,他总是要洗澡的,几乎雷打不动。

    “嗯,有你封信。”她将那封信递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封皮就塞进了军服衣兜,甚至没有拆开。

    这让她有些失望。

    “明天我会早起,让张嫂给我准备点简单的早饭就行。你就别起了,要注意休息。”龙谦一面解衣服,对陈淑说。

    “要出门吗?”

    “巡抚杨大人要去看华源,我得提前过去。”

    次日,杨士骧带着胡学政等一行数十人来到华源实业总部时,龙谦和宋晋国已经到了,迎接杨抚台的还有华源实业董事长徐建寅和总裁周学熙等数名公司高层。

    华源从沂州已经正式迁入济南,原计划是要在济南西郊建设总部的,但后来为了节省费用,占据了原机器局的办公场所。杨士骧现在的位置就是原机器局大门。

    大门是新修的,安装了制铁厂定做的西洋式样的铁门,两边是石砌的廊柱,从两根廊柱上方安了座半圆型的钢架,上面镶着白底红字的匾额——山东华源实业集团。

    大门两侧,两名身穿第五镇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他们是巡防营济南第三营的士兵,这个营承担了保卫华源实业的任务。

    徐建寅、周学熙等人上前见过杨士骧。杨士骧是认识徐建寅的,也听说过周学熙的名头。几个人寒暄毕,杨士骧的目光落在了肃立的两个卫兵身上。

    “杨大人,他们不是第五镇的兵,是巡防营的士兵。”龙谦看出了杨士骧的疑惑,“因为华源旗下不少企业承担着武器研制生产任务,事关机密,须有武装部队护卫。”龙谦解释道。

    “哦,他们的军服好像跟你第五镇的一样嘛。”

    “基本一样。区别在臂章。您看他们的臂章上写着巡防二字。”

    “哦,甚好……”

    “大人请吧。”龙谦完全是一副东道主的态度。

    “龙大人请。”

    跟在杨士骧身后的罗筱才看不出杨士骧对龙谦有什么不满。但他昨日确实对龙谦发脾气了……究竟怎么回事?

    一行人进入办公楼早已准备好的会议室。其陈设令杨士骧感到新奇,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椭圆型桌子。上面摆了几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宾主的职务和名字,杨士骧在居中位置写着巡抚字样牌子前的椅子坐了,他发现自己的椅子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令他感到满意。

    “这是西洋会议的法子吗?”杨士骧想到。

    “大人,是不是先请周总裁将华源的总体情况向您和胡大人汇报下?如果大人想现场视察,我们随后再去工厂。”

    “甚好。”杨士骧看看坐在自己左侧的胡学政,身材瘦小的学政大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之所以叫了胡学政,是想就全省的学校建设与胡学政沟通一下。学政和布政使、藩台一样,都是三品大员。但今日他却没有叫上应当前来的布政使白瑞庭。

    “抚台大人,学政大人。”周学熙显然有所准备。轻咳了一声,“现在的华源实业集团的是由组建于鲁南的原山东华源实业和济南机器局合并组建而成。分为军用、民用两个分部,目前计有二十一家工厂,研究所两个。拥有员工一万三千人。其中雇佣洋人技工及工程师六百余人。主要是美国人……”

    “稍等,”杨士骧打断了周学熙,“你说的二十二家工厂。都在济南吗?”

    “回杨大人话。沂州五家,济南十六家。”

    “唔,都是些什么厂子啊?”杨士骧问。

    “军品分部七家,子弹厂,炮弹厂、炸药厂、火药厂、枪厂、炮厂、还有两家机修厂。民品分部十二所工厂,卷烟厂、纺织厂、车辆厂、印刷厂、电厂两座、钢铁厂、轧钢厂、耐火材料厂、铸币局、搪瓷厂、家具厂……其中,沂州拥有钢铁、车辆、玻璃、电厂、机修及耐火材料共六家。其余都在济南附近。今年将会将车辆制造厂迁至青州,目前已经开始基础建设了。”

    “唔,继续吧。”尽管早有耳闻,但周学熙汇报的数字还是让杨士骧感到惊心。

    “以银元计,抛去铸币局,去年华源实业总计销售额为9400万,实际上缴税费为560万元……其中七成半销售来自民用部,以地域计,约六成销售往外省,其中江浙、直隶为华源最大的客户……”

    杨士骧再次被数字所震惊,光是一个华源,销售额竟然逼近了一亿银元!但为何只交了500多万的税?不等他开口,胡学政笑眯眯地问道,“周总裁,为何交税如此的少呀?”

    “是这样的。对于华源的税收,和周馥周大人有过几轮的商谈,最终商定按照定数纳税。由于电厂、钢铁厂及军工部分处于亏损状态,这部分实业实际是贴钱运行的。挣钱的都是民用厂,为了不杀鸡取卵,于是确定了年交银元500万,去年实际缴纳省里560万……”

    560万银元就是近400万两银子!如果中兴实业也是如此规模,那么仅靠此两大实业,省里即可收取近千万两白银!几乎占了全省的一半!难怪华源和中兴在山东横行无忌了。

    “那么今年预计如何呀?”杨士骧更为关心现在。

    “今年的情况不如去年……”

    “那是为何?”

    “大人,因为华源搬迁之故,很多厂子迄今尚未正式开工。预计销售和盈利会下降三成左右……”

    这是预先捏好的口径。但不是事实。搬迁确实影响了,但没那样大。老华源与机器局合并,缩减了工厂的数量,相关业务进一步合并,一些前途不大的厂子被卖掉了,比如蜂窝煤厂,铁炉厂等。而盈利最大的制衣厂和中兴的纺织厂合并,向国外订购了更新的机器,新机器是直接运至济南安装的,济南的厂子开工,沂州的厂子尚未最后关停。

    “唔,军用厂的炮弹、子弹都卖给了谁?”杨士骧将目光投向了龙谦。

    “大人,军用分部是华源和第五镇共同管理的。这位宋处长晋国,是我第五镇后勤处长,他便是第五镇派往华源军用分部的代表之一。之所以这样做,是确保枪炮子弹不流入民间。新华源组建之前是不能生产枪炮子弹的,机器局可以产,但量很小。徐大人就在这里,他可以证明。之前的机器局也造不了枪炮,只能做些简单的修理。现在基本可以生产炮弹、子弹和步枪了。大炮方面,还只能生产结构简单的炮击炮和掷弹筒,山野炮我们还做不了。”龙谦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第五镇自组建以来,所有的军械兵部不曾拨付一件,完全是自筹。主要购买了德国人的武器。这个,我有专折上奏,太后是允了的。机器局目前的武器弹药,基本供应本镇,少量提供巡防营。按照一般的计算,部队进入战时一日的消耗量为一个基数,目前第五镇储备的弹药只有三个半基数,距离目标还很远。所以,军用分部尚无向外销售军品的能力。而且,下官以为,在战争危险来临之前,军用分部的主要任务是研究武器,提升制造能力,不宜大规模生产武器弹药。”

    “徐大人是机器局元老,可有话说吗?”杨士骧问坐在龙谦左手的徐建寅。

    “如果没有合并重组,机器局已是穷途末路。没得辜负了丁大人的一片苦心。说实话,华源提出与机器局合并,下官是心存顾虑的。唯恐辜负了朝廷和山东地方,但现在下官的顾虑彻底打消了。经过合并,我山东军械制造水平大为提高!下官简直不敢相信,龙军门竟能用一款新式机关枪换取德国人一条完整的炮弹生产线和一座修理厂!当前华源的军工生产研究比起一年前强了数倍。假以时日,山东必为我大清之军工重镇无疑!”徐建寅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

    杨士骧想听的是华源所谓的军工分部生产能力及产品去向,是否真如龙谦所说尚不足满足第五镇所需,可徐老头却大大夸赞了华源与机器局之合并,为龙谦唱了一曲赞歌。

    杨士骧涵养是有的,“仲虎兄,你是咱大清屈指可数的军工元老了,又留过洋,且对汉阳厂的情况也十分的了解,依你所见,华源实业在军火制造上已经超越了张香帅吗?”

    “然!华源和中兴已经形成了互补关系。特别是火炸药生产能力的提升,使得我山东已是国内最大的火炸药生产基地了。而且,沂州的钢铁已经建设了两期,连轧钢也要上马了,都知道军火主要是钢铁和火炸药,具备这两大条件的其他地方真还没有!何况自组建军械研究所后,华源和中兴的军火制造将摆脱仿制的窠臼,老夫从年轻起便一直希望能造出咱大清自己的武器,忙碌了大半生,没想到竟然会在山东实现。”

    杨士骧沉默片刻,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缉之兄和仲虎兄所言,本抚听了至为振奋。不过,华源乃私人所有,而机器局是朝廷的资产,二者合并,如何处置啊?”

    “股权,只要处理好股权就没有问题。华源的账务是清楚的,大人一看便知……”周学熙讲解了一番华源股权管理办法。杨士骧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百闻不如一见,不如带本抚实地观看一番如何?”

    “大人视察新华源乃是对公司最大的鼓舞。大人请。”龙谦站起身做了个手势。(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杨士骧的困局

    罗筱才没有料到,杨士骧对华源公司的视察竟然进行了三天,将军品分部的厂子全部看过,民用分部的大部分厂子也看了,特别是在卷烟厂和纺织厂待的时间最长,每个厂子都待了半天,把每个车间都走遍了。

    为了方便,杨士骧没有返回巡抚衙门,晚上就住在华源公司刚建好的宾馆,一栋三层的洋灰大楼,外表不起眼,但内部设施极为奢华。至少在罗筱才眼中是这样的,点灯,电话(只有杨士骧所住的居室安装了),自来水,全套的欧式家具,甚至还有室内厕所。将厕所建在室内简直是匪夷所思,但很快罗筱才就喜欢上了这种洋玩意儿了。现在他肯定龙谦是从美国回来的了,否则这些在京师都没有见过的设施不会出现在济南。

    为了安全,整个宾馆三楼都被巡抚衙门包下了。原先住着的几个来济南联系棉布的江苏客商被主人客气地移到了他处。而下面两层的客人都得到了警告,不准到三楼,连楼梯都别上。

    宾馆本是为方便联系业务的客商所建,因设施的豪华新奇,费用也是相当的昂贵,一套带卫生间的单间每一个昼夜就要一块银洋。像杨士骧所占的那间套间,每昼夜的宿费竟然高达三块银洋!饶是如此,那些富商依旧趋之若鹜。因为要想订到这套宾馆最为奢华的房间也不是件容易之事,住在其中是很有面子的。

    罗筱才就住在杨士骧隔壁,也是一个单间。不过没有室内卫生间。罗筱才很想在晚上与抚台大人聊一聊白天参观的感想,但杨士骧不召唤,他也不好去打扰抚台大人。直到结束参观的前一天晚上,杨士骧将罗筱才叫了过去。

    “子俊(罗筱才字),看过了华源的厂子,有何感想啊?”杨士骧坐在书桌的后面,慢条斯理地问。

    “感想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是实话,罗筱才确实一下子找不到要点。

    “子俊以为华源公司最厉害的地方在哪儿?”

    “其军火制造能力甚为可怖……”罗筱才脑子里想起了第一天看的枪厂和炮厂……

    杨士骧摇摇头。

    “东翁认为是他们那两个所谓的研究所?”研究所分为军品和民用品,里面成堆的洋人给罗筱才留下了深刻印象。

    “研究所确实不凡。但还不是这个……”

    “学生愚钝。请大人明示。”

    “我倒是觉得。华源公司雇佣工人的法子十分的厉害。”

    “那是刁买人心!其心甚不可测。”罗筱才愤愤地说。华源公司竟然建立了员工养老金制度,而且给从事军火制造的员工建立了人身保险!

    养老金和人身保险对于罗筱才都是第一次听说,好容易搞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员工享受到如此待遇。对华源实业的忠诚不问可知。这不是刁买人心是什么?

    “泰西诸强早已实施了。也算不得新奇。不过。本抚真没想到华源公司竟然实行了次等制度。”杨士骧想起了周学熙的介绍,公司拿出员工薪酬的两成以员工的名义逐月存入晋源银行,待员工五十岁之后方可支取。有此一举。员工的后顾之忧顿消,难怪所见到的员工干劲冲天。

    “不过是朝三暮四的把戏,也就是愚弄一把无知的愚民罢了。”罗筱才心里不服气。

    “绝非如此简单啊。试想,若是华源和中兴再扩张十倍,当是何种情景?别说是本抚,便是亲王亲自巡抚山东,也需看其脸色行事吧?”杨士骧没有说出的是,给员工建立养老和保险制度还不是最凶狠的,更为可怖的是,大批的山东官员都入股华源了,难怪胡学政和白布政使如此偏袒龙谦!他用两个公司将山东官僚集团都与他绑在一起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打压华源,谁就是与全省官员为敌!

    罗筱才心中一喜,他知道杨士骧在担心什么了,“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嘛。”

    “非将龙谦调出山东,无解。”

    杨士骧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死死地盯着罗筱才。许久,他将目光转到书桌对面墙上的一幅《醉翁亭记》的草书作品上,似乎在认真的欣赏。

    从第一天参观军品分部就涌起了这个念头。看到龙谦对军火厂子的熟稔,杨士骧便晓得华源的真正控制人不是周学熙,更不是徐建寅,乃是这位年轻的提督兼新军统制官。内心甚为恐惧。其手握强兵,又自备了军火,万一心生不轨,熟人可制?

    “你认为朝廷会将他调出山东吗?”

    “若是升其官职,不难。”

    提督已是从一品,调入中枢该给什么位子?侍郎?尚书?京官的地位高于地方,若是给其一个侍郎之位,倒也不算贬斥。但是会任命一个不足三十岁的侍郎吗?到哪个部去任侍郎?何况,自己怎么写折子?直接推荐?一个地方的巡抚,竟要干涉中枢的人事,太后怎么想?袁慰庭会促成此事吗?

    “光是将龙谦调走怕是不成。最好将第五镇也换防,比如与直隶新军换防,比如将第五镇调入关东,让龙谦兼任奉天将军或者吉林将军,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调走第五镇当然好。有这支不亚于袁慰庭北洋新军的部队呆在山东,对谁都是个威胁。但现在关东正在打着仗,据说日军已进抵鸭绿江边了。这种情况下将第五镇调入关东,分明是要借刀杀人,罗筱才的心思也够歹毒的。杨士骧的目光从条幅转回自己的幕僚,“子俊,兹事体大,不要对任何人讲,明白吗?包括直隶方面。”他知道罗筱才与自己那位弟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立即点明了这一点。

    “是,学生从命。”罗筱才见抚台大人有逐客之意,便知趣地告辞了。

    杨士骧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明白了白瑞庭等官员为何会袒护龙谦了。只是一个华源,就将山东高官用利益凝结在一起了。不用问,鲁南的吴永、张莲芬也是龙谦的铁杆支持者。换了自己,怕是也会做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兴办实业是朝廷提倡的,没有违制。华源与山东机器局的合并也找不出什么毛病,双方合并前账目清楚,股份合理。按股分红天经地义,何况徐建寅、周学熙都有官身。谁也不能说华源落到了私人手里。至于与德国人在军火方面的合作。杨士骧半信半疑。但肯定的是,华源实业在与德国人的合作中没有吃亏,那么多的机床摆在那里,不仅能生产炮弹子弹。连步枪和小炮也能生产了。这不是大好事吗?自曾文正公开始。无数志士仁人孜孜不倦追求的不就是船坚炮利,富国强兵吗?难怪徐建寅老头谈及军品研究所如此激情,还嚷着要在山东建立造船工业呢。徐建寅的心情他完全理解。他不是一直希望着大清朝整饬武备,抵御外侮吗?

    攻击龙谦借机侵吞朝廷资产站不住脚,那么山东近年的政务有何缺失呢?整顿税务,裁减厘局在财政总收入增加的大背景下根本不是个事,传上去只会得到朝廷的肯定,绝不会被申斥。朝廷从来都鼓励减少农人的负担,但清楚做不到。山东商税激增,具备了裁减厘局,减少田税的条件,只能说明前任巡抚干的好!怎么会是问题?这种事情,连挑刺的御史也不会当回事。减轻农人的负担是仁政的最大表现,朝廷不是一直鼓吹施仁政吗?

    兴办教育,加固黄河大堤,大办交通更不是问题了,如果这也要受到攻击,还有没有天理?杨士骧清楚,上任之始下令停止对教育和公路拨款是暂时的,最终必须恢复。理由当然站得住脚,财政赤字嘛,亏空如何弥补,他这个巡抚必须慎重对待。

    于是引出了“举债经营”的理念。说实话,这数日在华源实业,听了龙谦的很多见解,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就说这赤字问题,一向被官府视为大敌,谁能想到其中竟然有积极的意义?盘活资产,将沉睡在民众手中的银钱“套出来”,加快基础建设,就能带来更多的利润。杨士骧承认,龙谦对于治理山东有着全盘的考虑,以两大实业公司为牵头,带动了全省的巨变。

    这种巨变不好吗?拷问自己的内心,杨士骧不能昧着良心否认。仅华源实业的万余员工,就可以解决一万个家庭的温饱问题。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这样的实业越多,国家不就越富强吗?

