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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anglong     蒙山军txt下载     蒙山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节莫理循的报告

    《泰晤士报》驻华首席记者莫里循在广东危机爆发后受英国驻华朱尔典委托跑来了南粤,以一名政治家兼新闻报人的目光仔细观察了南粤政军情势。在气候转热的季节,莫里循给公使朱尔典撰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

    “随着周毅率第十镇主力进入广西,广西事件已彻底平息。虽然有第十镇大将冯仑杀俘的暴行传出,数百名(有说多至千人)的俘虏被集体枪杀。消息传出,两广一片哗然。广州新闻界一度时间全在关注此事,第十镇受到新闻界一致的批评,此事已经连累龙谦将军,普遍认为龙谦仍然对第十镇有着实际的控制力,他似乎应当对此事件负责,但迄今尚未得到第十镇处理此事的消息。急切盼望平息乱党的清廷并不会追究。风传黄兴已再次神奇地逃脱了清军的追捕,逃出广西躲入了法国人控制的越南,不过尚未有确切的消息。

    “广东方面尚属平静。四月初朝廷重翻肇庆府旧案免去龙谦广东陆路提督并未引发波澜。此举显然是为凤山将军彻底掌控广东地方部队铺路。熟悉军务的凤山显然比他的前任更有作为,他来广州后投入了很大精力整顿巡防营,据说已申请陆军部给广东一个新军镇的番号了。这样看来,龙谦被削弱的第五镇或许很快将调出广东了。就在一周前,凤山下令龙谦驻广州部队退出广州,接替周毅第十镇在粤西的防务。为此。两广总督周馥与凤山发生了不快,周馥显然担心龙谦的反抗,因为粤西经济较粤东而言更为落后。但龙谦痛快地接受了这个命令,当然是有条件的,他在广州留下了一个营的部队,据说是为了保护他的产业——军火厂、被服厂及新建的橡胶厂。对此,凤山将军显然妥协了。

    龙谦的退缩,预示着广东局势将彻底平静下来。这位曾引起朝廷极大不安的年轻的实权派军事领袖选择了与朝廷合作,但他是错误的,他不属于朝廷信任的将领。他的地位已无法与袁世凯相比了。

    但龙谦又是受欢迎的。在他率第五镇司令部离开广州前,广州几个月来因实业方面与第五镇打的火热的工业、商业界人士为他举办的盛大的欢送仪式,我从广州商会搞到了这次酒会的入场券,第一次亲眼见识了这位名震南粤的将军。他有着中国人少有的健壮体魄和良好的教养。操一口带着美国口音的英语。与我做了大约五分钟的交谈,随即被可恶的德国礼和洋行的人叫走了,他们似乎有更重要的商务要谈。

    龙谦确实是中**事将领中注重实业建设的第一人。他来广东不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在德国人和美国人的帮助下建立了三座军火厂,两个生产炮弹和子弹的厂子,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一座修械厂,用来修理枪械火炮。除此之外,他还拉来了银行资金投资建立了一座火电厂,收购了当地钢铁厂的股份并实现了控制。至于被服、橡胶等就更不值一提了。

    值得一提的是上月末在广州举办了一次罕见的飞行表演。表演的飞机一共三架,都是从美国运回零部件在广州组装的。地点在第五镇修建的大操场,那里是他们平时校阅军队的所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是那位被刻意打压的将军,据说是他派人联系美国方面的。现在已建立了一支飞行队,队长叫冯如,广东人,今年二十四岁,幼年时随父定居美国,酷爱航空,去年曾在旧金山以东的奥兰多设立飞行器公司,他是去年冬回广州的,和他一起回来的有十几个人,其中一半是美国人,他们一直住在第五镇的军营里,受到严密的保护。现在这位年轻的冯先生已经在广州成立了冯如飞机制造公司,投资大约20万美元,厂子已经开始建造了。

    那次飞行表演轰动了广州,两广总督亲自到现场观看,跟龙谦将军在一起谈了很久。但凤山将军却没有露面,大概这位固执的老将军正忙于他的新军组建吧。

    还是汇报军事政治问题吧,这是您最为关心的。自去年12月慈禧太后下旨要求宪政编查馆大臣会同民政部大臣参考宪政国家的法律,为她的国家制定一部涉及言论和结社自由的法律条文后,中国的局势为之一变。要知道,言论自由和结社自由在之前意味着谋反,那是朝廷决不能宽恕的大罪!这真是惊人的进步。这项旨意的披露在广州掀起了热潮,报纸发行量在三个月内增加了三成。政党也出现了,最著名的是一个叫做‘科学与民主同盟’的组织,其发起人是广州报界赫赫有名的洪粤诚先生,此人一向以评论犀利著称,在广州知识界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我为此访问了这位曾游历欧洲主要国家的长相奇特的人士,认为他的组织已经具备了西方政党的主要特征,纲领明确,组织完善,很值得关注。科学民主同盟认为,导致中国落后挨打的主要原因是科学的昧暗和政治的独裁,因此,复兴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的途径就是普及科学并促进民主。就此,我与这位可敬而博学的洪先生做了两次长谈,这是一个激进的,但是又是理智的人物,他承认中国科学和民主的基础还是零,一切均需从零开始。首先要普及义务教育和完善法律,由此培养中国人的公民意识。这不能不让我吃惊,看来中国并非没有具有民主意识的人士,不过是在政府的高压下消亡了。

    洪先生非常推崇山东省已经收到成效的义务教育。我曾在给您的报告中详细介绍过山东在普及教育方面的卓越成效,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但在完善现代法律体系方面,山东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工作。这位洪先生认为。必须双管齐下才能改变中国。他当然没有忘记实业建设,但是,他认为,不从思想上改造中国,将只关注个体的中国人教育培养成为具有国家社会意识的现代人,中国断无希望。

    目前,洪先生担任主席的科学民主同盟已经吸纳了几百名成员,他们按照地域组成了分会并开展活动,他们已经有了一份内部的报纸,名字就叫科民盟报。但尚未公开发行。哦。差点忘了,洪先生的政党成员几乎都是广州工商界人士,算是上流社会的人。这些人有着不错的教育和教养。我认为,如果中国党禁大开。这个科民盟是有着远大前途的政党。应当加以重点关注。

    局势似乎继续向着有利的方向转变。上个月。我在广州看到了一份具有深刻意义的‘上谕’,这是满清朝廷那位年迈的掌权者对于一个按照她指示经过长期努力后就言论及结社自由出具的实施意见。算是正式开了言论和结社自由的大门。令人奇怪的是,本当热烈欢呼的中国知识界人士却以沉默相对。著名的反清人士章太炎先生在《民报》上发表了《排满平议》。这位章先生先自行设计了一个古怪的问题,然后由他自问自答。问题是,有人说,汉人的祖先是从西方来的,战胜了土著苗人,成为中国的主人。因此,主张排满的汉人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对于苗人而言,汉人似乎也应该被排。且不论这个问题多么荒诞不经,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章先生竟然查到了汉人比苗人更早来到中国本土的证据,而且还考证出传说中黄帝战胜蚩尤,绝不是一场部落混战,而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光复!并以此证明现在汉人驱逐满人是理所应当的正义行为,是反侵略!如此奇怪的言论堂而皇之地发表,可见大清帝国目前的言论是多么自由了!

    有理由相信中国会走向君主立宪的道路了。继年初江浙成立了地方议会性质的谘议局后,广东也在酝酿着谘议局的成立,推动此事的正是洪粤诚先生领导的科民盟。官府目前没有任何的反对,至少总督府没有表态,而已经离开广州的龙谦将军据说以极大的热情镶赞此事,并为此赞助10万银元。随着地方上具有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的人士进入谘议局,必然会在政治上追求其利益,因而推动君主立宪的进程。

    最后还是说一说军事吧。因为新军的建立且满清中枢并未掌控这些超越旧式军队战力的部队,满清君主立宪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了。不然就有革命的危险。继在江苏成立了第九镇,湖北成立了第八镇,在关外出现了第十八镇和第二十镇,现在又有了一个从第五镇分出的第十镇,加上凤山将军极力筹备的部队以及山东事实上存在的新军部队,中国已经有了十三个师的新式陆军。或许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新师成立。但考察其源流,中央控制的只有四个师,第一、第十、第十八、和尚未成立的广东部队。属于北洋系的五个师,第二、三、四、六及第二十(有可靠消息说驻奉天二十镇实际倾向北洋),第八、第九两镇更像地方部队,另外就是山东军和被削弱但正在大力补充的第五镇,显然控制在龙谦手里。或许他仍保持着对第十镇的影响力也说不准。这样看来,满清政府中枢可以依赖的军事力量实际上很有限。我们那位已经离开北洋军队指挥岗位但仍保留着影响力的老朋友假如可以继续操控北洋军,他应当是我们首要关注的人物。

    其次就是龙谦将军。他应当排在第二位。他手里有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第五师,还保持着对山东足够的影响力。据说良弼将军在出任山东巡抚后并未实现对山东军政的控制,那里的矛盾很激烈。我计划在几天后离开广州去山东调查,这里的局势已经稳定,没有什么重大新闻了,唯一的变局是凤山将军正在整顿的巡防营,现在有三股势力在较力,凤山代表的满清政府,从北洋调来帮助凤山整编巡防营的北洋系军官——他们似乎并不让凤山满意。最后就是龙谦对于广东地方部队的渗透和广东地方对于其的掌控——大批的下级军官和军士仍留在巡防营中充任教官,其军费基本来自地方。所以,将广东部队计入满清政府名下似乎有些不妥,它即使被编为新军师,其立场也耐人寻味。

    据说北京两位最高统治者的身体都不太好,或许他们的生命已经倒计时。变化将在满清最高统治者死亡后发生,这是注定了的结局。中国的历史早已证明,这个古老的国度从来就不靠法律和民意,他们更信奉实力,谁掌握更强大的实力谁就可以成为最高统治者。因此,为了保证大英帝国在中国乃至远东的利益,必须加重培养代言人的力度,这个人必然是北京那位老朋友,因为男方这位军事领袖的政治立场更偏向于德国和美国……”

    莫里循并不是大英帝国驻华公使馆的属员,他和朱尔典公使良好的私人关系使得他可以畅所欲言。在信函的最后,莫里循讲到了孙文的革命党,“孙黄所代表的主张武力推翻满清的势力连遭失败,损失惨重。龙谦军对于广东的清剿使得孙黄依靠的会党势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据广东省官员提供的数据,一年来,计有四百余人被逮捕,六个地下组织被取缔。随着地方保安团实力的增强,孙黄在广东的希望已经渺茫。这间接地打击了日本人,日本人对此十分恼恨。可以断定,去年发生的广州事件背后确有日本人的影子。我估计,孙文在很长一段时间将销声匿迹了,但他的影响犹在,在广州,同情孙文革命党的人士还有,但越来越少了……将来会发生什么,真的令人非常期待。”(未完待续。。)

    ps:  本章终于写完了,下一章武装反清的大幕将拉开。

第六章逐鹿中原第一节慈禧之死

    1908年的日子一页页翻过。观察着中国这个古老东方大国变化的外国观察家们年初曾聚焦广东局势,但曾经紧张的局势很快就缓解了。

    新闻的焦点转向了山东。西历5月25日,济南汽车厂的新车下线仪式再次吸引了新闻界的眼球。

    当日,山东与美国福特汽车合资生产的泰山牌小轿车(完全是福特汽车的中国版)正式下线。尽管发动机、变速机构甚至连车灯都是从美国直接运来,但毕竟是在中国土地上生产的。媒体热烈赞誉其事,连上海、广州的报纸都连篇累牍地报道了泰山牌轿车下线的盛况,认为是吾国实业界的盛事,谁说我们不行?这不,连最时髦的小轿车都造出来了吗?

    第一批一百辆泰山牌轿车在下线仪式上即被订购一空。其中有四十辆被江浙两省的实业领袖买走,连德国驻青岛总督都买了一辆。不过他没有花出去钱。山东汽车公司鉴于德国与山东省特别的良好关系,愿意赠送总督阁下一辆,以显示山东人民对德国驻青岛总督的敬意。

    消息传出,章士钊的《鲁报》破口开骂,说山东汽车公司无耻卖国。山东汽车是民营私人公司,送外国人一辆汽车还够不上卖国的级别。于是,济南的报纸就此很是打了几天嘴仗。

    大部分轿车被山东省“消化”,出手大方的山东汽车公司从巡抚到藩台到学政到提督,每名省级高官都赠送了一辆。这玩意好是好。但会开的却不多,连司机都要山东汽车公司提供,轿车用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良弼巡抚虽然收下了轿车,但那辆车从来就没有使用过,一直停在他的巡抚大院里。

    当然,山东汽车没忘给中枢送礼。二十辆轿车被送至北京,给了谁就不是山东汽车公司考虑的问题了。

    山东造出汽车在日本引起轩然大波,他们突然觉得山东实业的实力似乎发展到了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地步了。

    汽车风潮尚未平息,山东中兴实业集团在西历5月31日与美国标准石油签订了合资建立炼油厂的协议,地点选在了青州。双方总计投资40万美元。各持股份一半。

    这件事再次引发了新闻界热议。一半的报纸在嘲笑。中国基本无油,有的只有黄土高原上的延长和更远的玉门关有点石油,产量极低开采困难。中兴实业在山东腹地建一座炼油厂做甚?从海外运原油来山东和直接进口成品油有屁的区别?

    但也有新闻人说这件事了不起,山东既然造汽车了(尽管所有人都明白国人买不起轿车。别说轿车。便是马车也没多少购买力)。那玩意可是喝汽油的,所以要配套建立自己的炼油厂,万一山东境内发现石油呢?那不就意义重大了吗?

    只有很少人知道。中兴实业在华美机械的牵头下,与标准石油签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即标准石油公司派出勘探队在山东境内勘探石油,如果成功,油井建设及技术支持由标准石油负责,收益双方平分,风险双方共担。

    饶有意味的是,标准石油竟然绕过了山东官府,与一个依附于龙谦的实业集团签署资源协议并且承诺严格保密。

    西历七月底,山东发生了一次兵变,再次吸引了朝野的目光。

    事件因良弼而起,因为新任山东巡抚良弼为了控制山东巡防营,从北洋带来了一批军官,强行安插进山东巡防军中,担任新编制下团长、营长不等。此事自然引起了山东军的极大不满,矛盾一直很尖锐。

    引发事件的是驻守沂州的山东第二旅五团官兵与新来团长的冲突,拒不执行新任团长命令的两名连长被撤职,激怒了五团二营官兵,大约有两百名士兵在被撤职连长的指挥下包围了团部,将新来的团长籍仁杰揪出来痛殴,鼻梁和肋骨两处骨折。而籍仁杰从直隶带来的卫兵更惨,双臂被打折,一条小腿也被野蛮的士兵用枪托砸断了。

    消息传到济南,良弼严令第二旅旅长吴念追查并严惩凶手。吴念报告说沂州事件因籍仁杰办事糊涂,无端处罚士兵而起,且法不责众,无法追究。几个月来处处不顺的良弼大怒,下令免去吴念第二旅旅长,命籍仁杰代理第二旅旅长职务。此事引起了山东军全军的抗议,宁时俊、叶延冰公开指责良弼处事不公,表示了极大的不满。而第二旅的高级军官们(良弼安插的军官除外)联名上书巡抚衙门,表示山东第二旅绝不接受籍仁杰的指挥,如果籍仁杰敢来沂州上任,一定要他好看,让他站着进来,躺着离开!

    在五团吃够了苦头的籍仁杰绝不敢去旅部上任了。指挥第二旅的依旧是吴念。连带着连五团也丢了,当初好歹接管了一个团。

    消息是济南的报纸捅出的,立即将良弼推到了风口浪尖。山东方面根本不去上报朝廷要求主持公道,良弼也不好报,报了怎么说,自己根本管不了山东?还是冒着发生内战的危险调北洋军进山东?

    朝廷也没有询问沂州事件。此事相当诡异。但目光敏锐的部分外国媒体注意到其间不同寻常的含义,那就是良弼根本无力掌控山东军,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游离于当局之外了。它究竟听谁的指挥成了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8月15日,发行于青岛的一份名为《今日山东》的小报刊登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谁在掌管山东军?》,作者似乎有些背景,在报导分析了沂州事件后,还列明了山东军的军力,指出山东军实有步兵六个标(团),炮、骑、工、辎一应俱全。尤其是炮兵。绝对是恐怖的存在,因为购买了德国十五生超级大炮,加上华源炮厂已经可以生产七生半以下所有口径的火炮,山东军装备的大炮超过了一百五十门,这已经不是一个标的配备了!

