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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long     蒙山军txt下载     蒙山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节危机与变局五

    “你想好了?”闻着他那带着酒味的气息,她去摸他粗硬的胡茬。窗外还是漆黑,静谧安详,偶尔听到哨兵的走动声。睡意全无,她想跟他好好聊聊。

    “唔?你说什么?”似乎他睡着了,但她知道他没有睡着。自接到济南转南昌的电文,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但他昨天一切正常,电报内容只有司徒参谋长及王协统知晓,并未传达下去。上午他去指导山地攻防演习,搞得浑身**的,下午他还叫了连树鹏去钓鱼,收获了一条三斤重的花鲢,晚上还亲手做了剁椒鱼头,破例与连树鹏和欧阳中喝了酒,谈笑风生,完全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但她知道他面临着重大的抉择。

    “你要就此起兵吗?”她嗅着他呼气中淡淡的酒味。

    “你觉得我起兵有几成胜算?”

    “我不知道。”她卷曲在他怀里,“那是你的事。不过,如果胜算不过六成,那就不成。”

    “哦?说说看。”

    “我觉着啊,”她翻了个身,将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收回来垫在脑后,就像他喜欢的姿势,“我觉着啊,这不是单纯的打仗,便是你的部下,也会在心里问,为什么造反呢?你要做皇帝吗?我们这些人又能得到什么呢?将领们好说,封侯之愿嘛,但一般的士兵呢?你在当地招募的那些新兵们,也和山东子弟一样忠诚于你?人家可是有二百年的王朝了,福泽深厚……”

    “啊。还福泽深厚呢……不简单。这就是说,政治问题大于军事问题了,是吧?”

    “是。虽然我讨厌政治。父亲说过,世界上最肮脏的职业就是政治。你应当做宣传了,就像同盟会那样,让你的兵士们知道满清坏透了,否则,你就不能起兵。”

    “福泽深厚谈不上吧?正统观念倒是有。老百姓嘛,都习惯了做某个人的统治了,但说人心厌清。你相信吗?”他换了个话题。

    “我看不出来。那只是革命党的宣传。就像你们在这儿周济贫困孤寡。人家可认为,日子过得苦,是自己命不好,关朝廷何事?”她想到他带头帮百姓插秧的笨拙姿态。无声地笑了。

    “命啊……百姓就是太顺从了。”

    “就像你们杀了陈春山。百姓连你分给他们的粮食家具都不敢要。”陈春山是临江府恶霸。良田数百顷,奴仆数百人,还有个外甥在省里做着高官。但让他以勾结匪寇之罪名枪毙了,一同被杀的还有陈老财的长子和三个护院,陈家浮财全部籍没,充作军用。但土地就那样闲着,没人敢要,官府也不敢过问,是蒙山军新兵团的士兵们买了秧苗播了种,不至于荒废一年。

    “不说这个了,要是你,从哪里切入?”

    “切入?”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宣传啊,你不是说我该加强宣传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管是回山东还是下广东,都该大力宣传了。否则军心就乱了。”

    “会吗?我不觉得。”他嘿嘿一笑,黑暗中,她清楚地看见他雪白的牙齿。

    “连我都想家了呢,何况他们?”

    “唔?真想家了?”

    “我没法子见父母了……都是你害的。”她翻身抱住了他。

    “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唔,你知道我为啥喜欢你?”

    “好色呗。”她捏了吧他坚实的胸肌,“男人都是属猫的,哪有不偷腥的。何况是我犯贱……”

    这个话题说过不知几次了,每次都没有她满意的结果。

    “我们好像有过前世的。前世我们就是恋人,我发狂地爱着你,但却没能娶到你……和你现在一样,那一世的你也很美,喜欢音乐,会作曲,会唱歌,还会绘画,而且是西洋画法。你给我做的画,我一直珍藏着……我想,这一次不能再丢失你了……”

    “骗人!你真笨,骗人都不会。如果我不来,你会找我吗?当初父亲为我说亲事,我吓坏了,孤立无助,那时你在哪里?”她说着有些生气了,松开了他,背过了身。

    “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夺也夺不来……”他并没有用温存去安慰她,语调淡淡的。

    “哼,还给我讲唯物主义呢。你这是唯物主义?以前的事不说了,现在你为啥不许我出门?不许你的部下知道我的存在?”

    他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我决定去广东了。明天,我派人送你去广州,先在那边安顿好你。再有一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到了。等我扫平这乱世,我亲自去你父母跟前请罪。”

    “你定了?”她翻身坐起来,“我不要先走。我要跟你一起走。”

    “听话。”他也坐起来,靠着床架将她揽在怀里,“我想做曹操,却做不来。没人家那样潇洒。有些事,我必须给下面做出样子,便是装,也得装下去……委屈你了。”

    “怕什么?大丈夫三妻四妾多了。我又不是要你休妻另娶,我只是愿意跟你在一起……”

    “这不过是小别嘛,我又没赶你走。良弼就要到了,对于我,这是一个大坎。你说的对,我那些部下们,未必都愿意跟我走。”他转移了话题。

    “那,那……”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些天我太迷恋你了。欧阳中护送你过去,就这样定了!或许,不等你到,我就到了。广州四季如春,是个好地方啊。”

    “广州不是闹革命党吗?你就不怕我出事?”

    “革命党?嘿嘿,只能吓一吓朝廷那帮笨蛋了。不过。他们总算醒悟过来谁更危险了。走出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和朝廷转圜了。”他从床头摸了火柴,点着了蜡烛。烛光摇曳,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小思,我不希望你参与政治,你就像以前一样吧,我会写很多你喜欢的歌,做一个永远快乐的女孩子吧。等将来,我定会解甲归田。陪你到老……”他凝视着她的绝美的侧影。跟心中那个永难忘却的身影一样,她的左颊也有一个豆大的红痣,更映衬着脸庞雪白。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渡香腮雪……温柔乡是英雄冢啊……”他起身穿衣。轻声道。“你睡一会吧。我出去查查哨。”

    在微明的晨曦里。暗影里的哨兵无声地向他立正敬礼。这些都是警卫一连的士兵,是负责他内卫的最可靠部队,成员基本是鲁南子弟。

    “小高是吧?辛苦了。”

    “司令才辛苦。”小高从哨位走出来。将步枪换了个肩头。

    “想家了吧?”

    “不。”

    “想家是正常的。我记得你家是张前村的?对吧?如果咱们不回山东,而是继续南下,你愿意吗?”

    “不回山东?司令去哪里,俺就跟司令去哪里。”

    “好样的!服从命令听指挥,这才是蒙山军的兵。”他拍拍小高的肩头,出了后院的侧门。

    “该开个会了……关键是军官团,士兵没有什么问题,他们绝大多数没有妻室儿女……”

    ……

    “吵够了没有?!”龙谦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阴沉的吓人,“道理参谋长都讲了,我只说一句,不愿意跟我南下的,现在就脱军装走人,我绝不拦阻!”说完,龙谦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参加会议的是第五镇营以上军官,会场设在山神庙大殿里,因为人多,一小半都坐在了大殿外面。

    所有人都知道部队将要行动了。标统们都知道了部队将要南下广东的消息,但绝大多数营长们却没有得到传达。军纪极严的蒙山军对于情报的管控至为严格,违反者轻则受罚,重则丢官。不是极为可靠的关系,上峰绝不会透露给下级未经允许的情报。

    部队新的编组也预示着将要展开新的行动了。在江西收编叛军及新招当地青壮组成的两个一直独立训练的新兵团正式编入了两个协,番号是补充标。使得第九、第十两协的兵力增强到三个标了,武器全部是从山东送来的,清一色的山东造。只不过补充标没有像老步标一样配备轻机关枪。

    但军官们没有想到,部队不是回山东而是向着更远的地方,广东,在大部分军官眼里就是蛮荒之地。

    刚才争吵的都是标统以上的高级军官,营长们自忖没有资格说话。

    龙谦离开的时候,军官们都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周协统,你是不是讲几句?”主持会议的司徒均捅了下周毅。

    “好吧。”周毅站起身来,“弟兄们,司令何尝不想带大家回家?但抗旨是什么结果?你们不清楚?我表个态,我周毅坚决跟司令走。别说是去广东,便是远上云贵,我也认了。”

    “就是的嘛。周协统说的对。”王明远站起来,“我也不怕有人告密。咱蒙山军就是要走向全国的!现在不过是个开始嘛,有球的了不起?将来,咱们这些人不止去两广,还要去新疆,去西藏!要将咱蒙山军的军旗插遍全国!”他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几口水,“在座的很多是从蒙山寨出来的,周毅是,冯仑是,封国柱是,石大寿是,梁华达是,我也是!更多的,包括咱司徒参谋长,在郑家庄就入伙了。当时是个什么境况?就是几百人嘛,谁能想到明天是什么样子?反正我是过一天算一天!但司令不是,他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他带着咱们从蒙山贼变成了蒙山军,一次次打败了北洋军的围剿,北上跟八国联军干,占据鲁南建立咱们的基业,直至山东全是咱蒙山军的地盘。我讲这些,就是告诉大家,蒙山军的历史就是跟随司令的历史,只要跟着咱们大帅,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说的好。”封国柱站起来说,“我敢保证。咱们去广东是一个镇,等咱们回山东,或许就是两个,三个,五个镇了!营长就是标统,协统了!司令就是有这个本事。想当官的,想发财的,不要扯了,跟司令南下!想家的,都是没出息的怂包。老子的婆娘娃儿都在老家嘛。司令也没有带着老婆嘛。”

    韩子英低声道,“大家不是担心山东老家的安危嘛。”

    “这个不要担心。”司徒均站起来,“司令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去接圣旨。山东有我们不下两万的兵马。在建立了预备役制度后。可以轻易地再扩出一镇兵来。朝廷也不是傻子。他得掂量掂量进犯山东的后果。从军事上讲,我军占据两广,雄踞天南。对山东就是极大的声援。大家都是高级军官了,都在军校受训过,这个道理,就不需要我细说了吧?现在大家的任务就是回去掌握好部队,做好下级军官的思想工作,只要我们这些人思想通了,官兵们没有理由闹情绪。最后,大家不要担心家里,司令已经传回命令,大家的家眷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请大家放心。”

    龙谦故意发脾气离开,是想看看部队高级军官的反应。和以往不同,这次他只是跟王明远及司徒均通报了朝廷的旨意,并没有像过去一样,层层召集会议统一思想。

    离开会场,龙谦在两个贴身卫士的陪同下信马由缰,来到了野战总院。

    蒙山军跟其他新军不同的地方很多,其中后勤方面的差别尤其明显。龙谦极为重视部队的后勤工作,投入的资金精力极大。光是第五镇,目前已经建立了三所相当正规、全部采取西医疗法的野战医院,总部一所,也叫总院,两个步协各一所,归后勤领导。每个步标还有一个医疗所,每个连都设了两名医护兵,全军光是医护人员就超过了四百人,至为庞大,这还不算服务于医疗机构的警卫、运输兵。

    龙谦在总院门口下马,

    “红草,你这里住院的病号还有多少?”

    “不多了,还剩四十三人。”张红草报告道。

    这次平乱,战伤不多,更多的是因水土不服导致的病员,不过,因准备充分,并未发生大规模的传染,因病致死的也很少。经过小半年的适应,第五镇的山东兵们基本适应了南方的饮食和气候了。

    “哦,我去看看。”龙谦朝病房走去,张红草跟上来,“部队很快就要行动了,你们要立即做好出发的准备。不能随军行动的重病号留下给连树鹏,他会组建一个收容所。你挑几个得力的留下。”

    “是。再有三天,至少还能出院15人。”

    “严格把关,不符合条件的不准出院。”

    “那是。请司令放心。”

    龙谦由张红草陪着走了几个病房,跟十几个病号长长短短地聊了天,看看时间不早,那边的会议应当结束了,龙谦便准备回去,“红草啊,这次咱们去广东。你肯定没去过,那里四季如春,吃不完的水果海鲜,是个好地方啊。”

    “司令去哪里,俺们就跟到哪里。司令,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哈哈,红草啊,咱们是从蒙山下来的老战友了,跟我还需要遮掩?你说。”

    “听说司令最近收了个女人?”

    “你听谁说的?”

    “司令,俺张红草要不是司令保着,早就变成一堆荒草,连骨头都烂了。司令的大恩大德,俺永远不会忘。可是,司令你这样做不对。”

    “哦?”龙谦盯着鬓角依然有了白发的张红草,那几个被他保下来的可怜女人,如今只有张红草至今依然孑然一身。

    “司令,你有了如今的基业不易,大家伙都在看着你。俺没念过书,但听过戏文,也听过说书,好皇帝都是因为女人才丢了江山的……俺一直以为,你是俺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千万不要让那些狐媚子疑惑了,误了司令的大业。”

    “哈哈,红草啊,那是你受了说书人的骗了。他们总是将坏事记在女人的账上。嗯?你把我比作皇帝?”

    “司令的本事为人,肯定将来是一个好皇帝。等司令登基了,俺就见不着你了。俺会对人说,当初俺可是跟司令打过天下的,司令还认识俺,叫过俺红草,红草……司令,你跟俺说,那些不是真的,是吧?”张红草本来想说,俺跟俺的子孙们说……但她不会有子孙了,她的亲人也找不着了,这个世界上,亲人都在蒙山军中了。

    “当然不是真的。”龙谦心里一紧,那种曾有过的懊悔便升上心头。但他知道,以后绝不懊悔,不管什么事都是,因为不允许自己懊悔,“红草,谁说我要当皇帝的?你记住,我不会当皇帝的。等咱们蒙山军扫平天下,给百姓们打出一个太平世界,让贫苦的百姓都吃饱饭,我就退休,咱们这些老战友还是要常见面的。”

    张红草听龙谦否认,顿时笑容满面,“那俺就放心了。啥,司令不当皇帝?那怎么行?兄弟们怎么答应?鞑子朝廷没一个好人,早就该改朝换代了。司令,啥叫退休?做太上皇吗?听说大公子特别聪明,俺有好久没见夫人和公子了。真有些想他们。”

    张红草、孙娟等与陈淑的关系一直不错,也算是朋友。兴华出生,红草就守在产床前。龙谦有些感动,“红草,好好干,将来我们要建更好的医院,你就是咱蒙山军医疗系统的元老,也是咱蒙山军的元老。我会给你发一个大大的勋章,蒙山军的军史上会记下你的名字。”(未完待续。。)

    ps:  祝书友们端午快乐!

第十四节危机与变局六

    良弼是半年内两次干这种差事,去年去吉林点验十八镇,今年又跑江西,督促第五镇南下广东。

    两件事的难度可大不一样,对付拥兵自重的龙谦,良弼做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叫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掉脑袋!良弼奉钦命去赣西传旨,是抱了被杀的准备的。

    山东危机骤然爆发,让铁良、溥伟及他都大吃一惊。不需要什么解释了,哪怕是将罪责归于那两个被枭首的乱党,山东的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个省份出了大问题。总是盯着身边那头老虎,没想到南边还藏着一头狡诈的恶狼!

    难就难在了这个第五镇!良弼虽然自负出身高贵才高八斗,但他是在日本接受过正规而严格的军事教育的,懂得编组训练一支部队的艰难,那不是简单人数的集合与武器的配备,更不是银子的堆积。在当今条件下,兵种的细分,兵器技术含量的增高,更增加了整编训练部队的难度,光是大批军官士官的培养就是绝大的问题,没有充足的时间根本不行,有钱也不行。

    但第五镇是值得敬畏的存在!去岁的彰德秋操他是参加了的,亲眼见过第五镇参演部队的雄姿,虽然只是一个步标加一点骑兵和工兵,但那支部队展现出的军事素养让他至为欣赏,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果第五镇造反……良弼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局面!驻扎在赣西的第五镇西进长沙或者东击南昌都是易如反掌!如果挥兵北上,甚至连武昌都难保。驻守湖北的第八镇可能不是对手——在彰德秋操后。良弼与铁良曾秘密评估了南北新军各支部队的优劣,在新军已经整编完毕的八个完整镇台中,第五镇不是第一,最少也是第二。良弼曾怀疑第五镇是挑选了最精锐的部队和最好的军官参加的,但铁良说不是,参加秋操的那个标是一个完整的步标,其战力与另外三个步标都差不多,而龙谦似乎更器重第九协而不是第十协,那个叫封国柱统带的第十七标在第五镇内部一直有第一主力标之称,似乎比参加秋操的十九标还要凶猛。

    良弼知道铁良在第五镇有着自己的情报来源。所以他相信铁良的话。其实铁良早就说过了。没想到北洋六镇花钱最少的一个却是最精锐的,当时他竟然没有在意。

    如果第五镇叛乱,中部数省糜烂在所难免,山东必定响应。同盟会在南方乘机闹事是肯定的了。北洋军会不会出死力他真的吃不准。那将是什么局面?就是第二个洪扬之乱嘛。五十年前。朝廷赖有曾国藩一帮能干而忠诚的汉人,现在靠谁?靠袁世凯?那是另一个活曹操!虽然通过各种手段,不惜将其升入军机处。总算将老袁对北洋军的直接指挥权转到陆军部了,但发现除第一镇外,其余四镇几乎所有的中高级军官都视老袁为当然的统帅。你总不能全部撤换中级军官吧?那都是袁世凯从小站练兵就精心培养的班底。就算换了不乱,朝廷一下子从哪里找那么多替代者?如果第五镇举起叛旗,削平叛乱仪仗的必定是北洋四镇,那样的结果将是虎狼相争,朝廷在虎狼之争中轰然倒塌!

    想通了这一节,不需要太后多说,良弼很是懂得自己此番南下所负的千钧重担,必须让第五镇南下广东消灭同盟会,还不能逼反了龙谦。

    良弼自西历6月12日出京,掩行匿迹乘船沿大运河直下镇江,期间没有在山东登岸。自镇江换乘江轮至九江下船,南行至南昌,拜会了江西巡抚吴重喜,不谈第五镇,劈面先打听了广东局势。这是良弼如何与龙谦谈判的前提。良弼最坏的设想就是广东之乱已平,那样调第五镇南下的理由就很不充分了。将第五镇定位于一支效忠龙谦的私人武装后,良弼知道,单纯地以朝廷大义去压第五镇可能会适得其反。

    现在的通讯条件就是这样,在水路上得不到任何的消息。良弼问罢,毗邻广东的江西巡抚吴重喜给了他一好一坏两个消息,黄岗及博罗的举事基本平息了,黄岗还有小规模的骚乱,但粤西一带又发生了暴乱,廉州城一度丢失,幸而很快收复了,但暴乱并未平息,暴徒们在钦、廉之间的大山里啸聚,随时有攻击城市的可能。广东以及广西都在抓紧调集军队防范并进剿。

    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但良弼不会明言。他觉得就声势而言,钦州、廉州的暴乱比黄岗、博罗严重的多,竟然连廉州也丢失了!良弼不去想这次广东有多少顶顶子连带人头落地,他是关心局势,觉着粤西一带民风强悍,潜在的危险也多的多,按照行前与铁良的计议,广东方面应当以守为主,静待第五镇南下。估计陆军部对广东平叛的方略已经到了广东了吧?思绪收回第五镇,良弼换了话题,向吴抚台了解第五镇在赣西的情况。吴重喜如实回答,龙谦所部军纪尚可,一般的百姓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状子,对于地方上的粮秣需求,也不算过分。但也有些很出格的行为,竟然为了敛财灭了几户豪强,引发了一些麻烦,出于大局的考虑,省里都压下了。

    “吴大人做的很好。本官将回奏朝廷,声言吴大人明了大局,处置得当。”对于第五镇的一些“不法”行为——比如对所在三府数户豪强的镇压,良弼并未在意,也不打算追究,他只要将第五镇赶去广东即可。

    他请求吴巡抚同他一同去临江府传旨,吴重喜只好答应。不过吴重喜说了一句明白话,“朝廷何不分拆第五镇?其驻扎临江等三府,军事训练抓的极紧。还招募了不少当地的流民,这样下去,恐非朝廷之福。”

    “吴大人勿虑。朝廷自有计议。龙提督挥军平乱,还是有功的。”当时与铁良一同被老佛爷召见时,良弼很想说出憋在心里的一句话——即使调第五镇南下,不过是让他们断绝了回山东的念头,并没有真正消除隐患,与其如此,还不如釜底抽薪,将第五镇拆散。将龙谦调入京师另行安置。不是更为妥当吗?但太后似乎对广东局势极为担忧,各种谣言纷至沓来,让老佛爷有些精神恍惚了,竟然说出一定要让龙谦生擒孙文。献俘阙下的话。良弼知道。铁良在处理这种问题上比自己更为深谋远虑。或许铁良早就有了成算了。所以良弼最终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和建议,只是领受了任务,匆匆启程南下了。

    良弼来到第五镇司令部驻扎的临江府时。已经是6月24日了。

    龙谦对于良弼的到来准备充分,亲在城外迎接,一个步营列队接受检阅,虽然没有军乐助兴(良弼听说过第五镇有一支西洋军乐队),军旗招展,军容肃穆,场面也算庄重了。

    良弼望见迎接他的场面,心里一定,看来第五镇至少表面上还是给他这个钦差面子的,这就说明龙谦至少不愿意公开与朝廷翻脸。

    良弼走近了,翻身下马,为首一个高大身材的军官迎上前来,“第五镇统制龙谦恭迎天使。龙谦恭请圣安。”没有下跪,而是敬了个与北洋军有些不同的军礼。

    在吴重喜惊讶的注视下,良弼竟然也回了一个军礼,“圣躬安。良弼有幸得见威震天下的龙将军,幸何如之。”

    这个仪式有些不伦不类。良弼虽出身皇族,却喜欢穿军装而不是官服,现在他身上就穿着整齐的军服,大热天,军纪扣扣得严严实实。

    “久仰良弼大人的威名,终于亲见英姿。龙谦欢喜的紧。哈哈,请大人检阅我第五镇仪仗队。大人请,吴抚台请。”

    “果然是虎狼之师。龙将军千里南下,以万钧之力平定叛乱,有如此强军,实乃朝廷之幸!”良弼凝视着分列两旁精神饱满的士兵说道。

    的确,整齐列队的兵士军容鼎盛,士气饱满。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龙谦陪良弼及吴重喜来到他的临时司令部,马上转入正题。良弼传达了朝廷对龙谦的新任命与对第五镇的命令,将龙谦新的关防取出,龙谦接下,随手交给了司徒均。对于免去他山东提督,龙谦并无表情,当然,他那个临时性的四府巡阅使也就顺势免掉了。

    其实,有关调第五镇南下的命令已经通过江西方面送来了。这几天龙谦一直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再次南下,龙谦没有如在山东一样层层开会打通军官们的思想,而是突然袭击,吵了半晌,高级军官们的态度决定了营级以上军官全部表示服从命令,坚决跟随自己走。这几天他反而深入下去跟下级军官们讲了去广东的好处,尽量让营连长们明白南下的意义。龙谦一直认为,控制部队的不是协统和标统,而是营长和连长。

    “太后欣慰龙将军快刀斩乱麻平定湘赣之乱,十分高兴。多次称赞将军不愧是朝廷柱石,新军楷模。此次平乱的有功官佐,请龙将军悉数开列,以便褒奖。”良弼见龙谦接受了任免,心情松快了许多。

    “那是托了太后洪福,将士用命,地方鼎力支持,龙谦不敢居功。”

    “将军平乱有功,驻扎地方秋毫无犯,本抚十分感激。”吴重喜见龙谦知趣,顺势送上一顶高帽。花花轿子人抬人本是官场通例,以吴重喜巡抚之尊,本来不需巴结一位武将,但如今天下板荡,枪杆子比笔杆子更为重要了,关键是第五镇开拔,必定借机向地方索取粮秣财货,现在多说几句好话不吃亏。

    “龙将军,朝廷调贵部南下广东的旨意,想必已经收到了吧?”