    唯一值得商榷的是巡防营。第五镇是中央直辖部队,编制经费均有定额,他这个巡抚也无权置喙。但巡防营却是地方部队,吃的是省里的饭,办的是省里的事。各省裁汰整顿绿营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大问题,山东省风平浪静地将原巡防营全部整顿一遍,裁汰了一批,转为警察一批,剩下的穿上了新式军装,装备了先进的武器,并且接受着严格的训练,受到了几乎所有官员的赞扬。特别是济南知府丁谓济,更是对参与固堤的巡防营部队赞不绝口。平心而论,山东,或者说龙谦对于巡防营的整顿有功无过,应当表彰。而且应当将其经验整理出来加以推广。但杨士骧却闻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没错,整顿巡防营正是提督分内之事,但这样一来,龙谦手里可就不止一个第五镇了。那天他不是说要将巡防营训练成正规军的后备军吗?

    现在停发巡防营的军饷肯定不行。且不说龙谦手里的筹码很多,万一逼反了巡防营那些丘八,他这个巡抚注定会受到朝廷的责难。朝廷那帮混蛋,总是喜功讳过,做好了未必奖赏,做砸了肯定倒霉。总是埋怨官员推诿扯皮,朝廷那些主事之人也不想想,为何形成官场的这种局面?

    转了一圈,杨士骧觉得他现在向朝廷攻讦龙谦的理由不多,不过硬。他必须忍耐以待时机。但袁慰亭那边须有个交代,到了自己这个位子,一切都是透明的了。谁都知道自己是袁慰亭的人。越是这样,越是不能离弃那棵大树,不然,他就违反了官场的规则,定会死的残酷无比。

    于是,杨士骧亲自磨墨,写了一封私信给弟弟杨士琦。他知道,弟弟一定会将自己想说的话转给袁慰亭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通信与战局

    1904年5月1日,许思致龙谦。尊敬的龙将军:冒昧打扰,不胜惶恐。将军为小女子习作题词,玩味再三,私下认为或许将其谱曲成歌更佳。将军大才,小女子已深知矣。斗胆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否暂放繁钜的公务,为该词谱曲成歌?临书不甚惶恐之至。顺致戎祺!

    1904年5月9日,龙谦致许思:许小姐安好。陋作不配才女之江南幽思。尊命难违,奉上曲谱,以供小姐斧正。

    1904年5月11日,许思致龙谦:前信寄出,心自忐忑。将军位高权重,日理万机,竟能回复小女子之莽求。大作吟哦再三,仙曲纶音,不胜钦佩之至!见识浅陋,似与古今曲风皆有不同,不知是否为美国风格耶?惟小女子不习线谱,能否当面请教?

    1904年5月23日,龙谦致许思:近在兖州阅军……乐曲乃心之所感,未合乐理之疏漏之处必多。可请教贵校高手修正。另,最后三句当以京剧唱腔为佳。

    1904年5月25日,许思致龙谦:换做戏曲之腔,果然妙不可言。宫自力教授(家父延聘之音乐教习)深习西洋乐理,观之惊叹。因未获允准,许思不敢示以真名。将军真的未系统学习乐理吗?若是,真乃天才也……冒昧再问,将军观吾国之长篇古典文著,以何书为最佳?盼望赐教!

    1904年6月1日,龙谦致许思:余在国外之时。曾观阅《三国演义》、《水浒传》及《石头记》。窃以为《石头记》乃天下奇书,定为古典小说第一,列入全球之传世名作而无愧。其内容不囿于贵族家庭男女之情爱,更贵乎涉及科举、礼仪、建筑、医疗、茶道、饮食、服饰、风俗、诗词、俚语诸多方面,无不精妙传神,为后人展现了一副雍乾时期社会上层生活的斑斓画卷。细品此书,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然还有人物性格命运之描述,世态之炎凉。以家族之兴衰折射王朝之没落,实乃一大创举。龙某曾怀疑以一人之力竟可作此奇书耶?后考证曹氏之祖曾为康熙帝伴读。信用终身而不疑。虽为内务府属官之江南织造,实际是朝廷监视江南官场动态的情报总站。康熙六下江南,四次住宿于曹家,恩宠可见。经历了家族之没落。童年之锦衣玉食。中年之举家食粥度日。其间之反差便是创作之动机和源泉,奇书出于经历大变之曹氏子弟之手,不亦宜乎!

    昔日为《石头记》戏作一词。一并奉上……

    这是龙谦给许思最长的一封信。很快,他便接到了许思的回信,通篇是探讨《石头记》。显然,许思没想到她通信的另一方对她所喜爱的古典小说有着精深的了解。所以,她一反常态,用洋洋数千言之笔墨,将其对《石头记》的“读后感”讲了个透彻,同时对龙谦所寄《临江仙》中两句之不解提了出来。希望得到龙谦的解释。但此信发出,龙谦却再无回信了。

    再说杨士骧。权衡利弊,杨士骧决定采取静观其变的做法。在别人眼中就是萧规曹随了。挨不住胡学政的压力,对于普及县级中等学校的拨款也恢复了。但交通建设还停着。杨士骧自视察华源实业后不久,又启程去了兖州,说是要考察公路建设情况,但山东省的高级官员们都晓得,杨士骧这是去看另一个实业集团——中兴实业去了。

    杨抚台的这次出巡,这次龙谦没有跟随。最近他的精力从应对杨士骧和许思转到了关东战局上了。

    战局之进展情报一部分来自田书榜领导的关东情报系统。另一部分来自青岛德军司令部,在此基础上,第五镇参谋处、情报处及第九、第十协参谋科抽调精锐,在司徒均的领导下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专门分析收集、分析、研究关东战局。至于朝廷,本来兵部应当全力应对发生于自己国土上的这场本世纪最大的战争,但事实上自战争开始至结束,毫无作为。

    但蒙山军却不能坐山观虎斗了,因为关东已经有了蒙山军的武装。

    在战争前夕,日本拥有一支人数不多但训练有素、装备了最新武器的常备陆军。经动员后,日军人数激增至37.5万人,火炮1140门,机枪147挺。日本海军计有战斗舰80艘,其中包括战列舰6艘,装甲巡洋舰8艘,轻巡洋舰12艘,驱逐舰27艘,小型鱼雷舰19艘,而且在国内拥有一流的军港。

    俄国则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基干军队,但在远东只有两个军,人数近10万人。另有警卫部队2.4万人。拥有火炮148门,机枪8挺。缺点是兵力比较分散,十几万人分散在滨海省至满洲辽阔的土地上,很难形成拳头。俄国海军在远东的舰队辖有各种舰艇63艘,其中舰队装甲舰7艘,装甲巡洋舰4艘,轻巡洋舰7艘,驱逐舰27艘,小型鱼雷舰10艘,布雷舰两艘及其他舰艇。

    战争爆发前夕,日军人数是俄军的3倍,火炮高达8倍,机枪18倍,舰艇数为1.3倍。

    俄陆军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1891式(莫辛纳甘)弹仓式步枪和1902式76mm速射野战炮。但海岸炮兵和要塞炮兵装备的基本是老式的火炮,很少有山地跑和机关枪。海军舰艇的航速,装甲和火力均不如日军。旅顺口的海军基地尚未最后建成,该基地的陆地设施防御薄弱,后勤方面,连接其欧洲部分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尚未最后完工,通行能力严重不足。一句话,俄国尚未完成对日本的战争准备。

    俄国的战略是,争取时间在辽阳。海城地区集结和展开兵力,以部分部队迟滞日军的进攻,主力逐步向北撤退,同时坚决扼守旅顺口,最后转入总攻,歼灭日军主力后在日本诸岛登陆,彻底击败日本。

    在这个基础上,俄军远东总司令、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的作战计划如下:1、以1.2万人驻守旅顺军港;2、以7000人守备海参崴;3、以一部主力驻扎于东清铁路沿线要点,作机动布置,主要防备华军的增援;4、以精锐2万携86门大炮进驻鸭绿江沿岸要点。以迟滞日军的进攻;5、其余部队分驻沈阳、辽阳等地。以资策应。

    阿列克谢耶夫认为,以鸭绿江之天险,俄军必能阻止日军的进攻。倘若不敌,可以逐步撤至分水岭一线。保持与主力的联络。假如日军南下攻击旅顺。则抄击日军后路。

    陆军大臣库洛帕特金对于远东总督的作战计划自然是不信的。他认为日本若投入战争,绝不是阿列克谢耶夫估计的12~15万人(之前阿列克谢耶夫对日军的判断为总兵力12~15万,大炮450~500门)。恐怕要翻番了!盖因日本常备兵力有限,但后备兵力极多,一旦动员,短期内就可以扩充一倍以上。日军全力攻击,南满非俄国所有,若不被日军分头击破,必须将俄军主力集中于长春至哈尔滨一线,以待国内的援军。这样一来,旅顺必将陷于孤立。因旅顺口要塞工事尚未完工,因而不能保证旅顺口守卫的成功。若旅顺一失,俄国舰队失去凭依,局面将不堪设想。

    主战派自然不愿听陆军大臣的苦口良言。他们的错误在于,过高地估计了俄国舰队的战斗力,认为海军绝不会输给日本。舰队参谋长维格夫特比较了俄日两国舰队的实力,坚信自己一方绝不会输给日本。海军既然不会失败,日军绝不能在牛庄(营口)或朝鲜西岸登陆。因此,阿列克谢耶夫总督判断,日军必须避开俄国舰队的控制区域,必须在仁川以东之海岸登陆,由此沿陆路进抵鸭绿江,须经200英里的路途,而北朝鲜多山地,交通条件极差,运兵实在是太困难了。就算进抵安东,至旅顺还有170英里的路程,雨雪天气,道路皆是泥浆,徒手行军已是不易,何况还要带重炮及其他军资。由此判断,俄国在满洲的战事可以无忧。

    问题是估算海军之实力,不能之比较双方的军舰数量和吨位,军舰的舰龄,速度,更为重要的是舰员的训练和士气,都是决定一场海战胜负的重要原因。当时俄国在旅顺的战舰虽多,但可以出战的不过十一艘,其余都是这毛病那毛病的,反正是充数而已。而日本方面可以投入作战的战列舰巡洋舰高达十四艘。俄**舰的平均速度只有16.3海里,而日本舰队的时速则达18.3海里。俄国舰队超过6英寸的舰炮总计不过42门,但日本则有55门之多。俄军6英寸及其以下的舰炮总计138门,而日本则有184门。俄国在远东的海军基地只有两处,一处就是旅顺港,另一处是上个世纪霸占中国的海参崴。两处军港,都存在着大型船坞不足的情况,俄军有扩建旅顺港的计划,但一直未得实行。而日本方面的基地有六七处之多,足以容纳其大型战舰。海参崴之港口,每年11月至次年3月为冰冻期,除非用破冰船开路,否则战舰难以机动。而俄军四艘最大吨位之军舰,偏偏必须以海参崴为母港。海参崴与旅顺之间,有三处日军海军的基地,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俄国舰队分割为两地,使其难以呼应。

    日军的战略则针锋相对,以突然袭击的战法消灭俄国舰队,夺取制海权,确保己方至关重要的海上交通线。同时迅速将全部陆军调往中国大陆,夺取旅顺口,粉碎辽阳地区的俄军主力,而后攻占萨哈林岛及整个满洲、乌苏里边疆区和滨海边疆区。

    1904年2月8日夜,日本海军突然袭击停泊于旅顺口外的俄国舰队,随即封锁了旅顺口,从而可以畅通无阻地将军队从海上调往陆地。

    自2月初日本以不宣而战的方式发动了对旅顺港的偷袭后,日本陆军的反应极快,2月中旬,以黑木为桢为司令官的日军第一军在朝鲜登陆,至4月中旬,该军已推进至中朝边境,在鸭绿江战斗中击溃了俄东满支队,逐渐掌握战略主动权。5月5日,日军以奥保巩为司令官的第二军在辽东半岛登陆,5月26日占领金州,切断了旅顺口与俄满洲军的联系,完成了中间突破。6月14~16日,前往支援旅顺口的俄西伯利亚第一集团军和日第二军在瓦房沟发生会战,瓦房沟是中东铁路的一个车站,日军在兵力及火炮两方面均占很大优势,经过两昼夜的战斗,日军对俄军薄弱的右翼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俄军被迫向北撤退。战斗中日军损失约1200人,俄军损失3500人。

    日军第二军主力跟踪追击,沿铁路线向辽阳展开进攻。日军为彻底包围旅顺口,组建了新编第3军,以乃木希典为司令官。该军之任务,显然是要围攻旅顺口了。

    自黒木为桢第一军踏上关东,龙谦几乎每天都到参谋处与“关东小组”研究战局。情报是零落的,德国人可以提供双方的军事实力对比,但对于前线的情况,更多来自于江云领导的情报处。而情报处的情报,则汇总了北京、奉天及哈尔滨的情报站所得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更多的来自于南满支队。

    南满支队既要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发展壮大自己,又不能为俄军充当炮灰,所以,龙谦连发指示,要求鲁山绝对保持支队的独立性,置支队于战线的侧翼,以伏击、突袭、骚扰为基本的战法,以打击亲日的地方武装为主要任务,大力发展支队实力,做好南满被日军占领,支队转战北满建立长久根据地的准备。

    为此,在瓦房沟会战爆发的同时,龙谦再次选调了五十名下级军官和参谋人员,组成了第四批支援力量,由第九协参谋科副科长商凤春带领前往东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败露

    许文夫一看自己的书桌,就知道被女儿动过了。家里拥挤,父女俩只好合用一个书房。学堂已经呈报了设立女子学院的报告,学政胡大人还未允准。许文夫知道此事阻力甚大,上面总拿风化问题说事,支持他的官员甚少。今日他去了学政衙门见胡学政,谈及此事,胡学政态度有所变化,竟然耐心地听了他设立女子学院的通盘考虑,校舍、师资、生源及课程设计,对前三个问题表示满意,最难的是生源问题,但就济南府,很多开明的达官巨贾都有让女儿或孙女读书的愿望。唯有课程一事,颇费周章,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毕业后做官乎?经商乎?抑或到实业公司做事?

    面对胡学政的诘问,许文夫拿出了昔日与龙谦交流该问题时龙谦的见解,子女是否有出息很大程度取决于母亲,因为孩子更愿意接受母亲的教诲。母亲有文化,子女有文化,母亲有教养,子女有教养……胡学政深为激赏,连声说好。但是这课程设计,还要仔细考虑才是。

    毕竟有了希望,如果开设女子学院,许思也就不需要女扮男装了。

    许文夫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最上面的一本《石头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套书是他出洋前买的,一直陪伴了他在海外十余年的时光,书卷已经被翻了起了毛边,原来的封面毁掉了,自制的封面都换了两次……倒是回国后,特别是接任周学熙主持山东大学堂校务以来。事务繁钜,再也没有阅读过这本天下奇书了。这本书突然出现在书桌上,无疑是女儿所为。

    许文夫随意翻了一下,见扉页上用西洋水笔写了一首《临江仙》:

    惆怅西堂人远,仙家白玉楼成。可怜残墨意纵横,茜纱销粉泪,绿树问啼莺。

    多少金迷纸醉,真堪石破天惊。休言谁创与谁承,传心先后觉,说梦古今情。

    笔迹无疑是女儿的。但许文夫却不相信这是女儿的作品。这首格律精严意境不凡的《临江仙》做了对《石头记》最高度的概括。区区五十四个字将后人对曹雪芹的追念、对作品的推崇及对残卷遗失的深切惋惜表露的一览无余,下阕更是立意高远,“休言谁创与谁承,传心先后觉。说梦古今情!”词作者抛开纷扰不休的石头记作者之谜。而是高度肯定作品的价值。真是深合我心哪。

    小思懂诗词,但仅限于欣赏而已。要做出这首《临江仙》却是不可能!第一她写不出,第二她未必对该书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上阕最后两句。“茜纱销粉泪,绿树问啼莺”是书中隐藏的重要情节,许文夫觉着熟悉,仔细翻阅了相关章节才明白了词作者的意思。小思不会读书到这种境界的。

    这首词不是女儿的作品!那么,她是从哪儿抄来的?许文夫立即叫来了许思。

    “这,从哪儿抄来的?”许文夫点着书卷问女儿。

    “什么叫抄来的?就不兴是人家作的?”许思看到父亲关注那首词,很是高兴。

    “那好,这两句是什么意思?你来给我解释。”

    “这两句不好吗?至少有诗意而且押韵。”许思脸红了。

    “作词绝不是为了押韵而押韵。否则只要手边有一部韵书,谁都可以当词人了。这两句揭示了书中隐藏的重要情节,你读书不细,自然领会不到。说吧,从哪儿抄来的?”