    兵力装备超过一个新军镇的部队,竟然不听从巡抚大人的指挥,那么究竟谁在指挥它?山东提督吗?事实是这样的,山东提督根本无权过问山东军的任何事务,王怀庆就是一个地道的傀儡,甚至连傀儡都算不上。因为他连山东军的任何一座军营都进不了。

    《今日山东》是发行量很小的一张报纸。但这篇文章的发表还是引发了大哗。英国、法国乃至俄国人都对此表示了高度关注,京师的好几份报纸转发了这篇文章。清廷责问德国公使那些大口径火炮的来源和真伪,德国公使说他也不清楚,火炮也是商品。假如中国的其他部队花钱。一样可以从克虏伯或者莱茵金属买到优质的武器。

    朝廷最终做出了反应。因税银未能及时解送户部为由。兹免去陈超山东布政使的职务,其职由民政部左侍郎袁树勋接任。这个袁树勋曾是准备接任杨士骧巡抚之职的,现在却只捞到一个“常务副省长”。显然是降职使用了。当然,也可以说是重用。因为良弼需要真正控制山东的钱粮。

    陈超的官帽只戴了一年多的时间。

    人们没想到朝廷处理山东问题的手段只是撤换了一名藩台!对于宁时俊、叶延冰等军事将领根本就没有动。人们等待着山东继续爆出新闻,但失望了。很快,新闻界的注意力被朝廷推出的《钦定宪法大纲》所吸引。

    其实,朝廷应良弼的恳求,终于决定武力解决山东了。陆军部秘密制定了一个计划,调集北洋第二、第三及第六镇出兵山东,彻底解决山东问题。计划制定容易,实施却难。当这份计划被蒙山军潜藏北洋参谋中枢的间谍送出,山东军已经接到了警告,北洋军的任何一项集结尚未完成,拟用于攻击山东的第六镇竟然北调山海关了!既然如此,密切监视北洋动静的山东军高层也没有实施动员——他们比北洋制订了更为详细的动员计划,预备兵员的召集,部队的集结与开进,物资的调配,战场的选定,甚至济南失守的可能性都预料了。

    值得奇怪的是,不仅山东的计划被严格保密,一向走风漏气的朝廷这次保密工作也做的极好。市面上没有任何的传言,报纸更是没有一星点的报道。

    究竟为什么中枢拖延了军事行动,成为了晚清最大的悬案之一。事后当事人三戒其口,直到五十年后一些档案公开解密,人们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随着各地谘议局的建立和八月份清廷推出了《钦定宪法大纲》,人们不再关注两广,连一度紧张的山东也淡出了观察家们的视野。

    公平地讲,对于将中国两千年**史发展到极致的满清政权,迫于内外的压力,推出了具有极大进步意义的《钦定宪法大纲》,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大纲》中明确列明了九项权力归百姓——即人民,其中:臣民于法律范围以内,所有言论、著作、出版及集会、结社等事,均准其自由;臣民非按照法律所定,不加以逮捕、监禁、处罚;臣民可以请法官审判其呈诉之案件;臣民应受法律所定衙门之审判;臣民之财产及居住,无故不加以侵扰等等,已经初步具有了现代国家政治的雏形。

    但是,这样一部对于满清统治者已经做出了极大让步的《钦定宪法大纲》,却没有得到被统治阶层的喝彩,无论是关注政治的革命派还是立宪派,都是极大的不满意。立宪派批评《大纲》仍不能脱**之遗臭,因为他们的政治理想是民权宪法而不是君权宪法。革命派更是痛加抨击,说钦定宪法大纲假借立宪之名以巩固万年无道之基。

    革命派不赞成搞什么君主立宪,因为他们要的是彻底推翻满清,建立一个以同盟会为主导的共和国。假如立宪成功,革命党将何以自处?承认满清的君主地位吗?所以,他们的立场一点也不奇怪。

    日子在争吵谩骂中一天天溜走,习惯了皇权至上的中国人,尤其是居住在城市识字的那些中国人惊奇地发现,世道真的大变了。不仅可以在报纸上公开地诋毁曾经神圣不可侵犯的朝廷,而且在其他方面,比如剪去留了二百五十年的辫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新政以来纷纷涌现的新式大学的师生们开始公开地剪去辫子,并没有官府来追究。那些居住在租界的富人们就更加无所顾忌,特别是在风气开放的上海、广州乃至济南,剪辩成为了时尚。济南众多的实业更是干脆,所有职员出于安全考虑,必须剪去辫子,不然你就辞职走人。

    秋风起,天气转凉。当时光进入1908年的冬天,忽然传来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那个在中国人心里充满了悲剧意味的光绪皇帝死了,隔了不到一整天,统治中国垂四十年的慈禧也死了!(未完待续。。)

第二节继位为谁

    《钦定宪法大纲》颁布两个月后,1908年11月15日,大清国名义与实际的最高统治者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先后死去了。而且令人蹊跷的是,两人去世的时间只相隔二十二个小时。

    帝后相继辞世,立即成为了大清国乃至全世界的头号新闻。

    联想到这对世界上最奇特的母子一向不睦的关系,加上太后晚于光绪而死,于是流言立即满天飞。

    很多圈内人,包括驻京的外国使节们都严重怀疑慈禧杀害了悲情皇帝载湉。

    还有另一个说法,便是袁世凯进药毒死了光绪。这个说法来自瀛台服侍光绪的一个太监。但经不起推敲,因为皇帝虽然失权被软禁多年,且体弱多病,但每天太医开的药方都是要分抄给内务府大臣们每人一份的,如果是重病还有抄送军机大臣们一份。

    袁世凯给皇帝进药理论上完全不可能。

    之所以有这个传说,是因为多年来京师一直流传着光绪帝深恨袁世凯的流言。戊戌年袁世凯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导致了变法失败流产,戊戌六君子头断菜市口。光绪念念不忘此大仇,而袁世凯担心慈禧晏驾后光绪掌权收拾自己,所以看太后不行了,断然害死了皇帝。

    中国人对科学的想象力远不如对政治的想象力丰富。

    其实慈禧害死光绪的理由更多。而且,有一个证据没法子解释。那就是在光绪去世的前两天,慈禧以光绪的名义公布了皇位继承人和确立摄政王的两道圣旨,如果慈禧不知道光绪的死期,这两道圣旨就无从解释。

    深宫大内是天下最多阴谋和谜团的地方。在言禁大开的现在,官员百姓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可以尽兴发表自己的看法。

    探究皇帝的死因毕竟不如继位为谁更引人关注。

    为了保持爱新觉罗姓氏的统治权,慈禧必须在生前就考虑周详。

    慈禧临死前面临的局面是极为复杂而困难的。南方不稳,山东独立,更为危险的是中枢。袁世凯联合奕劻左右朝局更令慈禧感到心焦。之前,通过官制改革,慈禧已经用明升暗降的手段架空了袁世凯。现在。他必须用一个满人来抑制奕劻。这个人,只能是醇亲王载沣。

    由于光绪没有子嗣,未来的新皇帝只能继续产生于醇亲王府——自没有子嗣的同治皇帝死后,大清帝国的皇帝连续产生于醇亲王府:老醇亲王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原本只是个宗室贵族。但因为娶了慈禧的胞妹。于是他的儿子载湉成为了光绪皇帝。现在载湉死了,光绪同辈的还有五弟载沣、六弟载洵和七弟载涛(光绪为长子,但老二、老三及老四相继夭折)。皇帝只能从这三个人的儿子中选择。慈禧还没有最后做出决定。一个流言传入了宫中:袁世凯准备废掉光绪,拥戴奕劻之子载振为帝。慈禧心里明白,袁世凯不敢也不会这样做,这个传言一定是深恨袁世凯的满洲贵族故意散布的。即便慈禧心里有数,她还是立即采取了防范措施,将段祺瑞统带的第六镇调出北京,命铁良统带第一镇入京。命奕劻赴东陵视察光绪的寝陵工程……等奕劻返回,慈禧立即宣布立载沣之子溥仪为皇储,并封载沣为摄政王。

    满清历史上,只有开国时期的睿亲王多尔衮当过摄政王。

    布告天下,新君终于诞生,大清朝翻开了它的最后一页。

    洋人竟然这样报道,“两位君主的死确实为一个新时代的启动叩响了发令枪,它开创了大清帝国这条古老航船的另一条航线。”

    光绪与慈禧相继辞世,消息传到广东,龙谦自然不会像周馥一般戴孝治丧。他此时正在肇庆,亲自指导新扩编的特种大队进行训练。

    特种大队是在龙谦将第五镇司令部迁出广州后成立的,其前身是情报处特别行动队,王之峰兼任队长。规模很小,不过四十来人。王之峰代理情报处长后,根本没有精力抓这支小部队。但龙谦却一直记得它,最终将其从情报处名下剥出来,扩大编制,正式冠以第五镇司令部直辖特种大队的名称。又从第五镇部队里选了一百二十余人充实该大队,任命原特别行动队副队长石纪彭为特种大队大队长,级别为正营级。

    除了冯仑广西杀俘引起波澜外,因这段时间比较平静,龙谦得以抽出时间为特种大队编写训练大纲,亲自指导训练,倒也乐在其中。

    当年在蒙山时,龙谦曾短时间成立过一个神枪队,如今去了关外的许公持是第一任队长。其实那个小队不仅是练习狙击,其内容就包含了很多特种作战的课程了。不过,这一次组建特种大队,龙谦决定好好打磨一下这支部队,从人员配备上就下了大工夫,队员必须具备至少一项特别的技能,武术、飞刀、枪法、爆破、攀爬、马术、方言甚至偷盗开锁,都算本事。在此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开展训练,基础的体能训练是必须的,分为达标、良好和优秀三个等级,如果得不到达标级,将会被无情淘汰。他们的装备好,军饷高(规定是普通官兵的二~四倍),很是吸引人,但入选很难,淘汰率又高,将各部队(包括已被第五镇牢牢掌控的肇庆、韶州两保安团)抽上来的四百五十名优秀官兵,在一个月后已经淘汰了一半,第二个月结束,就剩下不到一百五十人了。第三个月,也就是第三期训练结束,龙谦估计能留下百十人就不错了。

    本来这种部队就不是以人数取胜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特种作战这样一个名词,龙谦算是开风气之先。至于这支逐渐成型的部队在未来的战争中是否发挥预期的作用。龙谦自己也心里没数。

    “啊,终于死了。”那天龙谦正在视察炮标的演习,不是实弹,而是观察气球测距科目。龙谦终于听到了慈禧死了的消息,对跟着自己的胡宗玉感叹了一声,“这注定是一个在历史上留下骂名的人物,但我知道,换做他人,也未必比老太婆强多少。”

    “我知道司令是太后提拔的……”胡宗玉应道。

    “是。但是有一个词叫历史唯物主义,你懂吗?”

    胡宗玉摇摇头。

    “属于哲学范畴。唔。我听说你很喜欢读书。什么书都读,据说将《天演论》读了好多遍?读过西方的哲学书吗?”

    “没有。”

    “有空的话建议你读一读。明白了历史唯物主义,就不会说慈禧提拔了我了。哈哈。”

    胡宗玉以为龙谦会因慈禧之死而难过,毕竟知恩图报是人的基本品德。但看起来龙谦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

    “宗玉。你是不是认为我听到太后晏驾的消息应当难过。甚至该给她戴孝以示哀思?”

    “我不知道。但我对太后没什么好感。中国被她统治了几十年。搞得乱七八糟……”胡宗玉看龙谦以异样的目光盯着他,“司令,我是不是说错了?”

    “没有。你说的很是。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一个人登上历史的舞台。就要接受历史的检验,干得好,后人怀念,干得不好,后人唾弃。不是自己或者子孙说了算的。说了算的恰恰是他们看不起的百姓……宗玉,当初我勤王救驾,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借此为蒙山军获得一个生存发展的空间罢了!算起来我也有八年多未见太后了,不过,如果没有太后给的机会,历史就是另一幅样子了,我的人生也要另写……不说这个了,你干了多年的参谋长,你来说说,新君登基,对我们有利还是不利?”

    “司令这个题目太难了。我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司令似乎不该避让凤山,一个光杆司令,怕他干啥?”

    “你们还是不懂得退让的奥妙啊。你说,如果我不将司令部搬出广州会是什么结果?”

    “我不知道。最多就是打呗。就凭他手下那千余怂兵?我带一个营就可以端了他的将军府!”

    “宗玉,要知道我避让的不是凤山,而是朝廷!我需要时间,时间对我们有利却对朝廷不利。如果我们干掉凤山,大战不可避免,我们就没有时间争夺巡防营了!不将巡防营控制住,我们就无力北伐!这点都看不明白?”

    “还是司令厉害。”胡宗玉想起了驻扎广州的保安第一团,除了团长是凤山的人,三个营长的两个,九个连长的六个都是蒙山军派过去的军官。至于再下面的排长班长,亲蒙山军的占了绝大多数,因为他们知道军饷来自哪儿,武器来自哪儿。

    “不过,时间并非一直对我们有利。马上就是1909年了,时间开始对我不利了……宗玉,做好准备吧,最后摊牌的时候快到了!”

    “司令,俺觉得朝廷现在更顾不上咱们了……”

    “为什么?”

    “朝廷视我蒙山军为大敌。但他们依靠的只能是北洋军。不彻底解决北洋军,他们就没本钱跟司令叫板……”

    “唔,不错,不错。能想到这点很不错。”龙谦点点头,“不管他们狗咬狗了,你说,朝廷要动武,先动哪儿?”

    “山东。不拿下山东,北洋的主力就不能南下……”

    “完全正确。行,你没有让我失望。山东局势将引发全局的变化,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再准备!”

    “是。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打听……”

    “什么事?”

    “司令,您如何处理新宁事件?”

    “这件事啊……”龙谦叹了口气,“我会处理的。”

    新宁是广西一个县治,位于南宁以南。第十镇十九协翻越大山西进广西,突然出现在与陆荣廷部对峙的义军后路上,立即扭转了局势。

    立功心切的冯仑指挥三十八、三十九两标神速北进,在太平府以南将南撤的义军主力击溃,黄兴不知所终,大约有两千名义军被俘,后分别关押于三十九及周毅随后带去广西的三十七标部队。周毅第十镇司令部、二十协司令部及三十七标进入广西后,三十九标则脱离十九标指挥归于二十协,三十七标则回到冯仑指挥之下。12月19日,驻守新宁看押战俘的三十七标二营部队上报战俘暴动,二营将所有关押的四百七十三名战俘全部枪杀于新宁战俘营。恰好新宁有一座天主教堂,此事被法国神父所披露,立即引发了轩然大波。

    “司令,舆论最近对您很不利,我是担心朝廷会拿此事做文章啊。”胡宗玉说道。

    “朝廷是不会追究此事的。他们巴不得我杀光革命党。但你说的没错,这笔血债总要偿还。冯仑太让我失望了。”(未完待续。。)

第三节老袁赋闲和陆军部计划

    在大清帝国皇权格局骤然变化中,第一个感到恐惧的当属袁世凯。他现在很羡慕远离朝廷令中枢鞭长莫及的龙谦了。

    光绪和慈禧先后死去,以载沣为首的年轻皇族反复掂量,决定先除掉袁世凯,再解决龙谦。

    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也是维系爱新觉罗氏统治权的唯一选择。换做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铁良等人明知载沣处置袁世凯带有为他那位受尽凌辱不明不白死去的皇兄报仇的意味,但这个次序却是正确的。

    朝廷面临三个汉人的威胁,第一个就是身居军机大臣要职的袁世凯。拿银子喂饱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老混蛋奕劻,京畿陆军将领及数省督抚都是他提拔,不干掉此人,朝廷永无安宁之日。第二个当然是龙谦,虽然他从前年底连续扑灭了南方革命党的武装暴动,但广东山东连续爆发的危机,足以证明这个被太后一手提拔重用的海外归人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坏种!但其手握强兵,远离朝廷之控制,除了遣死士谋刺,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押后处理。最后就是孙文黄兴的革命党了,谢天谢地,这帮人连续遭受失败,已经伤筋动骨,估计暂时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想明白步骤,载沣开始谋划袁世凯了。他指示自己的授业恩师李殿林主笔,写了一份准备将袁世凯置于死地的谕旨,其中“包藏祸心”“图谋不轨”等措辞显示出载沣对袁世凯的刻骨仇恨。但是,谕旨必须经军机处同意才能颁布。这也是朝廷的程序。军机领班奕劻立即表示反对,奕劻说事关重大,必须再加审度。实际就是反对。

    载沣找了他的嫂子——地位骤然提高的光绪皇后隆裕太后,才貌均极为平庸的隆裕太后虽与光绪没有多少夫妻之情,但也为光绪感到憋屈。于是招来奕劻当面询问,奕劻对抗的办法就是长跪不起,一言不发。隆裕太后很生气,转而找张之洞,张之洞本来就是慈禧用来钳制袁世凯的棋子,但张之洞对隆裕说。对于袁世凯。可以革职,杀之不妥。他讲了理由,新帝登基,轻于杀戮。于政不利。张之洞背后的台词就是担心北洋军发生兵变。

    载沣虽然报仇心切。但为人并不糊涂。于是以军机处的名义秘密致电北洋军汉族将领,他没有问袁世凯的铁杆段祺瑞冯国璋,而是问了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第六镇统制赵国贤。两人很快回电。“请勿诛袁!如必诛袁,则先请解除臣等职务,以免士卒有变,致辜天恩!”

    载沣只能退让了。于是,事前拟好的措辞严厉的谕旨,最后被修改成了这般模样:“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驰驱。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任。袁世凯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意。”

    袁世凯一条腿受过伤,走路有些地不平。如今竟被说成步履维艰,不能上朝了。

    1909年元月2日,命袁世凯回家养老的上谕正式发布。

    上谕发布的第四天,袁世凯黯然离京,带着家眷登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车,在前门火车站送行的只有学部侍郎宝熙、礼部郎中端绪(两江总督端方之弟)、宪政编查馆候补京堂杨度等寥寥数人,景况是够凄惨的。袁世凯在天津小住数日,便启程回了河南老家彰德北关外的洹上村,在那栋原属大盐商何炳莹的豪宅里做起了寓公。

    从朝鲜出名,一路扶摇而上位极人臣的袁世凯暂时淡出了历史舞台。

    顺利打赢了“袁世凯战役”,极大地提振了载沣们收归军权的信心。现在,载沣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最后一个大威胁龙谦了。

    时间慢慢滑入1909年的夏季,在各地为开国会,加快立宪步伐争吵不休时,朝廷终于决定解决龙谦问题了。

    中枢的思路还是找龙谦茬子,然后就势免掉龙谦的军职。

    但这个茬子却不好找。龙谦率军南下,连续平定了湘赣及两广的叛乱,龙谦部实实在在为清廷立下了大功,而且是野战功勋。满清以武立国,本来极为重视野战功勋,在太平天国之前,消灭几百人的土匪都是了不得的大功绩,但太平天国和之后的捻军是祸及全局的大乱,因此造就了湘军和淮军割据天下和中枢受制于地方的局面,一般的战功就有些拿不出了。假如提前一百年,龙谦的功劳绝不是一个三等伯而已。

    但现在不是找功劳而是找过失。最大的过失当然是轰动一时的十九协杀俘一案,但那是第十镇的问题,如果将第十镇的问题归于龙谦名下,那就等于承认龙谦对于第十镇有指挥权。袁世凯虽然离开了,但对第十镇的渗透工作被陆军部尚书铁良亲自接掌,铁良当然不愿“自毁长城”,于是,找来找去,又将惠州血案翻了出来,准备从王明远入手,然后连及龙谦。

    载沣不同意这个法子,“此法定会贻笑天下。第十镇分出后,龙谦不足虑。关键在山东,良弼连续奏报,山东巡防营第一根本无法控制,第二实力极为庞大。良弼奏报,上个月未经其许可,宁时俊擅自发起规模庞大的演习,除驻扎在德州一线的叶延冰部,山东军动员兵力超过了万人!尤为可虑的是,他们可以迅速召集业已复员回乡的老兵归队,并且预授了番号!”载沣说到这里深有忧色,“山东事实上已经独立了!几年里,朝廷根本不知道山东的真实情况,杨士骧该杀!山东的大员们统统该杀!据良弼估计,山东军实有实力绝不止一个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应当立即解决。不解决山东,广东问题及时得到解决也无济于事。”

    荫昌同意载沣的判断。他认为是山东连接南北的枢纽,又紧靠京畿,地理决定了不容有失。载沣先解决山东再解决广东的次序完全正确。

    这就偏离了铁良拿龙谦开刀的计划,这也罢了,山东威胁京师,解决了最好。关键是不知该如何办。

    还是铁良出了个主意,建议授予山东军陆军第十一镇的番号,然后借口西北国防力量严重不足,调十一镇西出陕甘。如果就范,局面自然大为改观,如果抗命不从,中枢便有了名正言顺出兵的依据。

    但十一镇的组建却不能再像第五镇和第十镇了!铁良建议委任王怀庆为十一镇统制官,宁时俊为参谋长,叶延冰及陈光远分任第二十一及二十二协协统。

    陈光远是北洋宿将,目前担任第四镇第八协协统,算是平调。

    在夺权的同时,也给山东留了一点面子。如果山东就范,铁良还是希望将这支实力不俗的军队纳入中枢体系。叶延冰是龙谦连襟,留下叶延冰的军职,不会过分刺激龙谦。

    铁良当然要做好山东方面不就范的准备,那就要用军事解决了。目前京畿方面有第一、二、三、四共四镇兵力可用,但集结需要银子和时间。荫昌受命做了计算,认为至少需要军费三百万且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为遮人耳目,陆军部决定举行一次会操,将准备用于山东方面作战的四个新军镇集结于保定至天津一线,其中,陆军部将战力号称北洋第一的曹锟第三镇调至衡水,占领进攻山东的出发阵地。