    “龙谦已经收到了。”

    “本官此次奉旨南来,便是落实第五镇南下之事。广东局势未平,朝廷翘首以盼第五镇南下再克全功哪。”

    “大人,龙谦有数事不明。斗胆请大人释疑。”

    “大人请讲。”果然来了,良弼神色不动,曼声应道。

    “其一,就龙谦所知,孙文乱党所凭者,会党也。为何广东数万巡防营摆在那里,却平息不了一帮毫无军事训练的会党乱民?还要调朝廷正规军南北奔波?此事龙谦部下多有不解。大家都是山东子弟,离家已久思乡心切,对此颇有怨言,请大人给个解释吧。”

    “这个。巡防营疏于训练。朝廷已经下旨切责。并免去了岑春煊两广总督之职,削职为民,永不录用。第五镇乃国家武力,当然要为国分忧了。”

    “据龙谦所知。广东之乱是在岑大人北上京师后才爆发的。而岑大人免职。似乎与广东之乱没有关系吧?”

    “岑春煊身为总督。所属巡防营不堪使用,自然难逃干系。”

    “不是有广州将军主持军事吗?也罢。第五镇皆山东子弟,不习南方水土。出师平乱不过两月,但迄今已过数月,朝廷好像知道广东要乱?所以让我部驻守江西以待?近闻陆军部派了王士珍与孟恩远去山东,多有挑衅之举。而孟恩远竟然建议陆军部派兵接管山东。龙谦敢问,山东不是朝廷治下?为何似对敌国?此事不能释疑,龙某不说,第五镇将弁也会请教大人。说个实话吧,若不是龙某治军严厉,第五镇早就乱了!”

    吴重喜听的心胆俱裂。这那里是对天使的态度?但奇怪的是,良弼竟然面不改色。

    “孟恩远之举乃其个人所为,并非陆军部授命。为此,朝廷已将其停职,责令其反省。为避免误会,陆军部甚至将驻扎衡水的第六镇所部撤回了正定。这个,龙将军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唯其如此,龙谦才能约束部下不致对朝廷生疑。至于山东军工,有美资注入,有山东士绅入股,也有第五镇官兵的股份。但惟独没有朝廷的投入。大人,实赖军民共同的努力,山东方有此局面,便是第五镇南下平叛所耗枪弹,亦是山东千里转运。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那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良弼几乎要忍不住了,但想到太后的殷勤叮嘱,还是将这番咄咄逼人的话语忍了下来,“将军说的好,山东乃朝廷之山东,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即便朝廷要山东军工的枪械弹药,也是理所应当。将军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山东当然是国家的山东,军火当然是为了国家而生产。但是具体如何做,却要按照其自身规律办事。朝廷数十年来办洋务,投入的银子不计其数,就说天津一地,自李文忠公始,花了国家多少钱?现在却要山东来帮衬,大人不觉得其中有问题吗?此事既然朝廷无意强取,龙谦便不提了。”

    “这个,将来可以商议。眼下最急的是平叛,敢问龙将军究竟何时出兵?”良弼不与龙谦讨论洋务之得失,立即转入正题。

    “条件具备了,即可出兵。”

    “什么条件?”

    “无非是军资粮饷罢了。此去广东,关山万里,总不能再仰仗山东了吧?”龙谦脸上带着讥笑。

    “这个自然。军饷粮秣,由江西及广东供给,朝廷已行文两省。枪弹嘛,龙将军可与广东方面磋商,就地补充可,自山东海运广东亦可。此次良弼前来,太后特意从内帑中拿出十万两犒劳第五镇……太后寄厚望于将军,人非草木,将军难当不体谅太后万一?”

    “不,大人言重了。龙谦受太后厚恩,日夜所思皆报效太后。若非如此,龙谦何以在山东接旨即行,毫不耽搁?龙谦方才所言,皆是第五镇将士所虑,大人久治军伍,当理解龙谦的难处。”

    “这个自然。将军所言,良弼一定原原本本上奏太后。还有什么?”

    “两件事。一是军费要定一个定额,江西是一次性的,广东却要几个月或者更久。龙谦治军,以不扰民为根本,但一镇兵马每天人吃马嚼,不是个小数,为难地方事小,耽误了太后所托就不好了。二是职部到广东,军事行动要事权统一,若是胡乱指挥,龙谦很是担心。”

    “两广总督换了新人,是你的老上司周馥。平叛之事统归你,你是广东提督嘛,周总督不会干预,广州将军孚琦也不会干预,这个太后已有明示。”

    “这就无妨了。”龙谦不大理会孚琦,但对周馥出任两广总督还是比较高兴。本来周馥从两江已经致仕,没想到重新启用入主两广了。

    按说除掉两广总督,龙谦这个广东提督上面还有两位上司,其中一位就是广东巡抚,也就是广东省长。但如今广东巡抚被裁撤了,自张人骏调山西后,巡抚一职便由总督兼任了。另外一个便是广州将军,自康熙削平三藩后便设了广州将军,地位与总督齐,但实际地位更高一些。全省包括八旗、绿营在内的军队全部归广州将军管辖。

    现在的广州将军是西林觉罗.。现年五十岁。原任广州副都统,1906年转任广州将军。龙谦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估计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那,龙提督究竟何时启程?”

    “刚才没有说完。除了太后打赏我部的十万两之外,请吴大人准备白银八十万两的开拔费,银子一到,我部即刻出兵南下。”

    “什么?八十万两?”良弼与吴重喜同时叫道。

    “八十万两不多啊。光是在江西买药的钱就花了一大笔了,何况还有向山东实业采购军服枪械的费用?雇佣人员车马的费用……侍郎大人若是要明细,我即可报出。”

    “好,就是这个数了。吴大人,平乱事重,请你顾全大局。”良弼一横心,全部答应,“龙将军,陆军部限贵部十五日进广东,可以吗?”

    “十五日紧了,下官还要整顿部队,打消官兵的顾虑。二十日,二十日内本部定当抵达广东。”想通了到广东的好处,龙谦不愿意再与朝廷扯皮了。

    “好,一言为定。本官就在江西,看贵部再立新功。”(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黄兴入粤

    韩策是7月1日跟随黄兴从日本到的香港。这是他第一次到香港,却无法领略这座英国统制下的都市,只能躲在党人邓子瑜给他们找的一家小旅馆里等消息。

    黄兴要赴广东就近挽救败局已现的起义,带了两个助手,其中一个便是对军事工作极有兴趣的韩策。在日本结识黄兴后的几次长谈,黄兴对韩策冷静的头脑和卓远的识见印象极深,这次潜回国内指挥起义,首先点了韩策的名。

    说好今天有人来接应他们上船。一起带过来的,还有百十支步枪、十把手枪和数千发子弹。这些武器都是从南洋购买的,是第一批运入广东的器械,据说随后还有更多的枪械运来。

    他们将走水路过琼州海峡,到廉州府古里寨(今广西北海)一带上岸,那边有人接应。

    韩策的任务是检验这批武器的质量,并负责押送。一同承担押送任务的,还有两外两名南洋来的同志。

    在韩策看来,此去就是送死。起义正面临着清军的围剿,或许像粤东黄岗一样,同盟会总部尚未作出支援的安排,起义就失败了。这种情况下,约定的时间都难以保证,问过黄兴,黄兴说如果计划有变,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韩策以为,同盟会这帮人就是热情有余,实干不足。特别是策划一件工作,简直幼稚可笑漏洞百出。

    韩策在蒙山军情报处受训时,特别学习了备用计划的制定。一个重要的计划。必须有两套、三套甚至多套备用计划来支撑。否则就注定失败。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仔细推敲,都必须做好因客观形势变化的响应准备。单人行动(比如接头)都需要如此严谨周密,更遑论押送一船军火了。怎么能用随机应变来搪塞?韩策由此看轻了名重一时的黄兴,觉得同盟会实在是太缺少实际的经验了。

    现在第五镇已经奉命南下。这个被证实的消息更加宣判了钦、廉起义的死刑。

    但黄兴对韩策说,“现在广东局面极好,人心厌清之极,就像铺满了干柴,只需一点火种便可以燃起熊熊大火,让鞑子顾此失彼。总理已经闻知广东的举事,正在赶回来。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广东搅他个天翻地覆。

    难道黄兴不知道蒙山军主力已经南下广东,或者根本无视这支雄视国内的武装?韩策对黄兴盲目乐观的态度感到愕然。

    其实,在韩策看来,即使第五镇不入广东。起义也完了。归善、博罗的起义已经失败。黄岗也失去了消息。黄兴寄予希望的,是粤西的另一股义军,他们在钦州、廉州一带掀起了声势更大的起义。首领王和顺打出了“中华革命军南军都督”的头衔,一度占领了廉州。震动海外,日本朝野风传两广糜烂,让主持同盟会总部事务的黄兴意识到,必须自己亲去指挥了。

    到了香港,消息确实起来,邓子瑜告诉黄兴,清军已经调集兵马扑向廉州,义军退出了廉州,不过仍在战斗,王和顺部没有最新的消息,但可以肯定,队伍并未像博罗义军一样自行解散。但有一个坏消息被确定了,镇压了湘赣大起义的清军第五镇全军南下了,前锋部队自湖南宜章进入了广东,这个时候应该到粤北的乐昌了。显然,这股凶恶之极的清军是冲着粤西起义来的。

    这是春节后韩策奉命返回日本潜入同盟会总部后再一次听到蒙山军的消息。

    韩策回到日本,见到了孙文的高级助手胡汉民,汇报了山东同盟会组织活动的情况,胡汉民很满意。韩策说之所以离开山东来日本,是奉了徐镜心的命令来学习军事。胡汉民对此毫不怀疑,对他说,回来也好,这边很缺你这样坚定的同志。不过专门学习军事就不必要了,我们也没有时间。总理(指孙文)已经有了大计划,准备在两广发动大规模的武装起义,两广的形势比山东好的多,你就留在总部工作吧。

    韩策自然遵从。他的任务就是打入同盟会的高层,看起来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难。由此认识了更多的同盟会巨头,但遗憾的是,他一直未见过孙先生,他总是在外面,南洋、欧洲、美州,即使回日本,也是匆匆忙忙与高级首脑们密议,待几天就走了。

    倒是有一个毕业于日本陆士的叫许崇智的广东人来找过韩策,问起山东清军的情况,对第五镇的装备训练问的很仔细,韩策说自己不清楚第五镇的情况,但对山东巡防营知道一些,因为自己的弟弟就在巡防营当个小军官。

    韩策重新开始了他“潜伏”的生涯。没有人来联系他,他也不需要传递情报回山东。临走之时,李三才科长给他的任务就是长期潜伏,专心为同盟会工作,不要有任何顾虑,哪怕同盟会的行动会对蒙山军造成危害也无妨,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相信你是一名坚定可靠的骨干。

    这样的潜伏在情报处有个术语叫“沉睡”,什么时候被唤醒是组织的事情,“沉睡”的间谍相对简单了,你可以忘记真实的身份将自己融入敌营。在韩策看来,同盟会的人缺少专业的训练,太轻信人了。想起自己在情报处挂靠在武备学堂名下的秘密学校接受的培训,韩策有些瞧不起同盟会,觉得这些人热情有余,办法严重欠缺。对于至关重要的反谍工作,几乎是一片空白。韩策甚至怀疑,同盟会高层早就有情报处的探子了。

    韩策发现,同盟会实际上分了两大派,黄兴、宋教仁、刘揆一更关注两湖一带,因为他们都是华兴会的,籍贯都是湖南。而胡汉民汪兆铭等则关注两广。因为他们是广东人,与孙文的关系更近一些。至于下面,人员比较散,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计划,跟国内的联系也是时断时续。

    很快,他接到了山东骚乱的消息。消息是胡汉民告诉他的,说济南爆发了针对朝廷的罢工,是徐镜心发动的,可惜罢工很快平息,并未造成更大的影响。徐镜心和刘芬泽因此暴露。被清廷公开杀害了,没有走司法程序,更没有等清廷刑部的批文,核实身份后便被押至闹市区公开砍头了。

    据说徐镜心死前受了酷刑。夹棍将腿都夹断了。是被拖着上了刑场的。

    胡汉民显然对山东之变不感兴趣。说起山东的事很是平静,没有什么哀痛的神情,也没有追查韩策。徐镜心和刘芬泽一死。自己就彻底安全了,除非情报处抛弃自己。

    但对于韩策,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是他的朋友。尽管自己与他们并不是一个阵营。韩策一直认为,自己虽然与徐镜心不是同志,但也不是敌人,蒙山军的真正敌人是清廷,是北洋,但不是同盟会。某种意义上,同盟会还是战友。

    在济南短暂的日子里,他跟徐、刘二人有过短暂的交往,他们曾在自己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他帮他们联系工作,更是无数次在一起商议如何发展组织,展开宣传。

    可是他们死了!就在自己离开山东后不久,他们便被“挖”出来砍头了,而且,他们还遭受了酷刑折磨。为什么对他们用刑,当然是深挖同盟会的组织。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供出了自己,但他知道,即便供出了自己,也不会连累家人,不会连累在巡防军当了军官的弟弟。因为情报处会保护他的家人和弟弟。在济南,说了算的不是官府,而是第五镇,是蒙山军。即使第五镇南下,济南仍然控制在蒙山军手中。

    就凭官府的本事,根本就找不到徐镜心他们。导致他们被杀的只能是自己效力的情报处,不会是别人!但情报处为什么要抛出他们俩?是感到危险,还是认为他们根本没有价值了?情报工作残酷的一面终于显现出来了,教官教育的是一回事,当活生生的朋友死于情报斗争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没有自己,徐镜心和刘芬泽应当还活着吧?每次想到这里,韩策便感到了锥心之痛!

    “先生,我认为第五镇进入广东后,粤西起义成功的希望就没有了,应当及时终止起义,将骨干保护下来,以免无谓的牺牲。”终于忍不住,韩策对黄兴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终止起义?”黄兴正对着一张英文版的广东地图研究,在同盟会内部,黄兴以知兵著称,“因为这个镇压了湘赣大起义的第五镇开入广东?”

    “是的,第五镇实乃朝廷精锐第一,比起久经训练、装备精良的他们,义军无论人数还是装备训练,都差的太远了。”韩策听说王和顺的力量不过数百,枪支弹药更是少的可怜

    “韩策!你要记住,要想等到条件具备,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举事了!而且,鞑子不会给我们时间的!如果之考虑对手的力量,历史上所有的造反都不会出现了。”黄兴没有告诉韩策全部的情况,那就是正在调往钦州、廉州的广东清军赵声部一向倾向革命,有可能反正。另外一个有利的情况是,一个叫刘思裕的人领导的“万人会”已经取得了联系,这股力量据说很强大,有他们的加入,王和顺的举事就更有希望了。

    “可是,湘赣起义足以证明,在清廷使用其新军主力的时候,我们应当避其锋芒……”韩策实在不想再看到革命党流血了。

    “正好给刘道一报仇。道一的牺牲,让总理哀痛异常……”黄兴合上了地图,“第五镇远来是疲兵了,而且正值炎夏,北人南来,水土不服,生病日多,正如曹操遭遇赤壁……”

    这能比吗?第五镇是赤壁之战前的曹军,革命党能比得上占据地利训练精良的吴军?怕是连刘备的残兵也比不上吧?

    韩策暗暗叫苦。但到了现在,从哪一面讲,自己也无退路了。

    以经商做掩护的邓子瑜倒是准时来了,报告黄兴说武器到了,就在船上,船是马来亚的商船,验货需到船上去验。

    当晚,他们上了那条船,借着昏暗的马灯,韩策拆开了一个箱子,仔细查验了那批步枪,日式的,不是新枪,不过显然做了保养,防锈涂了黄油。

    “不用看了,枪没问题。”船老大操着粤语说道。

    “好,咱们这就启程。到粤西狠狠干他一下!”黄兴用力挥了下手,示意开船。(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肃奸

    邢冬云来了济南,才发现江云竟然不在济南。自己无直接汇报的对象。他的上级有两个,都不在济南:江云去了关外尚未回来,他的顶头上司,主管国内情报的是四科科长王之峰随军南下了。

    按说王之峰不应该随大军南下的呀。这个结果,让邢冬云的工作无法往下走了。

    情报处对于外派特工有着严格的纪律,最主要的就是单线联系。据说这是龙司令亲自为情报处做出的规定之一。邢冬云现在便尝到了这条纪律的后果,因为除了江云与王之峰,他不能与其他人随意接触,包括主管人事的一科,他也不能去找。特别是怀疑到蒙山军内部有朝廷的探子,邢冬云就更不能轻易露面了。一度时间,邢冬云甚至萌生了去江西的念头,因为江云的归期难料,但王之峰肯定在赣西。

    他想不到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王之峰现在并不在部队,而是在大军南下之前接受了一件龙谦亲自布置的莫名其妙的任务,带着情报处特别行动队的八个精悍队员,化妆去了东南。

    邢冬云决定就在济南等。计算时间,江云也该回来了。住在老城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的邢冬云想,或许自己应该在北京等,但谁知道处长大人返程时会到自己的酒庄呢?所以自己此行是正确的。

    小客栈也有了电灯,还为客人订了三份报纸,邢冬云不愿多出门,在等候江云返回的时候。他索来旧日的报纸仔细阅读,《山东新闻》是官办的,一看文章的内容就知道。比起形式活泼,文风犀利的《鲁报》,可看性差了很多。但邢冬云还是将上百期《山东新闻》全部阅读了,从中了解了朝廷及山东政局动向,对山东的建设成就有了更为直观的了解。也是从《山东新闻》上,邢冬云了解了济南骚乱的始末,得知了王士珍和孟恩远已被朝廷召回。《山东新闻》大肆鞭挞了鼓动骚乱的乱党,将济南骚乱归罪于同盟会。称他们与天下为敌。破坏了济南城安定祥和的局面。

    《鲁报》比起《山东新闻》就可读性强了很多,特别是那些政论文章,非常令邢冬云喜欢。对于最近发生的济南骚乱,《鲁报》不留情面地奚落了孟恩远一番。称他才是引发骚乱的罪魁。是济南不受欢迎的人。对于王士珍。则只字不提。《商报》引起邢冬云兴趣的是最近开辟的一个专栏,是报道《泰晤士报》首席记者莫里循访问山东的专栏,显然。《鲁报》派了人跟踪莫里循的脚步。因为怀疑莫里循赴济南的动机,邢冬云对于这个专栏看的很详细,可惜客栈所订的《鲁报》残缺严重,邢冬云特意给了老板一块银元,让他想办法将缺失的报纸找回来。虽然看上去莫里循的采访路径比较普通,比如对三所大学的访问,比如对济南一流的市政工程的访问,但莫里循的采访更多地是围绕着华源实业进行的,从报道上看,他去了华源数次了,去不知道究竟进入了华源的核心军工厂没有。

    这个人要注意,不知道情报处的人盯着没有……这家伙显然是为北洋探听消息的,邢冬云更盼望早日见到江云了。

    最后一份是《泉城商报》,是华源实业集团出资办的报纸,逢双日出版,邢冬云发现,这份以介绍商业信息为主的报纸风格极为独特,至少他在京师看不到这样的报刊。《泉城商报》每期都有大量篇幅产品介绍、商业信息、新科技应运讲解,有一半的篇幅是印刷精美的广告图片,比如华源集团旗下新成立的儿童玩具厂推出的系列积木图案就深深地吸引了邢冬云,因为报纸上讲,儿童玩积木有利于智力的开发,是每个家庭必备的物什。

    《泉城商报》并非不讲时事政治,但篇幅小,每期只有半版的内容,文章短小但耐看,更多的是对于事例的剖析,对于官府杀了同盟会俩人,《商报》认为违反了律法,存在着程序上的严重失误。但语调和缓,一点也不激烈。对于此事,《商报》更多地讲了程序正义的问题,而不是去指责同盟会或官府。《商报》介绍对于济南骚乱的解读别开生面,竟然去剖析骚乱诱发的根源,提到了律法对私人财产保护的高度,提到了公民权,用很大篇幅讲了权力和责任问题,不去批评朝廷,而是对参与骚乱罢工的职员们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号召华源旗下的员工要从骚乱中汲取教训,加强对《华源职员守则》的学习和理解,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职员。

    危机算是过去了。他看到了巡防军在德州的演习已经结束,部队返回了驻地。跟别省不同,山东是叫巡防军而不是巡防营,他在特别紧急的时候,可以联系巡防军的最高长官,那就是宁时俊了。他认识宁参谋长,但不肯定宁参谋长是否认识他。在情报处受训时,听过宁时俊的一堂课,是讲军事常识的。作为外派特工,不能对军事常识一窍不通。

    但邢冬云不准备马上去找宁时俊,他决定登上七到十天,如果江云还未回来,他将去找宁参谋长。

    邢冬云一般呆在客栈里,谈话的对象主要是客栈的杨老板,俩人很快就成了朋友,杨老板没事的时候便到邢冬云的屋子里下棋消遣,好客的杨老板不遗余力地向他介绍着济南城的变化,劝他出去看看。这让他心痒难耐,于是在确认无人注意他后,抽了一天空,租了辆人力车,在济南城里转了一整天,车夫虽然跑的浑身淌汗,但还是兴高采烈地为他当了一天的义务向导,两块银元的收入足以调动车夫的热情了。