    “父亲觉得此词如何?”许思不做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夸张地讲,这是为父见过的评价《石头记》最妙的词作。尤其是最后三句,韵味无穷啊。像你这个年纪的人是写不出的。”许文夫品味着该词。

    “后三句最好吗?我倒觉得上阕的前三句最妙。‘可怜残墨意纵横’七个字写尽了对丢失后四十回的痛惜和惆怅。将《石头记》比作仙家之作,更是精当。”许思喜滋滋道。

    “该词可上本期《学报》无疑。但要署名真正的作者。如果署你的名字,你敢吗?”

    许思当然不敢,“从未讲过是人家写的呀?说过吗?”

    “是你的同学所作?”许文夫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倒是知道有几个学生诗词底子极好,肯定在家里受过严格的训练,特别是那个叫严文彬的浙江学子,古文底子极好,曾与老师辩解《诗经》而不屈,《山东学报》上常有他的文章刊发。

    “他们哪里写得出来?”许思摇头晃脑。

    “也是。”许文夫点点头,“观其词义,作者必是久历沧桑。像你们这个年纪……”许文夫摇摇头。

    “喔,父亲未免小瞧了年轻人。自古英雄出少年,谁说年轻就做不出?”

    “看样子你是知道作者的?这个人为父认识吗?”

    “认识。”

    “好吧。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许思本以为父亲会追问作者,却没想到父亲匆匆结束了谈话。

    许文夫想到作者是谁了。心底的不安升腾起来。

    晚上睡下后,许文夫问老妻,“最近有客人上门吗?”

    “客人?”许太太一头雾水。

    “哦,我的意思是我不在的时候,可有客人上门找小思?”

    “绝对没有!”许太太心想,女儿女扮男装求学已经很出格了,怎么会有男子上门来找?那不是坏了门风吗?“说到这里,倒是该替小思操操心了。再有一年,她就二十了!”

    “是,我当然操心。咏儿不是来信说老张家小儿子福生吗?我想让他带来见见面。”听见太太否认有人上门,许文夫松了口气。但他并不认为女儿年龄已经很大了。十余年留洋的经历,使得许文夫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国家和社会的许多陋习弊端。早婚、缠足,纳妾,不一而足。

    “那敢情好。你早该操一操小思的心了。”许太太喜道。心想子女的婚姻都是丈夫的权力,但自己这位一走十余年的夫君确实受了洋人的影响,多次说女子早嫁问题多多,而且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让女儿男装求学。好在他便是学堂总办,否则绝对不允许女儿作此事。

    留在老家的儿子许咏前些日子来信说起张家幼子张福生的事,认为此子堪配妹子。张家是许家世交,张福生之祖父与许文夫父亲是同榜进士,交情是极好的。但在许文夫这一代两家似乎有些疏远了,主要原因是许文夫留洋十余年之故。但上一代的交情摆在那里,对方的家境一清二楚,许太太一听便深为满意。

    第二天早上许文夫叫了女儿坐了家里长雇的马车一同赴校的路上,问及昨天的那首词的作者,许思却死活不愿说了。

    许文夫笑一笑,“是将军所作,没错吧?”因为有个马车夫在,他故意略去了他的姓。

    许思一惊,以为父亲在龙谦处看过那首词。旋即想起父亲昨日的神态,于是否认道,“他一个武夫,岂懂诗词?”

    “错!‘休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尽解诗’。没有读过吗?他文武全才,我早知之。作这样一首词对于他,怕是不难。只是你须告我,他如何给你该词的?你们常通信吗?”许文夫冷冷问道。

    “啊!”

    济南府已经建立了邮局,算是新政的成果之一。邮差大多是从巡防营裁汰下的人员,经过培训后从事了这种新型职业。薪水定的不低,与警察相当。行走在街上,常看到骑马而过的身穿黄绿制服的邮差。许文夫昨夜推想,龙谦与女儿见面的机会不多,若是他去学校找女儿,以他的身份,难以做到人所不知。而女儿要去见他,更是没有机会。所以断定是用通信的方式交流。

    其实昨晚与女儿讨论此词时,看到女儿的神态,许文夫已经想到了那个人。自龙谦做客许府后,女儿有意无意总是打听他的消息,引起了许文夫的怀疑。少女怀春是常事,倾慕英雄也是人之常情。龙谦年纪比起女儿也算不得很大,若是龙谦尚未婚配,以他对其了解,定会促成其事!但是龙谦早已娶妻生子,此事便引起他的反感了。虽说有地位有财力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但许文夫却不会让女儿做妾!

    那边许思早已被父亲的问话搞得花容失色!其实,便是将她与龙谦之间屈指可数的几封信公开,怕是也找不到一点私情所寄。但是父亲的诘问却击中了女孩子心底那点朦胧的隐秘,禁不住有些羞怒了,“我写信向他讨教,又有何不可?!”许思叫道。

    许文夫叹口气,望一望坐在前面的马车夫,“小思!看来我要和你好好谈一谈了。你认为他悠闲到可以有时间与一个毛丫头探讨诗词的地步了吗?”

    许思突然叫道,“停车!停车!”

    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停下了。许思跳下马车,自顾自朝学校方向走去。

    “唔,不要管她。咱们走吧。”许文夫轻声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贪腐案一

    6月24日,第五镇司令部,龙谦在听方声远和曹敏忠关于第十协后勤部门贪腐的汇报。在座的还有后勤处长宋晋国,他是在汇报开始后被龙谦叫来旁听的。

    天气已经大热了,济南的夏天总给人闷气的感觉。龙谦几次想解开军装的风纪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主汇报的曹敏忠隔一会儿便用欧阳中给的湿毛巾擦汗。

    线索是曹敏忠军法处驻第十协成员上报的,军法处担负着对内监察的任务,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严重的贪污问题。

    前半个月,主管军法监督处的方声远接到曹敏忠的后举报线索后便向龙谦做了汇报,引发了龙谦的重视,他先是不动声色地对第十协司令部及驻曹州、兖州所部进行了视察,然后通过宋晋国,将第十协后勤科长夏家荣调入后勤处任职。完成了这些准备工作后,军法处与后勤处联合组成督查组,由曹敏忠带队进驻兖州,对第十协后勤科展开了经济调查。

    现在曹敏忠便是汇报调查组的工作成果。

    “督察组到达兖州后。首先向周毅、蓝心治出示了司令手令,他俩倒是配合,只是表示惊讶,并未阻扰行动,”曹敏忠汇报道,“为避免走漏风声,立即以召集后勤会议的名义拘捕了第十协后勤科相关人员及与案件有关的相关单位负责人,由军法处分开关押审讯,另一部分人马随即对被拘捕人员展开了抄家,在晋源银行兖州分行的配合下。夏家荣等三人的家产在三天内全部查清,其中在夏家荣家中搜出金银银元总计折合银元4500元,另在晋源银行兖州分行查出其存银9000元。除此之外,夏家荣还在兖州以其内弟的名义购买房屋一所,商铺一间,费银780两,这些钱,相当于夏家荣正当军饷十五年所得。他已对贪污供认不讳。另外……”

    “确认的总数有多少?”龙谦打断了曹敏忠。

    “35000元。这是初步的数字,另外,有线索表明。还有更高级的军官涉及此案。”方声远断然道。

    夏家荣不过是第十协后勤科的科长。按照蒙山军的规定,相当于正营级,竟然在不到一年内伙同他人贪污银元三万五千块。

    第五镇自去年初夏完成整编后,两个步兵协都仿照司令部成立了相应的参谋、后勤机构。使其成为可以独立作战的单位。因部队扩大。训练任务繁重。这一年来,司令部直辖分队,驻济南、青州、莱州的第九协。驻东昌、曹州、兖州、沂州的第十协各部都按照司令部后勤处的要求建造了大批永久性的军营和训练场,为此投入了巨额资金。客观上为两级后勤部门贪污提供了机会。夏家荣身为第十协后勤科长,直接受第十协协统周毅、参谋长蓝心治领导,案涉周、蓝是意料中的事。

    “不必吞吞吐吐,是周毅还是蓝心治?”龙谦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是他俩,是冯仑。”曹敏忠再次擦汗,“案子暴露在曹州,驻曹州的是冯仑第十九标所部。我们在拘捕夏家荣后,冯仑曾找我为夏说情。”

    “这是推测。夏家荣等嫌犯有明确的交代吗?”龙谦问。

    “没有。我觉得夏家荣在替人抗罪……”

    “猜测不能作为定罪依据。我问你,审问夏家荣等人时用刑了吗?”

    “司令,不用刑的话,您觉得他们会招供吗?”曹敏忠为此专门找江云手下的审讯专家,请教了刑讯而不留明显痕迹的法子。

    “我不是专门叮嘱过你不准刑讯吗?”龙谦的话语严厉起来。

    方声远咳嗽一声,“大帅,是我让敏忠不择手段拿到口供的。”

    其实抄家的结果已经足以为其定罪了,审讯显然是为了深挖。找出夏家荣等人背后的“主谋”似乎没错,但方声远未必真实为了清洁内部,龙谦对此一清二楚。至少现在被他们定为“疑似主谋”的冯仑就公开反对过龙谦重用方声远。

    龙谦的脸色愈发阴沉了。贪污腐化是必然的事,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自蒙山军改编为威胜军右翼,部队就安逸起来,训练抓的再紧,总不如处于生死悬于一线的战场。着两年来,高级军官们大多娶亲成家了,纳妾的有(蒙山军未禁纳妾),嫖娼的举报也不少(蒙山军严禁**),治家业的更多了。别说是一支没有明确奋斗目标的军队,便是后世有着明确理论指导和奋斗目标的军队,也难以禁止**的产生……

    “夏家荣是你的老部下吧?”龙谦盯着曹敏忠。

    “是。蒙山整军时,他被调入了伍烈的军械组。”曹敏忠想起了过去。夏家荣和他都是老五队的人,跟随周毅突出包围折返蒙山的情形历历在目。

    “夏家荣很能干,在后勤处是立过功的……”宋晋国说了第一句话。

    “能干?当然能干!不能干司令会将他安放在如此重要的位子?”方声远立即反驳,“但是他辜负了司令对他的器重!他在毁掉司令的基业!”方声远厉声道。

    宋晋国低下头,不再吭气了。曹敏忠对方声远训斥宋晋国感到不舒服。方声远是蒙山军两大参议之一(另一个是陈超),参议是什么职务,龙谦一直没有明确。但宋晋国知道,方声远的薪饷是和参谋长宁时俊等同的,每月280银元,仅次于龙谦这个一军之主(龙谦为300银洋),比总部的处长们高。但宋晋国是蒙山军资格最老的那批人,出身龙谦的老八队,一直是龙谦最信任的人,曹敏忠自认自己都无法与宋晋国相比。但方声远一个去年武定抗洪时才“入伙”新人当着司令的面训斥老宋,让曹敏忠感到了不舒服。

    “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你们说说意见吧。”龙谦终于开口道。

    “军规有明确规定。”曹敏忠回答。

    “好。那就按军法办。”龙谦定了调子。

    “司令,”宋晋国急了,蒙山军军法规定,贪污军饷100银元即处死刑!照此夏家荣可以枪毙几百回了!

    “晋国!敏忠的意见是对的。军法就是军法,不能网开一面!以后谁还会遵守?”龙谦摆手制止了宋晋国对老部下的求情。

    “不仅如此!”方声远冷声道,“事关我军的前途,司令的大业!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后勤科长,便是标统、协统,照杀不误!”

    “好吧,敏忠你起草命令吧。”龙谦似乎要结束会议了。

    “司令。本案似乎尚未完全查清。是不是……”

    “鸣皋,曹敏忠开了不好的先例,知道吗?禁止肉刑也在军规所列,为什么军法处带头违反?情有可原?你刚才说的没错。夏家荣在毁掉我们全军。但是。军法处这次也犯了错!一样在毁掉我们的基业!鸣皋你是主管军法处的,你拟一个处理军法处违纪的意见出来。至于案件没有明确证据的,可以用正当的手段查。但不能用刑讯逼供!三木之下,什么样的口供得不到?”龙谦厉声道,“此案涉及第十协、后勤处及军法处的严重失职,你一并拿一个意见出来。待召集更高级别的会议研究通过后公布全军!以为惩戒!”

    “是!”方声远起立答道。

    小范围会议结束后,龙谦让欧阳中叫来了代参谋长司徒均和另一位参议、自己事实上的岳父陈超。

    “司徒,你不觉得司令部的组成应当调整了吗?”龙谦指指椅子,示意司徒坐下谈。陈超是他长辈,用不着他出言已经落座了。

    “时俊管着巡防营,没有精力顾这边了。你这个代参谋长的‘代’字可以去掉了。部队的编制是一个大问题,你这个参谋长必须根据不断变化的形势去做调整,不能光顾着抓部队的训练。”

    “是。”司徒均起立答道。

    “司徒的兼职够多了。”陈超呷了口茶,“以我看,司徒将队伍的训练和军校一摊子事管好已属不易,谁也不是神仙。退思,近来有些传闻,你有话就直说嘛。”

    龙谦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到陈超耳中是必然,要想打动他的决定,陈超怕是不二人选。“叫你们来就是通报下这件事。军法处根据举报,核实十协后勤科出了点问题。刚才与方鸣皋、老宋及曹敏忠商议了此事……”

    “要怎么处理?”陈超问。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军法无情,谁说清也不行。”

    “但也不要穷究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朝廷派了杨士骧主政山东,唯恐拿不到你的把柄呢。”陈超不顾龙谦越来越黑的脸色,“该是谁的事就是谁的事!我不反对你严明军纪,但是,贪腐之事,历朝历代,谁能禁绝?想那曹阿瞒何等的精明,打天下还要推出‘求贤令’呢!什么是求贤令?只要有本事,什么鸡鸣狗盗之徒一概用之!听说现在周毅那边人心惶惶,方声远此举失策之甚!说的好是激浊扬清,说得过分一些,就是公报私仇了!退思,蒙山军是你所创,自然人人敬畏于你。但是,正如你所说,只要有人群,就有左中右。你不能希望人人都像司徒一样,清心寡欲,不偏不倚。”

    司徒均心里一噔,这个陈先生,干嘛提起我?他虽然加入蒙山军已经两年余,升迁迅速,超越了龙谦许多蒙山旧部,现在龙谦口许他接任宁时俊兼任的参谋长了。但他在部队却无根基,与王明远、鲁山、周毅、冯仑、封国柱等统兵大将不能相比。正因为此,司徒均只做自己分内之事,绝不越权。甘心当好龙谦在军事上的参谋。

    “哈哈,越之先生指教的是。”龙谦突然笑起来,“司徒,你也算进入蒙山军核心圈子了。这支脱胎于响马的军队分成几个派别,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心里也一样清楚。为什么不敢像越之先生一样指出来?”

    司徒均没有吭气。心道陈先生不管军,徒挂着一个高级参议之名,不过是每月领取280元薪饷罢了。又是你的岳父,自然无所顾忌。我怎么能与陈先生相比?

    “鲁山走后,明远、国柱算一派,姑且叫做老八队派吧。宋晋国勉强可以算作这一派别。宁时俊虽出身老八队,但他一直做参谋长,在下面不如王明远他们根基深,他和总部下去执掌军权的参谋们走的近,算做参谋派吧。现在时俊已离开了第五镇,另当别论了。第三派就是周毅和冯仑了,是不是?陈先生认为鸣皋先生是受了别人的唆使,借机打击周毅吗?”

    “方鸣皋心气太高,学的是屠龙术。受别人唆使倒不至于。但是……”

    龙谦打断了陈超,转而对司徒均说,“司徒,我不问你如何处理。这个我自有主意。我是问你这件事发生了,暴露我们在后勤管理上存在很大问题。我多次讲过,好的制度会将坏人变成好人,坏的制度能把好人变坏。一个后勤科长,一年的工夫,或许还不到一年,就能贪污两万银洋有余。这说明说明?失察怕不能全部说明问题吧。”

    司徒均内心长长松了口气,“晋国处长这两年忙的要死,我都看在眼里,期间还出了趟国。要让他彻底管好下面的事确实勉为其难了。我的意见是将后勤处细分一下,成立军械处,专管武器采买配备,后勤处则负责营房、军饷、被服、粮草等事务为好。另外,”司徒均看了眼龙谦,“财务之事,尽量集中于总部,现在不宜对下面放权过多。”

    龙谦点点头,“司徒说的有道理,设立军械处甚为必要。晋国勤勉,自持甚严,我是知道的。他管后勤基本上做的不错。军械这块,你看谁来做此事为好?”