    铁良特别提到了广东。他现在相信龙谦仍然遥控着山东,因而必须做好对付龙谦的准备。他的计划是多管齐下,首先加强对第十镇的控制,用第十镇来牵制第五镇。其次是让凤山努力掌控的广东巡防营,铁良建议成立广东混成协,以北洋老将蔡成勋为协统,协助凤山。最后一个就是第八镇及第二十九混成协了。铁良认为,如果龙谦率第五镇北上支援山东,第八镇及第二十九混成协将发挥关键的作用。就战斗力而言,第八镇在彰德秋操中已经得到证明,如果张彪第八镇与黎元洪第二十九混成协全力抵御,完全有可能将龙谦挡在湖南击败之。

    满清的年轻权贵们用冷静的态度估算了北洋与山东的军力对比,认为动用四个镇的北洋军完全有把握武力解决山东——只要德国人不介入。

    所以,铁良要求外务部做好外交方面的斡旋,确保列强,特别是英、日两国全力支持中枢的平叛。

    关于武力解决山东的会议是在陆军部召开的,参加会议的人很少。但主持会议的铁良还是强调了严格保密。事后,铁良向摄政王载沣报告了陆军部的计划,获得了载沣的批准。

    现在,载沣已经是满清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了,皇帝还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屁事不懂,上面少了太后的羁绊,虽然有个地位尊贵的隆裕太后坐在那里,但隆裕太后无论是威望还是手段,都无法与慈禧相比。

    载沣甚至没有将陆军部的计划拿到军机处讨论,便全盘照准了这份计划。

    于是,陆军部发出命令,一方面启动直隶会操,另一方面,召张彪及黎元洪回京做面对面的布置。同时被召回的,还有在山东苦熬日子的良弼。

    在这场规模巨大的军事筹划中,铁良没有动用江苏第九镇,其原因是铁良认为该镇官兵,特别是下级军官受排满思想侵蚀严重,不太可靠。(未完待续。。)

第四节各方

    ps:  今日两更,待会儿还有一更

    腐朽没落的清廷永远不可能做到彻底的保密。

    时间进入6月,随着陆军部“直隶会操”命令的下达,流言从北京起,开始蔓延全国。

    6月14日,天津《大公报》刊登了一篇文章,揭示了朝廷不同寻常的军事调动后的秘密:摄政王在拿掉袁世凯后,将用武力“收回”山东,直隶北洋军一反常态的军事演习,针对的正是山东。

    《大公报》是北方发行量数一数二的大报,影响力广泛。这篇文章一出,舆论立即大哗。朝廷控制的报纸首先发声,第一否认有收复山东之军事计划,第二责问《大公报》的消息来源,认为《大公报》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居心不可问。

    《大公报》自然不会只“挨打”不还手。立即予以驳斥,说本报自有消息来源,之所以没有披露,是因为消息来自朝廷人士,此公心忧时局,不愿看到内战之发生也。《大公报》嘲笑官方媒体,“你们何以知道中枢无针对山东之用兵计划?若非将山东视为敌国,何以用‘收复’字眼?三岁蒙童亦知山东乃我中华一省,如此遣词真是贻笑天下。”

    全国其他城市的报纸纷纷就此作出了评论。上海那份曾因发表排满言论引出“苏报案”的《苏报》连续两天刊登关于山东的文章,认为山东实业、教育皆取得巨大成就,民生改善居全国之首。不知为何要制定针对山东的军事计划?真是令人不解且寒心。

    《苏报》的态度一向倾向于革命。因龙谦连续镇压南方的举事,《苏报》没有少骂龙谦,现在却一反常态为山东说话,才是一件令人不解的怪事。为此,有记者采访了在《苏报》上为山东张目的章炳麟先生。章先生说,前者痛骂龙谦,是因为他不该用武力镇压民众,现在替山东说话,是因为不能无视龙谦在山东的功绩。朝廷之所以不满山东,原因是多方面的。关键是眼红山东经济之强劲。非要将山东实业置于中央的控制之下!这就是强盗行为,众所周知,山东实业大部分是民办,朝廷有什么权力拿走百姓的东西?

    一时间。山东成为了全国瞩目的焦点。几个月前莫里循访问山东所撰写的有关山东的报道又被重新翻出来转载。媒体似乎将为何朝廷对山东不满当做研究对象了。良弼巡抚与王怀庆提督在山东的尴尬情势被不断挖掘出来。陈超被解职也重新被议论分析。媒体分为了两派。一派以为,山东目无中央,势同独立。当然应受惩罚。另一派以为,山东本来搞的蛮好,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民生改善都雄冠全国,朝廷本应重用表彰山东官员,不应该采取目前的手段。

    在这纷扰的局面下,山东新闻界自然不会不吭气,《山东新闻》立即转发了《大公报》6月14日的文章,奇怪的是,山东受蒙山军控制的官方媒体却对此事只是转发他人文章而已,竟然不置一词,非常令人不解。

    倒是《鲁报》在6月20日刊登了章士钊亲自撰写的评论,就北洋军事演习发问中枢,若无对山东之敌意,当公开声明,免得引人误会,致民恐慌。

    中枢的官办报纸不吭气,仿佛此事不存在。但《大公报》突然受到了查封,主要负责人被逮捕,罪名是妖言惑众。

    《大公报》被查封,表示了官府的态度。新闻自由自然以不影响朝廷统治为前提,《大公报》的行为触怒了中枢决策层,使得他们正在展开的重新“统一”全国的计划受到了巨大的干扰。

    外国报纸和使领馆密切注视着局势的发展。对局势深表忧虑的英国公使朱尔典给国内写了长篇报告,汇报分析了中国的现状,朱尔典这样写道,“……显然,年轻气盛的摄政王在撤销了袁世凯的职务后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位军事领袖龙谦将军。他再也不能容忍山东处于半独立的状态了。但是,用军事解决山东问题带有巨大的风险,首先会遭到德国人的抗议,德国人绝不会容忍政府军威胁到胶济铁路。其次就是山东自身了,因为龙谦在山东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势力非常可观,据信在山东有至少一个整师的兵力接受远在广东的龙谦将军的遥控指挥。

    最近以来,中枢已经开始了针对山东的人事布局,表明了中枢已经难以容忍山东的现状了。才华卓越的莫里循先生曾访问山东近一个月,采访了山东各方面的情况,会见了山东主要的实权人物。据莫里循先生的报告,山东作为清国的一个省,有着不同于其他身份的特别之处。山东的经济实力正在飞速膨胀之中,他们向莫里循提供了一些经济数据,显然,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先进的统计手段,可以用数字来显示山东经济的增长。近四年来,山东工业增长率在两位数以上,从事工业的人口增加了七倍。山东已经建立了规模巨大的工厂和公司,可以生产中等规模的火炮和机关枪。这方面,山东当局得到了德国和美国技术资金的大力支持,由此可以断定,山东当局的立场是亲德和亲美的,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遗憾之处在于我们没有抓住山东的机会。因此,我们应当满足政府军(即袁世凯将军训练并指挥的北洋军)在武器方面的需求,最近,清国陆军部数次拜会我,希望得到大英帝国在武器和资金上的帮助。

    山东战争的爆发将预示着中国局势的巨变,如果清国中央可以顺利占领山东并且击败驻扎广东的龙谦部队,清国的统治将暂时获得延续,但仍然需要在各方面继续改进。比如加快立宪步伐以缓解国内矛盾。假如失败,清国将陷入混乱,内战或许将长期延续下去。这对于我们似乎并无不利,至少他们无力顾及我们对于西藏的渗透……

    本日,我拜会了俄、法、美等国同行,他们对清国一触即发的内战有着不同的态度,俄国人似乎乐于看见内战的爆发,据说他们在外蒙策划独立,想鼓动蒙古王公建立一个大蒙古国。只要看一看地图,就可以窥破俄国人的用意。如果外**立。俄国视为远东生命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将获得永久安全。所以。清国的内乱是他们乐于看到的。俄国人在北满控制着一支军队,其番号是第十八师,据称该部队装备和训练都来自俄国,实力远超驻扎奉天的清国第二十师。一旦战争爆发。这支部队的态度和动向令人不安。俄国人是否借机在北满生事现在还说不准。”

    朱尔典公使在给国内的报告里也分析了中国目前各派军事力量的对比。认为北洋系占据绝对的优势,“如果从龙谦第五师分出的第十师归顺中枢,龙谦的第五师将受到严重的牵制而无所作为。待山东局势平定后,等待龙谦的只能是失败。他本人将很难在中国立足了,不过,凭着与美、德两国良好的关系,他可以到美国做寓公,据称他出生于美国,那里应当是他最后的归宿……”

    外国势力密切关注着中国的局势,中枢一方面努力控制舆论,另一方面抓紧了军事布局。陆军部在得到军机处的授权后,于6月23日召开了秘密会议,正式发布了以直隶会操名义集结四镇北洋军的命令。参加会议的有第二镇统制王应楷、第三镇统制曹锟、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第六镇统制赵国贤以及在陆军部各司供职的冯国璋、王士珍、张怀芝、段芝贵等北洋大将。

    本次会操总参议官为荫昌,总裁判官为冯国璋,均受铁良节制。

    会后,获知消息的徐世昌立即告假,秘密去了彰德面见赋闲在家的袁世凯。徐世昌与袁世凯密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广东,6月25日。龙谦在肇庆正式成立了蒙山军总司令部。

    鉴于飞速发展的形势,成立蒙山军总司令部已势在必行。理所当然,龙谦出任蒙山军总司令,以鲁山、宁时俊、王明远为副总司令,以司徒均为总参谋长,方声远为总政治部主任,宋晋国为总联合勤务部部长,江云为军事情报局局长。

    以两粤部队为南方军,龙谦兼任司令官。辖第五、第十两镇及广东巡防军。其中第五镇改编为蒙山军第一师,师长冯国柱;第十镇为第二师,师长周毅;广东巡防军为第三师,师长王明远。

    南方军总计辖七个旅,二十一个步兵团,其中第一师三旅九团,二师两旅六团,三师两旅六团。每团统一整编为三营十二连制,每团编三个步营九个步兵连另加团部连、机炮连及辎重连各一个。加上各师旅直辖炮、骑、工、辎及警卫部队,南方军完成扩编后总兵力将达到7.5万人左右。

    以山东纵队改编为山东军,司令官宁时俊。辖第六师(以山东纵队第一旅扩编),师长叶延冰;第七师(以山东纵队第二旅扩编),师长吴念。

    山东军总计辖五个旅、十五个步兵团,其中第六师三旅九团,第七师两旅六团。

    山东军总兵力应在5万以上。

    以关外鲁山部为北方军。司令官鲁山,副司令官石大寿。辖第九师(两旅六团),师长鲁山兼。第十师(两旅六团),师长石大寿兼。

    北方军总兵力应在3.5~4万人。

    经过整补后,蒙山军全军总兵力将达到16~17万。

    总部成立立即以密电形式电告各部,明确要求各部立即抓紧整补兵力武器,抓紧整训部队,以待时局之变。

    因为法国受到清廷严厉的抗议,孙文无法在法国控制下的越南立足。6月底,联系不到黄兴下落的孙文离开越南与胡汉民等人来到新加坡,与从日本前来迎接孙文的汪兆铭等人会合后在住所密商了极端恶化的局势。孙文沮丧地认为,由于在湘赣与两广连续遭遇失败,革命大业无可否认地进入了低潮。特别是龙谦在广东解散会党,抓捕了数百名骨干的行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革命党武装暴动的基础。

    在广东无法立足被公开悬赏缉捕而来到新加坡与孙文会合的陈炯明是同盟会在广东的重要首脑,他详细向孙文报告了广东目前的局势。头脑清楚有一定战略眼光的陈炯明认为,清廷已经将目光转向龙谦了,分割第五镇及最近山东的系列危机就是最明显不过的信号,或许不久会发生龙谦与清廷决裂的事实,这将对革命带来转机。陈炯明大胆地建议,是否可以尝试着联合龙谦反清呢?毕竟他手里有一支忠于他的军队,如果龙谦起兵反清,天下必将震动,反清大业就出现了转机。

    胡汉民当即表示反对。胡汉民认为,龙谦和满清一样,是革命党最为凶恶的敌人,这两年多来,我们有多少好同志惨死于龙谦之手?你怎么能想着联合龙谦呢?远的不说,光是这次广西事件,龙谦手上沾了我们多少鲜血?现在连黄克强都生死未卜!我们决不能与龙谦联合!

    外表英俊风度翩翩如世家公子的汪兆铭却赞成陈炯明的意见,认为推翻满清是同盟会的首要目标。在这个大前提下,即便是魔鬼合作也是可以的。假如龙谦真的反清,我们不妨联合他,等干翻满清,再与龙谦理论。汪兆铭直言不讳,我们不过是利用这个阴险毒辣的军阀,不是投降他!在与他合作反清的过程中壮大我们自己,有何不可?

    孙文基本赞同胡汉民的看法。龙谦与满清一样,都是革命事业的大敌,都是必须坚决消灭的敌人。龙谦与满清鞑子翻脸却是可以利用的机会,具体怎么做,待与留日的各位同志商议后再行行动吧。

    这一次的会议上孙文的情绪极为低落。他已经意识到,继续走武装反清的道路,广东已经不是理想的基地,最有利的地区转为了东南,特别是浙江与上海。坚定追随自己的陈其美等人在那边有着深厚的基础,而且还有光复会的力量可以利用。但想到陶成章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孙文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6月底,孙文离开新加坡再次回到了革命的大本营日本,与刘揆一、陶成章、宋教仁、谭人凤等骨干商讨国内急速变化的形势。孙文第一次提出组建同盟会自己的武装,在筹款收买会党遭遇连续的失败后,孙文终于认识到,革命没有可靠的枪杆子根本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五节肘腋之变一

    7月9日,山东正式收到了北京转来的密信。参与制定“直隶会操”计划的陆军部军令司参谋段永清在第一时间将铁良兵力集结的计划报出了。北京总站认为事关重大,不敢怠慢,邢冬云亲自带着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的计划从天津走海路去了青岛,然后坐火车到济南,向方声远、宁时俊报告了陆军部军事集结的全盘计划。

    这个时候,关于改编山东巡防营为新军第十一镇的上谕并未发出。

    “这是要对付我们吗?四个镇的庞大兵力参与演习,就在我们家门口,却不通知我们……”宁时俊对着地图沉吟道。

    7月10日晚,就在邢冬云送来情报的第二天,宁时俊在济南巡防军司令部召开了秘密会议,留守山东的主要首脑方声远、陈超、吴念、宋晋国、江云等参加了会议,研究愈发紧迫的局势。

    这个时候,山东已经接到了龙谦成立蒙山军总部及山东纵队改编为山东军的指令。宁时俊首先充实了山东军指挥机构,并大力充实正对北洋军的叶延冰第六师,武备学堂未毕业学员全部分配到部队,沂州、曹州两府预备役部队以演习名义完成了集结,编入了吴念第七师。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方声远说,“搞掉了老袁,中枢算是拔掉了一根刺。对付我们也是情理之中。良弼回京了,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我建议立即做开战的全部准备,同时将山东军整补及各部编成电报司令。请求批准。”

    “这个冯仑真是不省心。干脆建议司令将老冯调回山东好了。”被免职但实际仍指挥第二旅的吴念也参加了会议。在获知广西新宁杀俘事件后,山东也感受到了舆论的压力。

    吴念的建议有些跑题,但几个人都明白吴念还是寄希望广东同时发动。

    “隔着太远了,还是依靠我们自己吧。”陈超道,“千万不要指望广东。他那里的麻烦事够多了。”

    “是不是全省动员?将第七师彻底武装起来?”宋晋国问道,“根据上一次的动员演习,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加上大批民夫的组织,太慢了。如果北洋军多路进兵,延冰无法应付。”

    “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宁时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种日子早他妈受够了。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结了!咱们几个分下工,老方你管官府那一摊,陈先生、老宋主抓后勤和动员。我和延冰、吴念准备打仗。江云你管好情报的传递以及监视。干吧。”

    7月11日。龙谦在遂溪留在广东唯一的一个第十镇部队二十协四十标接到了山东急电。这是蒙山军试用无线电后第一次用于重大的情报传递。

    “……遵总部命令,职部叶延冰第六师已基本整补完毕,辖第十六、十七、十八三旅。共计九个团及炮兵主力,集结于德州一线,正面抗击北洋沿衡水、德州向山东的进攻。目前十六旅已全部展开于德州,十七旅占领陵县、德平一线既设阵地,该师预备队十八旅集结禹城以北,随时准备北上支援十六旅。吴念第七师正在大力补充中,已招沂、曹两州预备役兵士一千九百人,目前唯第十九旅较为充实,拟调往武定一线,依托黄河抗击北洋可能出现的偏师。二十旅尚在组建中,需调集其余各州预备役兵员五千人以上,另需募集大量的民夫,为争取时间,请求允许全省动员……”

    次日,龙谦回电山东,“暂不做全省动员。但要做好一切准备……做好一切依托自己的打算,不能依赖广东乃至东北的支援。以确保济南为战略目标。平分兵力是不妥的,应集中主力歼敌一路为基本战略……一切以实际情况出发,危急时应善于决断,不需请示。”

    龙谦制止了山东的大动员,显然是考虑到开战的理由。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贸然扯起反清大旗,需要一个对全军、对全国都可以交代的理由。

    关外鲁山部自然需要联络。电台是送过去了,彼此的联系却不稳定,大概还是技术方面的原因。龙谦亲自起草了对鲁山的指示电,又让王之峰选派得力人员携密信走海路出关,以求万无一失。

    龙谦于7月13日凌晨电示鲁山,“战争的爆发应当从山东开始。你部的任务是密切监视奉天及山海关一带北洋军。一旦战争打响,你部应以坚决手段击破奉天之敌,占领奉天及山海关。滞留北洋军主力于直隶北部使其不能全力进攻山东。”

    最后就是自己亲自统帅的南方军了,龙谦的打算是在事变发生后,立即以留守广州的原第五镇警卫营(已改编为蒙山军总部警卫营)及广州保安团两部兵力占领广州,抓捕清廷主要官员并成立广州军政府,作为北伐之大本营。留王明远第三师(只是一个空番号)镇守广东以巡防营为基本兵力完成整编,肃清内部后作为南方军的总预备队。

    主力两路北进,以封国柱第一师(原第五镇)北出韶关,向衡阳攻击前进,以第二师自桂南起兵,占领南宁、桂林基本控制广西后,出广西进湖南,攻占宝庆与第一师会师长沙,夺取长沙后合力北进,一举攻占武昌。

    南方军的主要敌人是张彪第八镇及黎元洪第二十九混成协。判断兵力不足两万人,但有汉阳兵工厂的支持,该部武器弹药充足,是北伐的主要拦路虎。

    为此,龙谦准备撒出他训练了三个月的特种支队,命令石纪彭统率该支队化妆出发,先期抵达武汉三镇,策应大军北伐。但这个计划遭到司徒均的反对,认为龙谦简直是异想天开。一百多人化妆前出武昌?武器如何携带?联络如何有效保证?龙谦也觉得过于儿戏了。但他还是想看看特种大队的实战成果,坚信经他一手调教的特种大队投放战场将收到奇效。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龙谦的注意力当然在南方军主力身上。他坚信,以南方军两个主力师北伐,不需要王明远第三师加入即可占领武昌。武昌号称九省通衢,是全国水陆交通的枢纽。而且有着相当不错的工业基础,占领武昌,将使自己就近获得军火之补充,立于不败之地了。

    满清自1898年就开始修筑粤汉(汉口)铁路,但1906年芦汉铁路正式通车,彰德秋操时北洋军已经使用了这条铁路。但时至今日。只有广州至三水的支线通车。主线分由湖北、湖南及广东分别修建,据说只有湖南境内的长沙至株洲段有了模样,武昌至长沙、株洲到韶关及韶关到广州的修建还差得远。根本指望不上用铁路运兵。

    龙谦计划在南方军占领武昌后将成立全国性的临时政府,颁布建立新中国的主要纲领。军事上的胜利及政治上的合理主张将动摇各省的立场。南方各省将见风使舵。大批加入到反清阵营中来。即便山东战局不利,在南方军占领武昌后将极大动摇北洋军的作战意志,迫使北洋分兵应对。下一步。即与山东联合行动,争取在河南境内击溃或消灭北洋军主力,大局即定。

    这个设想,得到了司徒均、封国柱、王明远的完全赞同。

    “好吧,大致就这样。明远你负责广州,司徒你负责具体计划之制定并代我主持总部,国柱你立即集结你的部队,秘密地将部队集结于韶关。敏忠你将洪先生找来吧,那个报馆作用不大了,你请洪先生代我起草一份文稿,当然是反清檄文了,这篇文章很重要。当初便是吴三桂反清起兵,还是写了一篇不错的文章嘛。”龙谦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

    “司令说错了,吴三桂怎么能跟司令比?”