    邢冬云是1903年去京师的,那时蒙山军的公开番号还是威胜军右翼。算起来已经四年了。期间他回来一次,是在两年前,那时的济南城很脏,尤其是冬天,垃圾到处堆放,特别是下了雪,污水满城流,让人无处落脚。但现在的济南城则有了天津租界的感觉了,不得不承认,天津租界。特别是公共卫生方面的管理。比起依旧灰呼呼脏兮兮的京师,洋人管理城市的水平更高一些。但济南的城市卫生比起天津租界不遑多让了。带着下水井的洋灰马路,路灯,漆成醒目橘黄色的垃圾箱。穿着红白相间条纹衫的打扫街道的工友。都让他感到济南不次于天津的整洁漂亮。而满街印刷精美的广告牌

    “说不得。司令将来会定都济南呢。”邢冬云想。直到路灯齐亮,邢冬云才折返客栈,他让人力车拐了个小弯。到芙蓉街的一家糕饼店停了一下,他下车去找掌柜的用暗语打听了一下,知道江云回来了。

    掌柜的问他,是不是换个地方住?他说不用。如果大掌柜有时间,他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过来。

    第二天上午,邢冬云在糕饼店老板的卧室见到了江云,一五一十将白兔对内部有鬼的怀疑讲了,江云神色严肃起来,详细核实了始末,他命令邢冬云立即返回北京。

    如果有,必定潜伏在宁时俊的司令部,更可能是在参谋处。江云感到了恐惧,思索了半天,在有了初步的侦查方案后,他去见了宁时俊。

    不出所料,宁时俊大吃一惊。

    “宁司令,宁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万一真的潜入了北洋的探子,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当然要查。”宁时俊冷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但是要秘密,不准声张。”

    “是,请宁司令放心。我一定挖出这个钉子。”

    “不准搞乱了内部。你知道了,司令要带主力去广东了。这种情况下,内部决不能乱。另外,不要向其他人讲了,到我这里为止。”

    “明白。”

    方声远是留守委员会的主任,但江云更愿意宁时俊负责。

    江云先仔细考虑后,决定以五科为主查这件蒙山军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案子。情报处扩建为六个科室运行到现在,江云发现四五六三个科职能有些交叉了,原来定的四科是军事情报的收集,五科为军事情报之外的其他情报,主要是国内政治动态,六科则是对国外情报。现在的局面是,四科一支独大,“侵占”了五科和六科的地盘,而以五科的情况最为严重,导致五科科长牛秋林很是不满。

    “有必要分为对外和对内了,而不是以军事划分。”江云想,将五科变为一个防谍科吧,不过,这需要龙谦的批准。对于情报处的组建、人选、培训及机构设置,龙谦始终参与其中,投入的极大的精力。

    牛秋林是蒙山寨时期的老人,祖籍河南,跟周毅一同返回了蒙山,但他却不是老三队的人,组建情报科遴选的第一批情报人员,曾在最早建立的一批驻外情报站工作过,可靠性完全没有问题。

    江云叫了牛科长来,讲了泄密之事后,“这件事就交给五科办。要秘密侦查。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摸清楚涉及那道命令的人员,然后仔细甄别。”

    “山东纵队司令部那边必须有人配合。问题可能出在司令部,但也可能是第一旅。”牛秋林想了想。

    “是的。张参谋长会全力配合。现在一旅不在济南,先从司令部查起。这件事我亲自负责,你先选两个稳妥的人,跟我去见张玉林。”

    见面不在宁时俊的司令部,也就是龙谦原第五镇司令部,而是在江云情报处的一处“安全屋”,这个名称是龙谦取的,这样的安全屋,在济南城有六处。

    “宁司令已经安排了,这是名单。涉及到四个部门,其中划圈的嫌疑最大。”张玉林交给江云一份名单。

    “很好。还需要这些人最近的行踪,以及他们家人的情况。”

    “这个,我回去安排。”

    “算了,我办吧。这些人中间最近有没有请假外出的?”

    “肯定有,但我需要核实。”

    “那就核实吧。调阅考勤记录即可。千万不要开会。”

    “我懂,”张玉林笑了笑,他是和石大寿一同投靠蒙山军的武卫右军成员,比梁华达的资历还老,已经成为蒙山军的核心骨干了,“这件事真可怕。”

    “是啊是啊。”正在研究名单的江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搞出来直接给我吧,我下午在情报处。”

    江云不愿意将情报处设在龙谦的司令部大院,而是占了西郊花园车辆厂厂区内的一栋三层西式楼房,那栋大楼本来是车辆厂所建的办公楼。被江云看中以成本价买下了。当然是考虑到隐秘和安全,外勤特工可以以华源职员的身份进入厂区,不会引人注意。而蒙山军司令部就太醒目了,不适合情报处的工作性质。

    对可能存在的“内奸”的秘密调查就此展开。两天后。江云和牛秋林将怀疑对象缩小至三个参谋。其中一个在参谋处,一个在后勤处,最后一个是装备处。江云决定收网。

    “他们均有机会接触到宁时俊下达给叶延冰一旅的命令。而且,都有难以解释的怀疑之处。”江云对宁时俊说。

    “你准备怎么办?抓人吗?”

    “是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江云反复端详着写着三个人名字的那张纸,“我决定打草惊蛇了,如果惊不了蛇,只好抓人审讯。”

    “不,不要这样。”宁时俊想了想,“那个王怀庆已经到了,很嚣张,这个时候不宜授之以柄。我看召集个秘密会议,在会议期间将其扣押好了。”

    “那会议地点就不能再济南。最好是沂州。”

    “就这么办。对了,事关重大,”宁时俊想着那三个名字,“他们都是有培养前途的参谋军官,能不用刑,最好不用。”

    “当然。但是,有时候不来硬的也不行呀。”

    “由你。后果我来承担。你找张玉林商量,让他配合你。这几天我没时间,得集中精力对付这个王怀庆。”

    今年四十二岁的王怀庆字懋宣,直隶人。原为第一镇协统,出任山东提督有些突然。他出名是靠着聂士成,身为聂士成中军标营的他在聂士成阵亡于天津后扶柩南下,将聂士成遗骸送回了安徽老家,哄传当时,人称忠义。后来,王怀庆拿着聂家推荐他的信函投奔已为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受到重用。从管带、标统到协统一路升上来。现在摇身一变,当上了山东提督。

    这个任命让他喜出望外。不为别的,只为山东的富庶。据说山东巡防营有上万人枪,理论上都归他管辖。就算有一成的空额,那该是多大一笔钱?就算他只拿其中的一半,也足以让他满意了。何况还有华源和中兴的枪炮弹药?那也是要打主意的。军官捞钱主要就是喝兵血,这是公开的秘密了。他所在的第一镇存在空额问题,但其余四镇则难以吃到空饷,袁大帅的规矩定的严。但巡防营怎么能跟新军比?此去山东,正是发财的好机会。

    王怀庆知道自己出任山东提督是铁良的举荐,但铁良和良弼这帮人是不受贿的,他知道。所以,他跟铁良说,感谢大人的栽培,此去山东,一定不负大人的厚望。铁良对他说,山东已经被龙谦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了,你要十二万分的小心,不要以为你有提督的名号就万事大吉,山东那帮人厉害着呢。宁时俊,叶延冰都是龙谦的亲信,队伍都是他们一手训练的,你就算能不能真正控制山东巡防营,也要挖墙脚,从中挖出几个忠于朝廷的军官来。做好了,朝廷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王怀庆心里不以为然。奶奶的,难道他们敢公开对抗朝廷?不服气的,老子一顿军棍揍死他们。

    王怀庆来山东赴任前,孟恩远与王士珍已经回北京了。铁良专门听了孟恩远济南之行的详细汇报,当时王怀庆也在。铁良对王怀庆说,此番你去山东就职,不啻入龙潭虎穴。不要以为简单,但也不要畏难,朝廷对山东已有通盘的考虑,你的任务就是抓军队,力争将巡防营抓过来,至少要监督好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怀庆在临行前还接受了杨士琦的宴请和2000两的程仪。杨士琦给了他一封带给其兄的信函,也带来了袁世凯的口信,就王怀庆的新职提出了几点忠告。一方面,袁世凯委托杨士琦警告王怀庆,不要低估了山东军务的复杂性,巡防营早就被龙谦彻底把持了,他将大批的军官以整训的名义派入巡防营担任各级官佐,由此控制了巡防营。另一方面,杨士琦又给王怀庆支招和打气——你毕竟占了大义的名分,他们总不敢公开造反吧?另外,如今龙谦已被贬至岭南,巡防营各级官佐,除了龙谦的死党,谁不想另觅前途?如果条件具备,朝廷很可能将山东巡防营整编为新的陆军镇,之所以派老兄去,还不是看重你新军协统的履历?到时候你自然是统制了,他们的前程,还不都捏在你手里?

    杨士琦的鼓劲让王怀庆很高兴。

    王怀庆信心满满地到山东上任了,没想到,甫一到山东,宁时俊就给他一个下马威。(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山东政务

    陈超接受了吏部的正式委任,但他还需要去趟京师接受训诫。这是吏部明确通知的。从接受委任后,陈超摇身一变从“白身”(其第五镇参议为内部任命,未得朝廷认可)成为了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开创了一段历史,引起了山东官场的惊叹。

    当事人是怎么想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此刻的陈超,正准备在徐建寅葬礼结束后,与赴京就任新职的白瑞庭一同走水路入京。

    布政使在巡抚未成为常设职务前就是一省之长,现在则是民政的主要负责人,如果和后世比,就是常务副省长兼财政厅长。

    穿着从绣着锦鸡的二品官服,戴上镶着小宝石的红顶子官帽,参加了杨士骧举办的为白瑞庭饯行及为他接印举办的宴会后坐了四抬大轿回到家里,陈超感觉怪怪的,恍然如同做梦。一直回到家里,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一下子就登上了二品高位?布政使可是实权职位呀……”少年时期治国平天下的壮志情怀似乎一下子回来了,那时自己是多么渴望做官,做一名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的好官,至于官位,能做个县令就是最大的理想啦。

    或许是饮了过量的酒,陈超脸上红扑扑的。

    “啊哈,爹爹这身打扮好气派呀。”陈娴笑道。

    “你爹还是第一次穿官服呢。都说衣冠禽兽,这是什么鸟啊?”尤氏指着丈夫胸前的图案笑道。

    陈淑张着嘴。却没想好说什么,呆了半晌,问兴华,“你看姥爷的衣服漂亮吗?”

    “不漂亮。”兴华手里拿着一个木头手枪挥舞着。

    “姥爷你不嫌热啊?”还是老大振华懂事,给陈超递过一把蒲扇。

    “热,怎么不热?”陈超开始脱他的官服,“这是将姥爷放在火上烤啊。”

    “那姥爷就不要穿它了。”

    “哈哈,还是振华聪明。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陈超摸了摸振华的脑袋。

    龙谦的这两个儿子,振华稳重早慧。兴华顽皮好动。兄弟俩性格截然不同。

    “喝点酸梅汤吧。”陈淑将一碗酸梅汤端给叔父,“他已经到广东了吗?”

    “听时俊说,第五镇前锋部队已进广东,具体情况也不甚清楚。不过。想来跟在江西差不多。没有啥危险的。”

    “朝廷最会借刀杀人!逼着蒙山军跟同盟会翻脸。”陈娴道。“简直坏透了。”

    “这就是占了大义高度的好处啊。”陈超将一碗酸梅汤喝下肚,说不出的舒坦,“对了。今儿接到退思的手书,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政务上的事。他也不想想,现在的山东,跟他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啊。”

    “他身体好吧?信上都说了什么?”陈淑关切地问。但她也知道,既然是寄给叔父的,那就没有自己多少事。

    “你看看吧。写信的时候还在江西,不过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他伸手捏了捏兴华的脸蛋,“你老子回来,你都不认识了。”

    兴华不高兴地摸了摸被捏疼的脸颊,跑出院子玩去了。

    陈淑打开了丈夫那封厚厚的信笺,钢笔写的熟悉的笔迹立即让她看到了丈夫的身影,在恭喜叔父骤获高位、对徐建寅病故表示哀悼并嘱托代其致奠后,龙谦在信中谈起了山东政务,“……叔父可在政务上大展身手,无须顾虑杨士骧的掣肘。或许,杨士骧不会掣肘于你。但在政治上务必低调,严格控制舆论之宣传,勿使朝廷更关注山东。政务之要,在于财政,要想尽办法将财权拿住,要建立一支笔的制度,可规定数额,超过数额的开支,必须有你的签字方可支出……朝廷将越来越无力顾及地方,可无所顾忌地加快建设的步伐,按照之前所商议的规划,先期成立商业局、工业局及招商局,统筹山东工业、商业及招商事务。工业方面绝不能依赖华源、中兴两大集团,而要利用目前的名气和优势,促成更多的民间企业的建立,最大限度将其他省份的资金人才吸引过来官府要在征地税收等方面给予最大的优惠,华源、中兴要在技术、人才上予以扶持……千方百计促使山东实业的快速扩张,力争在山东打造一个初具规模的,体系完整的工业基地,对于实现国家的工业化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在任何时候、不管出现任何情况,都要不遗余力地搞基础工业的建设。此事不能依靠他人,你要亲自抓起来……对于乡村自治亦不可放松,自治的根本目的在于将松散的农民组织起来,前期以减租减息,根除种植吸食鸦片买卖人口诸多陋习、缓解贫富为主要工作,后期则以配合军队的预备役建设,以打击潜在的会道门,改良农村政治,渐次消除宗族影响,次第在基层建立忠于蒙山军的乡村政权为主……工业之建设在于进取,农村之组织改良,乃是保证蒙山军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龙谦在信中还详细布置了政务上的几件急务,一是要商业银行总裁蒋继英亲赴广州领受任务。二是银元局的扩建和商业银行的扩资,信中讲到了还说他最近会向山东商业银行上海分行注入120万两白银。三是关注中兴实业与斑马公司的合作,尽快扩建王炎主持的化工公司的纯碱、制酸厂,工业强酸和纯碱的制造不止是军工利器,更关乎民生经济,要保证中兴化工厂的资金,不惜代价扩大生产。四是与方、许、蔡诸君商议,再兴办几所中等专业学校,以培养工业人才,愈多愈好。在广东立足后,或许要抽调一部分人员赴广东工作……

    龙谦在信中说。此信可给宁时俊、方声远及宋晋国看。对于山东军务,他另有指示给宁、张、叶、吴,军事方面不需多担心,只要第五镇仍在我手,朝廷断不敢武力图谋山东……在信的最后,龙谦叮嘱道,自湘赣事件起,山东之乱随后,加上蒙山军主力南下,与同盟会已成水火。此辈最喜暗杀泄愤。家人之安全保卫务必小心在意,万不可有丝毫的疏忽,此事须提醒所有留守山东之要员,务必加强防范。确保安全。

    “叫蒋继英去。是要在广州成立分行吗?”陈淑看完信。“不知我可不可以跟蒋先生同去?”

    “现在怕是不妥,毕竟他刚到,一切尚未安置妥当。”陈超沉吟道。“他既然提起同盟会擅长暗杀,那就要小心了。你们没事还是少出门罢。即使出门,也不要一个人出去。”

    “你叔说的是。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什么同盟会?他怎么会对俺们这些妇道人家下手?那小志呢?总不能将他关在屋里。”尤氏插话道。

    “前些日子被砍头的示众的就是同盟会,姐夫说的是。再往前,白大人那次出洋考察,还是沾了同盟会暗杀的光。”陈娴对于时局的了解可比母亲深的多,“不过是小心些罢了。小志在大学住校,还是安全的。给他打个电话,到时候派车去接他便是,母亲无须担心。”陈志考入工业大学学习化工,住在学校,差不多每周回一次家。

    陈超想,龙谦似乎对山东局势不甚担心,不然也不会反复叮嘱工业建设之事。不过,要自己通盘管理山东工业,怕是力有未逮。而且,龙谦信中讲了不能只靠华源中兴两大实业集团,而是要建立更多的民资公司。现在倒是有不少的民资流入山东,江浙的,两湖的,山西的,甚至还有直隶的,都想靠上华源与中兴这两棵大树。而周学熙、张莲芬整日谋划着扩大其集团的实力,从他们嘴里挖肉出来,可能吗?

    一切都要等从京师回来再说了,陈超想,若是要自己去搞乡村自治还算对路,但统管工业建设就不胜其难了。可是,这件事靠谁呢?

    “姐夫将重担给了爹爹呢。”陈娴等陈淑看完,自己也看了一遍龙谦的来信,“爹爹不是一直盼着大展身手吗?现在机会来了。等姐夫回来,爹爹让他大吃一惊。”

    “别说这个了,你们也知道。新提督王怀庆已经到任了,他要我们搬家呢。”

    “什么?”三个女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是个妙人。看中了蒙山军司令部,想独占,自然也连带要将后院收回去,据说现在是独身来上任,最终还是要将他的妻妾接来嘛。”

    “凭什么?爹爹你答应了?”

    “哪里用得着我出面。警卫营怎么会答应他?为此,差点动了枪。这位老兄也是个棒槌,耍威风耍到蒙山军的大本营来了,真是没脑子。警卫营与他的人动了手,将他卫士长的右胳膊给掰断了。”

    “活该!打的好,哪天我见了关兴顺要好好谢谢他!”陈娴兴奋不已,“这些东西,不给他点厉害,他就不晓得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关兴顺原是第五镇警卫副营长,并未跟龙谦南下,而是与警卫营主力留给了宁时俊,龙谦只带走了营长古小林和一个半连。关兴顺顺理成章地升为山东纵队司令部直属警卫营营长,负责司令部机关以及陈府(龙府)的警卫。

    “阿弥陀佛,打伤人总归不好。”尤氏不算佛门信徒,但遇到事情也会到庙里祷告一番并捐上些香油钱,“人家总归是提督呀,占这个院子也不算过分,要不,咱们搬出去?”

    “若是平常,你这番话不算错。但第一,我如今已是藩台了,他不给我面子不对。更重要的是涉及到对山东纵队的指挥权,那就更不能退让了。虽然蒙山军占据了济南,但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咱们,如果这件事上对王怀庆退让,后果就严重了。这就是政治,宁时俊看的很明白,他做的对,这不是仗势欺人那么简单。”

    “提督不是管军吗?”尤氏傻乎乎地问。

    “哈哈,说你妇道人家,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龙谦当提督,自然就管军,但王怀庆来山东当提督,他还真管不了军!如果王怀庆管了军,我敢肯定,不出俩月,龙谦必定带兵回来。”

    尤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白了吧?咱们的一切都来源于蒙山军。这才是山东权力的根本。什么抚台藩台提督,都必须看蒙山军的脸色。龙谦过去给我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今日方才真正理解。你们不是担心我这个布政使能不能当好吗?说好当也很好当,只要山东纵队在,只要宁时俊他们没有二心,我这个布政使就说了算,或许比杨抚台还要说了算。这就很好当,但后台不在了,我一天都混不下去,赶紧乖乖地挂印滚蛋。”

    “叔父,宁司令直接与王提督翻脸是不是不好?”陈淑道。

    陈超赞赏地看了眼侄女,“说的好!你比你婶娘强的多!当时是张参谋长下的令,宁时俊很聪明,他并不在场。”

    “哦,对了,差点忘了大事。”陈娴叫道,“今天下午接了电话,那个叫莫里循的洋记者要上门采访你呢。”

    “唔,你怎么说?”

    “我说要问过你才行。”

    “我已经见过这个人了,他还有什么事?”陈超自言自语。(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山东提督王怀庆

    新任山东提督王怀庆带了整整一个排的卫兵和两名文案来济南赴任,说明他是估计到了接任的难度的。但他上任的初始,因为一座提督府,便碰了一个大钉子。让王怀庆在暴怒之余感到了前景渺茫。

    王怀庆来到济南,受到的接待是正常的,杨士骧设宴欢迎,山东巡防营统领宁时俊及参谋长张玉林到迎宾馆问候,还给他带了丰厚的礼物,其中包括塞在礼服中的红包——里面是一张1000银元的写着他名字的山东商业银行存单。这一切,都让王怀庆满意。

    提督就是后世的省军区司令,理论上管理一省军务,对本省的防卫、治安剿匪有着直接的领导责任。由绿营改编而成的巡防营理所应当归其指挥。但新军是个例外,那不归提督管辖。比如龙谦,朝廷给他的任命在提督之外总不忘加上第五镇统制的职衔。

    王怀庆从铁良那里已经了解了山东巡防营的基本情况,与直隶不同,直隶的巡防营几乎全被编入新军了,驻扎数镇新军,也不要巡防营弹压地方了。山东也与其他省份不同,山东巡防营的编练、装备都是最好的,巡防营的统领宁时俊就出身新军第五镇,曾是第五镇的二号人物。

    王怀庆认为,必须拿住这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宁时俊,否则就不能接管巡防营。这个人竟然戴了近视眼镜,说话也是慢声细气的,简直不像个军人。便是那个张玉林。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缺少军人的气质。

    而接管巡防营既是自己的必须,也是铁良的要求。所以,在迎宾馆接受了宁时俊的礼物,便打起官腔,要宁时俊报告山东巡防营的基本情况,宁时俊说,情况至为复杂,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王军门刚到,车马劳顿。先歇息数日再说吧。

    这个态度令王怀庆不满。第二日。他打听了巡防营总部的地址,带着他的卫队便去了。济南府整洁漂亮的街景顾不上欣赏,但巡防营司令部的气派却震撼了他,那是一栋灰色的三层大楼。有着宽敞的前院。大门是花岗岩砌就的。廊柱顶部还装了西洋灯罩,廊柱上挂了一面白底黑字的大牌子:山东巡防军司令部。

    两个荷枪实弹穿着不同于北洋新军军服的哨兵钉子一般肃立在大门两旁。

    这个可比第一镇司令部气派多了!比起人家,凤山的第一镇简直就是土包子。王怀庆想。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门岗根本不让他进,“俺怎么知道你是新来的提督?即便是提督,也要司令部的命令才可以进入。

    王怀庆没有带他的关防,他真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是他从未遇到的尴尬事,不等他发火,他的卫队长葛士敏便大骂起来,不等葛士敏进一步动作,哨兵拽下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将枪口对准了王怀庆一行,“立即离开司令部,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你他妈的有种就朝老子脑袋打,你他妈不怕挨千刀万剐就开枪!”土匪出身的葛士敏有股子狠劲。

    但王怀庆不敢冒险,“马上给老子叫你们宁统领出来!”

    门口一乱,警卫营的执勤军官立即赶来,喝住了举枪瞄准的哨兵,进了廊柱后面木制的哨所打了个电话,军容整齐的巡防军参谋长张玉林马上赶来了,“对不住王提督了,是我失职了,没有给下面交代清楚。”他对王怀庆敬了个军礼,“请吧。”

    “想不到你们治军如此严谨,连自己的长官都敢拦阻,”王怀庆压下怒火,“赏这两个不知尊卑的士兵每人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没有这个道理吧,”张玉林依旧慢声细气,“他们认真站岗,有功无过啊。万一有人冒充提督大人乱闯司令部,岂不贻笑四方?”