    “司令早有定算了吧?”司徒均问。

    “司徒,你已是参谋长!”龙谦不悦。

    “连树鹏可以。他在后勤处一直是管军械这一块的。”

    “好!就用连树鹏。”龙谦拍了板。

    “那这个案子呢?”陈超问。

    “一些事实还没有全部查明。待查明全部后军法审判吧。”龙谦不再谈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贪腐案二

    杨士骧在沂州和兖州一共走了十一天。详细看了华源实业在沂州的钢铁基地及主要位于兖州境内的中兴实业的制药厂和化工厂(生产火炸药),考察了鲁南两州的民生,沂州和兖州两城市的市容和城市基础建设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特别是曾为蒙山军司令部所在地的沂州城,这座位于沂蒙山环抱中的山城市面干净整洁,商业繁荣兴旺,居民谦恭有礼,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杨士骧住在昔日的迎宾馆里,光是对华源实业旗下的沂州钢铁公司就看了三天,包括正在建设收尾期的轧钢厂。他万万没有想到,华源实业用不到三年的时间久建成了年产钢10吨,生铁15万吨的巨型钢铁厂。以杨士骧掌握的情况,光是沂州钢铁公司的产量就超过了除其之外的全国产量的总和。

    自李文忠后,朝廷抗着洋务大旗的就是张香帅了,但张之洞的汉阳钢厂打打停停,问题不断,哪里比得上沂州啊!他戴了吴永给他的墨镜,目睹了一炉钢水开炉,心里感叹不已。如果轧钢厂建成,沂州将可以生产型材了,真是了不起啊。

    沂州钢铁公司的装备和技术全部来自美国,在现场,杨士骧看到不少金发碧眼穿着钢铁公司制服正在忙碌的洋人,“永川,你们如何将美国人引至沂州的?”他第一次见吴永知府,但听说过这个曾继泽女婿,也知道他的发迹史。

    “那还不是龙军门的功劳?昔日龙大人从拳匪手里救了一个美国人。靠着这点善缘,竟然有了如此的成就。”

    大卫与龙谦的关系为鲁南系官员所尽知,但如何拉来美国的投资和技术却没有几个人说的清楚。那个已经成家,担任华源副总裁统管华源沂州实业的美国人与他的美国太太就住在龙谦昔日的官邸里。这次杨士骧来却未见到,因为大卫此刻不在沂州,而是去了中兴公干了。

    “永川,”杨士骧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华源公司的企业大多迁至了济南,那些工人呢?是跟着企业走了还是留下了?留下的如何安置?”

    “跟了公司去济南的约一半,大部分成家的未走。转入了其他企业。特别是钢铁公司这边缺人厉害。尤其是缺少受过培训的工人。”吴永答道。

    “华源迁至济南,对沂州有多大的影响?”

    “当然有影响。至少税收少了。但不迁已经不成了。沂州多山,企业扩建遇到很大问题,招人也困难。搬迁是必须的。鲁南两州的变化至大。下官身处其中。有时候竟如做梦一般。皆因龙军门思虑深远,才有今日之气象。”

    杨士骧从吴永的态度已经断定,他是龙谦的铁杆。不知自己曾经熟悉的老友。如今主政兖州的张莲芬是什么态度?

    杨士骧沿着沂兖大道去了兖州。他万万没有想到,仅凭沂兖两州便修筑了如此宽敞平坦的公路。杨士骧是坐了吴永提供的小汽车去兖州的,真是风驰电掣的感觉。这种神奇而精致的玩意儿杨士骧在京师是见过的,大英公使就赠送了太后及庆王各一辆。

    小汽车是华源实业提供的,在首府济南尚未使用这种洋玩意的时候,沂州这个山城竟然使用上了。不仅如此,沿途上不是见到了载重运货的货车,据陪同他的吴永说。汽车是与华源、中兴两大实业集团有着密切业务往来的美国华美机械公司运至鲁南的,这玩意什么都好,就是对道路的要求高,而且,油料都是买自海外,所以,目前华源只买了十五辆货车和两辆小汽车。中兴那边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吴永似乎对汽车这个新鲜玩意儿格外感兴趣,唠唠叨叨地讲诉了无数的好处,“可惜就是太麻烦了,没人会开,喝油,而且不是咱们食用的油,叫什么石油,可惜咱大清还没有,全得从海外运来。”

    杨士骧博览群书,立即想到了沈括《梦溪笔谈》中的一则记载,“石油并非没有,肤施(延安)一带就有。”

    “大人真是博览群书,学识过人。”吴永恭维道。论学问,捐班出身的吴永当然无法与翰林出身的杨士骧相比。

    兖州的情景和预料的差不多,杨士骧是惊奇于台枣铁路的运行,原来以为这条张毓蕖(莲芬)所得意的自建铁路不过是运煤,谁知竟然开设了客车,每天两班互发,车厢分一二两等,二等车资只需铜板八枚,百里距离,瞬忽而至,至为方便。张毓蕖对取消沂州至海州的铁路规划十分的可惜,“枣庄之媒,多销至江浙,盖因江南缺媒。海运成本低于河运,更低于陆路。若是走陆路,就有些不划算了。销售决定生产,只有市场打开了,中兴煤矿的产量才能进一步提高。不过,最多两年,中兴煤矿的产量可突破百万吨,炼焦能力可至十万吨以上。江南制造局更需焦炭,下一步主要是提高洗煤和炼焦的能力……”

    杨士骧对中兴煤矿的规模十分震惊。落入英人之手的开平煤矿他是去过的,似乎比不上这里。更为关键的是,中兴矿完全在朝廷的控制中。

    “据说煤矿的利润四十万两。似乎不止次数吧?”杨士骧眯着眼望着烟雾笼罩的矿区。

    “大人,中兴煤矿如果不投入巨资进行改造,利润翻倍都不止。但是,下官已经认可提督大人的见解,必须在安全和工人生活设施上加以改善。”他指着矿区北部说,“在那里,正在兴建一座旷工新村,全部建成后,可安置2500户矿工。”

    “房屋都是自己兴建吗?”

    “当然。中兴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张莲芬意气风发,捋着胡须骄傲地说。“再有三年,兖州将是山东最大的工业基地,不会次于济南的。”

    杨士骧心情复杂。视察兖州和沂州,彻底证实了自己在济南的判断,山东已非昔日之山东了,自己要么“投降”,加入山东体系,要么就是被山东官场所排斥。这不是巡抚一职就可以简单逆转的。

    不过,他在兖州听说了一件事,使得他改变了行程。决定去视察第五镇驻兖州驻军了。

    这件事就是方声远掀起的第十协贪腐案。

    线索是陪同他的罗筱才提供的。杨士骧觉得此间大有文章可做。于是他与张莲芬、吴永一起。去了周毅第十协司令部。

    第十协虽是中央直辖的部队,但杨士骧身为山东巡抚,视察军队也无不可,周毅和蓝心治只能予以接待。陪着巡抚大人视察了两支正在训练的部队。在兖州最高档的酒楼订了酒席。以尽东道。席间杨士骧只字不提轰动兖州的贪腐案,而是对第十协的训练大为赞赏,称赞周蓝练兵有方。堪为朝廷栋梁。直到晚上,张莲芬和吴永都离开了,杨士骧才派罗筱才拿了自己的名刺,请周毅协统过驿馆叙谈。

    兖州驿馆条件不如沂州迎宾馆,但也不错,电灯有,自来水也有。杨士骧听得罗筱才禀报周毅来了,亲自迎出来,屏退左右,单独与周毅谈了很久,直到亥时时分,周毅才告退出来,带着卫兵骑马返回了家。

    郑婵一直等着丈夫。

    “你二哥带口信给你。他很好,如今在曹锟手下做事,很得信重。”周毅将双脚伸入热水盆里,对妻子说。

    “是巡抚大人说的?”郑婵准备伺候丈夫洗脚,听见这话,停下了动作,“我大哥有无消息?”

    “他没有说。”

    按说是不该过问丈夫的公务的,但郑婵却感到了一丝不安,“夫君,贱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嘛。”水有点热,周毅吸了口气,将双脚搁在脚盆边沿上。端起妻子为他泡好的凉茶,咕咚咚喝光了。

    “贱妾以为,夫君要将抚台大人召见之事告知司令。”

    “为何?”

    “贱妾以为,司令与直隶袁大人不谐,尽所周知。听说杨抚台是袁大人举荐巡抚山东的,不要引起司令的……”她想说猜疑二字,却又觉得不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引起什么?猜疑?司令重用方声远,小题大做。曹敏忠更是酷吏!你说的没错,我已请示司令,准备去一趟济南。”

    “替夏家荣说情吗?”

    “军中事务,你一个妇道人家少管。懂吗?消息是冯仑家的给你说的?”冯仑的家安在兖州,他本人却在曹州驻扎,两家常有来往。

    “是……”郑婵迟疑了下,承认了。冯仑之妻确实跟她讲过夏家荣案。说曹敏忠有意通过夏家荣诬陷于他,冯仑深为气愤,亲自来兖州面见周毅,要他主持公道。

    夏家荣案主要出在曹州军营建设中。冯仑是否涉及,周毅也不敢保。但自己是一分钱未贪的,周毅内心倒是踏实。不过,夏家荣逢年过节,总要提着礼物孝敬一番,现在看来,这厮确实手脚不干净。

    “夫君……二哥之事,瞒不过江云,不如也一并跟司令谈了……”

    “各为其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龙谦又不是不知道?时过境迁,现在都为朝廷做事,我答应你带信给郑笃,你不妨写封家信给令兄,明日托杨大人带过去。便是你大哥,他办的事他承当,和你有何关系?和我又有何关系?你不必多心。杨大人那里,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吧。”

    晚间深谈,杨士骧详细了解了夏家荣之案内情。周毅据实禀报。杨士骧确实流露了招揽之意,周毅自认应答得当,没有失误之处,心里很是安宁,“这些年一路走到现在,不易。婵儿,为夫知道其中的利害。不消你提醒。放心吧。司令精明过人,豁达大度,必不为宵小所惑。”这些年周毅很是读了些书,说话也变的文绉绉了。

    “那你找司令作甚?”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我累了,早些歇息吧。”周毅不想再谈了。“我去看看麟儿就睡。”去年底,郑婵终于为周毅生了儿子,周宇麟的大名还是龙谦帮着取的。

    “好吧。”郑婵却意犹未尽,“俺二哥的信,不写了。知道他过的好就行了。”

    第二天,周毅安顿了军务,按照规定,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参谋长蓝心治,也不等济南回复,没有向中兴借汽车。而是带了一个骑兵警卫排。前往济南了。

    龙谦正想招周毅来,谈一谈夏家荣案的处理和部队编制问题。见周毅来,很高兴。

    “周兄一路辛苦!已经回信请你来了,太好了。”龙谦笑眯眯地握住周毅的手。很是亲热。“宇麟好吧?郑婵好吧?”

    “多谢司令对内子与犬子的关心。都好。内子还特意叮嘱我问候司令。当初在郑家庄几乎日日相见。现在司令的基业大了,反而见一面难了。”周毅看到龙谦的态度,心里更是踏实。“司令,十协出了乱子,辜负了司令的重托,心里很难过。”

    “也不能全怪你。各级都有责任。”龙谦想了想,“周兄,你来济南,主要是谈夏家荣之事吗?”

    “是。”

    “周兄之意如何?”

    “夏家荣违反军法,贪污巨大,的确该杀。但是,夏家荣是蒙山老人了,记得当年在蒙山之时,军械组打造第一把军用刺刀,他就是功臣。这些年在后勤之位上忙前忙后,虽说不是冲锋陷阵之功,但也不无劳绩。司令能否法外开恩?免去他的职务,让他到连队去,待罪立功?另外,”周毅斟酌着词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周兄,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司令,那我就直说了。曹敏忠用心不善,方声远更是居心叵测。司令,你可不要偏信他们呀。夏家荣贪污是实,但他对司令你却是衷心耿耿……”周毅想起刚拘捕夏家荣时,他不顾方声远的反对,坚持去监室看过他,“夏家荣对他鬼迷心窍犯错十分后悔,痛哭流涕,说他对不起司令,对不起咱蒙山军。希望我对司令说几句话,留他一条狗命,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就这些?”

    “司令……”

    “周兄,夏家荣过去有功,不然不会升至科长之位。每月一百元的薪饷,不低了!可是他贪污了多少?近两万大洋!按照咱蒙山军的军法,够枪毙他几十回了!这不是喝兵血是什么?至于曹敏忠和方先生,不过是照章行事,军法处就有督察之职嘛。如果不是军法处介入,你这个协统何时才能发现养着一堆大耗子?曹敏忠刑讯逼供有错,但并没有冤枉人嘛。这次我是准备处理曹敏忠的,这个口子不能乱开。没有口供也不要紧,事实总能查清嘛。”龙谦破例地点了支烟,“这件事我是有准备的,但不知道谁开这个头!现在摊子大了,每月的军费开支好几十万,人为财死啊。如果不刹住这股风,咱们辛苦建立的这支部队,不用人家来打,自己就散了。周毅,我问你,部队对夏家荣一案有什么反映啊?”龙谦喝了口水,“至于方先生和敏忠,他们肃贪没错。什么借机整人都是胡扯,你是咱蒙山军元老,是有足够影响力的高级军官,听到这些话,你要毫不客气地骂回去!”

    周毅知道夏家荣完了!“司令,下面的官兵不知道究竟,军心有些不稳,担心军法处借机乱搞……”

    已经定了调子,周毅还在这样说,龙谦有些不悦了,“这是屁话!谁不稳?你?蓝心治还是冯仑?”龙谦严厉起来,“普通士兵是不会乱的,只有做贼才心虚!我是准备将这个案子通告全军的!夏家荣就在这里,他要见我,我不见,他有什么脸见我?我对不起他吗?他缺钱吗?薪饷不低,还占着股份,捞那么多的钱干什么?进赌场?喝花酒?讨小老婆?枪毙他是轻的!我准备待案件终结后,让他们几个犯案的东西到各标去走一圈,现身说法!让部队知道为什么枪毙他们!”

    “司令!”周毅急了,“你可以另派人彻查,我若是贪污一块银洋,你将我一起毙了!”

    “周兄!曹敏忠已经报告我了,此事你是失察之过。事情主要出在曹州营房工程上面,冯仑也难辞其咎!他没有贪污怕什么?怕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人心没尽哪,想想当初咱们蒙山大败的困境吧,连盐巴都吃不上,哪里有一分钱的军饷嘛。为什么如今拿着如此高的军饷,还领着分红,却不顾脸皮去贪污?明天我要开个会,讨论下夏家荣的案子。谁的过失谁承当,包括我在内。蒙山军走到今天不易,谁敢毁了这支军队,我就毁掉他!周毅,你说的有些对的地方,但思想还是有些糊涂。功过不能相抵,不能因为他过去有功劳就可以允许犯错,那样咱们就完了!你下去好好想一想,明天你要在会上表一个态。”(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贪腐案三

    周毅没有住在司令部,而是被伍烈叫到了家里。老伍是蒙山军元老级人物中年纪最大的,成家却晚,直到第五镇整编后才经人介绍娶另一个漂亮的小寡妇。小寡妇姓刘,是济南府一个铁匠铺老板的儿媳,带着一个四岁的儿子。伍烈不嫌女人拖着油瓶,对孩子很好。老伍听了龙谦的劝,在华源迁至济南后离开后勤处去了新成立的维修厂当了副厂长。但老伍死活不愿脱下军装,所以军籍仍保留着。龙谦亲自提升了他的级别,定位正营级,但不领军饷而是领着维修厂的工资。

    伍烈搬出了军营,在维修厂旁边租了两间房子住。在周毅看来有些简陋了。但老伍情绪很好,吩咐老婆置了酒席,与周毅推杯换盏喝将起来、

    “司令规矩大,喝酒也受限制。如今俺离开后勤处,喝酒是没人管了,每晚至少来五两。周少,别嫌俺的酒酸,这是俺能买到的最好的酒了。”

    一声周少,让周毅眼眶立即酸了。想当初在蒙山寨,伍烈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哪里,够意思了。”周毅举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

    “周大人,俺家老伍常念叨您。俺的手艺不好,不要嫌。”伍烈漂亮的小媳妇抄着一口济南口音道。

    “嫂子的手艺蛮好,真的。千万别叫大人,俺和老伍哥是兄弟,叫大人就太见外了。”周毅心里有些愧疚,当初伍烈娶亲。他是收到帖子的,但只是托人带了份礼,没有亲自来。

    “兄弟当然是兄弟,但大人也是真的。想当初周少是蒙山寨的才俊,后来龙司令当家,周少是二把手。便是现在,堂堂的协统大人,手下管着好几千人马呢。能来咱家,是看的起俺老伍。”几杯酒下去,伍烈红光满面。

    “别。千万不要听你家老伍的。俺和他是生死交情,千万不要生分了。嫂子你歇着,菜够了,够了。”周毅努力不去看伍烈媳妇那张桃花脸。对伍烈问。“怎么样。现在到了维修厂还好吧?”