    “自古成王败寇。历史绝不容情。也没什么不能比的,假如我们失败了,或许我就是第二个吴三桂。”

    “不会的,我们不会失败。山东、广东都在清廷预料之内,但鲁山北方军绝对是战略奇兵,北洋一共就那么几个师,顾头顾不了腚,他们输定了!”出任第一师参谋长的姜义柳笑着说。

    “不,决不能轻敌。我们算起来部队不少,但新兵太多,军官们缺少大战的经验。你们第一师虽然扩充为三旅九团,但实际战力绝对比不上当初南下时的老五镇。骄兵必败,还是谨慎些好。”司徒均正色说道,虽然问龙谦,“司令可是要去广西?”

    “正是。我马上去广西周毅那里,当面交代第二师的任务并检查第二师的战前准备。”

    “司令,有一个情况,”曹敏忠看看屋内诸人,认为不需要回避,“司令,据萧其海上次传回的消息,冯仑绝对参与了杀俘事件,担心司令抓住此事不放。还有,周毅司令部里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萧其海怀疑是清廷的人。”

    “所以我才要去广西嘛。换了你们,谁也不好处理啊。第十镇是清廷分离我们的毒计,但也给了我们公开扩兵的理由嘛。他们当然要往第十镇派人,不派,我反而感到奇怪了。”蒙山军刚统一新番号,龙谦还是习惯用第十镇称呼第二师,“好多军官都参加了广州会议和韶关会议,消息一直没有走漏,说明高层并无问题嘛。何况还有你们一直吹嘘的青军联,谁敢造反?”

    “那你必须带上足够的卫队。”曹敏忠有些担心。

    “你想严重了。我就不信部队会叛变。”龙谦轻松地笑笑,“新宁事件需要个了结了,大战在即,让冯仑背着包袱不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他不信周毅和冯仑会出问题,满清气数已尽,别说是他们这些熟知蒙山军势实力的高级将领,就是下面的营长、团长对于战胜满清建立一个新国家也充满了信心。而且,他们的家眷可都在山东呐。

    “司令,你将我的警卫连带上吧。敏忠说的没错。小心没大错。”封国柱说道。他说的警卫连是指原第九协警卫连,龙谦的警卫营在广州,第一师组建后尚未成立师部警卫营,目前负责第一师师部机关安全的就是原第九协警卫连。

    “不用。给我从骑标调一个连吧。”龙谦当然要选用骑兵连,“谁都不要去,事情多,我去即可。”

    “司令,您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司徒均问。

    “这个我心里有数。大战在即,军纪要加严,当事人是必须处理的。但我也不想搞得人人自危。”龙谦不可能不处理新宁杀俘事件。法国传教士成为了目击证人,压是压不住的。不做严肃处理,将给蒙山军军史上带来巨大的污点。

    “我建议将冯仑调回总部,我不相信他没有参与。”王明远说。“老冯毛病太多。这个时候。不适宜让他独当一面。”

    按说冯仑至少是要任命为旅长的,第二师北进,冯仑作为周毅手下的头号战将。当然要独挡一面。

    “唔,我心里有数。”龙谦想跟冯仑好好谈谈,身为蒙山军元老,新的政权即将诞生,大家都将是开国元勋,要珍惜荣誉,不要在建国前犯大错误。

    许思想跟龙谦去广西,龙谦未允。他对许思说,“马上就要跟朝廷摊牌了,你知道我现在最心烦什么吗?”

    许思因被拒绝而怏怏。许久才道,“不过是怕革命党骂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罢了。”

    “说对了一半。”龙谦笑笑,“我不怕革命党,我是怕百姓们。”

    “百姓算个屁。”许思竟然爆了句粗口,“历史是文人写的,不是百姓写的。就像你说的,雍正其实是个好皇帝,但为啥名声不好?因为他搞什么官绅一体纳粮得罪了士绅,所以就留下了骂名。便是隋炀帝,也未必如史书说的那么不堪。”

    “那你说,士绅如何看待我反清?”

    “我不知道。但士绅们早已厌清了,这不需要争论,你看看现在的报纸就知道了,朝廷也真难,左右都不是,舆论如此自由了,还在骂朝廷独裁,我也不晓得,究竟什么是民主。”

    “这个问题提的好。对了,如果我这次反清成功,你准备做什么工作?”

    “听你的意思是要赶我走?那天秋瑾与我长谈,我说你绝不会称帝。她似乎知道咱们的关系了,问我将来的归宿,我说不知道,决定权不在我,就像工作,你赶我走,我有什么办法?”

    “哦?她没有问如何对同盟会或者光复会?”秋瑾几次追问过龙谦,龙谦只是含糊其辞,倒不是他故意糊弄秋瑾,而是他不能确定同盟会大佬们会不会与自己合作。

    “问了,我说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你不痛恨同盟会。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小思,不是我赶你走,而是你应当有自己的事业。我即便做了总统,也不能搞终身制,那跟皇帝有什么区别?我真的想过,等我将新中国的架子搭起来,理顺权力关系,我就退下来,好好经营一个实体,做一个大富翁。”

    “你已经是大富翁了。华源和中兴不是有你的股份吗?传之子孙,数代衣食无忧了。”许思的情绪好了很多,脸上有了笑意。

    “不,那些钱不是我的,是蒙山军的,也是这个国家的。再说,我也不会给儿子们留钱的。小思,我发现你喜欢做慈善,文明国家都有完善的慈善制度,等国家成立了,我们也要建立慈善制度,建立公立的慈善组织。我办实业挣的钱,除了我个人消费,全部捐给你的组织如何?”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许思在广州时跟随龙谦外出,“捡”了一个流浪的孤儿,当时那个孩子被一群乞儿殴打,许思看不过去,叫卫士驱散了乞儿们。哪个孩子却死活要跟许思走,他似乎不是广东人,口音是湖南一带,也不知如何流落至广州接头。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很可怜,一只眼瞎了,脏的不成样子。许思吩咐卫士就近给孩子买了些熟食,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她心酸不已。

    如何安置这个孤儿成了难题。广州有教会办的孤儿院,许思似乎听到一些传说,坚决不准龙谦将孩子送往洋人办的孤儿院,自己又不方便管,最终被龙谦交给了第五镇医院,成为了蒙山军年纪最小的兵。

    “想的倒远。我还真不知道中国历史上有哪一个最高统治者可以游怡林泉的。你想退也未必退得了。再说,你还没有推翻满清呢。”

    “哈哈,必胜。你看着吧。”龙谦豪气顿生,“准备了这么多年,再不成功简直说不过去了。”

    许思有些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今早没有刮胡子,鬓间已是黑森森一片。如果他推翻满清,今天的谈话是不是可以记入历史?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写入史册?(未完待续。。)

第六节肘腋之变二

    “冯头,他马上就来了,你得拿个主意!”赵维秀闯进冯仑的卧室,一把拉起了躺在床上想心思的冯仑。

    “拿什么主意?”冯仑冷冷地盯着赵维秀,“害怕了?”

    “怕个球……”

    “你小子下令突突了那帮人的时候怎么不怕?”

    “那不是因为有你的命令?”

    “我什么时候给你杀人的命令?”

    “冯头,说话做事要有良心!”赵维秀一时间寒彻入骨,觉得冯仑要将自己抛出来当替罪羊了。

    “良心?良心多少钱一斤?你给个价位。”冯仑盯着脸色狰狞的赵维秀,“你说,他会将此事揭过吗?”

    “我不知道。如果周司令跟你说情,也许……”

    “屁!这次搞不好连我也完蛋了!你瞧秦其海那个样子,刘春宁的那个态度,能放过你?别做梦了!”

    如果不是冯仑力保,一手制造了新宁杀俘事件的赵维秀已经被标统刘春宁撤职。周毅应冯仑的要求提拔赵维秀为标统被曹敏忠黄掉后,憋了一肚子气的赵维秀仍留在三十七标做他的营长。大概和这件事有些联系,赵维秀竟然在新宁枪杀了三百四十余名已经放下武器的义军俘虏。

    新宁事件发酵后,龙谦严令政治处查办此案。曹敏忠派出了手下得力的军法官秦其海至三十七标,在标统刘春宁的大力配合下调查案件。在秦其海深入到普通士兵调查后,迫于压力。与赵维秀订了攻守同盟的二营军官们开始动摇,秦其海逐步掌握了事实真相,根本不是如二营军官们的集体证词所说是平息暴乱,而是一场地地道道针对手无寸铁俘虏的屠杀!

    这是蒙山军军史上从未有过的事件!自蒙山军建军,龙谦一手订立军规条例,不准虐待俘虏成为了蒙山军传统,更不要说是集体屠杀了!

    因为与俘虏对骂就枪杀其人?因为担心其他俘虏举报就干脆全部杀掉?秦其海认为事件极其恶劣!且有证据表明,赵维秀受了更高级军官的唆使,这个人不是赵维秀的顶头上司刘春宁,而是十九协协统冯仑!

    嫉恶如仇视维护军纪为生命的秦其海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冯仑开始感到威胁。

    赵维秀眼珠子红了。他知道如果秦其海递交调查报告后的后果。自己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提升?继续当营长?真如冯仑所说,完全是做梦!

    “谁他妈挡了老子的路,老子就他妈的整死谁!”赵维秀恶狠狠地说。

    “这件事。只要你有胆子。还是有转机的。”冯仑诱导道。

    “怎么办?你说!”

    “你的二营。你能不能真正控制?”

    “除了四连,另外两个连没有问题。”二营绝大多数官兵参与了新宁杀俘事件,挑起事件的是六连。但四、五两个连都卷入了。

    “干掉秦其海和刘春宁,逼迫他放弃追查处理你们,敢不敢?”冯仑恶狠狠地对赵维秀说。

    “干掉刘标统?”一向胆大手黑的赵维秀没想到冯仑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怕了?”冯仑往前逼了两步,“就这点胆子还想在这个世道混?姓赵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往前走一步,荣华富贵等着你,往后缩一头,人家照样剁掉你的狗头!如今外面议论纷纷,广州的报纸整日间都在传这件事。连南宁桂林都嚷遍了。如果换做老子,统统关了那些个报馆!但他不会,他总是在外面露出一副伪善的面孔,而对内,宁可委屈跟随他打天下的兄弟!就像这次对你的调查!啥时候念及你也是蒙山出身的老兄弟?老子在蒙山军整军就是仅有的四个连的连长之一,当初的那几个连长在哪儿?叶延冰出掌山东主力,已经是一师之长,封国柱、王明远,那个不在我之上?吴念、石大寿算个屁!竟然也当了师长!而老子自跟随他起兵,哪一仗落过后?打李纯?打西沽?哪一次不是拼死争先?为什么如此待我?灵山之战,不过是伤亡大了些,免掉我的副协统不说,揪住不放,大会小会批,好像老子犯了多大罪似的!还有,老子不过是讨个小老婆,我情她愿,怎么了?至于那样大题小做吗?他又是什么圣人了?还不是搞一个女学生养在身边?”冯仑越说越气,“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这年头,谁手里有兵有枪,谁就是大爷!朝廷也得看咱们眼色!老赵,你跟我久了,今儿我便将心窝子话掏给你!这次咱们干个大的!连他一起做了!朝廷已经答应封我师长,你就是旅长了!干不干?”说完,恶狠狠地瞪着赵维秀。

    赵维秀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冯头,俺没听清楚,刚才你说要做掉司令?”

    “对!他又不是三头六臂!一排枪打过去照样完蛋!他死了后,蒙山军注定分裂,其他人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人找咱们报仇?十九协跟着老子干的,统统升官,不愿意跟着老子干的,一个下场,死!先控制住老二十标(三十七标),依靠你的营,就能办成这件大事!”

    赵维秀没有清醒过来,“部队不会跟着我干的……不会的,如果去杀那个姓秦的王八蛋没问题,干掉刘春宁也不是不行,但让大家伙儿去杀司令……这件事不成,不成的!”

    “姓赵的!你奶奶的给老子想清楚!这次你完了!如果他待见你,你早就当上标统了,也不会从九协调过个秦大虎来!至于下面的连排长,他们懂个屁,你就说这次上面要穷追到底,至少会被开革出军队,他们会作何选择?手上染了血就别想洗干净了!两条路,要么你等着吃枪子。要么富贵险中求,杀开一条血路去挣!干掉他,周毅绝对我听我的,有周毅在,咱第十镇就不会乱,第五镇远在广东,怕球?别说他们自顾不暇,就算来广西找咱们的麻烦,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朝廷的人就在周毅的司令部,实话跟你说吧。周毅也是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咱们就帮他定一定决心!等这件事过去,我就是第十镇统制,你就是堂堂协统,别他妈的犹豫了。等死还是闯一条生路?”

    赵维秀本就有赌徒心理。认定上峰这次绝对要处理他。在冯仑的威逼利诱下踏上了造反之路。

    1909年7月23日,这个日子被铭刻于蒙山军军史。

    当时冯仑第十九协司令部驻新宁,刘春宁三十七标司令部直属队驻新宁以西七里的罗里墟。二营驻罗里墟以南四里之寒江寨,一营、三营等部队在新宁以东驻扎。

    傍晚,赵维秀召集二营军官开会,说冯协统要训话,将二营排长以上军官集中于营部,赵维秀事前已经与他几个把兄弟通了气,拉拢了一批他们认为可靠的人。赵维秀开门见山说这次龙司令要来解决新宁事件,所有军官一律重处!参与杀俘的统统枪毙。现在我们不能等死,必须做出反抗!不信?冯协统可以证明。

    冯仑在场已经表明了态度。

    二营四连长郑小水是郑家庄参军的子弟,却不是蒙山军驻扎郑家庄时期参军的,他入伍时间晚。郑小水是三十七标青军联成员,是二营青军联支部书记,当即问赵维秀,你们要如何反抗?难道要造反?

    赵维秀早就知道郑小水不会跟他走。秦其海调查新宁事件,正是当时反对杀俘的郑小水提供了铁证。赵维秀拔出手枪,直接朝郑小水连开数枪,将这位优秀的连长当场打死!

    “谁不干,这就是下场!这小子吃里扒外,向军法官出卖了我们,老子今天是为大家报仇!谁还不服?”赵维秀红了眼。

    四连的两个排长见状准备闯出营部,他们没有配备手枪,蒙山军连长以上军官才配手枪的,来开会自然不会带步枪来。他俩立即被几个盯住他们的叛徒扭住,拖到院子里乱枪打死了。

    随后,赵维秀命令各部军官立即集合部队,点名将所有青军联成员抓了起来,为了不影响军心,冯仑和赵维秀没敢下令枪杀这三十余名官兵,只是将他们五花大绑塞入黑屋子关押。然后带领数百名被裹挟蒙蔽求生强烈的官兵跑步闯入罗里墟三十七标(最新番号为第二师第四旅十团)司令部,准备杀死刘春宁和住在团部的秦其海。团部警卫连站岗的哨兵发现一大群官兵冲过来,感到情况不对,喝令不得靠近,带头的六连一排乱枪射过去,将两名哨兵打死在团部大院门前。随即乱兵闯入了团部,见人就杀,场面大乱。

    未及警卫连集合抗击,乱兵已经冲入司令部,刘春宁、秦其海及三十七标参谋长于福奇等人全部遇害。警卫连仓促抵抗,伤亡惨重,但仍有一半兵力突了出去,不知去向。

    冯仑发现自己失算了。至此,他手里只控制了二营的两个半连。兵力只有四百人左右。刘春宁及其参谋长于福奇被杀,导致罗里墟以东的一、三两营及机炮连等部队将无法掌控,特别是警卫连断然抵抗,败兵显然跑到一、三两营了。这两个营可没有参与新宁杀俘,未必会跟自己造反。假如刘春宁活着,可以让他传令一、三营军官来罗里墟开会然后加以控制,但现在则麻烦了。

    现在,冯仑自己都无法控制二营的乱兵了。他不敢带二营去找一三营,万一那两个营不听话,二营的这几百人绝对不是两个整营的对手,何况那边还有一个装备了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机炮连!

    好不容易找到杀红了眼的赵维秀,命令他立即整顿队伍,保护他回新宁,他必须先控制住自己的司令部直属队,十九协司令部可以投入作战的部队有一个自认绝对听命自己的警卫连,还有一个战斗力颇强的骑兵通信连,掌握好这些部队,他才能进一步威胁周毅,乃至危害已到周毅驻太平州的第十镇司令部的龙谦!

    没想到三十七标警卫连突围而出的官兵中一个叫白占魁的排长抢先跑到了新宁,向十九协参谋长贾君秀报告了罗里墟事件。贾君秀大惊,第一时间是预感冯仑出事了!因为冯仑下午去了赵维秀那个营!