    “这是我的命令,你不遵守吗?”王怀庆刚才拼命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冒出来。

    “长官更应该带头执行军法,无故处罚士兵在我们这里行不通。”

    “你是要抗上是吧?我立即撤了你的职!叫你们统领出来见我!他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张玉林笑笑,“宁司令现在不在司令部,我的任命是龙司令下的,你怕是撤不了我。”

    王怀庆终于大怒。他没想到他上任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情况,他很想下令将张玉林抓了,但看到院内越来越多荷枪实弹的士兵,才将这个念头压下,他预感到,如果他下令抓人,对方可能真的武力抗命。憋了片刻,“我是朝廷委任的山东提督,是这所院子的主人,立即将这所院子给我腾出来,无关人员全部迁出。即便在这所大楼办差的,未经我同意,全部给我滚蛋。”

    张玉林阴阴一笑,“龙司令家眷就住在后院,他们也要搬走吗?”

    “当然。龙谦已经不是山东提督,他的家眷必须搬走。”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警卫营长关兴顺早已来到现场,闻听此言大怒,“别说你一个狗屁提督,便是皇帝老子亲来,也别想让司令家眷搬走!”

    “你这是要造反呐,”王怀庆气昏了头,对葛士敏一摆手,指着关兴顺说,“给老子抓了他。”

    葛士敏推开张玉林上前去抓关兴顺,旁边闪出一个士兵,顺势扭住葛士敏伸出的手臂……惨叫声中,葛士敏被武艺高强的对手反扭关节掰断了手臂。

    蒙山军司令部大门前的武装对峙吸引了一批观众,其中有一个《鲁报》的记者,他目睹了整个过程,在采访观看的市民及警卫营的当事人后,炮制了一篇带有明显倾向的文章在《鲁报》当日头版发表了,引发了王怀庆的怒火。也引发了对新闻管制的一场争论,不过这是后话了。

    王怀庆最终没有进入司令部大楼,他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其实,宁时俊根本就并不准备让他入驻这栋大楼,即使他只拿钱不管事,宁时俊也不会让他在楼中当一个名义上的提督。那是蒙山军山东纵队核心所在,参谋处,军法处、后勤处、医务处、装备处——完全效仿第五镇建立的领导及服务机关除了情报处之外都在这栋楼中,有着太多的机密,宁时俊当然不准别人染指其中。

    要说冲突是宁时俊设计的却冤枉了他。司令部大门前的一幕是偶然。但也有必然。蒙山军的留守部队对于朝廷免去龙谦山东提督,另派他人来山东指挥军事早就在宁时俊、方声远等人的煽动下聚集了很强的怨气,当听了王怀庆竟然要将他们统帅家眷赶出去自然就得到了爆发。

    王怀庆回了迎宾馆,让幕僚立即具折弹劾宁时俊。幕僚建议。宁时俊不过是巡防营统领——芝麻大的官。而且是您老人家的属下,这是不是有些掉价?不如给尚书大人一份报告,矛头对准龙谦更好。王怀庆冷静了些。同意了。

    弹劾是一种官场争斗的手段,文官用的更为娴熟,武将则少用。弹劾的对象以上峰和同僚为多,对下级启动弹劾很少见,因为那表示了弹劾者的无能。

    王怀庆感到了巡防营浓厚的敌意,他唯一的援军和靠山只能是巡抚杨士骧,再没有别人了。所以,王怀庆立即去了巡抚衙门,将上午的一幕有选择地报告了杨士骧,却没想到杨士骧早已接到了宁时俊在电话里的“汇报”。

    “懋宣,此事你孟浪了。”杨士骧阴沉着脸,由于天热,这位抚台大人没有穿官府,而是穿了一件白布短褂,辫子盘在头上,“你怎么能让陈超一家搬家呢?陈超何以能以一介布衣平步青云直升布政使,你就没想过?此去京师,或许还会蒙受太后的召见。到时候他告你欺凌同僚,你何以自辩?”

    因为袁世凯的关系,王怀庆是认识杨士骧的,不过关系一般。他总觉着杨士骧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却没有想到杨士骧在评估龙谦的实力后,早已对袁世凯有了二心。闻听杨士骧的斥责,王怀庆立即叫屈,“抚台大人,他们欺人太甚。不是对我,而是藐视朝廷。我绝不善罢甘休。”

    杨士骧心中冷笑,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难不成因为你受辱便发兵山东?要发兵的话早就来了,何至于重用陈超而安龙谦之心?“懋宣!此事他们过分了。这样吧,我叫宁统领来,让他给你道歉。至于伤者,妥为治疗安慰好了。”

    “抚台大人,恕下官不能照办,必须严惩肇事者,开革有关官佐,否则我何以行事?”

    “懋宣!舍弟托你带信与我,说离京前曾与你长谈,想不到你竟然不明其用意!此事本抚已有所闻,你行使你的职权不错,但不该涉及陈家,陈超是龙退思岳父,而巡防营乃龙某热一手练就之兵。你设想一下,假如有人冒犯蔚亭家眷,北洋军人何以对待?追究?就算将其人砍了,不过是更加激化巡防营与老弟的矛盾,万一激起兵变,朝廷会不会责怪于你?听我一言,镇之以静吧。”

    “杨大人,此事若就此了了,我这个提督如何当得下去?如何对得起朝廷?”王怀庆急了,他万万没想到杨士骧竟然是这个态度。

    “你如何当不得?职责所在,该过问的,你自然可以过问。本抚不相信那宁时俊跋扈至此!懋宣,你且冷静,回去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办差。我先找宁统领说说,此事当然要给你一个交代。”说罢端起茶碗,竟然送客了。

    王怀庆又憋了一肚子气,只能怏怏离开。他本来是喜欢骑马的,但现在也只能坐轿了,他从京师带来的宫姓幕僚是杨士琦推荐给他的,跟他来了巡抚衙门,却没能进入杨士骧的办公室。宫师爷问他去哪儿,王怀庆没好气地说,能去哪儿?回去。

    当然是回迎宾馆,不然还能回北京?那岂不成了哄传京师的笑话?宫师爷想,还要好好开导一下自己这位新主子。看来这山东提督的位子比想象的还要难坐。

    一行人返回迎宾馆,距离巡抚衙门本就不远,王怀庆觉着轿子刚起步,便听到前面有人呼喊,紧跟着响起了一声枪响。他陡然一惊,“谁放枪?”他以为是他的卫士走了火。

    “军门,前面出事了。”宫师爷喝令轿子停下,王怀庆是武将出身,上过战阵的,立即从轿子里钻出来。十几个卫士紧紧将他护在中间。之间自巡防营司令部方向跑来一个军人,一面喊救命,一面朝迎宾馆方向狂奔。后面有三个便装汉子紧追,一面追。一面鸣枪警告。“站住。再跑打死你。”

    街上的行人茫然看着这一幕,听到枪声再次响起,才叫喊着四下奔逃了。

    眼看前面那人冲向有卫兵把守的迎宾馆。追赶的一人喊道,“打死他!”两支枪同时开火,在震耳的枪声中,前面那人中弹了,踉跄了两步跌倒在迎宾馆门前,站岗的哨兵惊呆了,持枪在手,推弹上膛,但追上来的人喊了句什么,哨兵便不动了。接着,为首的那人跑过来俯身察看倒地不起的逃亡者,一挥手,两个身穿便服的人上来将那人架起来,跟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驶过来,他们将中弹之人塞进汽车,跟着钻进小汽车,立即开走了。

    “他们是什么人?”宫师爷紧走几步,跨过脚下的一滩血迹,朝哨兵问道。

    “他们是情报处的人,在抓逃犯。”

    “情报处?逃犯?”宫师爷脸色大变,疾步回到王怀庆跟前,“军门,不能住迎宾馆了,咱们回抚台衙门去。”

    王怀庆又折回巡抚衙门,杨士骧已经听说了刚才的事,正在大声吩咐着手下,“懋宣!你看到了?”

    “杨大人!什么情报处?竟敢当街杀人!是不是针对我啊?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这不是要造反吗?”

    “你不要急,宁时俊马上就来。我们这就向他问个明白!”杨士骧阴沉着脸。

    宁时俊倒是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赶至杨士骧的签押房,一见王怀庆,立即抱拳拱手,“王军门,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宁统领,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何当街开枪杀人?”

    “正要启禀大人,后勤处一个混蛋贪污军饷,败露后畏罪潜逃,这种人简直死有余辜。”宁时俊显然知悉此事。

    “贪污?情报处的人管什么贪污?”

    “什么情报处,那是军法处的人在抓人。”宁时俊淡淡回道。

    “军法处?那也用不着开枪啊。你只要封锁城门,他能逃到哪里去?”

    “军法处怕他冲进迎宾馆伤及王军门嘛。他身上可是带着枪呢。”

    “人呢?”

    “死了。送到医院就死了。”

    王怀庆可不懂情报处和军法处的区别,他虽然贪鄙,却不是笨蛋,觉得此事甚为蹊跷,转眼去看杨士骧,见杨士骧一副沉思的样子,便没有开口追问。

    “宁统领,”杨士骧沉思片刻,厉声道,“堂堂省府,还是在抚台衙门跟前,出了此等巨案!让百姓如何看?让洋人如何看?这不是给本抚脸上抹灰吗?此事你须给我及王军门一个明确的交代!”

    “遵命,待下官审清案件,自当禀告两位大人。”宁时俊心里恨极了江云,这叫什么事?抓三个人竟然还让逃脱了一个!还差点逃进迎宾馆!还好他们将那个奸细打死了。否则如何善了?想到司令部真的潜伏着朝廷的奸细,宁时俊心里沉重异常。

    拘捕并逃跑,彻底证明了其身份。现在不知道另外两个是不是无辜……

    “宁统制,今日你在哪里?为何不准王军门进入巡防军司令部?此事你须给王军门一个解释。”杨士骧转了话题。

    如果不是刚才流血的一幕,王怀庆定要严厉斥责眼前这个带着眼镜的巡防营统领,但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他们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行凶杀人!

    “回抚台大人的话。我已切责警卫营涉事官兵,依照军法,军中私下斗殴者,罚俸一月,关禁闭一日。”

    “这就算了?”王怀庆顿时跳起来,指着宁时俊的鼻子大骂,“姓宁的!你这是给老子下马威看啊,我来问你,藐视上官,该当何罪?”

    宁时俊当然不吃这一套,“王军门,有话好好说嘛。为何骂人?既然问到治罪,我不妨告诉你,山东新军自有军律,却无藐视上官之条律。便是龙司令在,士兵如有不服,也可以与他争辩,他从来没有治什么藐视上官的罪。”

    “少说什么龙谦!山东提督是我!”

    “懋宣息怒。”杨士骧思索一阵,有了计较,“处分容后再谈,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治军不严的过失不容分辩。你且摆一桌酒席吧,为王大人压压惊。本抚作陪,山东军务,还要你二人精诚合作。一些话,咱们酒席上谈吧。”

    “这个自然。卑职这就去安排。”宁时俊对杨士骧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莫理循与陈超

    此时,莫里循正在陈超的客厅与主人细谈,气氛甚为欢洽。

    这是莫里循来山东后第二次见陈超,采访的重点是山东经济。

    莫里循来山东已经半个月了,因为身份特殊,莫里循住进了迎宾馆,他在接受《山东新闻》的采访时坦言此行主要是来采访山东实业的,因为在京师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山东商品,听到了太多的山东传奇。

    他倒是言行一致,在济南实地采访了山东巡抚杨士骧及其主要官员,又用三天的时间实地采访了华源实业公司的民用厂后,去沂州、兖州及青州走了一大圈,对山东实业的布局有了直观的了解,返回济南后,莫里循在完成对华源经济研究院、山东大学、山东工业大学、济南两所职业学校、自来水厂和发电厂的采访后,通过迎宾馆,向陈超发出了采访申请,今天约好了来陈府会面,事先说好的还是讨论经济问题。

    在畅谈了对沂州等地的采访感受后,莫里循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陈先生,你可知我来山东最大的感受是什么?”莫里循一口流利的汉语打消了语言上的隔阂,而陈超这些年与洋人多有交往,也基本习惯了洋人的思维。

    “哦,这我哪里知道。倒是想听听您的高论。所谓旁观者清,莫里循先生你的看法一定比我们这些生活在当地的更为准确。”陈超含笑应道。

    “哈哈,要说感受。还不是那些规模惊人,设备先进的工厂。而是人,山东人有着不同于其他省份,包括京师在内的精神风貌。”

    “哦?”陈超来了兴趣,“愿闻其祥。”

    “请陈先生原谅我的直率,”莫里循微笑着,“我来贵国十几年了,实际上,我已经是半个中国人了。坦率地说,对于贵国。有两点最大的感受。一是人民精神状态的木讷,似乎对身外的事物毫不关心,根本就没有喜怒哀乐。其次是公共卫生的混乱不堪。前门大街在贵国首都的中心区域了,那里的肮脏、混乱无序到了令文明人难以容忍的地步。即便有了巡警。情况并未得到有效的改善。但在山东。特别是济南,有着完全不同的景象。”

    “请你说下去。”

    “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想到济南市如此地干净整洁。市区竟然修建了下水道和水泥路,还安装了路灯及垃圾箱,有勤勉的工人不停地清扫。下雨的时候,我仿佛置身于伦敦……城市绿化虽然刚起步,但可以看出管理者的良好用心和高明的规划,树种的选择极为合理,相信再有十年,不,最多五年,济南的市容会成为贵国第一,比起国外著名的城市也不遑多让了……这些不是重点,最大的感受是济南的百姓,穿着干净,脸上竟然带着和煦的微笑,见了外国人并无惊讶,对于我几次问路,基本都给予了热情的帮助……”

    “啊,先生过奖了。据我所知,这是近年来有大批洋人来济南工作的缘故。您知道,华源的很多企业有着长期工作的洋人。”

    “或许是吧。至少我来济南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哈哈。令我惊讶的是,街上竟然设立了公共报亭和报栏,那些免费阅读的报栏前,总有成群的百姓在阅读。济南百姓的识字率比其他地方高的多,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啊,大概他们在阅读就业的信息。这几年济南的工厂多了,工人们都上识字班,自然文盲就少了。”陈超对于这点也至为自豪,“其实,乡村的识字班办的也很好,每个假期,济南诸多学校都会组织师生去做扫盲工作,一部分会深入乡村……”

    “啊,真是了不起。他们都是自愿的吗?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报酬?”

    “报酬是有的,但不高。基本是志愿。”

    “除此之外,济南的大学,职业学校以及非常著名的华源实业集团都很了不起。特别是华源实业集团研发的大批新产品,非常有创意,令人耳目一新。您可能不知道,京师上层人家,几乎没有不使用华源的商品的,从家具到人力车,以及不可缺少的服装,哦,还有那些可爱的儿童玩具。我已经买了好几套,准备寄回国内赠送友人了,哈哈。”

    “哦?莫里循先生喜欢那些玩具?”

    “是的,非常有创意。另外,济南的治安也很好,军队和警察的纪律非常好,我来济南前后十几天了,没有见到一起争斗事件……啊,济南那些个商贸市场非常好,方便百姓又便于管理,还增加了税收。我认为,贵国的其他城市都应该学习济南的经验。即便是在我看来非常有朝气的天津,我认为完全落后于济南了。”

    “先生过奖了。”

    “不,这是真实。作为记者,尊重事实是我的职业道德。陈先生,我得出的结论是,山东有着一流的行政团队,目光远大的施政者,这在贵国是很罕见的。我见过了杨巡抚,他说这一切都是龙谦将军的功绩……很可惜,这次无缘采访这位了不起的将军。”

    “哈哈,将功劳记在他一个人身上是不合适的。杨大人非常开明,从善如流,他才是首功。”

    “中国人有着谦虚的美德。不过,我听说龙将军是在美国长大的,他能担任贵国如此重要军职简直令人感到惊奇。之前,我只是听说了龙将军的一些故事。如果有机会,不,我一定会当面请教龙将军一些问题。”

    “他现在去了广东。您一定听说了,广东方面出现了骚乱,他奉命平叛去了。”

    “是的,我听说了。龙将军刚刚平息了在贵国中部的一场由革命党掀起的叛乱。”莫里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陈先生。中国如此之大,除了俄罗斯,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领土如贵国如此的辽阔,没有一个国家有贵国这样多的人口。仅是一个山东省,便可以抵上大英帝国的本土了。我这几天总是想一个问题,假如贵国的其他省份也如山东一样轰轰烈烈地搞工业化,那该是一副什么情景?”

    “这个我可不知道。但听龙谦说过,贵国(陈超一直认为莫里循是英国人)的工业化已经有三百年了,但我们似乎还算不得起步。他跟我说过主要的工业指标,比如钢铁和石油。距离主要的工业国家差距非常大。您看了沂州钢铁厂。是不是很可笑?至于石油,我们根本没有,哦,或许还没有发现。”

    “不。我认为贵国的工业化进程已经起步了。它就在山东。就在这里。”莫里循指指自己脚下,“而且,我认为山东足以做范本了。沂州的钢铁比起文明国家来说。目前确实微不足道,但贵国有句话说得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相信只要给你们时间,再有几十年,将会非常的可观。至于石油,我听说龙谦将军坚信贵国有石油,否则就不会与美国人合资建汽车厂了。我看了正在建设的工地,很有气势。哦,亲爱的陈先生,我这完全是肺腑之言,不是无原则的恭维。我注意到,山东的工业是有明确可行的规划的,而且注重人才的引进和培养,比如华源实业的经济研究院,中兴实业的技术中心,还有已经开办的用于培养技术工人的技术学校,非常有眼光,非常了不起。不仅如此,你们还有很高明的商业模式,股权清晰,权责明确……山东的商品已经如潮水般地涌入京师,天津以及江浙……据说江浙的资本已经大批涌入山东,更促进了山东实业的飞速发展……”

    陈超含笑不语。但心中对龙谦设想一步步变为现实很是自豪。

    “就此想请教陈先生一个重要的问题。您知道,被贵国朝廷通缉的孙文先生立志推翻现今的政府,为此,他已经努力了十几年了。而龙将军的立场,已经表明了他是坚决捍卫现今政权的。您是龙将军的岳父,我想问的问题是,龙将军对于孙文掀起的革命,真实的态度是什么?”莫里循换了话题。

    陈超警觉起来,“他是朝廷的将领,自然遵从朝廷的命令行事。”

    “不,恕我直言,贵国正面临一场大的变革,贵国朝廷的当权者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到了这场变革,是的。比如去年秋天实施的中枢官制改革。没有人会置身局外,龙将军是一个有着远大政治眼光的将军,他会在这场改革中持何种态度呢?这让我非常的好奇。”莫里循终于进入正题。

    “这个,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采访到现在,陈超变得小心翼翼。

    莫里循知道陈超在山东的实际地位,也晓得如果谈及此前不久发生的与北洋的军事对抗,陈超一定会王顾左右而言他。决定先绕开比较敏感的政治问题,“陈先生,山东实业发展至今,无疑与外国资本技术的进入有着直接的关系。但遗憾的是,无论是山东业已成形的军工,还是蓬勃兴起的民用,大英帝国均未参与其中,而是美国和德国占据了主导。你们的东邻日本据说很有想法,我在京师听说了一些说法,其中之一是龙谦将军对日本比较仇视……但日本却是大英帝国的盟友。山东实业已已形成的这个局面,表明了山东当局的外交立场吗?”

    陈超参与了华源和中兴近年来扩张几乎所有的决策,龙谦基本的策略便是依托美国和德国的技术和资金,主要是技术,期间确实有英国、日本的商人来过济南寻求合作,但都没有成功,被华源及中兴苛刻的条件挡住了。陈超想了想,“对外的政治立场?不,您失言了。山东并无什么对外立场可言,也没有那个资格。华源或者中兴,都只做实业公司应该做的事。”

    莫理循笑了笑,“我能不能这样理解,山东市场是完全开放的,山东的经济是自由的,大英帝国的资本可以自由地进入山东。展开与山东实业集团各个方面的合作?”

    陈超想了想,“是这样的。你说的没错,山东欢迎英国的资金和技术。”

    “这个非常好,太好了。我想,大英帝国对于山东飞速发展的经济是感兴趣的,当然,更关心山东当局的政治态度……”

    “我刚才说了,山东不存在什么政治态度。山东不过是大清朝的一个省份而已。”陈超加重了语气。

    “是吗?”莫理循诡秘地笑笑,“但我认为,山东这个省份很特别。它超过了直隶。山东已经可以在贵国政治舞台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莫理循先生,我不希望你将我们刚才的谈话见诸于报纸,你必须对此作出保证。”

    “我保证!请陈先生放心。我的一切公开的报道,不会披露我们谈话的内容。”他特别强调了“公开”二字。

    莫里循在陈府待了近两个钟头。谢绝了陈超用餐的挽留。坐了他包租的马车回到了迎宾馆。他今天出访只带了一名护兵。其余三人都给放假出去游玩了。

    茶房在给他送来开水时告诉了刚发生的一幕:一个军官逃跑被打伤带走,就在刚才,就在迎宾馆门前不远。一滩血迹刚被清洗掉。

    莫里循有个习惯,外出是总要“收买”下宾馆的侍应生,有时几个铜板就能给他带来绝好的新闻线索。

    现在就是。

    “你说什么?军官被打伤?你详细说一遍。”莫里循直觉这其间有绝好的新闻价值,“济南的治安很不错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茶房将听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那些人是第五镇情报处的,哨兵根本不敢管。”

    “啊,啊,”莫里循的脑子急转,思索着该从哪里追寻这件事情的真相。

    与此同时,江云正向来到情报处的宁时俊和方声远报告了事情的原委。宁时俊板下脸,“你是怎么搞的?连个人都抓不牢,差点让他跑到王怀庆那里!”

    “是卑职的失职!他死了。”江云一脸沮丧。

    “笨蛋!简直该死!”方声远骂道。

    江云知道,现在尚在审讯室里的两个未必是奸细,拘捕逃脱的那个一定有问题。

    “那两个呢?什么结果?”

    “一个死活不认,另一个胡乱攀咬。”江云拿过询问记录,“竟然说宋晋国是他的上线……这个人肯定不是奸细,但没骨头,靠不住。”

    “另一个呢,你认为有问题吗?”