    “司令给俺副厂长是照顾俺,俺心里明镜似的。俺吃几碗饭还不知道?不过司令让俺脱下军装可不成。俺生是蒙山军的人,死是蒙山军的鬼!这辈子跟定司令。跟定蒙山军了。”

    “那当然,司令是念旧的人……”

    “周少,老伍请你来,是想跟你说几句。如果按说的不在理,你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不要往心里去。”伍烈喝了一大口酒,“周少,俺知道小夏这回犯事太大了,谁也保不住他!就是司令也不行!为啥?两万块啊!他也下得去手!如今咱蒙山军家大业大,加上宁参谋长的兵,上上下下好几万人马,如果没有个规矩,那还了得!小夏的事怪他,也怪你!你管的他太松了,太相信他了!他狗日的对不准司令,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咱们一起苦斗过来的老兄弟!你不要替他求情了!周少,俺听说这事,吓了一大跳,跑去找司令,看看能不能留他一条狗命,司令跟俺说,不行,就是你老伍,一样毙了!将俺臊的呀,脸都挂不住。可回来一想,司令容易吗?为了咱全军还得受朝廷的气!听说新来的巡抚老爷不比原来的周大人了,是袁世凯那个龟蛋的人,是来找司令的茬的!咱们这些蒙山军老人,怎么能再给司令添乱呢?是不是这个理?”

    周毅苦笑下,“老伍哥你说的是。”

    “小夏完了,怪不得司令心狠。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司令对老兄弟们够意思了。心里总装着咱们。小夏死后,他老婆孩子,俺老伍管!俺的军饷不低,足够花了。将来他儿子长大,还是咱蒙山军的兵。”

    周毅搞不清伍烈这番话是自己要说的,还是龙谦交代的。当晚他就住在了伍烈家里,伍烈将自己的卧室腾给了周毅,但周毅却彻夜无眠。心里一直盘算,不是为了夏家荣,而是为自己。伍烈口中的龙谦还是蒙山寨那个龙谦,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了。因为郑诚的事,周毅总觉得自己与龙谦之间横了一堵墙。扪心自问,自己早就接受龙谦为一军之主的事实了,绝没有其他的想法。也承认如果没有龙谦,蒙山寨绝对不会变为蒙山军!但是随着龙谦地位的升高,随着司徒均、陈超、方声远等人位子的上升,龙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龙谦了。

    明日龙谦要自己表态,什么意思?将夏家荣处死的帐记在自己头上?作为夏的老上司,自己在他生死关头不为他说话,让自己手下怎么看?但如果再为夏求情,岂不是专门抽龙谦的脸?

    这个该死的夏家荣,为什么如此贪心呢?周毅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次日的会议对于夏家荣等三人的处理并无多大分歧,在周毅说出应予严惩的话后,三名贪污犯的命运就决定了。只是龙谦提出的在执行死刑之前令夏家荣在各部做巡回忏悔的建议有点残酷,周毅是夏家荣的顶头上司,周毅不求情,其他人也就不吭气了。

    夏家荣会去充当小丑般的角色吗?答案是会。龙谦直接点名,如果巡回演讲讲的好,对家属可以网开一面,念在他对团体薄有微功,部队会替他养家。如果不愿意现身说法或者敷衍了事,那就别怪部队不客气了!

    夏家荣是营级军官,按照军规娶妻不限年龄,他已经成亲,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家已经抄了,本人又是孤儿,其妻或者带儿子回娘家,或者另谋生路。夏妻是郑家庄人,夏家荣出了这样的事,夏妻不敢回娘家。因为费县,尤其是郑家庄、陈家崖一带的村民自治杜绝了她的生路。为什么?村民自治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拥军优属,凡是在蒙山军或者巡防营当兵者。家属免除全部赋税并且享受各种优待,比如在春节、中秋等大节会领到肉、米、油、布等物资。但逃兵、叛徒等则剥夺其军属的资格,甚至会受到村民的鄙视或者欺凌。可以想见,夏妻根本不敢回娘家,若想顺利活下去,只有依赖部队。夏家荣只要不傻,他就会老老实实地按照上面的安排办,在被枪毙前充当一次反面教员。

    在确定对夏家荣等三人执行死刑并没收全部财产后,龙谦严厉批评了第十协及总部后勤处的失职。宣布对第五镇统制官龙谦、第十协协统周毅、副协统兼第十九标标统冯仑、参谋长蓝心治,总部后勤处长宋晋国记过。发俸两个月。通报全军以为警戒。龙谦指出。随着部队的扩大,待遇的提高,各种违纪甚至犯法现象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各部主官要以夏家荣案件为警示。开展一次纪律方面的专门教育。重新学习军规条例。以后凡是出现违纪犯法现象。严格按照军规办理,不管是谁,都没有例外!

    “不要自恃资历老。战功高就洋洋自得。在座的都是高级军官,是我军的骨架子,我把话撂在这里,蒙山军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而且,走到这一步也不算什么,前面的路更长,更艰难。如果没有严格的纪律,我们这个团体是一定会完蛋的!”龙谦严厉地讲道,“我们是要开创一个时代的,要为多灾多难的祖国寻找一个光明的未来。谁跟不上我的脚步,谁就会被淘汰!不是我龙谦不念旧情,而是形势不允许!这件案子军法处及时发现并予以处理,应予表彰,特奖励军法处银洋1000元。但是,军法处在处理此案时有违纪行为,必须处理。对军法监督处长曹敏忠记过一次,罚俸三个月!功是功,过是过,各是各的。案子就到这里,下面宣布几件事情。”

    周毅松了口气。龙谦说案子就到这里,意味着不再深究了。周毅一直担心夏案会扯上冯仑,现在看来没事了。

    “鉴于宁时俊主官巡防营,现在宣布,免去宁时俊第五镇参谋长的职务,由司徒均接任第五镇参谋长、对于总部机构,根据变化的形势也需做些调整,下面就由参谋长宣布吧。”

    司徒均宣布了总部机构的调整,增设装备处,原后勤处装备科升级为装备处,处长连树鹏。各协应相应增加装备科的编制,以便展开工作。

    加强军法处的领导,任命张平为军法监督处副处长。

    周毅明白龙谦的用意了。张平曾是龙谦的副官,在沂州遇伏负了伤,后来去了随营军校,毕业后留校做了教官。算是龙谦的亲信之一。现在张平被调入军法处,实际上是对部队痛恨并畏惧的军法处加强控制了。

    司徒均宣布的第三件事是将随营军校升格为山东武备学堂,“此事已报备兵部,各省正在筹建武备学堂,山东省自然不能落后。校址经研究不做调整了,依旧设在沂州。今后未经武备学堂受训的官兵一律不得提升,这是新的规定。武备学堂成立后,要扩大在校生名额,总部直属队,各协各标根据下达的名额,推荐今秋进入军校的名单。我的报告完了。”

    “散会。”龙谦起身离去。

    夏家荣案件经过本人的现身说法,在第五镇及巡防营引起了强烈震动,尤其是巡防营的官兵,以为这样搞就保住了脑袋了。谁知竟然毫不留情地将其公开枪毙了。在军法处有意的宣传下,夏家荣变成了跟随龙谦南征北战立下偌大功劳的蒙山军元老,这个结果更引起了巡防营的震动。

    杨士骧拿到了第五镇关于处理夏家荣贪污案的通报。对于大清官场有着深刻认识的杨士骧根本就不相信龙谦能够杜绝贪污。贪污军费,吃空饷在绿营及后来的巡防营是众所皆知之事,袁世凯组建小站新军,杜绝了吃空饷、喝兵血已经令朝廷感到惊异了。而第五镇更为另类,不仅取消了高级军官的特支费,而且如此严厉地处置犯事军官,似乎比袁世凯北洋军更为廉洁。

    但杨士骧不这么看。他认为这是蒙山军内部存在激烈派系斗争的结果。龙谦处置几个军官不过是敲山震虎而已。有派系好啊,朝廷从来就不怕甚至喜欢下面存在派系,铁板一块才可虑呢。于是,就蒙山军肃贪之事,杨士骧向袁世凯递交了他来山东后的第二封“报告”,还是以私信的方式让罗筱才亲自送到了北京。在信中,杨士骧详细介绍了山东实业蓬勃发展的现状,断言龙谦对山东政局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力,只有将第五镇调离山东,山东才能真正掌控在自己人手中。

    杨士骧与袁世凯的密谋龙谦是不知道的,他在处理完贪污案后,将精力集中在方声远提议并筹划的山东招商会上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招商会一

    比较理解龙谦苦心经营民用实业的人中,方声远算一个。但他还是将龙谦打造山东产业基地的意图归结于“搂钱”。两大实业集团旗下的纺织(含成衣)、钢铁、火炸药、西药、玻璃、车辆、家具、纸张等企业为龙谦带来了滚滚财源,有力地弥补了军费的不足和武器的研制生产。

    龙谦要夺取大清的江山,不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不行。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没有强大的军火工业不行。依靠民用产品挣钱来武装军队,在方声远看来是一件既高明又靠谱的事,所以,方高参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参议经过调查研究发现,无论是华源还是中兴,对于飞速发展的产业规模,山东一地的市场确实太小了。自从龙谦与他谈及市场对于产品与产量的主导作用,方声远顿有茅塞顿开之感,立即认识到埋头搞技术、产品研究和生产是远远不够的!更主要的工作在于扩展市场!

    如何拓展市场?向哪里扩张市场?优先发展哪些实业?都是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方声远找了周学熙等人反复商议,认为向江浙推销山东的民用产品是唯一可行的方案。自南宋起,江浙就取代北方成为中国的经济重心,特别是明清两代更是如此。不占领江浙市场,就等于失去产业制高点!原先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但认识的深度不够,方法也过于单一了。打开并占领市场是一件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情,需要认真对待。

    不用说。华源和中兴集中了一大批当今中国的优秀人才,对于市场营销这样一个崭新的课题,他们竟然搞出了招商会的名堂!

    方声远的计划是通过一些关系,将江浙一带的商界名流请到济南来,向他们展示华源和中兴的所有民用产品(包括在研未上市的产品),以取得他们的认可,达到打开江浙主流市场销路的目的。

    龙谦立即肯定了方声远的想法,并且做了补充。第一,可以设立代理商,即将产品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整批交给江浙商户。我们不必亲自去江浙打天下;其二。可以允许,不,是邀请江浙商户入股山东,将那边大批的资金吸引过来。合作不局限于商品的销售领域。可以延伸到生产领域。

    方声远立即意识到了龙谦建议的好处。设立“代理”显然比自己的企业跑到江浙去高明。而允许江浙富商入股其中。将会把江浙的社会力量拉入到山东阵营!

    资本的力量之大,方声远算是见识到了。如果没有华源和中兴,山东官场。特别是济南、沂州、兖州、武定等蒙山军势力强大的州府主流绝不会不顾官场通例,站在新任巡抚的对立面去。如果通过商业将江浙官场拉入蒙山军阵营,大事可济!

    方声远还是低估了龙谦,或者说严重地误解了龙谦。龙谦确实有借此拉拢江浙的意图,但他更主要的还是如何做大华资实业。方声远立足于如何夺取江山,而龙谦则清楚地知道,满清不过是苟延残喘了,他更在意如何收拾这一片废墟。

    回到正题吧。举办招商会的关键是将江浙客商引来。这方面许文夫出人预料地发挥了重要作用。前文书里讲到,许文夫有个儿子叫许咏,已经成家,留在了苏州,没有跟父母来济南谋事。许咏在苏州富商陆闰庠的苏纶纱厂做事,颇受器重。苏纶纱厂自去年以来,受到了中兴实业旗下纺织厂生产的棉纱的严重打击,举步维艰。父亲来信讲到了山东蓬勃兴起的实业和筹划中的招商会,许咏认为这是一个挽救苏纶纱厂的机会,便将前因后果跟老板陆闰庠讲了,陆闰庠又联系了大生纱厂的张謇,张謇极为重视。

    在五月份的时候,状元出身的张謇张季直在家乡南通召集江苏纺织界的同仁们开了个会,向同行们通报了中兴纺织的情况和山东方面准备举办招商会的消息,“就纺织而言,未曾想到鲁省后来居上,实已走到了苏浙两省的前头了。中兴实业的纱,华源纺织的布和成衣,已经打入了江浙,我看在座的就有穿着华源纺织厂长衫的,据说其主产的几款衣衫,成为京师的抢手货,供不应求。”主持会议的张謇面色沉重地说,“当我们还在为纺纱努力之时,山东已经将触角伸入了上游和下游。下游自然是织布和成衣了,而上游则是棉花。听说山东今年大力推广良种棉花,在沂州、兖州及曹州的棉花种植面积超过了去年一倍有余。而且采取了一种新的法子,直接向农户下订单了。而且,鲁省还向豫省预定棉花。具体如何做,张某也说不清。我听苏纶厂的陆兄说,山东方面并非要挤垮我等,而是取长补短,共同发展。所以举办招商会互通有无。张某对这个建议极为赞赏,不管山东还是江苏,都是咱大清朝的实业,理应如此啊。我意是走一趟山东。”

    “季直老(张謇字季直)之言甚是!以吾观之,华源纺织用意甚佳,”陆闰庠立表支持,“吾手下有个叫许咏的年轻人,其父也是我苏省名流,现在就任山东大学堂总办,对鲁省实业颇有研究。此人叫许文夫,字纯儒,他给其子的信函我看过了,纯儒先生信中说,山东方面认为,就全国而言,我们的纺织业不是过剩了,而是产能不足。发展的前景极为广阔。其他方面更是如此。许纯儒说的好,商界精华多在江浙,若是大家能取长补短,善自规划,定能将洋货驱逐出去!”

    “陆兄之言甚是。”说话的是一个姓杨的商人,“山东实业不仅在纺织一隅。他们生产的玻璃质优价廉,在苏州颇受欢迎。简直是供不应求。若是能在苏州建立一个玻璃厂,必定生意兴隆!既然山东有此气度心胸,我等岂能不做响应?”