    冯仑不在,贾君秀就是十九协的最高指挥官。他当即下令警卫连集合,同时命令骑兵通信连立即出发,通知离新宁三十里的十九协三十八标(新番号为四旅十一团)立即全副武装出发平乱!贾君秀在仓促之间,没有忘记派骑兵通信连前往太平州,向周毅报告三十七标生乱、冯仑下落不明的情况。

    骑兵通信连一半人马出发后,焦虑不堪的贾君秀带领警卫连朝罗里墟进发了,他想尽快抵达罗里墟控制局面,黑暗中迎面撞上了冯仑带领的二营部队。

    赵维秀的二营已经失去了控制,二话没说就朝山路上迎面而来的警卫连开了枪!

    贾君秀大惊,心知对面就是制造了罗里墟血案的乱兵,心里还想着大批士兵一定是受了蒙蔽,不顾对面射来的密集弹雨,骑在马上的贾君秀大喊我是参谋长,立即放下武器停止作乱,大家不要受赵维秀蒙蔽。

    一颗子弹射入贾君秀胸部,血如泉涌。贾君秀立刻重伤昏迷。跟随贾君秀的旅部参谋王耀断然下令警卫连还击,边打边退撤回了新宁,二营乱兵围了旅部,这时冯仑出来了,下令警卫连停止抵抗。

    王耀表现出罕有的担当。他对警卫连长说,冯仑就是祸首!不然,他在军中,何以对我们开枪以至贾参谋长身负重伤?你是现场见证者!你更是青军联成员,现在你要站稳立场,率领警卫连守住司令部,将轻重机枪架起来,绝不准冯仑踏入司令部大院!如果事后追究,我一人担当!

    惶恐不安的警卫连长竟然照办了。

    王耀参谋进而对冯仑喊话,“冯协统,你身为协统为何与乱兵在一起?若是你无辜,立即命令他们放下武器,待龙司令到来后自然一切清楚了。”

    冯仑见自己的命令无效,断然下令二营攻击。

    新宁这座因杀俘事件出了名的桂南小城注定再次轰动全国。1909年7月23日晚,突然啸叫起来的枪声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打破了小城的宁静。(未完待续。。)

第七节肘腋之变三

    在冯仑如赌徒般下令被他裹挟的三十七标二营官兵攻击十九协司令部的同时,龙谦带领着临时调过来充作警卫连的原第五镇骑兵标第三连正奔驰在山路上,距离十九标司令部所在的新宁已经很近了。

    因为全部骑马,龙谦带着这支小部队自肇庆总部出发,走罗定——容县——郁林——贵县直趋南宁。举事发动在即,龙谦当然不会进清军驻守的南宁,而是绕过南宁,直奔新宁。他准备在新宁召集第二师主要军官开会,一方面妥善解决新宁事件,另一方面则要部署第二师北伐的军事任务。

    为了保证龙谦的安全,老五镇骑兵标抽调了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并且临时补充了兵力和装备,跟随龙谦的除了他的贴身卫队四十余人,就是这个配备了四个排的骑兵连。

    为了支援第十镇,骑标一口气调出了四个整连,连带着将老资格的骑兵标统迟春先也调给了第十镇。目前老五镇骑标已经残破,正在缓慢地恢复中,主要的障碍是马的紧缺,广东比起靠近云南的广西更难买到好马,滇马虽然体型矮小,却吃苦耐劳,亦有长处。

    临时抽调充作龙谦警卫连的是骑标第三连,临时增加了一个骑兵机炮排,全连180余人,携带七挺轻机枪和两门60口径迫击炮。

    鬼使神差,龙谦没有按照往常的作息时间休息,向导说新宁已经不远。龙谦决定赶路至新宁再歇息,他对官兵们说,夜里凉快,正好赶路,鼓一把劲,咱们到新宁再吃饭歇息。

    在新宁以东,骑三连的尖兵排遭遇了三十七标一营的部队,全副武装夜晚行军引起了骑兵们的怀疑,双方报出番号后,对方闻知龙司令竟然就在此地。不禁大喜过望。

    该营营长隆鸿渊因此立功。直升团长。此是后话了。

    龙谦听了隆鸿渊的报告以及逃至隆营三十七标警卫连的士兵的证词,许久一言不发。由于天黑,隆鸿渊及龙谦卫队长康继勇、骑三连连长刘金贵看不清龙谦的面色。

    “跟我走,到新宁去。”足足思考了十分钟。龙谦终于下了命令。

    “司令。前面就是一条路了。不会走错。我先带三连打头阵吧。”刘金贵请示道。

    “胡说!”担心龙谦安危的康继勇骂道,“你的任务是保护司令。别他妈的忘记了!”

    三十七标出了大问题,十九协出了大问题。已然确凿无疑!现在与三十七标部队遭遇,康继勇有理由怀疑这支部队也不可靠了。

    “金贵你带三连去吧。我相信隆营长,更相信我的部队。”龙谦认识隆鸿渊,他是费县人,在反李纯围剿胜利后参军,也算蒙山军老人。

    隆鸿渊悄悄擦了把冷汗,还有不自觉涌出的泪水。

    整队后继续朝新宁前进,很快便听到了激烈的枪声,咯咯啸叫的机枪声在夜晚更为清晰,何况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跑步前进。”龙谦下令道。

    为了证明自己,急于立功的隆鸿渊带领前卫一连撒开脚丫子猛跑,现在枪声就是命令,新宁已经乱了。

    隆鸿渊营抵达新宁后,战事已趋平息。骑三连的突然出现,特别是刘金贵组织士兵大喊龙司令带大队已到,彻底动摇了乱兵的战意,没有打下十九协司令部的赵维秀部四散奔逃,骑三连与奋力抵抗的十九协警卫连加司令部勤杂人员会合,得知龙谦真的“神奇”地出现在本地,十九协司令部顿时欢声雷动。

    被严密保卫的龙谦进入刚经历了战火的十九协司令部。指挥战斗的参谋王耀汇报了事件的大致经过,会合三十七标警卫连士兵的证词,龙谦大致明白了又一个新宁事件的过程,确定是冯仑导演了这次自蒙山军建军以来的大叛乱。从三十七标警卫连排长白占魁口中,已经确知三十七标主要军官遇害,二营全营叛变,究竟十九协乃至第十镇还有谁被冯仑煽动,龙谦不敢确定。

    十九协参谋长贾君秀已用鲜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王耀、隆鸿渊等一批军官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得知贾君秀已经派出了骑兵通知师部及三十八标部队,龙谦没有反对,略微想了想,他下达了到新宁的第一道命令,令隆鸿渊带队搜查城内,抓捕叛兵,如遇抵抗,可以就地格杀。然后龙谦下了第二道命令,任命王耀代理第四旅参谋长,立即动手抢救伤员,安抚百姓。

    城内的枪声平息下来了。

    天亮后,最先赶来新宁的是获知消息的迟春先骑兵标,但三十八标部队却没有出现,计算时间,这个标应当到了。

    (为阅读方便计,此后蒙山军部队番号改用新番号)

    已经查明,昨夜新宁激战,第四旅旅部警卫连及参战的勤杂人员阵亡二十七人,负伤三十九人。司令部大院被炸塌一段围墙,院外遗留叛军尸体五十一具。百姓亦有多人伤亡。

    十团的伤亡尚未统计上来。

    “我已任命王耀为四旅代理参谋长,在我委派的新旅长就任之前,王耀全权指挥第四旅。任命隆鸿渊为十团团长,配合王参谋长清点伤亡,抓捕叛军,特别严密封锁新宁通往南宁的大小道路,务必生擒冯仑这个叛贼!所有被抓获的叛军官兵一律严密看押,伤员妥善予以救治,不得擅杀一人!另外,立即贴出安民告示并对受损百姓给予抚慰赔偿。”

    “是!”王耀和隆鸿渊立正接令。

    “立即传令第五旅韩子英率秦大虎十三团全副武装前往太平,从现在起。四旅及五旅直接由我指挥,没有我签字的或不是亲口下达的命令一律无效!”龙谦摸出一张写好的手令交给王耀,“多派几个人,飞马送抵秦大虎团部!并要秦大虎亲自打收条交我。”

    “是!”王耀敬礼后接过了手令。

    “刘金贵骑三连暂时并入迟春先骑标,骑标立即整队,跟我去太平府。”龙谦下达了凌晨的最后一道命令。

    龙谦盘算着十九协的另一个团,及张铁石的十一团。这个团原为老十协补充标,接到贾君秀命令后为何迟迟不出现?但龙谦现在却不打算去找这个团,他要先去师部所在地太平府。

    最大的问题是周毅。他是否卷入了叛乱?铁青着脸骑在马上的龙谦心里懊悔的要死,政治处几次报告冯仑的问题。自己都没有太上心。想不到新宁杀俘事件导致了十团二营的叛变。导致了团长刘春宁和参谋长于福奇的牺牲,还折损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军法官秦其海。在全军即将总动员北伐的前夕,第二师出现如此严重的事件,后果极为严重。

    不管怎样。有迟春先骑标在手。等秦大虎的团队赶到。一切的障碍都不成问题了。

    龙谦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了。

    周毅现在处于极端的慌乱中。他在深夜接到贾君秀的报告后,至今未派出一兵一卒驰援新宁。

    他在做什么?整整半夜,他一直与住在隔壁的郑笃争论。

    春节前郑笃跟随传旨团到粤西宣布第十镇组建后。躲开了龙谦,提前返回了京师。因此受到了铁良的奖赏。年后,铁良再次派出郑笃携带巨款前往已经西进广西的第十镇,做进一步策反周毅的工作。

    铁良许诺,只要周毅“真正”站到朝廷这边来,朝廷将不吝封侯之赏!如果想带兵可以,第十镇仍由周毅指挥,可以以第十镇为本再扩编一个第十三镇,统制以下军官全由周毅推荐,朝廷一定照准;如果想到中枢工作,铁良可以安排其担任陆军部右侍郎;如果想从政,可以安排其在安徽、江西或者山西三省中的一省出任巡抚高位!

    价码开的不谓不高,前提是切实掌控第十镇并且明确表示在龙谦显露反迹时率领第十镇前往镇压。

    郑笃第二次出使第十镇,与已经结识的冯仑发展了关系,许诺冯仑以新军镇统制的高位,毫不费力地打动了冯仑。从冯仑口中,郑笃获知了韶关及广州会议的全部内容。甚至还得到了九年前龙谦借勤王之机打劫两座王府的惊人真相!最让郑笃吃惊的是,北满第十八镇竟然是龙谦的部队!从统制到标统都是化名多年的蒙山军高级军官!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如果不是身负杀父大仇,郑笃都想跟龙谦混了!

    当然,郑笃不会因为蒙山军惊人实力的暴露而转投阵营。郑笃一面派出自己的随从秘密遣返京师,向中枢报告龙谦军早已确定谋反的铁证。一面以冯仑透露的事实为要挟,加紧动员一直犹豫不定的周毅。

    6月下旬,周毅接到了蒙山军总司令部成立及部队整编的命令,郑笃当然看到了这份命令,感到事情极为急迫的郑笃一面再次密报朝廷,一面与周毅连续做推心置腹的长谈。但周毅在第二次新宁事件爆发前,仍然没有下定反出蒙山军的决心。

    周毅没有对郑笃说明实际情况,那就是他根本没有把握控制第十镇造龙谦的反!

    在第十镇高级军官中,除了冯仑铁心造反,其余人不会跟着他走,参谋长蓝心治不是问题,只要两个卫士就可以解决,但第五旅韩子英部,正在整补的两旅的第三个团,甚至冯仑自己的第四旅的团长们,周毅都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不会反龙谦。龙谦敢于公开对他们说最终要起兵造反,而朝廷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就是铁证!

    周毅很清楚龙谦苦心经营到现在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庞大。如果龙谦起兵推翻满清,自己的地位不会比朝廷开出的价码低。但是,郑笃指出的事实又点中他的死穴,不是郑婵出身郑家,也不是郑笃效命于朝廷,而是龙谦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以及冯仑决心谋反刺杀龙谦的事实!另外就是他数次接受朝廷重金贿赂的事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你没有收受巨额贿赂的证据,只要指出某年某月某日你在某处见过谁,你所说的龙谦神通广大的情报处就能拿到你与朝廷密使会面的证据!你那时就是长了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楚!郑笃这样威胁周毅。

    关键在冯仑。冯仑造反成功,龙谦自不需再考虑,但冯仑即使失败,他和冯仑的关系也会让龙谦疑心,这不是受贿和杀俘一类的性质了,这是要致龙谦于死地的大仇!古往今来,哪一个领袖会容忍谋杀自己的人活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还用查史籍?这种事连三岁孩童也明白。

    就在周毅仍陷入痛苦挣扎的当口,冯仑终于发动了。事前并未跟他商量或者通气。促使冯仑铤而走险的是龙谦前来广西的消息。冯仑知道。这一次龙谦定然带着处理新宁杀俘案的使命。如果免掉自己的协统之职。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即便有人求情,自己最好的结局是调任闲职,永远别想着执掌兵权了!

    但冯仑显然失算了。刘春宁和于福奇虽然被杀,但刘春宁团警卫连却奋起抵抗。十团并未被他掌控。而且。参谋长贾君秀显然识破了他。不然就不会派出骑兵紧急通知师部。

    贾君秀派人来告急的当时,郑笃就在周毅房间。拦住了准备发布一些命令的周毅,“关键的时刻到了。你决不能派兵增援十九协!冯仑是他们的老长官了,没有理由控制不住十九协的局面。等一等,如果冯仑的消息传来,你立即通知相关军官前来开会,不跟我们干的,就地格杀!大事可成。”

    郑笃以为,冯仑是第十镇资历极深的大将,威望极高,他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部队?郑笃既受了冯仑吹牛的蒙骗,更将蒙山军想简单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忽略了龙谦在蒙山军中绝对的威望。从一支被官军打散的数百残兵到拥兵十几万势力纵横南北的如今,跟随龙谦的大批军官心中,龙谦就是他们的神,就是他们未来的皇帝!如果说关外鲁山部队的大批下级军官并不认识龙谦,自然也缺少崇拜,但第五镇这支一直由龙谦亲自执掌的蒙山军主力却完全不同。军官们对于他们的统帅有着近似于对神明的崇拜。

    龙谦的自律、开明,处事公正是赢得军官团的忠诚的重要因素。但最关键的是蒙山军在龙谦的领导下在飞速发展壮大中。有这两点,营长以上的军官,抱有造龙谦反念头的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其次就是青军联的建立,在下层官兵中大量发展会员,都是作战勇敢、训练出色、执行纪律好的优秀官兵!青军联公开宣传效忠龙司令,而官兵也以加入青军联为荣。所以才有赵维秀部郑小水连长公开质疑赵维秀的命令被杀的一幕。而是去了三十余名优秀官兵的二营在7.23事件里的表现也不值一提,竟然打不下一个警卫连防守的司令部大院!

    插一句话。牺牲于冯仑之叛的郑小水被追授二等金质卓越勋章,建国后入蒙山军忠烈祠永享祭祀。这位死于内乱的年青连长用自己的生命挣来了身后的无限荣光和家族的荣耀。郑家庄作为蒙山军最早的建军根据地,专门为郑小水这个子弟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

    与郑小水相比,同样牺牲于7.23事件的刘春宁和于福奇的待遇就差远了,仅仅获得共和国烈士的待遇,根本别想进英烈祠了。这是因为比起郑小水,身为团长和参谋长的刘、于两人对7.23事件负有很大责任。这个观点是有道理的,因为赵维秀毕竟是刘春宁的部下。尽管有冯仑的因素,新宁杀俘、7.23内乱两事件在军史上留下巨大的污点,死于7.23事件的刘、于二人确实不好树为全军景仰的英烈。

    7.23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就是周毅。性格优柔寡断的他从半夜时分接到新宁传出的警报一直到天明,都没有下达任何一个证明自己未参与叛乱的命令。这个晚上的犹豫思索,让他彻底失去了本属于他的历史地位。(未完待续。。)

第八节肘腋之变四

    7月24日上午周毅遭到闻讯赶回司令部的蓝心治的责问。

    “师长,”蓝心治最先换过称呼,因为蒙山军总部业已正式成立,第十镇已经改编为南方军第二师了,“新宁发生内乱,为何现在还不采取措施?”

    昨晚蓝心治恰巧不在司令部,他去检查辎重团的战备情况,喝了点酒,住在辎重团了。早晨赶回司令部,劈头就听见了十团叛乱、刘春宁被杀的消息,参谋处急的要上房了,但几次催促师长,至今未有具体的命令。蓝心治立即直闯周毅卧房,卫兵不敢拦阻,看到周毅仍在抽着烟与郑笃对坐,蓝心治立即毫不客气地质问。

    郑笃也心烦意乱,周毅对他半夜苦口婆心的劝说,从大义说到亲情,从跟随龙谦的黑暗说到转投朝廷的光明,说得口干舌燥,但他这位妹夫死活不点头,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如何想的。

    蓝心治的闯入,令郑笃大为生气,“还有没有上下尊卑?还有没有规矩?谁让你进来的?”郑笃站起来,指着蓝心治厉声责问。

    蓝心治认识郑笃。从前次传旨组建第十镇起,到这次郑笃再次出现在司令部,自然不可能彻底瞒过主持司令部业务工作的参谋长。碍于周毅与其的亲戚关系,蓝心治给了郑笃应有的尊敬,但郑笃代表谁,蓝心治心如明镜。之前龙谦的反清仍处于暗线运作,但自组建蒙山军总司令部、总参谋部、总联勤部及整编全国部队统一番号。蓝心治清楚龙谦举事在即,郑笃再呆在周毅身边就不合适了!

    现在郑笃指着自己大骂,心忧十团叛变的蓝心治的火气腾地冲上来,“滚一边去!你这个满清的走狗早他妈该滚蛋了!信不信我立即将你抓起来?”

    郑笃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举止有礼的蓝心治竟然当着周毅的面如此嚣张,“周毅,你还是不是我妹婿?你还管不管得了你的部下?”

    陷于极端矛盾中的周毅立即发了火,“蓝心治!我怎么做用不着你管!出去!”

    “周师长!”蓝心治大怒,“别忘了韶关和广州数次会议你都是举了手的!司令将南方军一半主力交给你,你却日日与这个满清鞑子的走狗混在一起,如今十团大乱。求援的通信兵就等着外面。你如此态度,看你如何给司令交代!”

    “他妈的,这里还轮不着你教训我!来人,”周毅喊进卫士。“把他给我关了禁闭!”

    卫士似乎没有听清楚周毅的命令。师长要关参谋长的禁闭?确实让忠诚的卫士感到茫然了。

    “你们没听清我的命令吗?关了他禁闭!”周毅大喊道。

    第二师一、二把手大声喊叫的声音惊动了早已守候在作战室的参谋人员们。他们一齐来到周毅卧室,正好看到卫士往外拽蓝心治,而蓝心治则朝参谋们大叫。“立即通知五旅出兵平叛!命令张铁石十一团原地待命,不得有任何行动,否则以叛军待之!快!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司令马上就到我们这里了!”蓝心治心细,担心冯仑旅的另一个团也出了问题。

    第十镇成立从第五镇参谋处调入担任参谋处长的侯招弟答应一声,转身就向参谋处跑。这位毕业于山东武备学堂第一期的军官已经知悉了新宁之乱的大致情形,蓝心治怀疑四旅全部卷入叛乱的担心是对的,蓝参谋长的处置方法他认为是正确的,所以他断然决定执行参谋长的命令,但被周毅喝住,“我在,你为什么不问我是否同意?你要造反吗?”