    “我吃不准,他是抗洪那年参军的,在参谋处也快两年了,期间因表现出色被送入军校学习了九个月,是司徒参谋长很器重的人,但嫌疑确实有,不过无法证实。”

    “大帅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方声远拿过询问笔录翻着,“别的不敢说,情报领域我们领先他们不止一个级别,怎么会搞不清……江处长,你准备怎么办?这件事怕是遮不住了。”

    “我想释放他们,重点盯死参谋处那个,放长线钓大鱼吧。”江云叹了口气。

    “那不行。对外怎么解释?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将审讯内容传出去?如果我们内部还有奸细怎么办?你盯死他?我看你们情报处徒有虚名,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方声远哂道。

    “方高参有什么好办法?”江云对方声远一直不那么服气。

    方声远挥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宁错杀,勿放过。罪名嘛,随便给他们安一个就是了。”

    “不,不能随便杀人。”宁时俊立即表示反对,他想起了龙谦沂州道遇伏而引起的那场风波,“司令在,绝对不会同意胡乱杀人。他参军已经四年了,不能因为这些无法证实的怀疑就杀掉。这样,鸣皋兄你不要露面了,我先跟他谈谈再说。那个软骨头扔给吴念,让他下连队当兵去!”

    尽管方声远是龙谦委任的留守山东的一把手,但在军事问题上,宁时俊才是最终决策人,不等方声远说话,江云立即立正答是。

    “时俊,关键是如何对杨士骧王怀庆解释。”

    宁时俊已经推开了审讯室的门,“我见过他俩了。杨抚台还是很知趣的,他那边不要紧。至于王怀庆嘛,我算是得罪了这位新提督了,我看就由你老兄唱红脸吧,大把的银子喂过去,能拿住最好,不行再说。”(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秋瑾一

    朝廷密切关注着第五镇南下广东的行程。回到南昌静候第五镇消息的良弼得知第五镇在抵达韶州府(今韶关)后兵分两路,一路沿韶关直下广州,另一路则拐向西,由连州、梧州直趋廉州府。终于放下心来。对吴重喜提出的分兵疑惑说,龙谦右路乃是正兵,正面压向廉州,但真正厉害的却是左路之兵,一定是由广州、阳江西进雷州,包抄廉州之后路,此乃万全之策,大事定矣,吾可以安然返京了。当即给北京去了电报,报告了龙谦军已入广东,广东之乱旦夕可平,不足虑也。

    考虑到龙谦平定湘赣之迅猛坚决,良弼觉得,龙谦固然有不臣之心,但至少在平定同盟会上还是尽力的,现阶段还是以拉拢为主,择机将其调出第五镇,朝廷得一员大将,国家多一旅雄师。所以,太后和良弼的考虑都是对的。

    完成了使命的良弼刚到九江,便听说安庆也出了大事,巡抚徐锡麟遇难,主角叫徐锡麟,是光复会的人。立即顺流东下,去了发生了大事的省府安庆。

    事件主角徐锡麟这年三十岁,两年前加入光复会,接受光复会主要领导陶成章的建议,花钱买了个道员,成为了新成立的安徽巡警学校的实际主持人。尽管光复会已经并入了同盟会,但实际上组织还是独立的,办事自然也独立,徐锡麟一手导演并主演的大剧孙文黄兴根本不知道。

    陶成章是坚定的反清义士,他与孙文花钱雇佣会党起事的路线不同。而是从满清内部入手,认为必须让革命者先当上满清的官吏,特别是掌握枪杆子的官吏,然后才能图谋反清大业。徐锡麟就是走了这条路。

    主管了巡警学堂的徐锡麟取得了成功,他的学员中,不乏跟随他反清的义士。

    7月6日,在安徽巡警学堂提前两日举行毕业典礼上,徐锡麟利用汇报的机会突然拔出两支手枪,双手齐发,连续射击来观礼的安徽巡抚恩铭。导致恩铭上唇、左手、腰部及腿部连续中弹。由于徐锡麟高度近视。恩铭当时只是受伤,并未毙命。

    场面大乱,恩铭的卫兵顾不上反击,乘徐锡麟为打空了的手枪装弹的机会。背上流血不止的恩铭夺路逃命。徐锡麟的同党陈伯平追上去继续射击。一颗子弹穿过后脊椎嵌入腹腔。

    站在恩铭身旁观礼的安徽藩台冯煦被这一突发事件惊呆了。竟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徐锡麟并未伤害他,而是说冯大人快走,不关你的事。

    因为冯煦是汉人。

    徐锡麟就此带领学员们接管了军械所。但打不开精钢所铸的弹药库大门。这时,安徽巡防营统领刘利贞带兵赶到,包围了军械所。对峙射击时陈伯平中弹而死,徐锡麟及追随他的学员们弹尽被俘。

    这位恩铭,就是庚子年逃出京师会合龙谦所部的那位贵公子,七年的时光,成为了一省巡抚。几个月前,龙谦率部自山东、河南、安徽南下湘赣,恩铭还寄信给龙谦,希望他方便的话到安庆(安徽省会)一聚,看起来这位巡抚大人并未忘记当初的一面之缘。

    龙谦给他回了信,说军务紧急,会面只能再择时机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安徽官声尚好的恩铭对于徐锡麟有绝对的知遇之恩,如果没有恩铭,资历甚浅的徐锡麟绝不会坐上巡警学堂会办的位子。徐锡麟被俘后,对审问他的代理巡抚冯煦忘恩负义的责骂,徐锡麟坦承他确实受了恩铭大恩,但杀恩铭是为国家,不是为了个人。言外之意,他个人对于恩铭还是感激的。

    赶到安庆的良弼命令立即处死徐锡麟,以儆效尤。

    伤心欲绝的恩铭的家人提出了一个残酷的要求,要活剖徐锡麟的心肝以祭奠恩铭。冯煦感念徐锡麟在行刺现场放走了他,对手下做了暗示,先将阴囊击碎,待割头剖心之时,徐锡麟早已气绝。

    鲜红的心脏被利刃剜出,祭奠于恩铭的灵前。这种野蛮时代的祭奠方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二十世纪的中国。

    徐锡麟行刺恩铭的案件,拉开了改朝换代血淋淋的大幕。这件事很快哄传天下,光复会这个组织一夜成名。故事并未结束,因为徐锡麟的弟弟被捕后,供出了徐锡麟浙江的另一位同党,著名的女革命家秋瑾。

    秋瑾,浙江山阴人(今绍兴),自号鉴湖女侠,生于1875年,与正在统军南下镇压革命的龙谦同庚。她幼年随兄长在家塾读书,好文史,能诗词,十五岁时跟表兄学会了骑马击剑。

    秋瑾于光绪十六年(1890)年跟随在湖南做官的父亲离开故乡绍兴,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便结束了,根据父母的安排,秋瑾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与湘潭富家子弟王廷均结婚。王廷均的父亲是曾国藩的表兄弟,曾当过曾府的账房。

    按照当时的风俗,秋瑾出嫁的年龄显然已经超龄了,这似乎反映出秋瑾的性格。如果不是后来丈夫的出仕,秋瑾或许就会做一个跟当时绝大多数女人一样的人生,侍奉公婆,养育子女,籍籍无名地度过平凡的一生,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但丈夫出钱买官了,那是清代另一条做官之路,纳资捐官是恶政之一,谁也明白,花钱买官的人一旦当上了官会发生什么事,但朝廷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缓解财政的主要途径之一。自道光年间起,清朝的财政随着对外战事的一再失利便彻底地恶化了。其实自诩为中央帝国的中华历代政权,战争都是让朝廷破产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战争可以挣钱。可以发财。打胜了,会显示中央帝国的宽宏大度,至多惩戒下敌国的酋首,不会要求对方做经济上的赔偿——那不是天朝上国应有的气度,打败就更不用说了。这是奇妙的祖宗家法,无论信奉什么主义,执掌天朝上国权柄的大人物如同一个师傅教出的徒弟,对外或赔偿,或援助,或赦免。就是不去考虑本国的子民利益。

    1900年。因丈夫纳资出任户部主事,秋瑾随丈夫赴京。这段经历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秋瑾在北京结识了丈夫同事的夫人吴芝英,她是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总教习吴汝纶的女儿,多才多艺。书法惊艳京城。秋瑾在吴芝英的帮助下进入了京师社交圈。结识了京师大学堂日本教习的妻子服部繁子及众多的社会名流。眼界既开。思想也变得激进起来。

    一个才华横溢,性格刚烈的妻子让一个无甚学识,性格懦弱的丈夫无所适从。秋瑾曾这样形容自己的丈夫。“无信义,无情义,嫖赌,虚言,损人利已,凌辱亲戚,夜郎自大,铜臭纨绔。”开了眼界接触了世界的妻子这样描述自己的丈夫,可见王廷均在妻子的眼中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1904年6月,二十九岁的秋瑾东渡日本留学。同年秋,秋瑾在日本创办《白话报》,倡导妇女解放,提倡男女平等。结识在日本的同乡周树人、陶成章等。次年春回国筹措学费,在绍兴结识徐锡麟,经徐介绍加入光复会。当年8月,再次东渡日本,在东京青山实践女校学习,9月,在黄兴寓所结识孙中山。经冯自由介绍加入同盟会。被推举为评议部评议员兼同盟会浙江主盟人。

    年底回国,曾在湖南南浔镇浔溪女校短暂任教。两个月后辞职去上海,准备组织浙江会党发动武装起义。9月,创办《中国女报》,1907年初,接任大通学堂督办。

    秋瑾已是同盟会高级领导人,相当于后世的浙江省委书记。

    徐锡麟案发后,秋瑾在上海出版的报纸上看到了徐锡麟刺杀恩铭被捕英勇就义的消息,忧泣内室。这时浙江会党力量和金华党军已完全被破坏,处州党军一时不能发动。大通学校的学生建议立即举事,杀死绍兴知府贵福,占领绍兴,再图后续行动,秋瑾同意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已被绍兴士绅胡道南所告发了,胡道南对贵福说,秋瑾就是革命党,而且是绍兴一带的总负责人,她结交会党,是极为危险的人物。

    保密意识差是当时革命党的通病,造反这种杀头灭家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早就宣扬的满城皆知了。

    贵福对秋瑾之事早有所闻。徐锡麟刺杀对其有大恩的安徽巡抚恩铭,给了贵福很大的刺激,认为这帮革命党简直是毫无人性。心想,万一自己落在革命党手里,这帮人绝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当初恩铭是如何对待徐锡麟的?为了他们的造反大业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开枪,致使恩铭身中七弹,子弹还没有取出就咽了气。自己和秋瑾虽说不是不认识,但绝没有恩铭对徐锡麟的恩义,能对自己宽恕?所以贵福立即赴杭州报告浙江巡抚张曾敭,张巡抚因秋瑾名气甚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征求了巨绅汤寿潜的意见,才决计逮捕秋瑾,派巡防营统领李一智率第一标渡钱塘江赴绍兴执行逮捕任务。

    秋瑾已得杭州方面同党密信,采取了一些措施,藏匿了枪械弹药,烧毁了名册,遣散了大通学校可能列入朝廷通缉名单的学生。次日,嵊县党军首领王金发从嵊县急急赶来,与秋瑾商定初十起事,届时王率会党从嵊县杀至绍兴。

    王金发走后,有人即报清军正朝绍兴开来,大家劝秋瑾立即逃走。秋瑾不说话,也不走。当清军将围大通学堂时,骨干学生再劝秋瑾逃走,秋瑾慨然道,“革命成功是要流血的,我要以我的热血浇灌自由之花,若满奴能将我绑赴断头台,革命至少可以提早五年。”

    很有些九年前谭嗣同舍生取义的勇气。

    山阴知县李钟岳奉贵福之命带队前往捉拿秋瑾。李钟岳是汉人,素来敬仰秋瑾的风骨,对于知府之命,先是拒绝,后来又想乘机救出秋瑾,命兵士们不准伤害女子,实际是为救秋瑾张目。到达大通学校时李钟岳命兵士朝天开枪,示警秋瑾速速逃离。但秋瑾已报一死决心,虽闻枪声,仍端坐不动,遂被捕。

    秋瑾事发前,贵福也是大通学校的座上客,贵福提审秋瑾时秋瑾便指出了这点,堵住了贵福的话,也使得贵福动了杀机。

    次日,案子交给李钟岳审问。秋瑾爽快地承认自己便是革命党。

    李钟岳置笔墨纸张于前,秋瑾书七字,“秋风秋雨愁煞人。”然后素要钢笔,写下了她策划领导暴动的供词。(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秋瑾二

    贵福得到供词,立即致电浙江巡抚,请速杀秋瑾。这里面便有了保全自己的意思了。当晚省里回电照准。贵福找来李钟岳,让他看了巡抚衙门的回电,命李钟岳监刑。李钟岳不以为然,说按照大清律,谋反之罪,应证据确凿,仅靠秋瑾语焉不详的一纸供状便行刑杀人,于情于理均说不去,意思想缓刑,但贵福严令必须执行。

    这天是1907年7月15日,秋瑾仍收在山阴县监狱中。当晚,便发生了离奇的劫狱。

    山阴县监狱已经破败了,因为经费紧张的缘故,本该彻底修缮的牢房一直在维持状态中将就着,监狱的设施损坏严重,一半监舍的门窗损坏都需要修理了,本该蒙上铁皮的门和装上铁条的床子都是狱吏们自己用木材加固的。一半的房间在漏雨,一逢连阴雨牢房内便湿漉漉的,反正大清朝的犯人们除却那些被关入天牢有望复出的大臣,本来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监狱的看守们只关心是否可以通过这些犯人捞到钱,对他们的生存环境没人去琢磨——只要人还在监狱,哪怕已经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不逃出去就行。

    因为是死囚,而且是绍兴的名人,秋瑾的待遇比一般的犯人好的多,单间,房间还算干净。傍晚时分,李钟岳派人给秋瑾送了一份丰盛的晚餐,这是对死囚的例行福利。但李钟岳却没有露面。事情既然难以挽回,李钟岳不想再见到秋瑾了。这位县令大人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他已经隐约预见到秋瑾死于己手将要带来的舆论压力。大清朝的官员终于知道了舆论的威力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民办报纸言论越来越自由,抨击朝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李钟岳决定辞官,这个官算是当不下去了。这是个有良心的官员,违心地执行上司处死秋瑾的命令,将注定把自己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辞官算是对将要对其进行激烈攻击的那些同情革命党,同情绍兴才女的人们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李钟岳彻夜未眠,写了几稿辞职奏章都不满意,正懊恼间。手下急报监狱出了乱子。有高手袭击了监狱,将秋瑾劫走了!李钟岳大惊,此时大约是寅时时分,因为怕秋瑾的同党劫法场。预定处斩秋瑾的时间就在凌晨。谁知真的就出了事!

    李知县立即更衣到监狱查看。清代的知县住所与监狱往往就是一墙之隔。山阴县衙是一所三进的院落,前面是大堂二堂,后面是他的居所。一面是花园,另一面就是监狱了。李钟岳疾步向监狱奔去,心里却诧异一夜未眠的自己竟然没有听到近在咫尺的监狱有丝毫的动静,更不要说是枪声了。李钟岳怀疑是同情秋瑾的狱卒私放了秋瑾,这个推断让李钟岳感到轻松,如果将时间往前推上五十年,犯下谋逆大罪的犯人从自己管辖的监狱逃脱,自己绝不会仅仅落个削职为民的处分,但现在情势不同了,时局大乱,言禁已开,朝廷的威信受到极大的挑战,自己递上一纸辞呈恐怕就足以交代府台乃至省里的巡抚衙门了。

    想到这里,李钟岳的脚步慢了下来,但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是主管刑侦的李班头,“县尊大人,县尊大人,秋瑾恐是被军队劫走的。”

    “怎么说?”李钟岳吃了一惊,立定脚步看着眼前精明的李班头。

    “来人至少有五个以上,他们不发一枪便打晕了值更的兄弟,将他们绑上并堵住了嘴巴,然后打开了牢门带走了犯人。大概有个兄弟抵抗或者准备示警,咽喉中了一刀,死了。”

    “死者是谁?”

    “牢头刘七。”

    “带我去看。”

    李钟岳查看了现场,打晕被绑在监狱院子里的廊柱上的衙役全部被解了下来,神情委顿地站在墙角,李钟岳一一询问,本来值夜的是两个人,但因为凌晨要处斩要犯,昨晚增加了警卫,共有四个人值更,还配备了枪支。现在活下来的这四人几乎同时遭袭,根本说不清来袭的人共有几人,他们也没有讲出刘七为什么出现在现场并被杀死。因为刘七不是昨夜的班。由此推断,这四人被袭击时刘七尚未出现,但他意外出现在现场,导致被杀。在押的犯人除却秋瑾外全部呆在牢房里,无一人被带走,可见来人是冲着秋瑾的。

    李钟岳带着疑惑,将李班头叫进签押房仔细询问。

    “秋瑾与浙江会党多有联系,有人见她在被捕前曾会见过嵊县的王金发,为什么不是她的同党所为而说是军队?”

    “禀县尊,监狱的门窗完好,四名兄弟出事前还聚在一起吃饭,并无单独活动,可以排除内应的嫌疑。属下查看了周围,发现了攀越墙壁的痕迹,可以推断贼人是翻墙进入的。四名兄弟分别在不同的地方遭袭,时间相隔极近,可见罪犯不是一人所为,捆绑四名看守的手法完全相同,可见来人受过专门的训练。属下认为,会党多是良莠不齐之辈,绝难如此周密地策划和行动。”

    “凶手可留下什么物证没有?”

    “查过了,什么也没留下。”

    “那也不能说是军队所为啊。”浙江驻军卷入秋瑾案子不是小事,李钟岳不想将事情搞复杂。

    “县尊,属下不过是推断而已。”李班头不停地摇着脑袋。

    “此事先不要说出去。”李钟岳没有安排四下追捕,沉吟道,“你先将现场勘查与他们四人的口供整理一份材料,我叫莫师爷帮你写。”必须向贵福报告了,至于会如何处分自己,且由他去吧。出于对秋瑾的严重同情,李钟岳竟然没有下令封闭城门搜查。

    先按下绍兴府因秋瑾被劫而引发的混乱。此刻在大运河的一艘粮船上,秋瑾一身男装坐在船舱中,正与一袭长衫变成儒雅之士的王之峰交谈。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听口音还听不出吗?”王之峰微笑道。

    “你们是山东人?”

    “是的,奉龙谦将军之命,特来营救秋女侠,幸不辱使命,不过,那是女侠福大命大。”

    “山东提督龙谦?镇压湘赣大起义的朝廷鹰犬?”

    “最好不要这样说吧……”

    “我不要你们救我!”秋瑾猛然意识到,“是龙谦为了邀功于鞑子朝廷,派你们劫我去北京凌迟吧?”

    “哈哈。想不到秋女侠有如此的想象力。自古艰难唯一死。秋女侠视死如归,谢绝了朋友逃生的规劝,又何必怕那三千六百鱼鳞刀?”王之峰语调里带了讥讽。

    “你们!”秋瑾怒视着眼前这位神态从容的汉子。

    “开个玩笑,女侠勿怪。我家将军久慕鉴湖女侠英名。在统军南下的路上听说了安庆之事。意识到女侠危险。特派我们几个急赴江浙前来营救。哪里有什么解押朝廷邀功之说?女侠勿虑,我们这就去广州。大帅说,女侠怕是在浙江难以立足了。不妨先到广州避一避风头,留着有用之身,且看天地翻覆。”这一段话却是真真假假,令秋瑾难辨。其实,王之峰一行是到了绍兴才知道了秋瑾名震江浙,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也是在绍兴,王之峰获知安庆出了大案,才明白了龙谦营救秋瑾的计划由来。但却被新的迷雾笼罩了,龙司令如何知道秋瑾的身份?又如何知悉徐锡麟谋刺恩铭?为何不管徐锡麟而单救秋瑾?这一连串的谜团令王之峰百思难解。

    清军围大通学堂抓捕秋瑾时,王之峰就在观看的人堆里。目睹秋瑾被押解至县衙再未出来,心知她定是被拘押在县牢了。王之峰对于劫牢救人并不发愁,他带来的都是特别行动队的高手,从一个县级牢房救个把人毫无难处,难的是如何安全撤退。所以,王之峰的人立即行动起来,购买衣服,勘察地形,选找隐蔽房屋,租用船只,高效率地运作起来。

    好在一切顺利,晚上的行动只杀了一个突然出现意图报警的牢子,没有惊动他人,天明时分,报告城门正常的部下接应他们顺利出了城,上了运河边租来的一条粮船。

    从悬崖边上回到安全的地方,即使如秋瑾这样雄豪性格的人心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对于死亡突然恐惧起来,真有再世为人的感觉了。

    “请女侠放心,我们已做了周密的安排,到前面我们就弃船上岸,大帅说您会骑马,我们骑马走陆路,一路都会有人接应,到了临山卫,我们上海船直赴广州。等浙江官府被惊动,我们就在海船上了。”

    “一切都听王先生安排吧。”

    在曹娥市北约十里的一个地方,粮船悄悄靠岸了,换了男装的秋瑾与几个精悍的男子下船,那里已经有人接应了,他们一行十人分作两拨,上了战马,一路向东,天亮时分已过了上虞,在一个小镇打尖后,继续赶路,中午时分便到了曹娥市,一直陪着秋瑾的王之峰安排秋瑾住在一家小店,等待海边的消息。

    曹娥市一片祥和。秋瑾住在单间里,王之峰似乎出去了,左右隔壁各住着两个汉子,这些身形剽悍寡言少语的汉子非同一般,秋瑾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她隐约感到,在这帮神秘的山东人手里才是安全的。

    傍晚时分,王之峰回来了,带了一包干粮,“秋女侠,将就着用点饭吧,官府已经开始搜捕,你就不要露面了。饭后要化一化妆,以策万全,然后我们即启程出海。”

    秋瑾吃了半张烧饼,喝了一碗开水,跟着王之峰出了小店,踏着薄暮纵马向东,到了一处海湾,那里停着一艘小船,王之峰和两个士兵陪她上了船,另外两个汉子却留在岸上了。

    “他们不跟我们走吗?”秋瑾问王之峰。

    “他们还有其他任务,护送到这里,任务就完成了。”

    “你们大帅不是在山东吗,干嘛去了广州?”

    王之峰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军事秘密,我也不晓得。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您到广州。”

    不远处出现隐约的灯火,然后一艘海船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小船靠上去,大船上放下了绳梯,一个汉子首先攀援上去,王之峰对秋瑾说,“爬上去,没问题吧?”

    秋瑾没说话,抓住绳梯奋力向上攀登。

    七天后,秋瑾已经在广州沙面了,住进了一家民宅里,她确信这帮人确实是专程来营救自己的,但这一切犹如梦幻一般,让她疑团重重,难以求得答案。

    秋瑾仍然没有绝对的自由,她不能走出院子。王之峰手下的那两个汉子在,又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操着山东口音,男子却是一口广东腔,很不好懂。那个女的似乎是医生,而且懂西医,她要给秋瑾检查身体,被秋瑾谢绝了。

    “你们既然救我,为何将我软禁于此?”秋瑾问王之峰。

    “秋女侠勿怪。这是大帅的吩咐。等大帅到来,您去问他好了。”王之峰总是一副微笑模样。

    “他在哪里?”