    “杨先生想的简单了吧?若是如你所说,山东岂会帮助你建厂子,坐视他们的挣钱产品被你挤出门外?”有人当即怀疑。

    张謇捋着胡须听着众人的争论,心里盘算着,直到陆闰庠提出让他讲几句,张謇才站起身,“许文夫的名声张某是听过的。既然许先生那样讲,愚意以为必定受到了华源和中兴首脑人物的暗示。近年来洋货大举进入中国。本土的有数几家工厂商号处境艰难。若能将华商联为一体,诚为一盛事。或许能开辟一条新路也说不准。所以,大家在这儿坐而论道,不如去山东走一遭罢。”

    众人纷纷赞同。于是张謇亲自给周学熙写了封信。表示他将率苏省商界精英拜会山东。

    周学熙的回信马上到了。在信中对张謇着实恭维了一番。说山东方面必将妥为准备,务必使苏省同行不虚此行。在心中,周学熙还建议张謇联合浙省同行一同来鲁。江浙两省商界历来同气连枝,既然大家要共商实业救国之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张謇亦有此意。他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这人虽年纪不大,也不在商界,却名声甚巨,他就是去年苏报案的主角章士钊。于是张謇立即给章士钊去了封信。

    张謇在晚清官场和商界,无疑是一个重量级人物。慈禧六十大寿甲午(1894年)恩科状元,在南通创办大生纱厂的张謇张季直。这年,老张虚岁五十一,正值政治家、实业家的黄金年龄。

    世人都知道张謇状元及第的荣耀,却不知这个海门农家子弟曾有过五次乡试不中的沮丧和隐居家乡教书的孤寂。甲午年为庆祝慈禧六十大庆而开的恩科中,尊父命再上考场的张謇却有如神助,竟然一路过关斩将,取得礼部会试的第六十名,复试又获一等第十名,取得了殿试的资格。殿试策问的四道题分别是河渠、经籍、选举和盐铁。张謇对于经济之道是有自己的看法的,但被生活磨练掉锋芒的他没有直抒胸臆,而是老老实实按照朱子学说应对,结果,被阅卷大臣翁同龢所看中,对张謇的文章欣赏不已。八名阅卷大臣有七名同意将张謇列为第一名。最后,光绪皇帝也同意这个排名,于是,恩科的新状元就此诞生了。

    那年,张謇已经四十一岁。

    接下来的中日之战和次年马关条约的签订敲碎了张謇的官场之梦,这位对政治有着极深兴趣的状元郎却就此走上了实业救国之路。

    犹如天外飞仙,江苏北部的邻省山东突然出现了一大批企业,声势直追武汉三镇,其棉纱棉布及成衣价廉物美,不仅将大生的产品挤出了山东,而且行销省外,甚至连上海都出现了美华牌棉纱棉布了。对市场很是敏感的张謇立即派人做了调查,回来报告说厂子办在鲁南,并无外国人的痕迹——起初张謇怀疑是德国人搞鬼。

    这就不能不引起张謇的兴趣了。自光绪二十八年起,这个本来在张謇眼中已落入德国人势力范围的省份便焕发出勃勃生机,一大批关系民生的新物件推向市场,颇受国人的欢迎,而所谓的重工业(这个名词正是出自山东)也开始展露身姿,发电厂,炼钢厂,机器厂这些在张謇看来绝非易事的大家伙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于齐鲁大地。不能不让经历过办实业之困的张謇大呼不可思议。

    张謇办大生纱厂可谓一波三折,有四道大坎几乎断送这个已经基本站住脚跟的商办企业。光绪二十一年(1895)张謇得张之洞支持,奔走通州、海门、上海等地,联系了潘华、郭勋、刘桂馨、樊芬因、沈燮均、陈维镛等人,组成筹办纱厂的董事会,共集股金六十万两。其中潘华、郭勋、樊芬因负责上海方面的筹股,占总股本的三分之二,刘桂馨、沈燮均、陈维镛负责通州方面的股金筹集,占三分之一。张謇总牵头,负责与官方的联系,主要是拿到朝廷的批文。方案制定后很快得到张之洞的批准。

    次年春,张謇选定了通州城西四十五里的唐家闸为厂址,随即开始购地建房,仅此两项,便用尽了通州方面筹集的股金两万余两,但上海方面的股金却分文未见。原来潘华、郭勋等根本没有积极募股,见此情景,樊芬因、陈维镛便打了退堂鼓,毁约而去。

    出师不利。纺纱机还没有购置,初始股东便跑了两个,换做一般人早就气馁了,但性格坚韧的张謇却坚定信心,坚持要将纱厂办下去。

    说来也巧。在张謇筹办纱厂之前,两江总督张之洞下属的南洋纺织局曾向瑞士商行购买了纺机四万余锭。这批纺机连同锅炉引擎早已运抵上海,却一直没有开封启用。到刘坤一接替张之洞出任两江总督,这批机器已经在上海滩搁置了近三年,风吹雨淋,锈蚀严重。因此刘坤一命商务局一个姓桂的道台抓紧将这批机器折价处理掉。

    桂道台听说张謇正在集资办纱厂,便找到郭勋,让他说动张謇买下这批设备,张謇考虑股金不易筹集,如旷日持久地办不起来,人心就散了,所以断然改商办为官商合办,将这批机器作为官方的出资,折价五十万两。当年秋,张謇与桂道台签署协议,算是落实了急需的机器了。

    但流资仍无着落,潘华、郭勋二人累次毁约,所负责的上海方面的筹资屡屡落空,引起了通州方面的不满,最后郭勋潘华退出了董事会,张謇亲自承担了筹资之责。他放下士大夫清高的身段,一方面写信给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求援,另一方面又面向社会告贷。甚至找到盛宣怀帮忙。期间经历了三次大危机,才逐渐将纱厂办起来。前后计算,竟用了三年多的时间,直到光绪二十五年(1899),纱厂才正式建成投产,所幸销路旺盛,竟然凭着所售款项维持了经营,使得大生纱厂成为当时最著名的官商合办的纺织企业,有力地抵制了外国资本的侵略。

    现在的张謇,身份既不是状元,更不是大生沙场的老板,现在他思想上有了极大的转变,成为了国内最早的一批力主君主立宪的人物之一。这个转变,赖于他去年对日本长达七十余日的考察。而张謇的名声和政治立场让他有了一个还算显赫的头衔,那就是慈禧赏给他的三品衔著商部头等顾问官。

    张謇对于朝廷的任命欣然接受,他认为,这有助于推行他的政治主张。而实业救国的梦想在他重回官场后并未消退,因为张謇亲身经历了办厂之艰难,所以对山东突然冒出来的纺织业倍感好奇。担心之余很想亲眼见识一下山东的纱厂究竟是怎么办起来的,既然山东举办招商会,张謇决意亲自考察一番。

    其实,张謇在1904年的主要兴趣已经不在经商办厂,实业救国了。实业救国哪里比得上君主立宪来的快?骨子里对政治兴趣远大于经济的张謇已经联合张之洞和信任两江总督周馥了,准备上书朝廷鼓吹政改。政改的目的就是君主立宪。看了东邻日本,张謇坚定地认为,只有君主立宪可以救国家。周馥新来两江,对张謇的建议不理不睬,张之洞是老朋友了,却指使他先联系直隶总督袁世凯。张謇并非不认识袁世凯,早在1882年的朝鲜,他便与比他小六岁的袁世凯成为好友。但一向长于察言观色的袁世凯对于张謇政治主张的态度却模棱两可。张謇于是想到了山东,早就听说执掌山东兵权的龙谦提督是慈禧的亲信,又是海外归来,主张政改应是情理中事。那么,借这个机会,就去山东与那位年轻的提督谈一谈吧。(未完待续。。)

    ps:  临时被抓了出差,还是带车走,没法子更新,望谅解!

第二十六节招商会二

    周学熙给张謇的信中建议联合浙江商界,一同北上山东参加鲁省招商会,张謇深以为然。更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张謇需要联合浙省商界名流。

    张謇派了他大生纱厂的一个经理亲自跑到杭州游说,因为生意上的关系,苏浙两省商界往来密切。杭州这边还在犹豫中,张謇的这个建议,传到了一位年轻的湖南籍报人的耳中。他亲自写了篇文章,在《国民日报》上大力鼓吹其事,于是,在1904年的7月,苏浙商团一行四十三人分两批来到了济南。

    那位报人,便是去年“暴得大名”的章士钊。

    章士钊,字行严,湖南善化人。这年他只有二十三岁。章士钊1901年离开湖南,寄读于武昌的两湖书院,在此结识黄兴。次年,入南京陆师学堂学习军事,再次年,进上海爱国学社,初夏,任《苏报》主笔。与主要供稿人章炳麟、邹容及张继结为异性兄弟。两个月后,《苏报》因刊登大量反清文章,被当局查封。他那位本家名流章炳麟及邹容被捕,章士钊却因主办《苏报》案的陆师学堂总办俞明震徇情,逃脱了此案。8月份,不安分的章士钊与陈独秀、张继等人创办《国民日报》。是年冬,与黄兴组建华兴会。走上彻底的反清道路。

    章士钊是国内最早推重孙中山的国内知识分子之一。他将孙文密友、日人宫崎寅藏所做《三十三年落花梦》编译成《大革命家孙逸仙》,他将孙文在日本的化名中山樵与其姓氏连称。孙中山遂名重天下。

    大概因为办报的缘故,章士钊对于国内的政治情势之了解,远胜一般人。甚至连秘密筹划武装起义的黄兴也比不上。章士钊早就注意到了山东的变化,不仅因为其实业的崛起,大量新奇实用的商品流入宁沪等地,更是对蒙山军这支响马出身的武装极为感兴趣。靠一帮以挣钱发财为主要目标的会党举事来推翻满清显然不如军队起义更为实际,他在多方打听龙谦的来历后,认为这是个值得结交的军事实力派,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张謇这个立宪派组织招商团。章士钊决定参与其中。亲自去山东看一看动静。

    济南早已建立了电报房,与上海、南京的电报联系早已沟通了。苏浙招商团的名单在六月底便传至济南。龙谦看了名单中竟有章士钊,楞了下,指着名单问主持招商会事务的周学熙。“缉之兄。这位章士钊是何方神仙?”

    埋头实业的周学熙根本不清楚。“大概是江浙某位咱们不知晓的富商吧?”

    “哦。”龙谦想起了章士钊的来历,却没有说破。

    “军门不必着急,他们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是。哈哈,最近缉之兄辛苦了。”

    “哪里哪里,还是军门识见高明,我看他们怕是难以空手而回啦。”

    “千万不要小看天下英雄。”龙谦微笑道,“张季直名震天下,精明着呢。”

    周学熙、张莲芬及徐建寅等人为了办好招商会费尽心机。成立了以周学熙为首的招商会领导机构,做了大量的筹备工作。一是筹办了一座山东商品展览厅,将山东所产之民用商品分门别类,尽列其中,列入展览厅的每种商品都印制了精美的介绍册。二是拿出了鲁省商品进入苏浙市场的详尽代理方案。三是召开会议,将华源、中兴旗下十七个企业列出,欢迎苏浙两省入股其中。为此,招商会筹划了参观路线,准备了详尽的企业介绍资料。

    除此之外,对于苏浙商团抵鲁的宣传、食宿、安全保卫等,都做了详尽的安排。为此,龙谦商济南知府丁谓济,以济南警察局为主,负责苏浙招商团进驻山东后的安全。同时,命令江云的情报处全力配合,确保万无一失。

    预定的招商会共进行十天。

    这算是山东,特别是济南府的大事了。所以,周学熙和张莲芬出面禀告山东巡抚杨士骧,详细汇报了招商会的用意,组织,议程安排等事项,以取得杨士骧的允准。龙谦没有出面,原来以为杨士骧会设置障碍阻碍其事,谁知道杨抚台立表赞同,并且说到时候他会亲自襄助此事。

    杨士骧的态度让龙谦多少有些意外。

    当时津浦铁路尚在筹划中,但尚未开工建设。其实,早在1898年,德、英两国背着满清政府在伦敦召开会议,商办津镇铁路(天津至镇江),由于种种原因款项未集,无法开工。但山东境内的另一条铁路——胶济铁路却在上月初正式通车了。这条对于山东极为重要的铁路是德国人修建的,前后搞了五年。期间在高密一带遇到了当地百姓的武装抗路,工程一度时间竟然无法进行。直到第五镇组建,龙谦出于全面考虑,指示驻扎青、莱两州的第九协尽力帮助德国人施工,工程才得以顺利完工。

    张謇率领的苏浙商团如何来山东,双方很是在电报中进行了一番商榷。最后采纳山东方面的意见,苏浙商团先在上海集中,搭乘德国人的轮船到青岛下船,转乘火车直抵济南。德国人既出于与龙谦军事集团深度合作的意愿,又急于为刚通车的胶济铁路张目,表示全力协助此事。为此,招商会派出晋源银行总裁蒋继英、华源实业副总裁兼华源车辆厂厂长周廷安赴青岛迎迓。

    7月12日,张謇率领第一批计23人乘火车顺利抵达济南。站台上拉起了写着热烈欢迎苏浙商团莅临济南的大红横幅,华源实业总裁周学熙亲自赴火车站迎接,结果刚接到下了火车的客人,便闹出了一出笑话。

    刚一出站。周学熙正跟张謇介绍着刚使用的济南站,招商团的一个姓孔的商家便被负责维护站台秩序的橙袖标抓了现行。这位名叫孔繁瑜的商人在杭州经营着一个布厂,闻听鲁地棉纱质美价廉,便随了这个团来山东,出站时将一张包着烧鸡的油纸扔在了地上,立即被橙袖标拉住了,那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操着浓郁的济南口音,对着孔繁瑜如连珠炮地讲了一番话,从怀里掏出一个袖标交给了目瞪口呆的孔繁瑜。

    “怎么回事啊?”招商团的商户们急忙围上来。

    “啊。是这样的。”周学熙急忙过来解释,“他是车站维护环境卫生的,抓到他乱扔垃圾了。没办法,这位先生。按照规定你必须戴着这个袖标执勤一个时辰。或者抓到三个违反规定的人员才准走。”周学熙指指贴在站台廊柱上的“济南火车站卫生共约”。歉意地对孔繁瑜说,“是我们的疏忽,对不起。没有提前提醒各位。”他指指醒目的黄色垃圾桶,“所有垃圾都要扔到垃圾桶里的。”

    “可我们是来谈生意的客商,而且是你们请来的,不就是扔了一张废纸吗?至于这样吗?要不,罚点钱算了。”孔繁瑜伸手掏钱。

    “不,不,”周学熙立即制止,“他们不罚款,你交钱也没用,没用的。”

    “为什么?”章士钊饶有兴趣地问。他已经听到了周学熙与孔繁瑜的对话,也注意到了济南火车站异乎寻常的整洁干净。

    “罚款解决不了问题。”周学熙对章士钊说,“毋庸讳言,国人在卫生上历来是不那么讲究的,随地吐痰,乱扔杂物,个人卫生也不那么重视。龙军门认为,改变一个民族需要从小事抓起,但罚款的办法不对头,一来当今民生困顿,罚少了不会长记性,罚多了又有些人会承受不起。所以,龙将军想出了这个办法……”

    “结果如何?”

    “结果嘛,你看看便知……”

    “唔,”章士钊点头,“确实干净异常,比上海的租界也不遑多让了。周先生,这胶济铁路不是德国人修的吗?难道这火车站不是德国人在管?”章士钊再次看了火车站德国风格的建筑,注意到身穿制服的德国职员并不多。

    “啊,这个嘛,”周学熙急于为那位孔先生脱困,丢开缠着自己的章士钊,“这样吧,他们是华源和中兴请来的客人,能否通融一下,让我手下代为执勤?”

    “看在他们是华源客人的面上,好吧。”橙袖标让步了。

    周学熙挥手让自己一个随从戴上橙袖标,孔繁瑜这才算脱了困。

    四辆美国造轿车已经停在了站前,但坐不上所有的客人。但这已将济南所有的轿车派来了,其中还有一辆是准备“献”给杨士骧的。周学熙解释后,张謇分配了一下,年纪大的,名气大的十四个客商被请上了轿车,其余的九人在接待组的陪同下坐了华源生产的四轮马车,络绎前往华源集团招待所。

    章士钊没有坐汽车,尽管张謇是安排他坐汽车的。一来觉着自己年轻,不好与那帮中老年商人抢,二来认为坐马车更方便去看市容。于是坐了马车。陪同他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制服的年轻人,制服胸袋上绣着华源实业四个红字,很醒目。甫一上车,章士钊便问起了刚才没有从周学熙那里获得答案的问题。

    “是这样的。”华源的那位职员说,“铁路是德国人修的,火车站却是中德双方共管。德国人只管铁路事务,其余如治安、卫生之类的全由济南府管理。”

    “怎么会这样?难道德国人愿意?”

    “他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年轻的职员说,“龙军门亲自与德国总督谈判过,涉及主权,不能让步。”

    “德国人竟然会听龙谦提督?”