    “师长,不是我要造反,是有人已经造反了。现在必须立即行动!,每一分钟都有人死伤,都在流我们自己的血!”侯招弟大声答道。

    “不准下令!”周毅阴着脸,“情况没有搞清楚,谁都不准动!通知警卫营集合,太平府立即戒严!”

    这道命令成为了周毅谋叛的铁证!因为此时的太平府内,全部的军事力量都是第二师直属队,很稳定,哪里用得着戒严?!

    郑笃以为周毅下定决心了,心里顿时一喜,准备跟着周毅到作战室,谁知被周毅喝住,“回你的屋子,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在龙谦到来之前,周毅一直留在作战室,期间他再次询问了第二师各部的驻地,其实都是废话,就那么几支成建制的部队,新增的两个团还是一个空架子,哪里用研究?

    “师长,立即给韩旅长下令吧。”急火焚心的侯招弟催促道。

    “你们懂什么?十九协的情况搞不清楚,二十协过去,发生冲突怎么办?你让我如何向司令交代?”

    整整一个半小时,周毅只下了一道命令:迅速查清四旅的情况,特别是冯仑的下落。

    然后,龙谦来了。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巨大欢呼声,周毅顿时脸色煞白。

    戒严令自然挡不住龙谦。第二师警卫部队认识龙谦,看清是最高司令官亲自带了骑标部队闯进来,立即接受了龙谦的指挥。

    “干嘛戒严?师部出事了吗?”龙谦和颜悦色地问警卫营长。

    “没有。是师长下的命令。”

    “解除这道命令。从现在起,警卫营听从我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一兵一卒。”

    “是!”警卫营长响亮地回答。

    紧跟在龙谦身后的迟春先见状松了口气。资历甚老的迟春先早已料到第二师出了大问题,他甚至密令骑兵团做好了战斗准备,以应对师部可能发生的叛乱,但师部的主要作战兵力警卫营顺利被龙谦接管,让迟春先的心落在了肚里。

    他与龙谦的卫队长康继勇对望一眼,彼此看出了对方的安心。

    龙谦进城。直奔周毅的司令部,因拘押参谋长气氛极为紧张的司令部官兵看见龙谦在大批全副武装卫兵簇拥下进入大院,立即发出由衷的欢呼,“司令来了,司令总算来了!”

    郑笃闻听到震耳的欢呼。郑笃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龙谦突然出现在周毅的司令部,郑笃知道大事休矣。

    龙谦没有理会迎出来的周毅,盯着瘫坐着地上的郑笃,“喔,这位就是郑二公子吧。脸色不好看啊。来人。请我们尊贵的客人郑二公子去休息。”

    康继勇一挥手,两名卫士抢出,拖起了郑笃便走。

    “司令,听我解释……”周毅很少见龙谦如此尖酸刻薄。知道这下子麻烦大了。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龙谦会对自己动手。

    “唔。解释什么?贾君秀昨晚派出的信使到了没有?”

    “到了……”

    “几点到的?”

    “嗯,大概十二点,或许更晚一些……”

    “就算两点吧。”龙谦抬腕看了下手表。“现在已是十点四十分。在接到四旅警报长达八个半小时的漫长时间里,你身为师长,做了哪些安排?”龙谦锐利的目光盯着耷拉下脑袋的周毅。

    “司令,您误会了……”周毅现在懊悔的要死。

    “是吗?四旅旅长冯仑叛变,刘春宁、于福奇被杀,贾君秀重伤尚不知生死,十团及四旅直属队伤亡严重,一句误会便可以交代?交代我可以,你觉得能跟死去的袍泽交代?来人啊,”龙谦看了下后面的迟春先,“迟团长,鉴于周毅师长身体出现问题,脑筋有些糊涂,我现在将他交给你严密保护,不得有任何失误!”

    “遵令!”迟春先上前,利索地下了周毅的枪,“周师长,请吧。不要让我为难。”

    “司令,你不能这样!我不知道冯仑叛变了……”周毅大叫起来。

    “郑笃的来意也不知道吗?既然不知道,你就去想吧,好好地想。等抓到冯仑,咱们再好好谈。”龙谦冷漠地一挥手,迟春先手下几个士兵已经上手将曾是蒙山军的第二号人物拧住拖出去了。

    第二师师部军官们没想到龙谦一来便抓了周毅,现场除了周毅的大喊大叫,没人吭气,更没人替周毅求情。

    “蓝心治呢?死哪里去了?是不是脑子也坏掉了?嗯?侯处长,你说。”龙谦没有见到他信任的蓝心治,他不相信蓝心治会跟周毅冯仑搞到一起。

    “报告司令,蓝参谋长被周师长扣了。就在禁闭室。”

    “放了,叫他来见我。”龙谦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蓝心治应当感谢周毅。在7.23事件里,第二师受到的损失不止是死了一批人,更大的损失在后面。本来为二师主力的四旅受到冷遇,虽然十一团团长张铁石以不明情况不便贸然出兵为由解释了自己未执行贾君秀命令,但因此失去了龙谦的信任。战争打响,张铁石被调入联勤总部任职,失去了疆场建功的机会。师部军官们,特别是军法与情报系统的军官们都沾了周毅的光,倒是参谋长蓝心治因为被周毅关押,反而得到了龙谦的谅解,仕途基本没有受影响。而侯招弟紧急建议五旅来太平的命令受到龙谦的肯定,之后,侯招弟直接出任第二师参谋长,越过了人生一大坎。

    人的一生很奇妙,就看关键时候走不走得对。晚年的侯招弟对自己从政的儿子这样说,有时候你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你的一生。

    在拿下周毅后,龙谦听了蓝心治和侯招弟的汇报,下令道,“五旅调动的命令已经发出,韩子英应当在路上了。十一团不要动了。半个小时后召集太平府所有团长以上军官开会。”

    到了这时,龙谦才感到极端的疲倦和后怕。昨晚一夜未睡,连续骑马赶路,骑三连累死了好几匹马,现在自己两股内侧火辣辣地疼,估计是磨破皮了。龙谦就在作战室拉了把椅子坐了,将上了膛的手枪退出子弹关掉保险,喝了康继勇递过的水,朝侯招弟要了支烟,开始思索。

    除了康继勇和另外一名卫士守护着他。其余人都退出了作战室。

    没有预料到真的出了乱子,后悔没有听从曹敏忠的警告。又庆幸叛乱规模很小,似乎只有十团卷入了,四旅的另一个团并无明显反迹。冯仑还是差了些,连自己的直属队都没有控制住。但是周毅肯定有问题!

    该怎么处理周毅?他不同冯仑,他带十协的时间要长的多!原先的老十协,现在的第二师究竟还有多少周毅的死党?大战在即,自己还有没有时间深挖内奸?自己突然出现在第二师司令部,断然抓了周毅,是将所有人镇住了。如果就此住手。部队北伐进入战场再发生问题就麻烦了……

    冯仑……这个绝对叛变了自己,叛变了蒙山军的猛将面容萦绕于龙谦心头,挥之不去。当年,在反李纯围剿时苦战蔡成勋部队。冯仑胳膊负伤坚持作战。就在自己身边。当年西沽血战八国联军西摩尔部队。身为营长的冯仑率先突击,完成了中间突破。那个一直未被龙谦忘怀的英雄连长费宁就是冯仑的手下。当时自己只有千余人,几乎叫得上所有人的名字。跟冯仑这些“高级军官”更是日日相处,亲密无间!是什么原因在部队壮大到现在,夺取全国胜利就在眼前反而祸起萧墙,变生肘腋?

    该怎么办呢?高级军官们都在等着马上召开的会议,等着自己的态度……

    会议只开了十五分钟。龙谦宣布免去周毅第二师师长职务,由蓝心治代理师长,侯招弟升任参谋长。命蓝心治立即带师部警卫营前往新宁,具体指挥新宁的善后事宜,尤其是抓获冯仑。命令立即突审郑笃查明真相。最后,龙谦对军官们讲了几句话。

    “我知道你们想听到什么。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冯仑罪该万死!即使被抓,我也不会饶恕他了。周毅辜负了我的信任,辜负了全军将士,在我们即将举起反清义旗的关键时刻,竟然与满清鞑子的密使勾勾搭搭!在接到贾君秀参谋长报急信后迟迟不动,竟然关了提出正确意见的蓝心治参谋长的禁闭!这就是我抓了他的原因。但你们不同,我信任你们,否则就不会让你坐在这里。蒙山军是一支光荣的军队,我们反清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这样的军队是绝不会被一两个阴谋分子所能煽动的,冯仑的闹剧就是最明确不过的证据!我已经说了,此事到此为止!除了跟随冯仑叛乱向自己的袍泽开枪的,除了周毅,我不会再追究什么人的责任了!之前你跟冯仑有私交也罢,跟周毅有交情也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会影响我对你们的信任!是不是好样的,咱们在反清建国的战场上见真章!我的话明白了?散会。”

    会后,龙谦立即用电台向总部发了广西兵变但已经得到控制的密电。指示广东加紧行动准备。这封电报里,龙谦特意给蒋继英和大卫发出了指令,要求总部电台必须联系到二人。

    为了保命,郑笃在下午即招供了他向朝廷传出了蒙山军策划谋反的系列报告,龙谦估算时间,认为朝廷已经得到情报了。

    “电示总部,立即发出反清檄文,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按照预案,广东方面立即发动!副总司令王明远负有全部的指挥权!”龙谦考虑自己返回总部尚需数日时间,而且,第二师需要自己坐镇,理顺指挥关系,彻底清除内乱后方可放心离开。

    在大局发动前第二师出现新宁之乱并没有给龙谦造成严重的问题,第二师迅速得到了控制。新宁方面,在十团主力及旅部直属队的搜捕下,24日黄昏抓获了赵维秀及二营大部叛乱官兵,三天后,冯仑在距离南宁不足二十里的山区被抓获。根据龙谦的指令,未经审讯即被就地枪决!根本不理会冯仑要求亲见龙谦的要求!十团二营参与叛乱的官兵被抓回后分别关押,在一个月后反清战事如火如荼进行的当口,经匆匆进行的军法审判后全部被枪决!

    他们为四百七十余名义军俘虏的死付出了最高的赔偿。对外总政治部将此事宣传为蒙山军严肃军纪主持正义的一大例证,一定程度上平息了舆论、特别是孙文革命党对蒙山军的攻讦。已经出任蒙山军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的秋瑾女士目睹了其中的一次行刑,她随后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广州被蒙山军控制的报纸上,证明了蒙山军严肃军纪的事实。但是,军内的高级军官们都清楚,真正导致这批官兵被杀的原因是7.23事件。否则以龙谦袒护部下的性格,他们不会全部为新宁杀俘付出生命的代价。

    新宁之乱造成了第二师约七百人伤亡,对于一支兵力逾万的部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损失。但余波未息,四旅十团、十一团及尚在组建的十二团计二十一名军官受到牵连,他们都是与冯仑有着较深私人关系的人,被调离现职另行安排了。这似乎是龙谦失言了,因为他曾对二师师部军官们讲过不再追究任何人。但也不算失言,因为这些军官都未被开除,连降职的都没有,不过是从战斗部队转入了后勤或者参谋机关而已。

    已经不存在了的十团二营由被赵维秀扣押的三十余名青军联军官为班底重新组建。五旅旅长韩子英调任四旅旅长,在新宁之乱中立下大功的王耀出任四旅参谋长,隆鸿渊出任十团团长。

    第二师的整顿耽误了他们北伐的进程,在封国柱指挥的第一师出韶关攻陷郴州时,第二师第四旅才占领了已是空城的南宁。(未完待续。。)

第九节勘电一出天下惊一

    7.23成为蒙山军军史上永久的痛。也成为后世研究当代史的历史学家绕不开的课题。这一天确实值得记住。因为清廷在这一天终于确凿地获得了龙谦谋反的铁证。

    就在冯仑发动叛乱的当日,郑笃派回的信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京师,带回了郑笃亲笔写就的关于龙谦部韶关、广州两次会议的“精神”,冯仑向郑笃透漏的绝密情报(不是周毅)自然震惊了中枢。这是龙谦蓄谋已久反清的铁证,最令清廷震惊的还不是广东和山东,而是吉林和黑龙江,镇守北满不断扩充实力的第十八镇竟然是龙谦的部队!

    相比这个消息,九年前龙谦借勤王之机打劫庄、庆两座王府的“罪行”就无关要紧了。

    以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以汉字的千变万化,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清廷中枢在看到这份情报后的震惊。

    载沣颤抖着手看完这份报告,问铁良,“这会不会是假的?”

    “回摄政王的话,臣以为是真的。即便有虚夸之成分,亦应以实待之。”

    “怎么办?”不满三十岁的载沣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阵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臣当召集议之。容后禀报。”铁良此刻还在想着郑笃可以说服周毅归顺中央,有第十镇的羁绊,龙谦在广东就不能无所顾忌了。

    次日,彻夜未眠与荫昌、良弼(一直未回山东,中枢有意保护)载涛诸人密议出一个草案的铁良再次进宫。向载沣奏报了陆军部的应变方案。

    郑笃传回的情报只是讲了龙谦韶关、广州两次会议部署的反清大略,并无具体的日期和计划。从好的一方面讲,龙谦肯定没想到朝廷在他两次谋反会议后祭出了分裂第五镇的一招。从龙谦“非常配合”地割出第十协成立第十镇以及凤山至广州后的局面,铁良认为龙谦还在等待时机,并无立即发动之准备。不然,龙谦就不会有“让出”第十协和迁出广州城的举动了。

    参加会议的满族贵族们认同铁良的判断。这个假设成立,众人的头脑就清楚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第十镇了。如果第十镇归顺中央,龙谦将受到有力的牵制,足以允许中枢完成对山东用兵之部署!如果第十镇死心塌地追随龙谦谋反。那么中枢必须正视南方的巨大威胁。在长江以南,只有第九镇和勉强算作江南部队的第八镇可以抵挡龙谦。各省巡防营倒是不少,云南、四川等省也在筹划组建新军,但统统不顶用或者远水不解近渴。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是研究南方局势。结论是加强对第十镇的工作。只要周毅归顺过来。封王都不是不可以。其次就是通知已经返回湖北的张彪和黎元洪立即加强战备。准备应对南方的叛乱。

    至于徐绍帧统领的第九镇,陆军部的意见是以武昌会操的名义迅速集结,作为第八镇的后援。随时准备逆江而上增援武昌。为此,需要调动海军给予支持。这件事交给了满腹韬略,也算是满人千里驹的两江总督端方。

    在德国学习过陆军的荫昌说,从军事上讲,龙谦兵锋东指的可能性不大,江南虽是膏腴之地,却是军事上的死地!当年太平天国乱起,太平军自广西入湖南克武昌,不以武昌为基地而是顺流东下,定都南京,从此攻守异势,难有作为了。

    但中枢若是失去了江浙膏腴之地,等于切断了经济上的生命线,也是受不了的。

    良弼坚持将第九、第八两镇合兵一处。宁愿放弃江浙也不能让龙谦占据武昌形胜之地。但良弼的意见孤立,没有被采纳。

    会议的第二项就是关外的危险。应立即通知驻奉天之二十镇与山海关一线之第六镇加强戒备,最好令第六镇立即东进,会合第二十镇消灭龙谦这枚阴险之极的“暗子”。

    第十八镇自成军以来,一直是朝廷的弃子,除了拨过一两次军饷,连一支枪一门炮一颗子弹都没有拨付过。在中枢眼里,这支亲俄的军队就是后娘养的,朝廷也没有多余的钱粮武器给他们,老实呆在北满就可以了。

    但现在弃子成了杀着。

    十八镇有多少兵?装备多少?战力如何?一切都说不清楚。只有良弼还知道一些。良弼坚持说十八镇不可小觑,非得第六镇出关,不然奉天不保。

    铁良认同了这个意见。

    7月24日,就在龙谦囚禁周毅,整顿第二师的那天,铁良与载涛入宫,向军机处奏报了陆军部应对危局的策略。袁世凯已经被载沣赶回了老家,张之洞病重告假,奕劻那个老财迷闻知竟是自己一力扶持的龙谦在九年前打劫了自己,一气之下也病倒了。军机处群龙无首,世续、那桐之流说大话可以,真正应对危局的本事真不如铁良这帮人。

    还能怎么办?军机处全盘接受了陆军部的意见。唯有铁良操控第十镇这招棋子并不为所有军机大臣所知悉。说起来还是袁世凯未雨绸缪,借彰德秋操布下了暗子。军机大臣们希望尽快收到广西的好消息,如果周毅公开宣布脱离龙谦,朝廷不吝封侯之赏。

    封王还是舍不得。说什么异姓封王不得善终,到了江山颠覆的当口,还在打小九九,1909年的满清决策层比起其先祖的魄力差多了。当年为了拿下朱明江山,一口气封了多少异姓王爷?