    “大帅正在回广州的路上,很快就到了。一切的疑问,女侠见了大帅自然明晓。”

    秋瑾希望看到书报,王之峰派人买回来一叠最近的报纸。

    这一看便让秋瑾发了火,“原来龙谦又镇压了钦廉起义!真是人面兽心的东西!我不要他救我!立即放我出去!”

    “你不能这样骂俺们司令!人不可以不懂得知恩图报。”听了广东男子的“翻译”,派来陪伴秋瑾的那个长相妩媚的女人说。

    “龙谦甘愿做鞑子鹰犬,与我四万万汉人为敌,不是人面兽心是什么?你去问问他,可记得自己祖宗是谁?”秋瑾将报纸摔在了女人脸上。

    难怪秋瑾发怒,报上连篇累牍报道了第五镇钦廉之战的消息,黄兴下落不明可能已经战死的消息深深刺激了她。(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义军

    黄兴真是命好,自香港登船,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风平浪静,550海里的航程,没有任何的风波。这一路上韩策有足够的时间与黄兴及马汉(另一名自日本回国参加起义的广东籍同盟会员)聊天,十几天下来,韩策基本可以听懂马汉的广东话了。

    从武刀寨(在古里寨以东12公里)登岸,顺利地在古里寨找到了接头人。

    从接头人口中,黄兴总算了解了廉州起义的最新情况。

    “王和顺退出廉州后,转而西进钦州,途中打败了跟过去的巡防营,缴获了一批枪械弹药,顺势袭占了防城,在与刘思裕的万人会合兵一处后,北上打下了只有很少清兵守卫的钦州。义军本想着在官军抵达前北上夺取灵山,造成更大的声势,可惜没有成功。损失了不少骨干。现在队伍退回钦州防城一带……”

    接头人个子矮小,尖嘴猴腮的,但头脑清楚,几句话就将局势解说的清清楚楚,似乎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在一旁听着的韩策心里琢磨着。

    “总算没有误事,总算赶上了。”黄兴长出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听到起义失败的消息,对于没有打下灵山并不在意。接着追问道,“义军还有多少人?是刘思裕指挥还是王和顺指挥?”

    “目前大约有1500人左右,但枪弹很少,名义上是王和顺指挥。不过,刘思裕的手下有些不大服气。”

    “我们马上去钦州。”黄兴兴奋地搓着手。“赵声的部队过来了吗?”

    接头人看了眼韩策和马汉。

    “他们都是跟我从日本回来的可靠同志,他叫马汉,肇庆人。那一个叫韩策,山东济南府人氏。”

    “还没有,赵声的广东新军第一标据说早已上路了,还没有取得联系。”老厉低声道。

    “赵声是谁?”韩策插话道。

    “广东新军标统,刚接任的。是我们的同志,他去日本时,你恰好回山东了。”马汉低声道。他当然想不到韩策是潜伏在同盟会卧底,不过不是清廷的卧底。

    “广东组建新军了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韩策问道。

    “目前只有两个标。不过。第二标只是一个空架子。根本拉不出来。赵声是坚定的革命同志,去年曾准备去湘赣指挥起义,可惜没有来得及。这回如果他带的第一标反正,我们就可以彻底占领廉州府。西进南宁也不是不可能。”黄兴对于两广局势比韩策了解的深的多。“老厉。你马上派人卸货,准备交通工具,我押送武器去钦州接管指挥权。但你不要去了,你的任务是联络赵声,这是最当紧的。”

    “好的。”接头人老厉答应了一声,“这一路倒是安全。王和顺已经派人前来接应了。但前日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镇压了湘赣起义的山东第五镇来广东了……”

    “是真的!这支鞑子的鹰犬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没关系,他们客军远来,水土人情均不服,用不着害怕。”黄兴信心满满,早想着真刀真枪与满清干一场,此刻的黄兴豪气干云。

    “黄先生……”老厉似乎还有话要说。

    “我现在姓林。”黄兴微笑道。这两年他回国总要化名。

    老厉点点头,“鞑子第五镇是北洋六镇之一,据说在彰德秋操大出风头,连袁世凯的兵都不是对手。他们是一个镇,足有一万多人,就算加上赵声的队伍,我军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千人,怕不是鞑子的敌手……”老厉有些迟疑,“第五镇显然是来对付咱们的,如果咱们暂时销声匿迹,或许他们很快就退回山东了。到时候再干,把握更大一些。”

    “这个老厉不简单。”韩策在心里想,但是黄兴不会同意的。

    果然……“不能这样想。”黄兴看了韩策一眼,因为韩策提过类似的建议,“历数我们策动的起义,大大小小已经六七回了。加上最近黄岗、博罗两次起义,无一成功。如果我们在廉州府的起义自行解散,必定挫伤同志们的锐气,非常不利于总理在海外的筹款,一心支持革命的华侨们定会更加失望……我消彼长,革命大业将更为艰难。不用说了,按我说的办,马汉你地形熟,你留下协助老厉联系赵声,韩策你跟我押送武器去钦州。”黄兴做了最后的决定。

    第二天,黄兴与韩策押送着八匹驮马上路了,同去的还有王和顺派来的接受武器的四个汉子,年纪都不轻了。浓重的方言让韩策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钦廉起义的起因是当地百姓抗议官府征收糖捐并抬高粮价,刘思裕的万人会便是借了这个时机,同盟会不过是抓住了机会而已。韩策很是担心自古里寨至城防200来里山路的安全,没想到竟然顺利异常,连哨卡都没有,后来才知道由于起义,零星的哨卡都撤了,巡防营收缩至城市中,不敢分兵外出。

    一路无话,黄兴和韩策在7月18日安全将从海外买来的武器弹药送至义军手中,自然受到了王和顺和刘思裕的热烈欢迎。

    在响应同盟会号召的广东会党中,孙文的号召力自然最大,但黄兴的名气也不低,俨然是同盟会的第二把手,这样一个大人物带着大批的武器来到军中,无论是王和顺还是刘思裕,都将黄兴奉为主帅。

    “黄先生来了就好了,我们正不知该如何办呢。”王和顺说道。

    “好吧,咱们这次跟鞑子干到底!”同盟会首脑们擅于鼓动,黄兴虽不如孙文,但也算此中好手,“你们大闹廉州府的消息传到海外。支持革命的华侨们至为振奋,不久,孙总理将亲自押解大批的银元和武器前来,咱们要在孙总理达到前再打几个胜仗,再占几座城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从广州前来镇压我们的新军第一标,标统就是我们同盟会的人!等取得联系,我们左右配合,将粤西搅他个天翻地覆!”

    “好,好!”刘思裕拍手叫好。“不知黄先生此来。带了多少银两?弟兄们都等着分钱呢。”

    这就是同盟会举事的尴尬之处,除掉极少数信仰坚定的同志,依靠的都是存了造反发财念头的会党。

    什么是会党?搁在后世就是被政府严厉打击取缔的黑社会组织。自满清建政,不满异族统治的汉人就组成了无数的会党。尤以洪门为著名。但一般没有洪门那样比较严格的辈分和堂规。成员多是赤贫的民众。因生活所迫而铤而走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是他们的现实目标,若论长远目标。不过是借此捞到一笔菲薄的银钱而已。数年来孙文策动起义,无一不是以银钱开路,没有银子就没有人跟他干,他也不会取得领导权。

    当然,武器也是钱。

    韩策内心鄙视起来,觉得靠这帮人打仗简直是在开玩笑,心里对革命党因徐镜心牺牲带来的同情淡了几分,推翻满清?怕是还要靠龙司令领导的蒙山军。

    黄兴对付这些人的办法并不比孙文少,某种意义上,黄兴骨子里的江湖侠气更浓,“各位兄弟,枪,黄某带来不少,子弹更多。但银子没有,不怕你们笑话,此番从日本回国,盘缠还是同盟会的同志们给凑的。但是,钱是会有的!黄某刚才说了,孙总理正在赶来,钱在他身上。另外,官府的府库里有的是银子!咱们再打下几座城,弟兄们发愁的是银子怎么花了。哈哈。”

    廉州府清代隶属广东,很是贫瘠。王和顺起事以来,自廉州而城防而钦州,也算打开了三座城市,但所得甚少,令义军大失所望。

    没有银子,得到一百支步枪和几千发子弹,还是让王和顺和刘思裕很高兴,当即表示愿意接受黄兴的指挥,黄兴顺利地拿到了军事指挥权。

    第一件事当然是统计义军实力。并无花名册,也没有武器登记册,所有的数字都是估计。目前,王和顺部约四百五十人,刘思裕部人数多一些,大约有一千二百人。枪支弹药很少,不准确的统计数据,总计有长短枪两百只左右,每枪配弹不过二十发。

    黄兴一面等赵声的消息,一面开始整编义军。跟王、刘商议后,决定自己担任大都督,王、刘为副都督,全军编三个大队,每个大队编三个中队,以王和顺兼任第一大队司令(以王和顺部为主),以刘思裕和他手下一个姓蔡的头领分任第二、第三大队司令。韩策留在义军都督府做了参谋。

    这边紧张地编组军队,那边终于有了赵声的消息。

    赵声字伯先,江苏丹徒(今镇江)人,1881年生。1901年以第一名考取江南水师学堂,1903年任两江师范教员,作《保国歌》。1904年北上投袁世凯,袁知其为革命党,委文书职,暗中监视。适江南创建新军,入第九镇督练公所任参谋官。后随郭人漳入广西,任管带。不久回宁任新军第九镇三十三标二营管带,后升任标统,次年加入同盟会。第九镇统制徐绍桢很欣赏他,说,现在结硬寨打死仗的,唯有伯先一人。因率部祭奠朱元璋,宣示反清,被两江总督端方知悉,因徐绍桢力保,仅以免职论。

    平浏起义,赵声本欲前往相助,未行即事败,遂去广东,任新军第二标管带、标统。跟着广东巡防营统领郭人漳统率广东新军第一标前往廉州府镇压起义。

    赵声身边坚定的同盟会同志极少,他出任第一标标统后,同盟会倒是给他派来了三个人,但都不是搞军事的,碍于郭人漳的干涉,赵声也不能委以领军之职,只能做他的参谋。赵声善于宣传发动,在接管第一标后,赵声大力宣传革命排满,在新军中聚集了一批同情革命的军官士兵。由于其不加掩饰的宣传,郭人漳听到一些风声,严厉警告过赵声,不过没有太当回事。郭人漳之父是朝廷大臣郭松林,他属于地道的官二代,自然不会像赵声一样深入基层发动群众,整日高高在上饮酒高乐,在部队里威信不高。

    第一标自广州出发,一路上磨磨蹭蹭地开至遂溪以西的衡山堡,终于和老厉马汉接上了头,赵声恐夜长梦多,遂决定提前发动,拘捕郭人漳,然后将部队带过去与黄兴会合。但事有不密,赵声的安排被他信得过的一个队官密报了郭人漳,那个队官属于临阵反水,本来是答应起义的,临到头又反悔了。郭人漳大惊,借开会名义决定杀掉赵声,将部队夺过来。

    赵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先发制人,集合了他手下最可靠的一个步队,抢先发动,准备武力挟持郭人漳。

    结果第一标在衡山堡发生了内乱,拥护郭人漳的部队和决定跟赵声起义的部队打了起来,死了十几号人,双方阵营分明,打成了对峙。赵声无法吃掉郭人漳,只好带着约九百人的队伍离开衡山堡,在老厉马汉等人的带领下向义军大本营钦州转进。

    老厉自然不忘告诉赵声第五镇已经入粤的消息。赵声根本就不同意老厉避其锋芒的建议,他并未将第五镇放在眼里,他更在意郭人漳手里的那一半新军,决定在联合黄兴的义军主力后,掉头东进,消灭郭人漳,将这支装备精良的新军带回来。

    赵声带出来的部队在廉州府以北与阻截的巡防营打了一仗,打退了巡防营的拦截,听从了老厉的劝告,没有南下攻击廉州,而是西进钦州,在钦州以东的平银渡与黄兴的部队回师了。

    黄兴至为兴奋,当即委任赵声为粤西革命军前敌都统。赵声所部被编为第四大队,由赵声兼任司令。黄兴和赵声一样,觉着自武装反清以来,从来没有这样好的形势,手里有了好几千人,千余支步枪,足以大干一番了。

    接下来自然是讨论部队的行动方向。由于郭人漳退回了廉州,黄兴否决了赵声东进打郭人漳的建议,决定北出灵山,打开部队的前进大门。钦州以西是著名的十万大山,道路崎岖,人烟稀少,不利大军生存,只能东进或者北上,考虑到东进必然遇到清军主力,黄兴的意见被赵声所接受。

    北上,必得控制灵山。考虑到赵声所部武器及训练均为义军之冠,黄兴命令赵声带第四大队为先锋,北出灵山,打开义军的北进通路。赵声欣然领命,在休整两日后,即率第四大队北上了。

    黄兴命韩策马汉跟随赵声,随军襄赞军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韶关会议

    时间往回退一点。龙谦统率第五镇抵达韶州遭遇大雨停止了前进,部队连日酷暑行军,早已疲倦不堪。龙谦遂决定进行一次短暂休整。利用这个机会,龙谦召开了标统以上高级军官绝密会议。

    在会议之前,他与司徒均、周毅及王明远数人研究了进占广东的总体部署,决定将部队分为左右两路,司徒均统领第九协及第五镇直属队大部为左路军,沿韶关至广州大道南下广州,在广州建立第五镇司令部,筹措给养,安置病员,然后派出一部精锐(不少于四个步营及相关特种部队)以大包抄的态势沿海岸线直趋廉州。自己统领第十协为右路军,自韶关西进连州,沿着连州、梧州的官道正面压向廉州,一举击破廉州的起义军。

    “这样的部署,敌军可能西逃广西。”司徒均用的是一份英国人制作的清国全图,比较粗略,只能算是政区图,根本看不出地形。

    “那老周哥就跟踪进广西。”龙谦微笑道。

    “胃口太大了不好,先占稳广东再说吧。”司徒均对龙谦的战略目的一清二楚。

    “哈哈,说的对。走一步说一步,一口吃不成胖子。”王明远最近闹肚子,脸颊明显瘦了。

    “不是吃胖的问题,而是如何保老本。”周毅打趣道,“你这副样子给弟妹见到,一定责怪司令。”

    “哈哈,瘦点好。轻装。”

    气氛很轻松。但对于以广州为目标的左路军来说,右路军的任务显然更为艰巨。司徒均建议将右路军彻底轻装,所有的牵引大炮都留给了左路军,大批病号也转给了左路军。

    “这样好。我的兵就交给你照顾了。”周毅拍拍王明远的肩膀说。

    “没问题,如果他们愿意留在九协,你可不能跟我要人。”

    “一定,一定。哈哈。”近年来呆在一起开玩笑的时间越来越少,见一面都很难了,尤其是周毅和王明远这样的统兵大将。

    “不要轻敌,部队的状态不好。长途行军把部队拖垮了。”司徒均皱眉道。“参谋处下去摸了下情况,问题比较严重,特别是思想问题,虽说不能上升到军心不稳的高度。但有必要召集军官们开几个会了。”

    “你说的是。我想。既然部队集结韶关,那么就开个大会吧。我来讲。”龙谦点点头,司徒均的建议正合他所想。

    蒙山军自蒙山建军始。就特别注重部队的行军力训练,平时步兵每日的操练都有行军一项,最少为十公里,多至三十公里,而且是负重行军,风雨无阻,勤练不息。新兵最畏惧的就是野战行军,非要磨几十个脚泡,晒脱几层皮不可。第五镇自山东至江西,掉队的极少,实赖此严格之训练。但自江西而广东,问题出来了,盛夏行军,而且部队多是北人,蚊虫之叮咬,温差之不习,饭食不习惯都给这支精锐带来了巨大的困难,行至韶关,部队比参谋处预定的行军计划晚了两日,而且病号日多,平均每个步兵连队的患病比例超过了百分之十,一小半是很讨厌的“烂档”病。特别是赣西招收编组的两个新兵团,尽管兵员大都是湘赣子弟,也受不了如此艰苦的行军,掉队的,逃跑的越来越多。

    特别引起龙谦担忧的是部队日多的牢骚,连标统一级的军官都叫苦不迭了。

    韶关休整成为了必须。

    韶关会议上,龙谦再次做了细致的动员,他觉得,如果不解决高级军官的思想,占领并将广东建设为蒙山军另一个根据地的设想将无法实现。

    好在到了现在,已经无需隐瞒蒙山军的目标了。因此,韶关会议成为了蒙山军军史上非常重要的一次会议。

    “从临江出发,至今整整十五日。每日的行军里程一降再降,几乎成了蜗牛爬了!”龙谦讥讽道,“士兵且不说,关键是我们在座的一些人的精神状态堪忧,空身骑马尚且如此,那些肩负几十斤装具的士兵们又当如何?难道蒙山军真的越来越娇气了?娇气到连走路都走不动了吗?我这个司令官能走得动,为什么你们走不动?嗯?”

    龙谦自临江出发,绝大部分时候是步行的,他一般跟一个标两天后便换一个标,大家都看在眼里。龙谦的这番话,让好几个人低下了头。

    “让我感到担心的是我们在座的一些人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士兵发牢骚可以,班长排长连长甚至营长们发发牢骚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在座的都是蒙山军的核心人物,说怪话发牢骚就令我不解了,难道大家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广东?”

    这番话让军官们精神一震。龙谦之前确实没有跟大家掏过心窝子。

    “自1899年蒙山建军,迄今已经八年了,八年时间不算短了,在座的绝大多数经历了蒙山整军。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要夺取满清的江山,这个话,不需要隐瞒大家了。我想,只要有点脑子,有点雄心,就不会感到惊讶。”

    龙谦满意地看到,绝大多数军官眼中流露出狂热的神情。

    “满清朝廷将国家搞成了这样!自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起,满清对外的战争没有打赢过一次!二十年后的第二次鸦片战争将北京都丢了,花了几千万两白银堆出来的圆明园让英国人和法国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再后来,越南、朝鲜、暹罗这些祖宗给我们征服的国家一个个丢掉了,从南到北,丢失的领土数以百万平方公里!甲午一战,几千万银子打造的北洋舰队被小日本打沉到了海底,庚子年的战争在座的很多人都参加了。两三万人的八国联军便击败了十几万清军,北京第二次被占领,光是银子,就赔了人家三亿两!算上利息,大约损失了五六个亿,我们国家不分老小,因此每个人将要付出一两半银子。那些王公大臣皇帝太后是不会掏一分钱的,银子最终要老百姓出。大家都是苦出身,知道一两半银子意味着什么,很多家庭。全部家当折算下来也没有二两银子。”

    龙谦喝了口水。“如果不是我们在西沽捉了西摩尔,我敢保证,庚子赔款不是三亿两,会更多。至少四亿五千万两!西沽之战我们损失了多少好兄弟?费宁的样子至今总晃动在我眼前。他们的血没有白流。因为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为国家保留了一丝元气。我曾说过,等条件具备了,要在西沽为他们立一座碑。刻上他们的名字,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的英名。至于再以后,满清卖国行为也不少,比如日俄交战,战场却在中国,将辽东辽南打了个稀巴烂,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家想一想,为什么国家要将‘国’与‘家’连起来读?因为国就是家,不过就是一个大家而已。我们很多人见过几百口人的大家族,族长必须管好家族,教育好子弟,管理好银钱,做到小有所依,老有所养,干得多的子弟要受到奖励,干得不好的的子弟要受到处罚,严重违反族规的要开革出家族,将其的名字从族谱上剔除……这就是族长的责任。把我们这个国家比作一个家庭,朝廷就是族长,就是家长。那么,满清朝廷干的怎么样呢?他们管好这个家了吗?很明显,没有。他们管的很差,他们快要将这个家败光了。这个家庭的子弟,在他们的管理下没有过上好日子!很多人吃不饱肚子,冬天没有棉衣穿,念不上书,娶不上媳妇,住不上体面的房子。一句话,他们早就该滚蛋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鼓掌,马上,掌声响成一片。与会的都是蒙山军的核心军官,绝大多数都抱了一个跟着龙谦改朝换代的念头。所以当龙谦明确说出要赶走满人建立新国家的时候,大家都感到心花怒放。

    是的,就是心花怒放。或许在郑家庄建立根据地打败官军进剿的时候,或许是被招安,成功改编为威胜军右翼立足鲁南的时候,或许是北上抗洪扩编为第五镇的时候……龙谦的核心团队逐渐相信,跟着龙谦,真的很有前途。最大的前途,就是建立一个龙家王朝,他们无疑是地地道道的开国功臣!

    “弟兄们,刚才我说等具备条件了,要给费宁他们立碑。什么时候条件具备呢?很简单,那就是推翻满清建立一个新中国。有没有人怀疑这个目标不能实现呢?我告诉你们,这个目标一定能实现,而且,很快,绝对不要再干八年了!”

    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更为热烈。

    “同盟会有什么?他们才多一点力量?他们都相信可以干掉满清建立民国,拥兵七八万人的蒙山军反而不敢想?你们不要这样看我,韩子英,我没有说错,就是七八万,这是已经编组练就的兵力,潜在的兵力早已超过了十万!而且,我们有了自己的经济基础,我们可以造枪,造炮,造子弹炮弹!很快,我们连汽车都可以造了!十万人在哪里?告诉你们,在遥远的满洲,就是我们国家最东北的地方,还有一支蒙山军的部队,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正式的番号,也是这个糊涂蛋朝廷给的,对,没错,就是北满的第十八镇!那是蒙山军的部队,统制官叫陆大山,他真实的名字是鲁山!曾经是你们很多人的老上司!”

    鲁山等人的秘密开始隐瞒不住,但龙谦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在座军官们感到了震惊且振奋,尤其是周毅、冯仑、杜三立、蓝心治、曹敏忠、梁华达这些“老人”们,当初鲁山等人出走曾在军中引起震动,现在谜底揭开了,竟然是这个局面。

    “是的,他们大都好好活着,在东北打出了一大片的天下!范德平、熊勋、石大寿、邓清华、程二虎、盛光,都是十八镇的高级军官了,十八镇现在齐装满员,清一色的俄式装备。论起骑兵来,可比咱们老五镇强多了!你们现在不用怀疑我说的兵力数量了吧?”