    “在青岛没有办法。在济南,可是第五镇说了算。”职员自豪地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招商会三

    来过济南的张謇和第一次来济南的章士钊都对济南的市容市貌印象深刻。张謇是感叹济南城的变化之大,章士钊则发现了内陆城市也有一个如此干净整洁的地方。

    他们对住所和晚餐也十分的满意。全部的客人都被安排在了华源实业的招待所里。接风晚宴也是在这里进行的。

    一座造型优美的四层洋灰大楼被称为招待所,确实有些冤枉了。见惯了西式的楼房,对于这栋顶层有着中式的飞檐斗拱造型,外墙却涂了淡黄色的油漆的大楼,章士钊是十分的欣赏。外形尚在其次,关键是房间的结构和内饰让他大开眼界,除掉张謇、陆润庠等四个“德高望重”的家伙住在据说最为高级仅供上官视察之用的大房间,其余人的房间都是一样的: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门是漆成深红色的木门,上面贴了一张裁成竖条的红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每位客人的名字,倒不虞走错屋子了。推开屋门,一间不大的屋子,四白落地,地板铺了漆成浅白色的木板。入门的地方有一个暗藏的衣柜,可以将行李安放其间;屋子的中央是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睡两个人足足有余;一张摆放着电气台灯的西式写字台,台面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靠窗的地方摆了两张西式安乐椅,两把椅子的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漆成深红色的小茶几,几面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玻璃制的烟灰缸、香烟和火柴各一盒。以及一盘洗过的葡萄;背后大理石砌就的窗台上摆了一盆正在怒放的鲜花,花叫什么名字,章士钊却讲不上来。别说,就是这盆鲜花,让干净整洁的有些呆板的房间立刻生动起来。最令章士钊惊异的是在每个房间里竟然隔出了独立的洗澡间。不是传统的木桶澡盆,而是西式淋浴!不仅如此,淋浴间还安装了抽水马桶,这下方便了,连解手也不需要出门了。

    “仅观此‘招待所’,便可窥知华源实业实力之一二……”坐在安乐椅上。章士钊拿起摆放的香烟端详一阵。撕开封头,抽出一支用火柴点着了,“有点意思。想不到土哄哄的济南城出了个洋气十足的华源,据说其中有不少洋人供职其中……嗯。洋人是最会享受的。难怪华源将招待所修的如此奢华……嗯。味道不错……”章士钊喷出一口烟,再次拿起烟盒端详起来。

    敲门声响起,“哎呀章先生。我又出笑话了。那里面的抽水马桶我不会用……”不等章士钊回应,孔繁瑜一头汗地跑进来,打断了正品尝济南卷烟厂产品滋味的章士钊。

    章士钊的隔壁正好住着那位给苏浙商团“丢了脸”的孔先生。

    “你呀,”章士钊用手指指着老孔点了几下,来到孔繁瑜的房间为他“排忧解难”。

    “原来是这样!奇怪了,水是怎么来的?”孔繁瑜恍然大悟,“你不要笑我,我真没有见过这东西!洋人的玩意儿就是精巧……”

    “孔兄真没有用过?”章士钊有些奇怪。他印象中的江浙人都软塌塌的,极爱享受,不比自己的家乡湖南,最为吃苦坚韧。这位因乱扔纸屑而被处罚的仁兄既然开着一家厂子,想必是用度奢华的,却没想到老兄竟然是第一次见抽水马桶。

    “奇技淫巧,奇技淫巧……”孔繁瑜掩饰着尴尬。

    “哈哈哈,”章士钊指着老孔大笑,“你呀,若是排斥奇技淫巧的东西,何必千里迢迢来这里参加什么招商会?”说完,章士钊立刻离开了孔繁瑜的房间。

    骨子里是文人而不是政治家的章士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一种写文章的冲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自己喉咙里想喊出来。坐在书案前摆弄了一阵笔墨纸砚,总算理清了思路。于是铺开纸张,开始书写。

    他在上海呆了一年多,对于上海林立的租界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一方面痛恨洋人借战胜之机掠夺国土,建立国中之国。另一方面又感叹洋人的治理之能。无论是法租界还是英美合并的公共租界,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有秩序,且不说其法律的严谨开明,最明显的表现是街道整洁干净。一出租界,立马就是乱哄哄脏兮兮的情景。难道中国人真的如洋人所说的天生喜欢脏乱差?章士钊根本不信。这回到了济南,无论是火车站前的管理,还是他走马观花所见的市容,抑或着有着中华外观西洋内饰的华源集团招待所,无不具备上海洋场的优点。这可没有洋人的影子,全是国人所为。足以证明中国人并非喜欢脏乱差,并且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好我们的城市。

    济南可是满清治下,不是洋人管理的地方。这样写是不是为满清张目?章士钊写了两页纸,停下笔来,皱眉思考着这个问题。济南官府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吗?他写不下去了。

    跟章士钊有大致相同感觉的还有张謇。此刻,他正对来他屋子聊天的陆闰庠说,“观此驿馆,足见华源实业之伟大。我早就说过,实业不能只盯着孔方兄,要着眼于社会的改造……原先自认大生纱厂做到不错,看来天外有天!咱们这一遭算是走对了。”

    陆闰庠手里拿着一份《招商会议程》,本来想与张謇聊一聊生意上的事,但张謇的目光却在生意之外。

    张謇在南通的一系列做法——修学校、建养老院,大办社会公益,得到了极大的好评。但陆闰庠并不赞成。办实业就是挣钱,你不是官府,何必操心官府的事?那样做是会得到官府的支持,但样样都需要前,你的大生纱厂有多少利润可以支持?

    “季直兄,人家这份《议程》编的好!真是方便实用!哪天去哪里、干什么一目了然。连谁住在几层哪一号房都一清二楚!以小观大,华源真是可畏!”

    “那是自然……”张謇正要说一番宏论,外面有人喊陆闰庠的号,陆闰庠立即跳起来,“是纯儒来了!纯儒!纯儒!我在这里!”

    来的是许文夫。

    陆闰庠顾不上与老友寒暄,先将张謇与许文夫绍介一番。许文夫对张謇这位南通才子是久仰了,称赞张謇是江苏士子的骄傲,容乃公张謇很是受用。

    “季直先生,明日去参观商品博览,地点就在鄙校。可否抽空为师生们做一演讲?鄙校的师生对于季直先生可是久仰了。”许文夫乘机邀请。

    “张某乃一商贾。岂敢班门弄斧?”张謇红光满面。

    “季直先生自谦了!谁不知道季直先生是恩科状元?要说从商。也是真正的儒商!闻听季直先生在家乡大兴福利,立志改造社会,许某不胜仰慕!这次招商会要开十余天,时间有的是。许某已答应鄙校师生。要请季直先生为他们讲一讲。鄙校师生对于朝廷新政颇为关切。对于季直先生提倡的君主立宪更是关心。不瞒季直先生,许某久在西洋,对于实行君主立宪是十分赞成的!季直先生可不能不给许某这个面子!”许文夫并不在意刚认识。立即对张謇发出了邀请。

    鼓吹君主立宪是张謇乐于做的,遇到一个同道中人,张謇立即来了兴致,“既然如此,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呵呵。”

    “多谢季直先生了。”许文夫深深一揖。

    “纯儒兄,你也不问问令公子的情况,甫一见面,就大谈什么新政立宪,看来纯儒兄也对政治感起兴趣了。”陆闰庠笑道。

    “犬子在陆兄手下做事,又有何担心的?哈哈。内子听说陆兄亲来济南,还想设家宴请陆兄一回。我看这顿饭是少不了的。不若就定在后天晚上如何?季直先生是一定要赏光的。我知道明晚白藩台要宴请苏浙远道而来的贵客,说不定杨抚台和龙军门也要出席,许某只好推一推放在后天了。哈哈。”

    “是吗?杨大人和龙提督都要出席吗?”张謇来了兴趣,“闻说山东实业的崛起多因龙谦提督之功,可是真的?”

    “这倒不假,”不由得想起了女儿许思,许文夫不禁心生怨愤,但他是君子,不忍废龙谦之功,“此人虽在军旅,对于实业一途,确有过人之道。”

    “唔,令爱可曾找到婆家了?这顿喜酒,你可不能少了我的。”陆闰庠想起了许文夫那个聪明美丽的女儿。

    “小思尚未出闺……到时候自然会请陆兄来喝杯喜酒……”许文夫的神色黯淡下来。

    次日早上,陆闰庠提及的许思正与同学们在展览厅做最后的准备。

    在济南找一间数千平米的大厅做招商会的主展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方声远和周学熙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合适,那就是山东大学堂业已落成的大礼堂。

    对于举办招商会,许文夫本就极为赞成。于是,将礼堂布置为展厅就成为学堂之事了。师生们被动员起来,按照华源实业的要求,在华源技术研究院工程师的指导下,用三天的时间,将空荡荡的礼堂改成了迷宫般的展厅。

    现在,大礼堂里用木板隔成十几个大小不等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摆放了不同种类的商品实物,大到制作精美的马车,小到女子闺房所用的圆镜,林林总总不下百种。从前天起,展品便被陆续送来,相关的展示牌和商品介绍都放在了应该的位置并且经过了反复核对。灯光也最后做了检查,当昨晚将全部的灯光打开,参与其事的师生们有一种身处梦境般的感觉。

    “想不到咱山东有如此神奇的物产……”这是师生们共同的感受。

    现在,许思再次站在了展厅里,沿着展台缓慢地走着。自信函事件后,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压力来自于父亲,也来自于母亲。父亲对于她的盘问让她感受到了他的疑心和担忧,母亲事后与她的长谈则让她意识到她确实有些出格了。即使在风气渐开的当今。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和一位已经娶妻的男子间的通信还是很严重的事情。

    在母亲点透了其中的危险时,她才感到了危险。

    他没有再回信,而她也没有再去信。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又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

    她还是忍不住关注着那个人。父亲案头的《第五镇通讯》上常有他的消息:他去视察部队了,他去武备学堂授课了,他去某地的巡防营检阅演习了,他与德国驻军指挥官在莱州会商了……父亲说的没错,他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忙碌异常,哪里会顾及一个小女子?

    想到他可能早已忘记了自己。许思心头莫名其妙地心痛。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母亲说,很快,苏州老家会有一个人来相亲,她顿时生了气。你们不要让他来。不要管我的事。他来了。我也不会见。

    难道自己的终身就必须让父亲来做主?

    与父母闹着别扭,许思还是参加了招商会的筹备。父亲并未阻止。她被编在了资料组,负责招贴画的绘制。有介绍产品的,也有表示对客商的欢迎的。学堂充分考虑了她的特长。现在,贴在展厅的二十几张手绘的招贴画里有六张出自她的手。

    “水墨画里,又忆江南……”心头飘过那首委婉的旋律,许思听到了场外的锣鼓响起,说明苏浙的客人已经到场了。在展厅的外面,布置了一个欢迎会场,据说今日会有不少的高官来,他会不会来?如果见了面,自己该不该与他打招呼?他真的忘记了曾与他通了数封书信的女孩子吗?

    今日她依旧是一身男装。

    她忍住出去观看的**,留在了空荡荡的展厅里。同学们都跑出去观看了,她没去。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震耳鞭炮声响起,几位身穿官服的官员打头涌进展厅,许思才前行几步,朝人群望去,却没有发现身穿军装的人。

    张謇在山东布政使白瑞庭、济南知府丁谓济及华源、中兴主事人的陪同下进入了灯光明亮的展厅,立即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

    “喔,真是令张某大开眼界呀……”迎面是华源车辆厂的产品,四轮、两轮的各式马车总计八辆样品就摆在面前。他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看华源纺织厂的产品,但造型各异的马车还是吸引了他。

    “乡下目前还不适用。但城市确实是交通的利器。除掉胶皮轮胎,其余的零件都是华源自制了。轮胎方面,已经向美国买得了相关的技术,在今年年底,华源的第一个橡胶制品厂就在青州建立了。”周学熙介绍道。

    “真是不错。我看不次于外国的产品。”张謇连连点头。

    “事实上这些东西已经销往江浙了,或许季直先生已经用过也未可知。”方声远微笑道,“季直先生,您认为若是我们合资在上海或者南京建一家总成厂,把零件运至彼处完成总装如何?毕竟整车运输过于费事了。”

    “啊,好主意。”张謇注意到了车子上挂着的价目牌,“我认为不算贵,比进口的便宜三成还多。江浙的士绅们党会趋之若鹜吧。”他心里一动,注意到了方声远的提议,这是个挣钱的买卖,坐马车可比坐轿子舒坦,“如果我在南通买地建厂,买你们的零件来组装,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声远看了眼周学熙,“求之不得呢。这样是两利吧?哈哈。”

    “缉之兄,那咱们下来好好谈谈?”

    “正有此意。”周学熙微笑道,“季直兄这边走,这儿是中兴制药的展台。”

    “喔,想不到华源集团竟然可以生产如此多的西药了!”看着一排排摆放在玻璃柜台前的西药,张謇很是惊讶。

    “这却是中兴集团的产品。”周学熙笑着解释,“西药比起中药,自有其神奇之处,现在至少在华源、中兴的职员中,对西药不排斥了。”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展台一路看过去,张謇越来越震惊于山东产品线之丰富了。

    在另一边,陆闰庠惊讶于山东实业所产的各种家具。

    “张大人,”陆闰庠对张莲芬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家具竟然可以做成这样!”

    习惯了多少年不变,无论是衣柜、床铺、桌椅,甚至闺房内的梳妆台,皆有程式。但眼前摆放的颜色鲜艳、式样新奇的几十件家具却颠覆了他的认知。好几件家具还是在看了介绍后才知道用途的。

    “陆先生昨晚住在华源招待所,感觉如何?那些家具,都是我们生产的。”其实,家具厂隶属华源集团,但在江浙客商面前。张莲芬认为华源、中兴本属一家。

    “不错。不错。想不到家具竟然可以漆成这种颜色。”陆闰庠指着一件上下两层的床铺说。

    那是件粉红色的儿童床,是家具厂的新品,尚未推向市场,“这是给孩子们做的。又漂亮。又省地方。是不是?”

    “不错,不错!若是方便,真想带一件回去。”陆闰庠想到自己的两个孙儿在这张床铺上休憩的情景。心痒起来。

    “哈哈,完全可以。这种家具是可以拆装的,运回去再组装,至为方便。”

    “好,便拜托张大人了。”陆闰庠点头道。

    “噗”地一声响,随即冒出一股白烟,章士钊明白那是照相机的闪光,有些鄙夷地看了眼受惊的孔繁瑜,心里暗骂一句土包子。而孔繁瑜则痴迷地流连于华源纺织的展台不肯离去,纱布的价目表让他吃惊,因为这个价格足足低了他一成有余。

    “喔,这位先生,”孔繁瑜忍不住去问站在柜台前充作解说员的华源职员,他们都穿同样的服装,很好辨认。

    “先生有何疑问?”

    “这个价格可以给我吗?”孔繁瑜有些怀疑价目的真实性了。

    “哦,当然。这是零售价。若是批发,要比这个低。”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们的棉花价格低吗?”

    职员注意到了周总裁陪着的张謇就站在不远处,“不,皮棉很多采购自江南,山东的产量还低。”

    “缉之,”张謇也注意到了,“贵公司给工人的工资开多少?”他因有着深厚的官场背景,光是在南通就圈下了十万亩良田,专门建了棉花种植基地,不相信自己的成本会比华源低。

    “这个比较复杂。”周学熙沉吟道,“就我看来,华源和中兴两公司对于薪水这一块不低了,初进工厂者,不少于三块银洋,公司还管饭并提供住宿,若是最高级的工程师和技工,都快赶上我这个总裁的薪水了。哈哈。”周学熙开心地笑着,他明白华源和中兴成本的秘密,管理出成本,效率出成本,质量出成本已经不是空言,自己办实业也不是三五年了,只有在华源,才初窥管理之秘密,但这却是华源纵横商界的至宝,绝不会轻易泄露于人。

    张謇摇摇头,心里根本不信。他的大生纱厂也算国内著名了,最近由于主业外的开支日多,还准备降薪呢,“喔,贵公司的成衣真是新潮呢,这些衣服,怕是只有给洋人穿吧?啊啊,缉之兄用真人试衣,真是别开生面呀。”张謇避开了刚才的话题,目光落在成衣展台上,那里站了十几个“模特”,当然都是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着彼此不同的衣衫,除掉两个传统的长衫外,其余的都是洋装。

    “哪里,季直先生没有见我公司职员的穿着吗?衣服无所谓洋装汉装抑或旗装,谁穿算谁的。像这件,”周学熙指着一个身材挺拔的“模特”,“这身衣服就脱胎于第五镇的军装,略做改动而已。鄙以为,公司文职,包括学堂的教师,官府的文吏,都非常适合。它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发明,洋人可没有这样的衣服。”

    “官府的吏员怕是不能穿,毕竟有朝廷的脸面。但是公司的职员穿了,确实很精神。就是……”说话的是白瑞庭,他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越来越发现,脑后拖一根猪尾巴一样的辫子实在是难看之极,难怪龙谦手下的官兵全部剪掉了辫子!这点已经引起了杨抚台的注意,会不会引起朝廷的干涉?剪辩易服可不是小事,那些在海外闹的很凶的革命党不就在叫嚷着剪辩易服,恢复我煌煌汉装吗?

    许思看到父亲陪着一群人走过来,其中有她认识的陆闰庠,赶紧躲开了。若是陆闰庠认出自己,自己真就不能再在学堂念书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招商会四

    “子俊,那帮苏浙商人情况如何?”杨士骧问他的首席幕僚罗筱才。

    “大人,张季直被他们迷住了。自从鲁南回来,就整日钻在华源总部,与周缉之、张毓蕖等人商谈代理华源中兴商品之事。据说已经达成不少协议。而且,苏浙方面有意入股两大实业集团了……”

    “张季直何时回到济南的?”

    “前天晚上。”

    “嗯,”杨士骧思索了一下,“苏报那位章士钊呢?他在干什么?”对于去年夏天发生的《苏报案》,杨士骧倒是听说过。但印象不深。关键是那场案子里章士钊不是主角,仅是《苏报》的主笔而已,并未被朝廷惩戒。但章氏昨日在《泉城新闻》上刊登的一篇关于农村自治的文章给杨士骧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那片文章里,章士钊不遗余力地赞扬了鲁南推行乡村自治的做法,认为这是自三代之下对农村最为有效的治理,选贤任能,和睦邻里,老有依,少有养,几近圣人之治了。

    “他还在费县没有回来。”

    “这个赵慕英……”杨士骧嘟囔一句。关于章士钊在费县,县令赵慕英至今没有给巡抚衙门的报告。

    “他是龙谦的人。”罗筱才直截了当地说。

    “他们的荣军农场搞出了什么饲料?这篇文章你看过了吧?”杨士骧抓起书案上的一张报纸抖了抖。

    关于蒙山军留在费县的荣军农场养猪养的好的消息,杨士骧也是看了章士钊的文章才知道。章氏的文章竟然说。荣军农场圈养的猪只需九个月便可出栏了。

    “纯属一派胡言。这个姓章的怕是有些来头,我怀疑他和海外的孙文是一伙的……大人不可不防。”

    杨士骧手抚额头,“你去趟华源,给张季直送个帖子。就说我请他吃顿饭。这个状元郎啊……”

    张謇是袁世凯老友,又与张之洞关系莫逆,还受到了太后的重视。那天杨士骧宴请苏浙商团,却没有机会与其单独细谈。

    “好的。我这就去。”

    当晚,在巡抚衙门,杨士骧单独宴请了张謇。菜是让酒楼送来的,为的是避人耳目。

    “季直兄。招商会马上就结束了吧?”酒过三巡。杨士骧问道。

    “延期了,要推倒二十五号了。”

    “为何要延期呀?”