    这个时候,中枢并不知道因为龙谦到广西,逼着冯仑发动,提前挤掉了蒙山军的一个大脓包,成也萧何败萧何,郑笃送出了龙谦谋反的铁证,给满清中枢争取了时间。也让龙谦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可能已经泄露,自己将失去突然性,时间并不在自己一边了。所以龙谦在安顿后第二师返回广东总部之前,用无线电台指示总部立即发动,不必等他了。

    而中枢最后的决策是,北面调第六镇入奉天,联合第二十镇击破吉林第十八镇,解除后背威胁。对山东用兵的计划不变而且加紧进行,在击破山东后集中北洋主力与龙谦部决战江南。南边取守势,在查明情况后决定第九镇的使用方向。如果龙谦出江浙。则留第二十九混成协防守武昌。第八镇主力顺江而下支援东南。如龙谦出湖南图谋武昌,则调第九镇西进武昌。

    陆军部搜索全国,尚有两个混成协可用。第一是四年前刘永庆出任江北提督编练的第十三混成协,目前驻徐州。有一定的战斗力。刘永庆已死。现在统带该部的是张勋,素来忠义,想必不会临阵倒戈。该部本欲用于山东战场。担负南线攻击牵制山东军之任务。现在南方局势更加危急,该混成协应做好南下之准备。其次是山西刚刚成军的第四十三混成协,人员装备多有不齐,很难使用。但是大战一触即发,铁良还是决定将这支部队调入河南应急。

    军机处会议后,铁良立即行动起来,相关命令次第发出。值得一提的是,那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等铁良出宫返回陆军部的时候,天黑如墨,瓢泼大雨突然降临京师。心急如焚珍惜每一秒的铁良不等太监侍卫取来雨具便跑出了东华门,短短一段路便将铁良淋了个落汤鸡。坐进轿子里的铁良连连喷嚏不断,望着雨中的京师,心中一片茫然。

    广西。7月25日。

    新宁再次发生的大变只在南宁一带引起了骚动,毕竟新宁距南宁甚近,两地相距不过百里。驻守桂林的广西巡抚张人骏获知南宁守将陆荣廷关于新宁再次生变的消息立即电告中枢,“今日获悉第十镇十九协驻新宁所部两日前发生叛乱,死伤甚重,枪炮声彻夜不息……另,第十镇各部近日调动频繁,请示处置。”

    处置是空话。广西方面是根本无力对付第十镇的。如果广西武力堪用,也不会被黄兴的一帮乌合之众一路逼到太平,震动全省了。若不是十九协抄了黄兴的后路,或许连太平州也被打下了。

    正在紧张应对危局的中枢接电大惊,尚未来得及回电,张人骏的第二封电报到了,“据总兵陆荣廷奏报,有十镇乱兵逃入南宁,招认龙谦已密来桂省,新宁兵变是否与龙谦之行有关,尚需侦知。”

    亲自掌握周毅这条线的铁良立即叫苦不迭。中枢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果第十镇落在龙谦手里,第五镇将失去最有力的牵制,只靠凤山手里那几个兵根本拖不住第五镇的!从最坏处想,如果第十镇被龙谦强力收回,南方局势将彻底糜烂,朝廷进攻山东的计划将受到严重影响。

    铁良当即电示张人骏,命他派员去太平府,了解第十镇兵变实情。

    张人骏照办了。谢天谢地,现在有了电报,中枢的指示总算可以瞬息到达了。

    但张人骏派出的人马一去不回。他们被第二师扣押了。

    预感到局势危急的张人骏随即得到了第十镇大肆招兵与部队集结的消息,而且,桂南一带被大量征粮征派民夫,南宁以南不断出现第十镇骑兵,战争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7月27日晚,就在张人骏电告广西局势一触即发的当口,中枢接到了广东事变的电报。电报只说了几句话,随后电报就不通了。住在陆军部机关关注着南粤局势变化的铁良忧心如焚,判断龙谦正式造反了,电报局已被叛军控制。

    中枢与广东的联系就此断绝。

    此时龙谦尚在返回广东总部的路上。

    留守蒙山军肇庆总部诸将在接到龙谦广西来电后,顾不上探求第二师发生的兵变,当机立断研究了举事事宜。之前,参谋处——如今的蒙山军总参谋部(有点名不副实)已经拿出了两份行动计划,一份是占领广州建立北伐大本营的计划,另一份当然是主力分两路北进,直取武昌的军事行动方案。

    北伐的前提是彻底控制广东,这项重任落在了王明远身上。

    需要指出的是,龙谦离开广东奔赴广西时,指定副总司令王明远负责广东全局。在龙谦心中,王明远虽缺少捷才,却忠诚可靠,处事稳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性格。有他在,大本营可保无虞。另外,广东拥有兵权的诸将几乎都是王明远的老部下,不存在指挥不畅的问题。

    接到龙谦来自广东的电令,王明远召集司徒均、封国柱诸人秘密商议行动步骤,确定后王明远慨然说道,“没有时间了,真不能等司令了。咱们干起来吧。司徒,你专务北伐大计,统筹全军出动之计划,国柱,你的第一师立即行动起来,胡宗玉交给你,将你驻兵之州的保安团全部解决掉。广州之事,我负完全责任!”最后他对已入总部就任高级参议的洪粤诚拱拱手,“洪先生,反清檄文就拜托先生了。司令已有明示,不需等他看了。拟就立即通电发出吧。”

    洪粤诚毕竟是文人,可没有这三位虽然年轻但经历复杂的蒙山军大将举重若轻,手上干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说起来好像简单之极,仿佛踏春郊游一般。

    “洪某敢不从命!只是担心不合司令的心思。另外,通电全国,也需你们占领广州才能做到。”

    “这个无须担心。”王明远微微一笑,显然成竹在胸。

    封国柱哈哈大笑,“也不怕你笑话。我虽识得几个字,哪里比得上洪先生满腹经纶,胸中自有锦绣文章。这檄文嘛,不过就是个布告,给天下人讲讲我们为什么要反朝廷就是了。嘿嘿,自从十几年前跟随司令,俺就认定司令能成事,司令干皇帝,肯定比满清鞑子强的多!跟蒙山军干的,荣华富贵不会少,跟蒙山军作对的,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看够不够做俺们的对手!”

    洪粤诚一惊,龙谦可是明确讲过自己绝不称帝的,怎么这位封师长说出龙谦要做皇帝?这可不是含糊的,檄文虽是布告,却是对天下人的承诺,岂敢出尔反尔?

    “封师长,司令可是不止一次对洪某说过他绝不称帝的!”

    司徒均一笑,“莫听封师长胡言,不过是开个玩笑。檄文决不可写入司令称帝的话语。”

    这是绝大的关碍。洪粤诚虽然狂放,但在这等大事上也不得不谨慎,史书翻遍,谁不是为了自己坐江山?虽说西风东渐,泰西多有共和立国者,同盟会这些年更是高举建立民国的大旗文攻武举,可是龙谦这样手握强兵的军阀究竟是怎么想的,洪粤诚被封国柱的一句话搞糊涂了,“是不是等大帅回返再说?”

    “司令说了不要等,举事在即,名不正则言不顺,洪高参便动手起草吧。司令绝不称帝,这个我清楚。无须顾虑,决不可写入称帝以误司令终身。其余的,你与参谋长计议便是,但文辞尽可直白一些,最好让百姓都听得明白才好。告诉大家,蒙山军推翻清廷,为的是天下百姓,泱泱中华!”王明远一句话定了调子。

    洪粤诚投靠龙谦半年余,早已熟悉了龙谦手下诸位大将,对王明远的印象是忠厚朴实,并无多少才气。今日才晓得龙谦将广东大局托付此人,算是目光如炬。干大事须有担当,草莽中自有英豪,换做自己,绝对不会像人家这样笃定,连自己主公的前程,谈笑间便决定了。之前还因王、封等人出身低微而轻视其人的念头,在这个晚上洪粤诚算是服气了。

    “遵命,洪某这就去办。”洪粤诚笨拙地向王明远敬了个军礼。(未完待续。。)

第十节勘电一出天下惊二

    7.27日晚十一时半,广州被王明远控制,事件被称作“广州首义”,7月27日也被当做了反清武装起义纪念日。

    对于广州的1909年7月27日,显然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历史文献汗牛充栋,而且,时间愈久,记述愈为详尽。反而有着珍贵历史文献价值的当事人日记却极为简略。

    一些当事人日记被后人献出,捐给了历史文献馆,成为研究建国史的重要资料。历史学家们发现,公布的正史与当事人的日记对比,充满了矛盾之处。

    王明远率领特种大队及第一师骑兵营飞兵入广州城,在“反正”的广州保安团、留守的蒙山军总部警卫营的配合下几个小时内即占领将军府,攻克满城,广州将军凤山自缢身亡,千余满兵缴械投降,兵不刃血占领广州,两广总督周馥反正,出任广州军政府总督,其总督府标营开营门欢迎蒙山军……广州藩库、军火库、铸币局、电厂、自来水厂、电报局等重要部门旋即被控制,广州百姓涌上街头,欢迎蒙山军总部返回广州。广州之光复,打响了武装反清的第一枪……次日,蒙山军总部发出了 “勘电”,天下震动……

    这是写入共和国大中小学历史教科书的关于广州首义的描述。当然,大学、中学以及小学历史教材会有篇幅的不同,但关键的记述是一致的。

    但私人日记却有着不同的记载。

    王明远广州首义的关键是掌控广州保安团。这是唯一可以与王明远手里不足两千兵力对抗的武力,保安团接受蒙山军的番号。加入到对总督府、将军府的占领或攻击中,清廷失去广州成为定局。

    史小毛,直隶河间人,生于1887年,是北洋第一镇管带(营长)林凤桐的小同乡,在直隶加入北洋军,担任林管带的勤务兵。1908年底,林凤桐被凤山调入广州出任广州保安团团长,史小毛跟随长官来到广州,是7.27首义的见证人。7.27之后。史小毛所在的广州保安团正式纳入蒙山军南方军编制。番号为三师七旅十九团,团长即王明远带来的刚从黄埔武备学校调回的教官张梓瑜,他是王明远的老部下,也是蒙山军老兵。在反李纯围剿时是身为营长的王明远卫兵。十九团参加了北伐。林小毛在武昌战役中获二等英雄勋章一枚。1910年夏提升为排长。进入军官序列。1911年入黄埔军校学习步兵,1914年青岛战役时为连长,身负重伤残疾退伍。转地方工作,退休前的最后的职务是保定市民政局长。念过私塾,上过军校的史小毛从投军之日便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他的日记,尤其是1909年~1914年的日记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且看史小毛7月27日的日记。

    “为团座买烧鹅一只,活鱼三尾,午间宴请营长……大变于下午五时许发生,没有任何征兆。听得外面乱哄哄的,喝多了的团座问怎么回事,刚一出门,见王统领带着一群人过来,手里拎着枪,一个个子很高的大汉用山东话喊道,不要动!站在那儿!随后他们便闯进了团座的屋子。我吓的要死,浑身发抖,听见团座大叫饶命,接着便是惨叫声。没两分钟,王统领带人出来,没看我,一面走,一面下令全团集合。刚才喝令我不许动的大汉对我说,去收拾一下,对抗我们,这就是下场,你放明白些,你是小兵,俺们不为难你。我进了屋子,血腥味刺鼻,见坐在椅子上的林团座脖子被割断了,血喷得满墙都是,人已死了……团座对我极好,当时我就哭了……林团座深知保安团被我军控制,绝大多数军官都出自山东老五镇,士兵穿着第五镇军服,领着第五镇给的军饷,拿着第五镇发放的武器,接受着与他们完全一样的训练,自然心向第五镇。如果温言抚慰,林团座未必不会随军起义,却被戕于首义之时……”

    所有的官方史书都没有林凤桐的记载。或许这位北洋营长,广州保安团团长职务太低,不值得录入正史。而官方史书除了记载将军府之战外,并无杀戮的任何记载。甚至有史书说广州首义,民心所向,蒙山军兵不血刃接管了广州城。

    而王明远这位蒙山军大将,日后长期担任军方重将的大人物有谦恭自守,面和心慈的美誉,有仁帅之称。参与了建国前和建国后所有重大军事行动的王明远将军断然杀掉林凤桐,应当是担心保安团的稳定。他也有回忆录传世,却无林凤桐的任何记载,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两广总督周馥响应大义,出任广州军政府大元帅,对清廷震动极大,严重动摇了两广官员的立场。

    胥学仁,安庆人,是年三十一岁,总督府属员,1909年是周馥的文案之一。广州首义后,供职广州军政府。共和立国后进入政坛,历任广州市财政局科长、副局长,广州铁路局处长、副局长。此君也是7.27首义的目击者。

    “傍晚六时许,正与总督大人交谈广州至韶关铁路修筑之资金筹措之事。城中枪声暴起,然后是巨大的炸弹爆炸声。周公推案而起,连呼‘苦也,苦也,我苦哉’。显然周公明白第五镇部队反了。须臾,王将军率军至,总督府标营不敢抵抗,任由王所率之兵入。甫至后院,周公闭门不纳。王将军立于门外,‘我等奉司令之命举义反清,绝无加害大人之意。何苦如此?’许久,周公才开门。但只有王将军一人进入,其余兵勇皆立于门外未入,但荷枪实弹。气氛至为紧张。吾就在门外,听到周公嚎啕之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将军出,大声说,总督大人深明大义,已决定反清了……又过了半个钟点,有人大声问,何人掌管总督印信?吾承应之。来人取出早已备好的文告,要我用印……”

    胥学仁日记中所称将军,正是广州首义的头号功臣王明远。当时蒙山军广东大将中只有一个姓王的。不会是别人。别人也没有资格劝周馥反正。

    周馥只名义上担任了两个月的广州军政府大元帅。便因病致仕,彻底淡出了政坛。其子周学熙久在山东,与蒙山军关系极深,建国后长期担任经济领域高级领导。也是首义功臣。著有120万字的回忆录。详细记载了自1903年追随蒙山军艰苦卓绝的创业历程。其书单列一章写了其父参与广州首义的功绩,算是为其父张目。但是,据胥学仁之日记。周馥事前并不知广州首义,更不是情愿合作。至于通电担任广州军政府大元帅之通电,绝非出自本人之手。更没有如史书所言之慨然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真实情况是,通电根本就没有他的签名,连私章都是属员替他盖上的。

    对于广州首义的大功臣王明远、司徒均、封国柱及洪粤诚,史书更是不吝笔墨盛赞之。几乎所有的官方史书都称赞数人从容不迫,指挥有方,留给后人的完全是“高大全”的形象。

    但是,直到建国五十年后,一份极为珍贵的当事人日记被其后人捐献给历史文献馆,首义四功臣在起义前的种种行为才为有资格研读该日记原本的学者所探知。在一篇关于广州首义的研究文章发表于权威历史杂志《近代史研究》后,立刻遭到了洪粤诚后人的追究,认为文章玷污了其先人的光辉形象,将作者告上了法庭。但日记的主人来头更大,此事以洪氏后人撤诉告终,却引发了学着对广州首义细节追溯的兴趣。

    这份日记的主人,正是龙谦外室,时任龙谦私人秘书的许思女士。当时她叫颜昕若。

    许思7月27日的日记很长,有四千余字,详细记录了蒙山军总部的情景,是极为珍贵的史料。

    “……梁俊山匆匆跑来,声音颤抖,‘广西出事了!’我大吃一惊。第一感觉是他遇险了,因为事前曹处长当着我的面就警告十镇不稳。我一把抢过电报,看清他并无危险,且局势已经为其控制,才放了心。但电报明确指示秘密已经泄露,命广东立即发动……封师长高兴的跳脚,连喊干吧干吧,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参谋长小跑着冲进作战科,一叠声下令,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参谋们都是一路小跑着传令或者打电话……王找来洪先生,‘赶紧拿出稿子来!别磨蹭了。’稿子就是举义檄文,这件事他早就安排给洪先生了,我知道。洪先生拉住王衣襟,‘等等,等等,还是等司令回来再说吧,否则就没有退路了’王大声叱道,‘哪里还有什么退路!’……掌灯时分,洪先生起草了文稿,找我看,说他写不了,文思一下子都枯竭了,总也想不出词语来。我看过后发现他写错了两个字,当即改过来。对他说,不过就是一个通电,又不是考状元,把该说的话说了就是。当时封、王已离去,司令部只有参谋长守在作战科,洪先生颤抖着对我说,‘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历史’我陡然明白,我竟然见证了一段最为重要的历史过程……秋大姐闻讯跑来,问我干了吗?我说已经行动了,她大叫数声,然后又大哭起来……盖因曾历生死,心有所感也。直到次日凌晨,广州传来消息,已经顺利接管,参谋长笑着对我说,又该搬家啦,咱们回城去!”

    许思日记里的“王”自然就是王明远,秋大姐自是秋瑾无疑。梁俊山时任总参谋部通讯处处长。

    许思谈到了见证历史。这是很有意思的一段话。当时王明远三十四岁,与龙谦同庚。封国柱三十三岁,司徒均三十二岁,洪粤诚三十一岁,对于建国后走上仕途的官员,这个年纪能做到县长已经是奇迹了,但就是这样年纪的几个人,一手策动了广州首义。而蒙山军之主要对手北洋系,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的文臣武将极多,这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现象。

    许思日记精确地记录了广州首义四功臣的神态。司徒均之沉稳,封国柱之跳脱,王明远之坚定,以及洪粤诚之犹豫彷徨。还有秋瑾的感慨激动。

    洪粤诚作为共和国开国元勋,留给后人的刚正严厉的形象在许思日记披露后轰然倒塌。唯其如此,才显得真实可信。

    令研究者发笑的是,四人里只有洪粤诚事后不止一次撰写文章描述广州首义,其形象高大庄严,令人景仰。但更有资格讲述此重大事件的王明远司徒均却在回忆录里无一字记录决定举义前在司令部的一幕,只是说奉龙谦之名,研究分工指挥了广州举义。大概因为首义虽然意义重大,但对于日后的连番恶战,似乎不值一提,所以就一笔带过了。

    7月28日上午九时,蒙山军总部以龙谦的名义通电全国反清举义,该日按照电报韵目为“堪”,所以,该电被称为“勘电”。

    “自甲午以来,金瓯残缺,割地赔款,租界遍设,国已不国!外政既失,内政亦不修,水旱频发,人民流离失所,赋税累加,民生困顿之极,皆为政者之过!

    “数十年来,无数之志士仁人痛感国力之衰弱,文化之沦丧,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寻求救国之道。清廷囿于一族之私利,无视亿兆国民之幸福,漠视民众改良政治之呼声,视万民为刍狗,一味采取武力镇压之野蛮途径。我军自蒙山建军,即以维护国家独立,谋求人民幸福为己任。出于维护国家统一与安宁之良好愿望,认为内乱既起,兵火交加,损害者乃全国同胞之利益,获利者乃图谋奴役剥削中华之某些外族势力,所以平湘赣粤之乱,力求国内之和平稳定。企盼清廷当道诸公,认清大势,以亿兆民众之福祉为念,切实改良政治,顺应民心。但清廷不应历史潮流,反而密谋举兵进攻山东,进而消灭蒙山军,维系其腐朽统治至千秋万载,我蒙山军全体官兵至为失望。为我中华文明之延续和人民之幸福计,决意顺应民意,举兵反清,推翻独裁之帝制,建立民主共和之新中国!

    “中华乃四兆国人之中华,非一家一姓之天下。龙谦以为,权力即是责任。蒙山军反清,所求者乃救国救民,兴共和之国体,团结我中华四万万同胞,同心戮力,复兴我泱泱中华,非狭隘之民族报复,诛灭满族之数百万同胞。满清朝廷应认清大势,顺应潮流,公开退位,经民主而生之共和政府,当妥善安置之。所有政治派别与军队,只要拥护蒙山军主张,即为同道。待革命成功,当诚邀国内外一切致力于中华民族复兴之人士,商谈成立合法之中央政府,领导全国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之伟大复兴!

    通电天下之时,乃广州军政府成立之日,新的中央政府成立之前,由广州军政府代行职权!”