    “哈哈,俺就说嘛,鲁山哥怎么会叛变司令呢?哈哈,真是太好了!司令,咱们啥时候动手?鲁山他们从北往南打,咱们从南往北打,干掉狗日的鞑子朝廷!”杜三立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叫大嚷。

    “坐下,你狗日的坐下。听司令讲。”蓝心治拽着杜三立的衣襟。让他回到座位上。

    “现在还不行。是的,不行。一定有人这样想,据说你龙谦是受了慈禧太后的大恩,没有西太后。就没有你龙谦的今天。是的。西太后念在我救驾之功。自庚子年后,屡屡提拔于我。似乎我应当效忠于她,不然就不够做人的资格。不。这样想是不对的,我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不是某个人。假如西太后将国家治理好了,百姓过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列强不敢欺负咱们,我不会反,也不能反,因为没有人会跟我造反。也有人想,既然你早就准备造鞑子朝廷的反了,同盟会也是造反派,干嘛还要出兵镇压呢?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吗?是的,在反对鞑子朝廷这一点上,我们是同道。这就是我不准杀掉刘道一等人的原因。但是,造反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比练兵打仗难度高的多……”

    底下大笑起来,笑声响成一片。

    “当条件未备的时候起兵造反,不是勇敢,而是无谋。去年我们出师南下的时候,有人劝我就此举兵造反,我觉得不行。我反复掂量了我们的实力,认为条件还不具备。那时候起兵,将会把山东打成一片废墟,甚至引来列强军队的干涉,只凭我们第五镇数万人马,不行。我必须为大家的前途着想,我们造反是为了建立一个新国家,不是为了掉脑袋。另外,同盟会这帮人不成事,跟他们联合,倒霉的是我们。大家想一想,有愿意跟同盟会共同组建新国家的吗?”

    “不愿意!”

    “是的嘛。讲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我们南下广东的意义了。广东跟东北一样,位置极为重要,是我们国家的南大门,连接着大批的海外通道,它如果成为我们蒙山军的又一个稳固根据地,会是什么样子呢?从南到北,蒙山军的势力将纵贯全国,大家都读过兵书,长蛇阵是很厉害的,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俱应……到时候,以山东为中心,南北呼应,满清顾此失彼,很快就完蛋了!”

    “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借剿灭起义经营广东。还要将势力逐渐伸展出去,西面的广西,东面的福建,北面的湖南和江西,都是我们第五镇大展身手的地方,从现在起,我们就是蛟龙入海,海阔天空了!”

    “可是,为什么要有人不理解南下的意义呢?为什么要叫苦叫累呢?有谁能不流血流汗就能夺取天下呢?以前我没有跟大家说清楚,我不怪大家,现在我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大家该怎么办呢?”

    “没说的,跟司令到底干!”

    “便是再走一个来回也没问题!”

    “很好,就是这个话。大家明白了我们的战略目标,劲头应该没问题了。下面我强调几件事,第一就是纪律。纪律是保证我们胜利的根本。要将广东看成是山东,将广东的百姓看成我们山东父老,只有严格的军纪,才能保证我们在广东立住脚。在江西的时候,我们一些部队是违反过纪律的,偷鸡摸狗的有,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有,私下抢劫富户的也有。虽然不严重但不等于不存在。一些犯事的官兵得到了处理,但总体上我比较宽大,只枪毙了两个嘛。这一点曹敏忠对我是有意见的,他做的对!他的意见提的好!我体谅宽容是不对的,是在葬送我们共同的事业!部队进入广东了,我将话撂在前头,军纪不容违反,不管是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宽容!第二就是要小心,十分的小心,不要小看了同盟会的义军,轻敌就会打败仗。第三就是节省弹药,就地补充不一定顺利,从山东运送到广东,大家知道其中的难处,所以,一切都要立足自身,不去依赖山东老根据地。第四就是要学会经营,学会做百姓的工作,等平定叛乱后,我们将大肆扩军,至少再扩出一个镇来。朝廷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们就是要拼了老命去扩军,还要练好兵,迎接将来面向全国的大进军!最后一点就是保密,今天讲的,暂时不向下面传达,我们还是要利用一段时间,把我们的实力再壮大一些。”

    “我今天就讲这些,给大家交交底,给大家鼓鼓劲,给大家明确我们下一步的任务。从韶关出发,我们将兵分两路,我跟随右路军走,我跟大家保证,从现在起,我龙谦不骑马了,步行!跟士兵们一起走,我相信,只要我们高级军官们走在队列前头,士兵们就不会掉队!好,现在请司徒参谋长宣布左右两路军的编成和指挥机构。”

    韶关会议揭开了蒙山军一直隐蔽的面纱,尤其是北满十八镇的消息,极大地激励了高级军官们,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坚信龙谦描绘的前景会实现。还有什么比建立一个新王朝更激励人心的呢?经过短暂的休整,第五镇兵分两路,直扑粤西。军队面貌为之一变,军旗招展,军歌嘹亮,之前一切的困难都不在话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灵山之战一

    第十协参谋处拿出的行军序列本来是十九标打头,补充标及直属队居中,第二十标殿后。但这个未经周毅批准的方案被专门过问此事的副协统冯仑所否决,很不客气地对参谋长蓝心治说,“十九标出的风头还不够吗?战功都要让十九标抢光吗?把二十标和十九标的位置换过来!”

    按说蓝心治不接受冯仑的领导,冯仑头上的副协统对参谋长并无指挥权——龙谦几次强调了部队的指挥体系,除非另有明确规定,参谋长是司令官不在岗位时接替司令官指挥权的第一人选。

    特别的时候也有,那就是四年前的白岭支队,龙谦考虑到邓清华谋多断少,特别指明鲁山的“一号接班人”为范德平。等石大寿两年后抵达关外,龙谦对石大寿的安排是第一副司令——关外部队的二号人物。但由于鲁山支队经过剿匪及奉天会战等一系列战斗,部队的隶属关系已经磨合得很好了,也为遮掩朝廷的耳目,在良弼点验十八镇时并未出现石大寿的名字和职务,但在内部,石大寿的职务是明确的,他就是副统制官,位于参谋长邓清华之上的二号人物。

    话题扯远了。因为冯仑的资历,蓝心治不得不屈从,将冯仑的第二十标置于前锋的位置。

    这个方案并未得到周毅的反对,周毅觉得很合适。十九标虽然是第十协的主力,但标统杜三立比起冯仑,各方面都有差距。以副标统统率前锋标突前攻击也符合蒙山军已然形成的传统。

    跟随第十协行动的龙谦更不管这样具体的安排。在龙谦眼里,平乱就是一场行军,正好磨练一下部队。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如何经略广东上了。

    之所以要抢到先锋的任务,冯仑是憋了一口气,既要和在去冬今春湘赣之战中立下决定性功劳的封国柱比一比,也为自己似乎“失宠”出一口气。

    军队是人类有史以来组织最为严密的武装集团,越是严密的组织,内部讲等级、讲资历的现象就越严重。蒙山军从1899年春蒙山整军初具一支近代化军队的雏形,迄今已有八年有余,内部不免出现“官僚化”倾向。

    冯仑自忖在蒙山军内部可以坐上第六第七的“交椅”。龙谦不必说。周毅、鲁山、宁时俊、王明远、封国柱数人职务或者与他平级,或者在他之上,剩下的,包括司徒均叶延冰宋晋国江云在内。资历战功都不如他。更遑论石大寿、范德平、吴念、程二虎、熊勋这些人了。但随着部队的扩张。自己的职务似乎“凝固”了,到现在实际上还是一个标统,那个副协统不过是安慰性质的。没有什么实权。而其他人则蹭蹭地往上蹿,去关东那帮人不必说了,会后问过龙谦,范德平与程二虎已是协统,就是留在山东的吴念,从副标统一跃而成为一旅之长,手下管着三个团,足有八千人之多!

    唯一可以与自己相比的就是封国柱了,但出身老八队的封国柱与龙谦的私交绝对比自己深的多!不知什么时候,冯仑总觉得龙谦对自己有了二心,不然为何将自己调出一手训练的十九标换至二十标?为什么封国柱就待在他的十七标不动?

    这次平定廉州之乱,就给龙谦看看,就算带不是自己一手训练的二十标,也不再用其他部队了,靠着自己手下的两千余众,足以打出又一个湘赣大捷!

    在向参谋处索要了地图后,冯仑召集了二十标连长以上军官会议,在布置了任务之后,杀气腾腾地说,“这回老子决心打一个漂亮仗!不用十九标和补充标,更不用第九协的什么迂回支队,只凭老子的部队就扫平那帮革命党了!我不骑马,跟你们一道走!哪个连有逃兵掉队的,连长就地免职!这点权力老子还是有的!这次就给龙司令看看,二十标绝不次于老封的十七标!”

    冯仑治军是有一套的,他带兵风格有点像曾国荃,深谙“挥金如土、杀人如麻、铁石心肠”的十二字秘诀,他是蒙山军高级军官中最忽视军纪的一个,只要你能打,兵练的好,违反军纪他都视为不见。而缴获多私下奖励军官,并不按照蒙山军军规全部上缴。对于违反将令的军官处罚也严,关禁闭很少用,一顿军棍毒打算是轻的。所以,他带出来的十九标杀气最足,在与德国人的演习交手中,在彰德秋操中都大放光彩,血性十足。

    不等周毅的命令,在整顿部队后,冯仑立即出发了。由于他的身先士卒,由于他的军法森严,二十标每日行军的速度都在四十公里之上,最多的一天(气候凉爽)竟然走出了六十五公里的记录!远远将第十协主力甩在了后面。

    龙谦并不担心二十标的突前猛进。对于蒙山军的四个老步标的战力,龙谦非常放心,别说是对付一帮武器缺少,基本没有训练的会党乱众,便是对北洋精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要指挥上不出严重的疏漏,绝不会败阵。

    龙谦在第十协主力出动前,见了刘道一和蔡绍南两个同盟会俘虏。其余人他并不在意,但对于这两人,龙谦还是重视的。

    “刘先生、蔡先生,一路辛苦了。不瞒二位,此番我军南下广东,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削平廉州一带由贵党发动的起义。不,刘先生你不要说,听我讲,我龙谦虽不是大汉族主义,但对于内战,一向深恶痛绝,杀自己的同胞获取军功,龙谦深以为耻。但上命难违啊,所以,龙某向跟二位商议一件事。”

    刘道一哼了声,“少假惺惺了。”

    蔡绍南则问道,“商量什么事?”

    “龙某想将二位中的一位放走,去廉州告知你们同盟会的负责人,打是没有希望的,你们连半成的胜算都没有。所以,要识时务,立即放下武器,接受我军的整编。我可以像对待你们两位一样,保证起义首领的人身安全。”

    “可以。”刘道一心想,只要放了老子就行。

    “刘先生答应的如此爽快,是不是抱了出了牢笼天高任鸟飞的念头?说实话,我不在乎。即使你去通风报信,将第五镇实力告诉义军也无妨。主义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并不是全可以转化为实力。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位对第五镇也熟悉了,你们觉得靠会党的的一帮乌合之众能对抗我军?别做梦了!刘先生很心急,那我就放你走。我派骑兵护送你过去,假如你见了孙文先生或是黄兴先生,请转告我对他们的问候,就说我很钦佩他们,但希望他们不要在我管辖的地方闹事,否则徒增不快,是为不美。”

    “绍南呢?为什么还扣着不放?”刘道一听龙谦要放自己走,很高兴,总算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蔡绍南。

    “刘先生,我是朝廷任命的广东提督,扣押几个同盟会算什么?另外,你要记住,你已经是死人了!不要忘记这点!据说孙文先生得知你牺牲,很是悲痛,还做了一首《七律》吊唁你,哈哈,我就让他看看,我龙谦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刘道一无语,许久才说道,“龙将军,你是汉人,就算你生长于美利坚,也是我华夏苗裔,大好男儿,何苦为鞑子卖命?”

    “我说过了,我不是大汉族主义者。满清也是中国人,就算你们革命成功,总不能杀光满人吧?另外,你可以想一想,真的将满清推翻建立一个汉人政权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明朝是怎么丢的天下?你们同盟会革命成功,国家就可以真的走向富强?革命不难,难的是建设,请你转告同盟会首脑们我这句话。假如他们有胆量,可以到广州我的提督府来找我探讨,我深表欢迎。”

    刘道一领到一匹骏健的战马,还给他配了一匹备用马匹。在人人配备了双马的一个骑兵排的“护送”下踏上了“回家”之路,第三天超越了突前的二十标步兵,朝灵山方向疾驰,每日的行程都在一百多里,马匹必须换着骑,不然受不了。连日的驱驰,磨破了他的大腿,火辣辣地疼痛,但刘道一一直忍着不叫苦。八天后,骑兵连在一个距灵山十几里的树林停下来,骑兵连长崔平山交给他一支德国造匣子枪和三十发子弹,以及十块银元和一包干粮,“过了灵山,离钦州就不算远了。你走吧,把这些东西拿上,路上小心些。”崔平山哈哈一笑,“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初我的兵俘虏了你,现在我又奉命将你送回去。”

    想起一路上崔连长对他的照顾,刘道一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这半年来,他虽为俘虏,但并未受到拷问或虐待,除了不自由外,真没受什么罪。

    “希望我们不要在战场上交手了,你们不是对手。哈哈,还是做朋友好些。”崔平山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吧。

    “请转告你们龙统制官,他的话我会转告的。”刘道一抱拳行礼,将银元子弹塞好,一夹马肚,朝灵山方向驰去。第二日,他即遇到了身穿新军制服的巡哨兵丁,来不及开枪抵抗便被俘了,等审问时他认出了马汉,惊喜之下,才知道占领灵山的是已经反正的赵声部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灵山之战二

    赵声没有想到第五镇来的这样快,更没有想到第五镇不走广东,而是循梧州南下,直扑灵山。按照刘道一所说,第五镇的前锋部队最多再有三日便抵达灵山了。

    怎么办?打不打?赵声内心是很想打这一仗的,但自己手下不足千人,弹药也不甚充裕,要打也需要黄兴将义军大队带过来。于是急派人通知黄兴,黄兴接报后立即带领其余三个大队整队北上,增援赵声。

    赵声在等待援军的时候,遭到了刘道一的反对。刘道一名气很大,赵声虽不认识,但也听说过此人。据说孙总理因为刘道一之死还流了泪,激愤之下作诗纪念。没想到刘道一是个没骨气的,被俘也就罢了,竟然为清军张目,说什么实力相差悬殊,这个仗决不能打。

    赵声照样做他的备战工作,对于刘道一急于见到黄兴的要求,赵声讥讽道,不至于连灵山都不敢呆着了吧?黄先生马上就带大军到了,我们就在这里与鞑子决一死战!

    湘赣举事大败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刘道一,特别是得知第五镇只用了一个步标和一个骑标便终结了战局之后更是郁闷。他坚信赵声的千余人不是第五镇的对手,去年秋天的悲剧即将重演了。

    黄兴带着王和顺的一大队来到灵山后,肯定了赵声打的主张。其实也没办法,如果一枪不放退出灵山,钦州难保,起义也就失败了。至于刘道一将部队带至广西的建议。黄兴根本不予考虑。义军主力都是廉州府当地农民,很难说服他们离开故土。

    黄兴见刘道一活着很是高兴,但军情紧急,却没时间听刘道一啰嗦,抓紧时间部署军事了。

    既然黄兴坚持打,刘道一的意见也就没有了市场。在研究具体的打法上,赵声根据刘道一的情报,提出了作战的具体设想。他是懂一点军事的,认为己部之长在于地形熟悉,以逸待劳。短处在于弹药不足。人数也处于劣势(赵声还是清楚自己受过训练的士兵太少了),“以一部主力坚守灵山,阻击清军于坚城之下,我带四大队潜行敌后。先打掉他的辎重。然后夹击之。可获全胜。”

    黄兴赞同赵声的方案。决定自己带王和顺大队与正在赶来的二大队守卫灵山县城,赵声带四大队迂回敌后,断敌后路。

    赵声提出从四大队抽一部分兵力充实守城。他对于王和顺和刘思裕的部队没有战斗力的事实一清二楚。

    黄兴同意了,于是临时调整了部队,从一大队抽调了两个中队编入四大队,而从四大队抽出两个步队编入了一大队。

    韩策参与了义军的全部决策,现在他面临一个重大的分歧点,要不要逃出去向自己的部队报告?情报处给他的命令是长期潜伏,但现在情况又是如此的紧急,如果赵声的计划得逞,至少前锋部队会遭遇损失……两个因素导致了韩策没有脱身送信,一是黄兴叫了他去部署城防,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离开。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相信第五镇的战力,战术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是没有多大作用的,就像一个会武术的孩子,无论如何打不过一个不会武术的壮汉。

    冯仑第二十标甩开了第十协主力约两天的路程,在7月26日中午,也就是黄兴抵达灵山的第二天抵达城下,先期到达是二十标的两个步营、骑兵连和机炮连,其余部队尚在几十里之外。根据骑兵连的侦察,灵山已被义军夺占,人数不详。骑兵连还报告说,城头立着中华革命军南军大都督的旗号,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

    “是黄兴吗?那可太好了。”冯仑不顾部队的疲劳,稍事整顿便下令夺城,在他看来,机炮连几发迫击炮弹打过去,对手早就跑的没影了!

    “以一营正面主攻,机炮连立即占领阵地,用火力掩护一营攻城。三营为预备队。打开灵山,我们好好休息一天。张俊伟,下面就看你的了,别给老子丢了人。去年十七标在袁州露了脸,现在该咱们了!”冯仑在视察了地形后,下达了简单的作战命令并做了冯仑风格的作战动员。他不愿意让疲倦不堪的部队翻山越岭包抄后路了,仗着武器精良,官兵训练有素,决定正面强攻,一举夺占城池。

    灵山之战就这样打响了。

    第二十标是叶延冰一手训练的部队,最近蒙山军人事变动厉害,副标统吴念留山东直升旅长,一营营长车彪调补充团任副标统兼参谋长,现在指挥一营的是原副营长兼一连连长张俊伟。

    看过地形的参谋长刘春宁却觉得灵山不好打,“冯头,灵山城西临大山,东靠钦江,易守难攻,我军初到,缺少攻城器械,不如先夺取西面的山头,将迫击炮和重机枪拖上山梁,他们就没法子坚守了。”

    “哪用那么费事!一座破城,几炮就轰开了。”冯仑没有采纳刘春宁的建议。

    战斗在下午四时三十分打响,机炮连的四门迫击炮发射了三十几发炮弹,将城楼炸塌了,燃起了大火,一营长张俊伟一声令下,麾下四个连除了四连充作预备队外,三个连在重机枪的掩护下发起了攻击,他们只来得及做了三架简易的云梯,每个连一部。

    冯仑在望远镜里观察着战况,惊讶地发现敌军并未被炮火打散,他们勇敢地投掷手榴弹并朝着城下开火,其中竟然有一挺重机关枪在啸叫,尽管看到不少守军被己方八挺猛烈开火的重机枪打倒,但火力并未彻底压制,守军也没有崩溃,而是前赴后继英勇抵抗!

    居中进攻的二连首先被打垮,望远镜里至少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云梯也被炸断了。

    “奶奶的,他们穿着制服,是新军!怎么搞的?!”冯仑大怒。

    第一次攻击失利,二连连长头部中弹阵亡。战斗只打了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在撤退的号音中,一营的三个连队交替掩护撤了下来。

    “副协统,守卫灵山的是广东新军!出了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刘春宁急促地说。

    “我又不是瞎子!”火气被激起来,冯仑对张俊伟说,“你行不行?不行的话就给老子撤下来,让三营上!”

    “一营不会给你丢脸!这次我亲自带突击队上。”张俊伟一梗脖子。

    “好。就是要这种劲头!突进去。不要俘虏,全给我宰了!”冯仑恶狠狠下令。

    “副协统,不能这样,要先搞清楚情况!”刘春宁着急地说。“至少要等山炮营上来!”

    “你是怕误伤友军吗?我不管他是谁。挡着老子的路就不行!等炮营?要是等炮营老子干嘛这么赶路?”冯仑一把推开刘春宁。亲自去一营部署攻坚了。虽然性格暴烈,但冯仑并不是无谋之辈,他对正在绑扎云梯的一营官兵说。“停下,不要这玩意了了,用炸药炸,将城墙给我轰开一段!”

    “嘿!瞧我这脑子,真他妈的笨死了。”刘俊伟一拍脑门。土工作业是蒙山军步兵部队的优势之一,爆破是必练的科目。

    “开两个点,现在就动手挖,从射程外挖起,用交通壕逼过去!”冯仑指点着城墙说,“然后堆上足够的炸药,将这个狗屁灵山给我炸平。”说完,冯仑跑到机炮连,将几个军官臭骂了一顿,自然是嫌他们没有压制住对手的火力,“待会儿那挺机枪再响,老子全部毙了你们!”

    二十标在改变战术后,守卫城墙的义军立即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遭受了巨大的伤亡。一营以及三营抽出的神枪手和重火器彻底压制了城头的火力点,仅有的一挺法制重机枪在转移了两次阵地后还是被摧毁了,一发60mm迫击炮弹准确地落在了机枪阵地,射手连同机枪化为了零件。一营的掘壕工作顺利进行,因为没有护城河,很快就推进到城下,由于有了交通壕的掩护,城上投掷的手榴弹杀伤力小了很多,关键是守军的手榴弹和子弹都很有限,限制了火力的发挥。

    一营只付出了七个士兵的伤亡,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个爆炸点被挖好,开始将炸药包运过去。一营的两支突击队也组建完毕,分别由一、三连的副连长带队,只等爆破手起爆后发起冲锋了。

    倦曲在城头的韩策找到了一脸枪油黑污的黄兴,“大都督,不能打了,撤吧,要不来不及了!”