    “主要是合资之事。大家对华源中兴在苏浙建厂很有兴趣,一些细务要谈下来,原定的时间不够了。”

    “哦?这么说此番招商。成果不小?”

    “不小。除却贵省的军火业。几乎都有生意谈成。尤其是纺织、玻璃和家具方面……据昨日的统计。苏浙方面共计签订了代理商品的协议三十三份,达成合资意向九项,还有十一项正在商谈。”张謇兴奋地说。

    “这么多?金额几何啊?”

    “说出来大人恐不信。最终的金额不会少于七百万两!”张謇满面红光,“这是第一期。估计还会有商户闻讯过来,或许会超过一千万!”

    “一千万两银子?”杨士骧被吓了一跳。

    陪席的罗筱才心直往下沉。自招商会开幕,他便一直关注着进展,这也是杨士骧交代给他的任务。第一天的商品展览会他是去了的,苏浙商团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但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成果。

    “大人治鲁有方,堪称疆臣楷模。真是可喜可贺!”张謇拱手道。

    这句话在杨士骧听来却有些讽刺的意味。山东实业蓬勃发展,跟他这个巡抚真没多少关系。一千万银子流入华源和中兴,能办多少事?杨士骧真的想不出来了。

    “苏浙果然富甲天下!想不到竟然可以拿出一千万白银出来!”

    “这些银子并非全部投入华源和中兴,”张謇解释道,“其中大半是要花在苏浙的,江苏的比例大一些,大约占了七成。山东方面嘛,华源占了大头,中兴实业旗下更多是重工业,哦,这是龙军门发明的词,很贴切。苏浙怕是做不来,那边缺铁缺煤,条件不具备。不过,此番下来,贵省的商品怕是要大举进入苏浙了。就全局而言,对于抵制洋货是有利的。”

    杨士骧有些困惑,“季直兄,你的大生纱厂我是久仰了。难道棉纱也要从山东买吗?”

    “说来惭愧!最初张某看了展览会的标价,还以为是亏本做买卖,等看过华源的厂子并与纺织厂的人谈过后,才知道差距在哪里。没办法,山东的东西就是便宜。大概比我便宜一成多。按照他给我的价格,运到苏州、南京甚至上海也是有赚头的。”张謇坦承自己的厂子竞争不过华源。

    “怎么会这样?”罗筱才插话道。

    “管理工厂是有秘密的。华源纺织公司的效率要远高于我,而且,设备也新,更关键的,是他们有一套办法,可以大幅度地减少废品。这样就大幅度降低了成本。原来以为华源给职员的薪水开的低,谁知竟然错了!”张謇举起酒杯,“大人,最令我吃惊的是他们那套办法竟是龙提督设计的,此人有大才,局限于治军可惜了。”

    “这有何难?学一学不就会了?”罗筱才不以为然。

    “不是那么简单!华源实业虽成立未久,但其制度规划,远胜于我!比如他们搞的技术级别制就极为高明,让工人们争相学习技术。他们内部搞的技术入股,每个在技术上有发明的人,即使是普通的工人也会赠与股份,这条措施实行下来,人人努力是肯定的了。他们搞的技术培训也很厉害,所有的工人都必须接受技术培训,培训级别越高。薪水就越高,使得工人们学习文化技术的劲头很足。另外,华源和中兴实业竟然实行了退休金制度,真是令张某惊讶。有了这个保障,工人哪有不卖力气的?最令我佩服的是他们的研究院,集中了很多的工程师们琢磨新产品,连其中任事的洋人都赞叹不已。光是服装式样,每个月都至少推出上百种!这还了得!”张謇笑道,“所以恭喜大人了,有这两大实业公司。山东省的前景当真不可限量。”

    罗筱才心里忧虑。华源和中兴日益膨胀。已经成了左右山东政局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了。薪水高足以收买人心,而实行退休金制度更是将两个实业集团的职员彻底绑在了企业身上!没有人不将企业当做自己的依靠了!试想吧,养老靠儿子搞了几千年,突然出现了一个可以保证其老年生活的办法。谁还不是趋之若鹜?难怪连官府的一些下级职员都跑到华源做事了!而龙谦又是两大实业集团的幕后掌舵人。这次搞招商会。第五镇参议方声远自始至终参与其中,指手画脚,不可一世。观周学熙、徐建寅之态度。皆视其为当然。如果策划驱逐龙谦,别说他手下的军队,便是两大实业集团也会阻挠的!该当如何?

    杨士骧的心思与罗筱才差不多。华源和中兴是省里的纳税大户,他们多挣钱,省里应当高兴,至少税收会逐年增加。但杨士骧心头却蒙了一层阴影,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张謇却转了话题,将话题从经济转到政治了,“杨大人,您对立宪怎么看?”

    “本抚对此素无研究。”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杨士骧不想轻易表态。

    “去年张某去日本,前后待了两个多月,亲眼见到了彼国朝野一心,奋发进取的景象,颇多感慨。方知十年前败于其手,并不冤枉。”张謇此番来济南,游说杨士骧将其拉入立宪阵营是主要的目的,商务上的事情反在其次了,“朝廷在庚子国难以来,痛定思痛,决心振作一番。新政的目的,不外乎富国强兵。但以朝廷祖制,实现这个目标,怕是很难。就说中枢吧,一帮贪婪昏聩之人把持权柄,如何济得大事?立宪乃世界之潮流,你看满洲之战局,日本人明显占了上风,足见立宪乃强国之路。我等恰逢其时,当顺应潮流,促使朝廷改弦更张,迅速实施宪政。之前,我曾致函香帅并蔚庭大人,他们两位都有此意。莲府乃朝廷柱石,山东又蒸蒸日上,各省无不仰慕,便是袁慰庭对大人也是赞赏有加,若是大人出面,联络数位有分量的疆臣促成此事,富国强兵,指日可待。”张謇直指满洲贵族颟顸无能,让罗筱才很是吃了一惊,急忙去看杨士骧,见他目光盯着窗户,似有所思。

    最近袁世凯给杨士骧回了封信,除却谈及第五镇在山东的势力膨胀外,用很长的篇幅讲了立宪问题,表明了袁世凯在立宪问题上的基本态度,那就是静观其变,既不反对,也不公开赞成。听张謇谈及此事,竟是要自己出头了。杨士骧沉吟片刻,“兹事体大,涉及朝廷的根本大政,一时间杨某怕是难以决断啊。”

    “孙文在海外鼓吹革命,颇能迷惑人心。那帮革命党是瞎折腾,成不了事。但立宪却是救国之良方,纵观天下强国,无不是立宪而成,守旧而败!我朝之政治,已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就连躲在日本的梁启超,也极力赞成走君主立宪之路!大人目光如炬,不会看不清此中之利害吧?”

    “季直,身在其中,不能不三思而后行啊。说实话,我倒是觉得,踏踏实实地走实业救国之路,最为稳妥。何况杨某人微言轻,哪里能号令各省呢?便是袁大人,不也三戒其口吗?季直兄,你来济南快十天了,对于龙谦龙退思,怎么看?他可赞成立宪吗?”

    张謇放下筷子,“不瞒莲府你,这个人我真看不懂。按说他出生于海外,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在那边很有些关系。便是华源和中兴赖以壮大之资金技术,多来自美方。观其做派,完全是洋务一脉。其对于立宪之认知,当在张某之上。但张某言及立宪之事。彼竟说这不是要向太后夺权吗?万万不可。”

    杨士骧一惊!没想到龙谦看的如此透彻。立宪是什么?还真就是向太后要权!闻说日本之天皇,并无治理国家之实权,权柄完全操于内阁了,太后是什么人,杨士骧一清二楚,难怪龙谦那厮深得太后信任,真是大事不糊涂啊。万一自己表错态,让龙谦抓到把柄,一纸上奏太后,搞不好被赶出山东的就是自己了!“季直。杨某以为。龙退思此言,大为有理。当今之时,非得太后掌舵啊。”

    张謇很是失望。他想说太后已是风烛残年,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太后一旦驾崩。还政于皇上吗?据说今上倒是开明。赞同立宪也说不准。但据说今上的身体也很糟糕,连个子嗣都没有。而且,自戊戌以来。太后与皇帝势同水火,太后会将权柄交还于今上?杨士骧越想越怕,这个张季直,还真是让自己为难呢。如今之势,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想到这里,杨士骧已经有了主意,“季直兄,杨某主政山东不过三个月,对于朝廷大事,真的不敢置喙。倒是对治鲁之策,希望季直兄不吝赐教!”

    张謇见杨士骧闭口不谈立宪,已经没有了谈话的兴趣,“依我看,照这样干下去,山东必是海内首富了。”

    这个时候,从鲁南回到济南的章士钊却在龙谦家里与龙谦密谈。

    章士钊是跟着苏浙商团去沂州和兖州参观,没有跟商团一同回来,而是跑去了费县,在郑家庄附近待了三天。之所以要去看蒙山军的老根据地,完全是一个偶然。在沂州看华源钢厂时,他出于报人的本能,“采访”了几个工人,恰巧其中有两个工人是从费县招入的,其中一人已经是带班长了。章士钊惊异于华源钢厂为何会跑到费县募工,那几个工人便将其中缘由说了,引起了章士钊的兴趣,提出要去“根据地”看一看。于是方声远派人陪他去了郑家庄实地考察了一番。寄回来的稿子将乡村自治很是赞扬了一番。等他回来,第一时间便跑去找龙谦,但龙谦却去青州军营了。第二天龙谦回来,便派人将章氏请到了家里。

    张謇在游说立宪,章士钊则直言排满了!当然是在恭维了一顿蒙山军治理乡村的巨大成绩后。

    “中国的事,从来都是说的多,做的少。章某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将军踏踏实实地做了如此多的善政!剿灭土匪,令全省范围再无成股的匪患,让山东响马成为了历史;禁绝鸦片,福及子孙,造福后代!而推行乡村自治,抑制豪强,强力推行减租减息,举办义务识字班以在下一代消除文盲,兴修水利推广良种以增加粮食产量,兴办荣军农场以安置伤残军人,而在工厂实行职员养老制度,更是无上的善举!诸般善政,直让章某钦佩无已!”章士钊叹息说,“我是读孔孟典籍长大的,立志行圣人事,立不世功。齐鲁之行,方知圣人已出矣。孟子对齐宣王说:‘无恒产者无恒心’他还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可是有几个做到的?龙将军治鲁,近于圣人矣。观山东之政,天下必姓龙矣。”

    不愧是章疯子,连这样的话也敢说。

    “行严先生过奖了,龙某不敢居功。剿灭匪患,本是龙某职责所在。不值得先生夸赞。禁绝鸦片还是大话,山东全省仍有种植鸦片者,贩卖吸食者更是人数众多。‘禁绝’二字名副其实,怕是要在数年之后了。其余种种,皆是众人之功,尤其当推前任巡抚周馥周大人。而且,章先生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乡村自治弊端甚多,龙某实知之!一句话,章先生过奖了!而先生所说天下姓龙,更是酒后之言,慎之,慎之!”龙谦摇摇头,很不以为然。

    “章某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满清气数已尽,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

    龙谦知道这位章疯子是造反派,却不是同盟会的铁杆。而现今掌握的情况,兴中会、华兴会业已成立,同盟会是不是上述两者的合并产物。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在自己面前公开鼓吹反清的,吴禄贞是第一个,但老兄自阅兵式后,再无消息。现在又来了个章士钊,这个人可不一般,至少比吴禄贞名气大多了。龙谦思考了下,决定试一试把这位在文化史上留下鼎鼎大名的人物招揽过来,“行严先生或许不晓得龙某的来历。龙某先人乃是商贾,早赴南洋,后转美洲。受够了洋人欺凌之苦。虽薄有余财。但身处异国。处处受白人欺侮的苦楚,惟有当事之人方能真正领会。所以家慈命我回来报效祖国。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只有人人知晓国家民族之真正含义,人人奋发努力。国家才有希望。机缘巧合。龙某从蒙山一响马头目发展至今。绝不敢忘却祖上报效国家的教诲,若是有些成绩,实赖朝廷。尤其是太后器重之德。更是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饮水思源,若没有太后,断无龙谦之今日。所以,只要太后在世,龙谦定当恪尽职守,报效朝廷。”

    不等章士钊反驳,龙谦继续讲道,“当今之世,实乃三千年未遇之大变局。前途何在,纷纷扰扰,莫衷一是。鼓吹立宪者有之,鼓吹革命者有之,甚至还有鼓吹无政府主义的。但在龙某看来,立宪也罢,革命也好,皆手段而非目的。若不能真正认知社会之真实现状,脚踏实地地去做调查研究,从而找出富国强兵之路,即便促成立宪,抑或推翻满清以求共和,国家还是这副样子。文盲占九成以上,八成之民挣扎于温饱线上,凡是有点技术含量的东西,皆靠进口。武备松弛,国防有名无实。几十年来难以尽数之卖国条约,耗尽了国家的一点元气。现在连关税、铁路、矿产都掌控在洋人手中,俄、日、英、法、美、德诸多列强,皆将我中华当做盘中餐了。沿海沿江之膏腴之地,尽划为租界,成为国中之国。台湾、澎湖、琉球乃至东北的大片土地,已不复为我中华所有。不仅如此,西藏、新疆、外蒙乃至满洲,已有分裂之祸。行严先生,你认为革命成功,满清退位,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吗?”

    “将军讲的太好了!这正是革命的理由呀。若是满清继续秉政,局面无疑会继续恶化下去!如今将军手握雄兵,山东实业又如此兴旺,可谓要兵有兵,要钱有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啊。”章士钊没想到龙谦对时局有着如此清醒的认识,心中大喜。

    “若按先生所言,即便龙某举兵反清成功,所立者,不过是又一个**政权而已。汉人当政又如何?明朝为什么会败于满清?先生学富五车,难道没有悟透吗?哦,先生或者这样想,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像当年华盛顿一样,建立真正的民主政府,不就好了?但是,民众之中,有几人理解共和之真义?一部中华史,讲的便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实行的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闻说孙文先生组建革命党,也要党徒当众发誓效忠领袖,至死不渝。有这回事吧?倘若领袖背叛理想,建立独裁,誓言还守不守?再说了,龙某手下一帮将领,追随我至今,靠得是胜利接胜利,升官再升官,发财再发财。如果让他们在革命后交出权力,你认为他们还会听龙某的话?搞不好枪口第一个对准的,就是本人。”

    章士钊呆住了,龙谦所讲的,合情合理,他却从来没想过,“以将军之见,为今之计,该从哪里着手?”

    “无他。惟有唤醒民众,开拓民智而已。龙某在山东所做的,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先解决温饱问题,再建立近代化的工业和农业。龙某一向认为,中国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只要官府对百姓好,百姓绝不会造官府的反!行严先生,与其坐而论道,不如实实在在做一些事情。现在我诚邀先生来鲁,办学也好,办报也行,做一些广开民智的基础工作,先生意下如何?”

    “这个……”章士钊真没有想到龙谦会招揽他,但龙谦一番话确实打动了他,“让我想一想吧。”

    “这个不急。山东的大门随时对先生敞开着。”

    龙谦与章士钊的密谈无人知晓。但招商会在七月二十五日终于结束了。收获颇丰,共签订各类协议四十九份,其中代理商品合同二十六份,这些合同的履行,将使山东商品进一步打开苏浙的销路。合资合作的合同二十三份,其中在苏浙主要城市建厂的合同九份,投资入股华源和中兴的十四份。为此,华源和中兴将在六个月内获得资金四百五十万两。

    招商会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招商会期间,山东各地的商户纷纷来到济南,带出了另一个问题。于是,在送走苏浙商团后,应龙谦之提议,成立了山东总商会,推举周学熙为会长,旨在更广泛地集中山东之财力,互通有无,共同发展。在商会之下,要陆续成立各种行会,规范商界行为,以图更大的发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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