    “不,不能撤。我们一撤,就将赵声卖了!”黄兴手里握着一支日式步枪,固执地摇摇头,“我想,赵声他们也该动了。”

    放佛听到了黄兴的话,在北面,猛然想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赵声本想等夜幕降临后突袭进攻者,但他注意到了灵山县城的危机,果断地发起了攻击。

    冯仑太大意了,他根本没想到守军会派出部队潜伏在西面的山林中。赵声的打击落在了等待后续攻击的三营头上,立即将三营打懵了,部队陷入了混乱,在黄昏最后的余光中,赵声的部队突入至三营和一营中间,几乎活捉了正在观察战况指挥战斗的冯仑和刘春宁,幸亏警卫连拼死抵抗,才将袭击者击退。看到伏兵发动,大喜过望的黄兴下令开门反击,“弟兄们,赵标统得手了,鞑子败了,冲出去抢枪啊,将鞑子的大炮抢过来啊。”韩策没有来得及劝阻,黄兴已经溜下了城头,组织队伍开城出击了。

    混战就此发生,胜利似乎已经向义军倾斜了。但是,在度过最初的混乱后,二十标逐渐控制了局面,部队素质上的差距显现出来,在近距离的射击和搏斗中,赵声的部队遭遇了巨大的伤亡,更遑论只凭勇气的会党们了,他们不过是初经战争的农民。

    稳住阵脚的三营顶住了赵声的突袭,用凌厉的反击与被割断的一营取得了联系,而一营则依托交通壕大量射杀冲出城来的义军。等紧急赶来的第二营从赵声侧后投入了战斗,局势已经大定。黄兴的部队冲不开一营的阻击,而赵声所部则陷入了三营和二营的两面夹击,逐渐失去了控制,大批的士兵投降或逃进了黑漆漆的山林,赵声根本喝止不住,无奈之下被几个亲信护着逃向山林……冯仑严令追击,混战中赵声连中两弹,一弹自肋下射入,伤了肺,吐血,无法行走,严令部下将他丢下,不愿意当俘虏,竟然拔枪自尽了。

    赵声既败,黄兴自忖难以坚守,乘夜率残部撤出了灵山城,一营慢了一拍,等发现守军撤走后炸开城门冲入,黄兴已经仗着地形熟悉逃入出了灵山。

    灵山之战就此结束。此战,黄兴所部折损了一千一百余人,其中阵亡二百六十一人,被俘三百余,其余都逃散不知所终。最为精锐的赵声部基本被歼,最为可惜的是将一个忠诚勇敢的军事人才赵声损失了。

    而冯仑二十标虽然夺取了灵山,损失也极为严重,阵亡九十一人,伤倍之,损失了两名连长和数名排长,武器的损毁也比较严重,赵声部发起的突袭造成了三营两挺重机枪的损毁,怕是难以修复了。

    这是蒙山军成军以来的大败。在蒙山军高级领袖中,没有一人认为灵山之战是一场胜利,包括冯仑在内。冯仑本欲整顿部队乘夜追击,被刘春宁等人劝阻。刘春宁现在说话管用了,他认为灵山之战已经摧毁了义军主力,不急于追击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缓慢地压向钦州,战事就结束了。

    困扰冯仑等人的新军当夜便搞清楚了。赵声的尸体在次日被找到并被俘虏确认。

    两日后龙谦赶来,心痛大批老兵的死伤,更诧异二十标停留不前的无谋,尤其是听到黄兴就在灵山城指挥后,龙谦的怒火终于喷发了,不留情面地训斥冯仑和刘春宁,“你们简直是昏头了!该慢不慢,该快不快!既然灵山不好打,为什么不等炮兵上来?既然已经击破了黄兴,为什么停下来不动?就是要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嘛。现在倒好,放虎归山了!假如你们活捉黄兴,以后会省多少麻烦?!”

    龙谦下令撤掉冯仑副标统之职以示警诫。命二十标留守灵山休整,自己亲带十九标及骑兵营扑向了钦州。途中传回命令,令二十标官兵制作一个写有灵山字样的臂章戴上,永远记住灵山之败的教训。

    二十标自此有了一个“灵山团”的名称,跟后来获得光荣无数称号的其他团队相比,灵山团的称呼可不那么光彩。(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平定

    黄兴带残兵败回钦州,沿途又失散了数百人。等到钦州整顿部队,只有一个完没有投入灵山之战的三大队算是完整了。整点全军已不足两千人,而数日前还是四千五百人的大军。

    赵声已经确认牺牲,跟随赵声的马汉下落不明,王和顺、刘思裕俩人因灵山之败也垂头丧气,失败的气氛笼罩着义军高层。

    孙文、黄兴都有一种百折不回的品质。不然也不会奋斗十数年给清廷巨大的威胁了。黄兴看大家都沉默不语,一拍桌子站起来,“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次失败罢了!革命哪有不失败的?何况我们还有近两千人?嗯?现在大伙儿说说,该怎么办?”

    刘思裕和王和顺都不吭气,韩策看看老厉,觉得老厉这个人有头脑,很不简单,“老厉大哥,你有主意,你来说说嘛。”

    黄兴心里也懊悔的要死,但嘴上不能认输,“老厉你说说,当下我们该当如何?”

    老厉想了想,“打是不能再打了,不如向东走。”

    也只有向东了,南边是大海,西面是荒凉的十万大山,北面是压过来的清军,不打的话,也只能向东。

    韩策却觉得老厉的主意实在不高明。东面虽然繁华,但还挡着郭人漳部,而且,各地的巡防营都在,几乎每一步都艰难异常。韩策同意老厉不打的判断,但他觉得应当进十万大山暂避风头。

    “韩策你有话说?”黄兴问道。

    “是,我觉得不能向东。应当向西。”

    “向西就是钻山了……”

    “第五镇必定不会进山追剿,等他们撤走了,我们再回来。”

    面对强敌,敌进我退在兵法上并无特别高明之处,但懂得运用的将帅却不多。黄兴考虑是影响,如果将部队带入十万大山,事实上这次轰轰烈烈的钦廉大起义就彻底完蛋了!但如果东进继续闹腾,则还保持着声势。黄兴觉得,第五镇是打不过,但对付巡防营还是有把握的。

    “不能进山……老厉说的对。我们向东去!再打廉州!”黄兴叫道。“郭人漳早已吓破了胆,他未必敢与我们打,咱们赶走郭人漳,廉州府挡不住咱们。”

    韩策心里悲凉。就算打败郭人漳又当如何。难道追过来的第五镇会允许你占着廉州不成?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自居地站在义军的立场上思考了。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黄兴到现在都不知道第五镇主力已经进抵广州,由韩子英统率的十八标和迟春先的骑兵标主力已经西进了,日行距离都在六十里之上。风雨无阻,直插廉州。

    参加会议的刘道一想起龙谦对他说的那番话,出言反对黄兴的计划,“第五镇很特别,与一般的清军不太一样。去年我和蔡绍南等人落入其手,并未遭害,足见他对同盟会还是有同情心的。咱们既然打他不过,不如想点别的办法。龙谦此人我见过,似乎对同盟会抱有好感……”

    “什么办法?”黄兴问道。

    本来刘道一想请黄兴与龙谦见一面,或许实现两军主帅的阵前会面并不难,但黄兴刚遭大败,还折损了赵声,心情正坏,难免被误会,于是改口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派人与他谈一谈。”

    “谈什么?要我们向他们屈膝求饶?道一,听说湘赣起义的队伍很多被第五镇收编,可是真的?”

    “是。当时确实有不少兄弟加入了第五镇,被编为补充标。”

    “灵山跟我们交手的不会是你们在湘赣投降的人马吧?!”黄兴的怒气按捺不住了,“道一,枉了总理如此器重你,湘赣败了也就败了,现在又来祸害钦廉!我现在才晓得,你竟是来为龙谦做说客的。”

    刘道一也是有血性的,“我并未投降鞑子!反清之心,天地可鉴!你若是疑我,我这便死给你看!”说着,掏出老厉给的一把防身短刀,便要自刎。

    韩策手快,一把攥住刘道一的胳膊,几个人齐动手,将短刀夺了下来。

    韩策劝道,“都是同志,何苦如此?”

    黄兴也后悔。他与刘道一很熟,与其兄刘揆一更是生死之交,“道一,怪我失言了。我怎会怀疑你降了鞑子?不过,第五镇与我已是血海深仇,赵声尸骨未寒,我们岂能与敌和谈?就算打不过也要打,要让海内外都看到,同盟会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

    “行,算我白说。打吧,我请求到下面带兵,就打给你们看。”刘道一叫道。

    韩策心知刘道一存了必死之心,灵机一动,“大都督,湘赣起义震动天下,虽然败了,但其中的经验教训不能不总结借鉴一番。想必总理也想知道湘赣举义的详细经过,所以,还是请道一兄回日本面见总理,顺便报告我们这边的情况。”

    “很好,就这么办。”黄兴立即表示同意。

    刘道一却不愿意落个临阵逃脱的名声,坚决不走,经老厉韩策苦劝,最后答应回总部报告湘赣举义失败的经过,并请求总部尽快支援粤西。

    刘道一走后,黄兴开始做东进的准备,费了好大的劲,才做通了刘思裕的工作。王和顺部及赵声部在灵山之战里均遭受重创,现在支撑义军门面的只有刘思裕的“万人会”了,但其成员大多是钦州城防一带山民,不愿抛乡别土。黄兴只好许以重利,这边还在犹豫,忽然有从灵山逃回来的士兵报告,官军大队早出灵山,已经过了林墟,目标显然是钦州。敌情是最好的动员,黄兴乘机宣传清军对义军之残暴,将最后一部分不愿意离开钦州故土的刘思裕所部头领的犹豫打消了,这样全军终于在第五镇前锋抵达钦州前一日离开了钦州。沿着黄兴所来的道路东返了。

    黄兴在钦州失了时机,已经相当被动,且不论武器及战斗技能上的差距,便是行军一项,义军跟蒙山军便存在巨大的差距。韩策很着急,对黄兴说,这样慢吞吞的可不行,估计第五镇和我们最多就是一日的距离,太危险了!我弟弟在山东巡防营,每日的负重行军训练我是知道的。那不过是巡防营而已。根本比不上第五镇精兵!这样下去太危险了,要加快速度,不然,背后背着第五镇强兵。前有郭人漳挡路。我们大事去矣。

    韩策完全站在黄兴立场上考虑了。

    黄兴深以为然。但队伍的行军速度总是提不起来。吃顿饭需要一个半时辰,稀稀拉拉的,毫无警戒。黄兴想尽办法,也不能有所改变。赵声带过来的士兵情况自然比农军好一些,但这些人只认赵声,赵声一死,军心顿失。从钦州出发的头一日便有二十几个起义新军不知所向,整整一个排的士兵逃了!

    黄昏,黄兴部在平银渡以西被十九标前锋部队追上,战斗突然打响,殿后的义军迅速崩溃,处于山道上正在行军的义军大乱,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在十九标“放下武器不杀”的呐喊中大乱,成群被俘,完全失去了控制。十九标前锋第二营沿大路突入,一营和三营做迂回包抄,只用了不到一小时便彻底击溃了黄兴部队。在越来越清晰的“活捉黄兴有重赏”的呼喊声中,韩策和老厉将拼命组织抵抗的黄兴拽出了战场,向南逃入了山林,哪里难走就朝哪里走,总算借着夜幕降临躲开了十九标的合围。

    可怜黄兴带着两个人来粤西指挥起义,最后带着两个人逃出了战场。

    平银渡之战根本不值一提,十九标在日后撰写的团史上总共不过三百来字的描述,那还是因为黄兴就在战场之故。对于这个日后将纵横四海的英雄团队,这样的战斗根本就不算什么。如果不是有黄兴这个大人物,或许根本就不会写入团史。

    平银渡之战将钦廉起义的最后一点力量击溃了,王和顺中流弹战死,刘思裕不知所终。义军阵亡约七十人,大部被俘。而十九标的伤亡极小,阵亡四人,伤十一人,其中三人还是摔伤和扭伤。

    值得一提的是当夜再次发生了战斗,前出平银渡的十九标一营发现东面来了一支骑兵,黑暗里发生了交火,发现对手火力强劲,有轻机关枪啸叫的声音。杜三立大惊,心想据龙谦说,目前连北洋军都没有配备轻机关枪啊。于是立即命令一营撤退,立即用号音联络对方,果然,对面是自己人,是第五镇骑兵标。听到联络号,骑兵标也用规定的号谱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第九协协统王明远统率的迟春先骑兵标及韩子英十八标自东而西完成了大迂回,与十九标会师平银渡,幸亏杜三立机灵,不然将闹出自相残杀的悲剧。

    后半夜,赶来的龙谦见到了迟春先,得知王明远和韩子英已出廉州,而之前已经与郭人漳会合。龙谦当即命令迟春先返回廉州,通知王明远指挥十八标包围解除郭人漳及廉州巡防营的武装,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什么罪名?”龙谦阴阴一笑,“通匪!广东新军第一标都反了!造成我军严重伤亡,这还不够吗?绝对不准漏网一人,绝不准广州那边得到消息!”

    龙谦进入广东才知道广东竟然有了两标新军,正考虑如何吞掉这支部队,独占广东当然要完成军令之统一,赵声的起义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

    广东官府,包括已经上任的两广总督周馥正醉心于钦廉之乱的迅速平定。这份功劳当然有自己一份。向京师报捷的电文刚刚发出,正等着与回师广州的龙谦重聚,老周馥甚至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祝捷仪式。第五镇是山东子弟兵,而他漫长的宦途中,山东巡抚的那几年给他换来了极为丰厚的回报。如果没有山东经济的强势崛起,他不会坐上两江总督的宝座。而本来已致仕回家的他重新出山入主两广,也是沾了龙谦的光。虽然他离开了山东,但由于四子周学熙的关系,对他离开山东后的一切了如指掌,清楚朝廷之所以用他掌管两粤,完全是因为他和龙谦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关系。

    老大人还没有主持龙谦的班师典礼,便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龙谦带领骑兵标已回到了广州,联合第五镇所部包围广东新军第二标并将其缴械!大惊之下,老总督亲自跑到龙谦的军营,去找这位曾经的老部下去询问究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龙谦与周馥

    8月中旬,除了留韩子英的十八标驻廉州镇守,出征粤西的蒙山军主力已返回广州,除前期进城的封国柱十七标、直属警卫营及第五镇司令部,其余部队全部驻扎城外,没有征用民房,一律住自带帐篷。

    在两广总督府,龙谦再次见到了周学熙之父、原山东巡抚、两江总督、本来已致仕回家但旋即被朝廷起用出任两广总督的周馥。

    这年他已经七十岁,但精神矍铄,老当益壮。

    “老大人别来无恙!”龙谦深施一礼,笑呵呵地说,“看到老大人身健如昔,真是令下官高兴万分!”

    “退思!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呀?广州士民都惊恐不安啦。”周馥不理会龙谦的恭维,劈面便是责备,他是指龙谦将广东新军第二标包围并全部缴械的事,此事引起了广州士民的惊恐。

    “老大人勿虑,且听下官分说,下官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呀。”龙谦将赵声之叛讲了一遍,“这太可怕了,谁知道还有多少乱党藏于军中?非如此不为万全啊。”

    本来想着如何一统广州军队,瞌睡给了个枕头,竟然闹出了赵声策反新军之事,龙谦在廉州强行缴械郭人漳第一标残部后,回师广州,人未至,即传令留守广州的司徒均及封国柱动手,将人数只有七百余的广东新军第二标包围缴械,官兵现在还被扣在军营里。

    自做李鸿章文案起,周馥浸淫官场数十年。阴谋诡计不知经历了多少,结合龙谦在山东的所作所为,对龙谦的用意一目了然,“退思!清除隐患是好的,但千万不要造成新的动乱啊。郭人漳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他当然好好的。不过,鉴于其昏聩失职,我已经免掉他的统领之职了,正要奏报老大人知晓,下官已委任王明远统管广东巡防营,必须对全省巡防营痛加整顿!嘿嘿。连一帮放下锄头初摸刀枪的农民都打不过。简直是空耗银饷,祸害乡里!”

    “退思!郭人漳之父乃是郭松林,你应该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太过分。”周馥的心放下了一半。纵观龙谦的为人。并不嗜杀好斗。人都活着。这就好办的多。

    “我这就将郭人漳交还给你,老大人觉着他可用便用吧。但军队他别想混了,他不是那块料。巡防营交给明远。你尽管放心好了,不出一年,广东必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哈哈。”对于巡防营新统领的任命,龙谦根本就不是请示,只是报备。

    周馥默许了。王明远是白瑞庭之婿,也算“体制”内人,龙谦身为广东提督,本就有整顿巡防营之权,如果是四年前,周馥不会在意。但如今的龙谦,已经野心勃勃,不同以往了。要命的是,自己膝下七子,最出色的便是老四学熙,如今已深陷龙谦这条“大船”,自己就算想选择性站队怕是也身不由己了。

    老总督手抚胡沉思片刻,“退思,你这次千里南下,继平定湘赣之乱后,快刀斩乱麻平息了粤西之乱,算是又立大功了,朝廷的祝捷文书已到,估计正在研究对你的封赏。老夫这边准备了一个祝捷仪式,你看什么时候搞啊?也让广州士民领略下我山东子弟兵的风采。”

    周馥祖籍安徽,在山东任职也就两年多的时间,他说出“我山东子弟兵”的话,让龙谦心里暗笑,不过脸上倒是虔诚,“多谢老大人了。下官在赣西闻听老大人主政两广,不胜欣喜。当时是良弼前去传旨,改任下官治军广东,若不是有老大人坐镇两粤,下官还要跟良弼那厮讨价还价一番,但老大人既主政两广,下官岂能袖手?这才挥师南下平乱粤西。请老大人放心,有您老人家坐镇,广东必定是第二个山东,政通人和,百废俱兴!”龙谦哈哈大笑,“祝捷会开不开倒无所谓,但下官准备搞一个入城式,老大人可莅临检阅,看一看我山东子弟的雄姿。”

    “退思,你这个广东提督准备如何做啊?”周馥转了话题。

    “自然是在老大人领导下当差啦,一切唯老大人马首是瞻。”龙谦客气了一下,马上变得咄咄逼人,“我想,不外是发展经济,编练强军两件事。这发展经济嘛,这些年在山东也算有些心得,缉之兄想必有家信禀报,山东的经验大可以汲取,不过要在对广东经济现状进行调研的基础上方可布局。下官已去电济南,令华源经济研究院派遣能员来粤,先进行一次全省范围的经济调查。这次先不涉及广西,咱们先将广东的事情做好。当务之急,是建立一批急需的军工厂,只要咱有枪有兵,其他的都好办。至于练兵,请大人放心,下官决定先剿匪,以剿代练,并且要将广东的会党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杀他一批,关他一批,还广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等广东事了,我便亲去广西,闻说广西匪患数倍于广东,等我的士兵适应了南粤炎热的气候和地形,广西剿匪必定事半功倍。”龙谦将这番话时,竟然根本不提广州将军,似乎完全无视那位满族将军孚琦才是广东军事的最高长官。

    “甚好,”周馥虽然深疑龙谦剿匪消灭会党的目的不纯,但这样做却令朝廷无法说一个不字,“退思,广东财政可不比山东,又不设巡抚以管民政,本督的压力甚大,光是你一个第五镇驻扎,本督就有些吃不消了。这方面,你怎么想?”

    龙谦微微一笑,“下官当然要体谅老大人的难处啦。目前第五镇是超过北洋新军的大编制,正式的兵员超过了两万五千人,哦,您千万不要觉得兵多了,散开两广。这点兵根本不够,何况两粤毗邻边疆,与山东形势大有不同,下官还准备带局势稳定后继续扩兵呢。至于军饷,老大人每月支持我二十万两白银即可,其余的,包括扩兵购械,全由下官自己想办法。不过,老大人要给下官政策上的方便才行。”

    周馥松了口气,每月二十万两的军费真不算多。但不知这位手段高超野心昭彰的将军要什么方便。“退思你要什么政策?”

    “无非是军队自办企业而已。企业由军队投资经营,税收便不能要了,至少可以吸纳闲散人员,对广东经济也算是贡献嘛。”

    “你准备办什么厂子?”

    “军火当然要办。至少要能造炮弹子弹才行。民用厂也要办。”龙谦给周馥续上水。“咱们是自己人,下官当然不瞒老大人,海南岛是种植橡胶园的好地方。而橡胶需求极大,中兴实业已有相关的研究所和实业,我准备都迁过来,咱们便从橡胶入手,美美地发一笔财。哈哈,老大人啊,晚辈建议您老人家将积蓄的钱财拿出来,五年之内,定让你的投入翻两番!”

    “办橡胶?”周馥心里一动,“退思可有把握?”

    “若是将橡胶产业从头到尾做起来,没有十年的工夫怕是不行。但眼下就有个发财的好机会,蒋继英已经来粤,不过我还没见到,等见了他,有了具体的章程,下官再详细禀报老大人。”

    “哦?”周馥被勾起了兴趣,他主政两江,见识和消息都算一流,“退思可是打橡胶股票的主意?”

    “老大人洞见万里,正是如此。不过此事需要保密,彻底的保密。眼下诸事缠身,待见过蒋子俊后,晚辈当向老大人细禀。”

    “退思,老夫有一言相劝,还望你听从。”

    “老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龙谦坐直了身子,作恭敬状。

    “孚琦那里,你尽快去一趟,而且不能空手。”

    孚琦是广州将军,名义上广东八旗及绿营的最高司令官。是龙谦名正言顺的上司。

    “去是要去的,不过,我将话说在头里,两广军事,我必须握在手里。这不仅事关两广的安危,更关乎两万余山东子弟兵的前途命运,关乎我们共同的事业。”龙谦在“共同事业”上加重了语气,“满人多昏聩颟顸之徒,我虽对孚琦不甚了解,但也不报多大希望。看看粤西之乱就知道了,如其知趣,龙谦当敬之以礼,不然,还望老大人居中斡旋。”

    龙谦说满人多昏聩颟顸之徒是信口开河了。其实,就眼下已经登上权力舞台的满族“官二代”们,着实涌现出了一大批人才,如接替周馥总督两江的端方,陆军部尚书铁良、陆军部侍郎良弼,以及当今傀儡皇帝光绪的两个同胞弟弟载沣和载洵,都是一时俊彦。这些人眼界开阔,热心改革且大多清廉自守,和以奕劻为代表的贪污昏聩的旧派贵族有着天壤之别。

    “孚琦为人尚好,前日来此还提及你,称赞你是朝廷的千里驹。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一定要给他面子。懂吗?”

    “下官明白。”

    “那就好。退思,老夫职责所限,必须知道你军事上的部署,第五镇如今云集广州,总不能让官兵们长住帐篷。你准备怎么办?”

    “此事已有定计,但未与属下商议。下官拟以第九协驻防粤东,司令部驻韶关,潮州重要,至少得派一标人马。第十协驻防粤西,廉州至少留驻一个主力标。我的司令部扎在广州,直属队大部分驻广州内外,就占原新军军营,基本够了。广州气候温暖,住房条件差一点无妨。”

    “唔,甚好。你在拜会孚琦时可细细奏明。另外,你准备何时接家眷来?听吾家老四讲,你的两位公子甚为可爱,特别是你的长子,在济南有神童之名,老夫早想见一见了。”周馥见过振华,但那时候还是个屁事不懂的毛娃娃。

    “多谢老大人挂念。”龙谦脸上浮现感激的神情,“下官暂时不准备接他们母子来,等广东诸事上了正轨再说吧。”

    从总督府出来,警卫营长古小林报告说,欧阳中见到了,他就在临时司令部等候。

    龙谦哦了一声,知道欧阳中已经安全护送许思到了广州,估计已经安顿妥当了,“这事不急。王之峰回来了吗?他现在哪里?”

    “回来了,他也在司令部。”

    “很好,你立即通知标统以上军官,下午四点来司令部开会。我们先回司令部吧,事情多,得一件一件的安排。”龙谦翻身上马,他的贴身警卫排士兵们纷纷上马,将他们的司令官紧紧拥在了中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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