    通电的落款是蒙山军总司令龙谦。

    “勘电”一出,当日,山东、吉林两省巨变,驻军占领省府,通电响应广东,宣布接受蒙山军总司令部及广州军政府领导。

    瞬息之间,广东、山东、吉林宣布光复。全国立即沸腾!世界为之震惊!(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动员 动员

    7月28日,济南,山东军司令部。

    陈淑已经焦虑了许多日子了。至少有两个月没有接到丈夫的来信,最近二十天连广东方面的电文也极少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不安。

    父亲的山东布政使被朝廷命令免去后,她知道,跟朝廷最后摊牌的时候快到了。

    被免掉官职的父亲似乎更忙了,自接过了山东军动员重任后,有时候连续数日不回家。虽然她知道父亲大部分时候就在前院的大楼里,但隔了好远的距离。

    造反只是男人们的事吗?她常这样问母亲,妹妹,也问自己。

    陈娴也处于极度的焦虑不安中。出任山东军第六师师长的叶延冰十几日前回过一趟济南,在司令部大楼开了一下午的会,在启程连夜赶回德州第六师师部前回了趟后院,看望了妻儿、岳母以及妻姐。陈淑发现,一向极为重视衣着打扮的妹夫形容憔悴,至少有三天没刮胡子了。当陈娴指出他这点时,叶延冰摸出下巴苦笑了下,“哪里顾得上嘛。六师是山东主力,七师尚未组建完成,北洋攻上来,全得靠我顶住,鲁北一马平川,济南又决不能放弃……”

    他只吃了一碗粥就走了,甚至来不及亲吻下刚出生的女儿。

    济南当然不能放弃的!陈淑很清楚。丢了济南,山东军的军火就断了来源。已经几个月了,华源的军工厂从来就不休息。连陈志他们这些放假在家的一部分大学生都被招进了工厂做工!陈淑受母亲的要求,去厂子里看望了一次住在工厂的陈志,弟弟瘦了,但精神很好,“大姐你放心,我好着呢。同学们都盼着跟满清开仗,你是没有见,如山的炮弹呀,一批批生产出来,装箱运走。沂州那边的原料都快供不上了……”

    从那次起。弟弟一直没有回家。

    干脆早些打吧!就这样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但她知道,开战的命令在南方,在广州。在自己的丈夫手里掌握着。

    “化国为家。化国为家……”她最近总琢磨这句叔父常说的话。

    有一次父亲竟然开了自己的玩笑。“如果他一举成功,你就是皇后娘娘啦,要不要我给你磕头啊?”

    “叔。你老人家咋能这样说嘛。”

    “就是,怎么跟淑儿开这样的玩笑?”尤氏也埋怨丈夫玩笑过了头。

    “哈哈,高兴嘛。十年!十年卧薪尝胆,搞出了如此局面!这一次,即使丢了山东,最差不过划江而治,有胜无败喽。”

    “今天咋这样高兴?”

    “告诉你们吧。龙谦在广东正式成立蒙山军总司令部,咱山东兵马编为山东军,宁时俊为司令官,延冰为第六师师长,下辖三个旅九个团!加上炮骑工辎部队,总兵力将超过三万人!三万人马啊!”

    “怎么是第六师?”

    “广东为一、二、三师,山东为六、七师,东北为九、十师,所缺番号大概是为了以后扩编吧。你听听,什么局面?想想十年前他们几百人打郑经的情形,谁能想到呢?不过十年啊!第五镇南征,大家都担心反对,也就是两年多的时间嘛,他就扩出了整整两个师!时来天地皆同力……”陈超收了口,因为下一句却很不吉利。

    七个师!进过军营的陈淑想象不出七个师是多大一支军队!

    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那日的激动欢乐宛如昨日。现在为什么担心呢?陈淑突然问自己,打不过北洋吗?打不赢朝廷吗?叔父不是说了嘛,实在不行就往南退,退过长江与蒙山军主力会合,划江而治……

    “要将山东丢给北洋军吗?鲁南还有自己的老家呢。”最近陈淑总能梦到陈家崖的小院,在那里,她度过了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

    “是担心他做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陈淑的心沉下来。

    “夫人,夫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张嫂小跑着从前院回来,手里捏着一张沾着油墨的号外!

    “谁和谁打起来了?德州吗?”陈娴抱着刚两个月的女儿从西屋冲出来。这段时间,德州是她每日必看的地点,知道丈夫就在那儿守着山东的北大门。

    “不是德州,是广州!”张嫂将号外交给陈淑。

    那是蒙山军总部的反清通电!

    “……商谈成立合法之中央政府……实现中华民族之伟大复兴!”陈淑读到这里,泪水浸湿了眼眶,他不称帝!他不做皇帝的!

    民主共和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并说不清楚,但他不称帝就好,就不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啊啊,姐夫真是大英雄!哈哈,真是太好了!”陈娴的叫声惊着了女儿,孩子大哭起来。

    动员!动员!广州一发动,山东再无顾忌!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关键是兵员的集结和物资的调配,齐鲁大地随着山东军司令部一声令下,飞速行动起来,动员!动员!

    7月28日,山东在收到广东通电后,方声远立即起草了响应电,通电全国,接受蒙山军总部指挥。山东之通电以第二号号外用最快速度印制出来散发全城。

    值得一提的是,山东通电尚未发出,关外鲁山通电已至,山东更是一片欢腾!

    当日傍晚,山东军首脑齐聚司令部,再次明确了分工,方声远出任山东军政府都督,负责宣传及政府运作,宁时俊为山东军司令官专司军事,陈超为军政府副都督负责动员及后勤。

    第三、第四、第五号号外陆续出台,通报吉林独立,宣布山东进入战时状态,宣布济南戒严。宣布军事管制华源及中兴集团,抓捕王怀庆及少数忠于朝廷的死硬分子,重新任命各府知府并督促各地方官签署通告宣布反清。

    山东十一府,只有临清、泰安两府知府知府坚定效忠清廷,其余济南、武定、东昌、济宁、曹州、沂州、青州、莱州、兖州全部“归顺”蒙山军,宣布脱离清廷独立,接受山东军政府的领导。

    山东用不着像广东一样,几乎兵不血刃就控制了全省。这样的计划,演练已经搞了三次,谁是什么立场一清二楚。方声远下令将全部清廷忠臣一律押送兖州关押。那里有一所最“现代化”的监狱。尚未关押人犯,也算派上了用场。

    自1901年蒙山军以威胜军右翼立足鲁南,1903年龙谦出任山东提督驻扎济南,前后八年时光。山东瓜熟蒂落。为蒙山军夺取全国胜利提供了具有强大经济与军事基础的稳固根据地。

    绝大多数基层政权照常运转。不过。现在他们效忠的对象变了。大多数的清朝官员都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7月28日山东军一系列命令下达后。并未出现混乱,很快就在军队的接管帮助下高效运转起来。

    官员们脱下官服,换上军队提供的军服,辫子自然是不能留了。最大的问题在于清廷的人事政策,即官员异地做官问题。大批有心效忠蒙山军以图更显赫前程的官员们最担心的就是清廷迫害其家眷。为此,山东军总部曾秘密分区召集会议,安抚那些心向蒙山军的清吏。方声远对他们说,战端一开,山东即行封锁,各位效忠龙司令的消息不会传至朝廷,全省县令以上官员数百,朝廷哪能一一甄别?他们根本顾不过来!若是一体抓捕,蒙山军兵锋所及,各地无不投效,朝廷岂不自掘坟墓?

    还真是这个道理!想通了这节,大批清朝官员摇身一变成为了蒙山军的文官系统的成员。如周学熙、吴永、张莲芬早就不是问题了,大部分文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蒙山军合作。

    按照一般规律,官员们,尤其是文官们在面临这种翻天覆地的大变时会出现激烈反对的现象,都是桀纣无道,商代夏,周灭商,不知出了多少舍生取义的忠臣。就不说文天祥那样的人物了,南宋覆亡,张秀夫背负少帝投海自尽,崖山不愿臣服异族的军民投海者十万以上!山东武将早已覆灭,军队一统蒙山军,武将就不必提了,文官,尤其是七品以上文官多至千人,这些人可是念圣贤书长大的,忠君思想应该严重吧?但事实是,文官系统坚决不与蒙山军合作的只有不到百分之十,其中自尽以殉的寥寥无几。

    这是什么缘故?分析这个现象,最大的“功臣”在满清政府,是他们剥夺了汉族文人的血性和尊严,将其改造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奴隶!奴隶是好用的,但却没有思想!没有思想的人很难有理想,没有理想,自然不会有忠诚!其次就是自1901年推行新政以来,言禁渐开,新闻自由的逐步推进,导致了官场的思想混乱。满清公开承诺君主立宪,颁布钦定宪法大纲,等于摧毁了封建**的堡垒,过去的道德标准是不适用了!第三是光绪和慈禧的相继死亡,使得他们失去了效忠的具体对象。想一想朝中幼帝朝臣,官员们顿感前途渺茫。最后就是山东经济的腾飞,大批的官员在实业集团中拥有了股份,经济利益可是无敌利器,当这些消息相对灵通的人群会很自觉对分析力量之对比,目睹了山东军之军容以及广东、吉林之巨变后,一面是继续做官甚至可以成为新朝功臣,另一面是损失财富甚至人头落地,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最关键的是预备役召集。因为山东两个师,尤其是七师处于严重缺员状态。动员令下达后,预备役官兵以村编组,步行到县里集合,在县里领取军服、装具以及部队番号,在现役部队军官的指挥下编组为连、营,然后到就近的军营领取枪支武器,开始高强度的训练。训练的时间取决于北洋军的集结速度了。下级官兵们是无法知晓战争脚步的快慢的,但他们知道。战争来了!这不是剿匪,而是改朝换代的大事件!

    百姓们带着喜悦、忧虑、愤怒或者茫然的心情送别了一批批的子弟,他们都是在蒙山军部队服役过的士兵,退伍后还领着预备役军饷,每年定期接受着预备役科目训练,朴素的百姓们觉着领了官府的钱,就得为官府出力了。

    高兴战争爆发的是农民和工人家庭,他们是蒙山军控制山东后的收益者,税赋少了,地租少了。收入多了。特别是有子弟当兵或者做工的尤其变化明显。反对的是读书人和官吏家庭,他们小声骂着龙谦,骂着方声远、陈超、宁时俊,这就是反贼呀。这就是当今的吴三桂、洪秀全呀!朝廷并未失德。皇上尚在冲龄。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还有少数明白人感叹乱世来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一仗打起来,说不得有多少城镇村庄毁于战火啊。如今可不是以往了。看过军队的那些大炮吗?炮筒子堪比水桶,一颗开花炮弹打过来,一个村子就没了呀。蒙山军厉害?人家北洋军也不是吃素的,没听说吗?德州对面的衡水就扎着北洋大军,那就是准备对付山东啊。

    这些是明白人。有文化,有消息来源,知道战争对于百姓意味着什么。

    预备役士兵集合集结的同时,各府县按照分配的名额开始动员民夫,一律按照每日半块银元的价格,日日兑现。吃喝全管。如果带着骡马大车的,还付给租金。并且承诺如有损伤,在战后照价赔偿。

    大批的青壮走出了村庄,走上了反清大战的战场。

    业已放假回家的大批学生涌出校园涌上街头游行拥护蒙山军高举义旗。他们呼喊着口号,举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兴高采烈,热闹非凡。

    很多大学生跑到军营要求参军,但被拒绝,“司令部有命令,大中学生、职业技术学校学生一律不得从军。打仗是我们的事,你们安心念书。”

    济南,7月29日。蔡元培和许文夫两位校长目睹了山东大中学校及职业技术学校联合举行的大游行。

    “你说,朝廷能胜吗?”许文夫问。

    “纯儒,你怎么不问山东能胜吗?你可听说了?济南府的大批的民夫就在城外集合,车马排的一眼望不到头!动员,动员,真是了不起!竟然一两日内就将全省动员起来!我真没想到仗可以这样打!且不说那位在广东有数万雄兵,光是山东一省,气吞万里如虎啊。”

    多年前便立志反清的蔡元培欣喜之余,又为自己曾经加入过的光复会惋惜。假如这是光复会的家底,该有多好?

    许文夫似乎没有听见蔡元培的话,木木地望着南天发呆。

    “纯儒,儿大不由爷。看开些吧。那个人,了不得啦。”

    “我早就看开了。原先不信命,现在不得不信了。”说着,许文夫长叹一声,无限惆怅尽在其中。

    许文夫知道,自己的爱女就在那个一手掀起滔天巨浪的人身边。危险应当是没有的,但身份不明,将来又当如何?想到那个人的地位,许文夫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他带兵走了快三年了,山东依旧坚如铁桶,朝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换了巡抚又如何?这年头,有兵才是王道啊。”蔡元培叹息道,“革命当如此!可惜我们这些人都看不到这点。”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曹阿瞒、侯景一类人物而已。前三年带兵镇压革命,三年后又是他带头反清,真不知历史当如何写了。”

    “好在那篇通电虽然蹩脚,但声明建立民主共和之国家,这就是希望啊。”蔡元培深恨**,看到龙谦的通电,自然高兴万分。

    “孑民!依我看,君主立宪才是王道。共和?民主?谁懂这个?民主就是无主,共和就是不和!龙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自掘坟墓!推翻满清之时,或许就是天下混战之日!”

    “纯儒!怎么这样说话?我不同意。”

    “人之本性,在于私利当头。你知道我是信奉荀子学说的。若是他建立新王朝,他这班手下虎狼之将冲着开国公侯的诱惑,自然奋死争先,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若是依美利坚立国之法,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连大臣都是一拔拔换,以宁时俊为例,他会甘心?对了,还有关外吉林,方知龙谦多年前即布下如此厉害的杀着,那些人之所以响应他的号召,难道也是为了民主共和?”

    蔡元培定定地看着许文夫,忽然发现自己这位朋友有些看不懂了。

    一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来,军旗招展,军歌嘹亮,在学生及百姓的欢呼下朝城外开去。

    “但愿早些归于一统,天下太平……”许文夫又想起苏州的儿子,昨夜老妻力劝自己南归故土,躲开这战乱之地。他说,此战一开,神州处处是战场,苏州膏腴之地,岂不是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老话?哪里也不去了,就在济南决生死吧。想起自己的儿女分散,更觉心乱如麻。(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中枢

    载洵贝勒的府邸在西单甘石桥,他是已故光绪帝的六弟。

    鹅卵石石径上走来一位年轻的亲王,身着领口、肩头装饰着的红绿两色宝石的奢华礼服,黑色主调,下摆过膝,头戴装饰了羽毛的船形帽,脸上无可掩饰地浸润着忧郁。

    “五哥,您怎么来了?定了吗?怎么定的?”来人是载洵之兄醇亲王载沣,如今的大清摄政王。载洵扔下手里的报纸,迎上前去。

    今天中枢召集会议研究突然变化的局势,载洵是无资格参加的,他没想到王兄竟然来到了自己的贝勒府。

    载沣立住脚,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六弟。然后俯身捡起脚下的报纸,果然,头版果然是广州首义的消息,当然京师的报纸是不会用“首义”字样的。

    “老六,恐怕你还要当一回出使敌国的差事。”

    “什么意思?”

    “北洋军调不动,半个月里都没有完成集结,除了第三镇行动迅速,其余三镇……”

    “怎样?”

    “徐世昌说,非得请出袁世凯!”

    载涛瞬间就明白了!脸色登时就变了,“铁良怎么说?”

    “铁良能怎么说?冯国璋、段祺瑞都在使劲帮腔,”本来载沣对铁良把持陆军部有些看法,甚至有过调端方替代铁良的念头,但现在看来,铁良是对的,而且是绝对忠心的,“总不能将几个镇的统制都换了,即便换了统制。下面的协统、标统呢?难不成你全部换掉?那还指望得上吗?”

    载洵大怒,“如果熬过这一关!一个个都凌迟了!”他使劲一跺脚,踩在刚才读过的报纸上,那份报纸的头条写着——继三藩之乱后的最大危机来临。

    这天是7月29日。蒙山军发出震惊天下“勘电”的第二天。军机处召集“扩大会议”,研究急剧变化的形势。广东(其实还有广西)、山东、吉林先后举起反旗,打懵了本来自认为兵力对比占优的陆军部,之前残存的一丝丝幻想全部破灭了。

    残存的什么幻想?铁良在拿到郑笃具有战略价值的情报后,意识到中枢的力量其实并不占优了。但还是存了一个建立在人性弱点上的希望,那就是龙谦对山东及关东的掌控并没有那么强。他已经离开山东三年了,关外他从来就没去过。算起来至少也五六年了。他那些党羽们未必会听他的话,如果争取时间分化瓦解,尤其是对关外十八镇,采取怀柔手段。或许能消弭大祸。所以。铁良与良弼、荫昌等密议后。认为先集中北洋主力击破山东是解决当前危机的正确路径。所以,中枢在接到郑笃密报后并未改变对付龙谦的大方略,只是密电唐绍仪、朱家宝等关外大员二十镇不稳。要他们多加防范。特别指示朱家宝,如果有稳住十八镇的办法皆可施行,收买、包括刺杀十八镇主要将领都可实施。

    但是,“勘电”一出,吉林、山东立刻响应,彻底击碎了中枢的那一丝幻想,而广西第十镇断绝了联系,而龙谦出现在广西的传说更是令铁良如坐针毡,局势竟朝着最不利的方向滑了过去!于是,在铁良的强烈建议下,载沣在奏报了早已惊恐不堪的隆裕太后之后,于29日召集了军机处会议,铁良、良弼、荫昌等满族军事人才以及徐世昌、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等北洋大将都列席参加了,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现在去和龙谦和谈显然已是妄想。他要的是皇帝的位子,还有什么高官显爵可以打动他?所以,中枢一致决定武力讨伐。

    定了这个调子就好办了。第一就是发表讨逆檄文,针锋相对地对“勘电”予以回击,号召全国一致讨逆。这件事好办,朝廷摇笔杆子的多的是,不愁炮制不出一篇好文章。

    第二就是参照当初咸丰故事,允许各省招兵买马,组建团练或新军,尤其是湖南、广西、江西数省,巡抚头上都戴上了钦办团练大臣,幻想着再出一批曾左李式的人物,以挽救极端危急的时局。

    第三才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北洋军的使用。

    南方已乱,第八、第九两镇当然要用,但关键是直隶境内的北洋四镇,第一镇不须说,虽然没问题但战力堪忧。注定是平叛主力的第二、三、四镇如何使用是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先攻山东还是先解决关外?这个问题是载沣提出,立即遭到良弼的迎头打击。

    良弼愤怒地说,“直隶会操的命令下达已经半月,除第三镇行动还算迅捷,其余三镇至今尚未完成集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也要造反吗?”

    良弼的指责立即遭到了段祺瑞等人的反击,理由是充分的,困难是明显的,第二、第四以及第六镇的行动迟缓有着若干的理由。

    载沣立即瞧出了端倪,北洋出问题了!

    果然,当世续大声喝止住众人的争吵,徐世昌发声了,这位曾被任命为东三省总督未及上任便被取消任命的北洋耆宿沉声道,“事情危急,须得重臣督率方可济事。非得请出袁世凯不可。”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毫无理由地罢免了老袁,现在遭报应了吧?北洋有意见!

    铁良大怒,当即痛骂徐世昌居心叵测,“北洋乃朝廷的北洋,非袁世凯之北洋!难道袁世凯不出,北洋兵就不能用吗?!”

    徐世昌毫不示弱,当即请求退席,“臣乃民政部尚书,不关军事。这个会议本与微臣无关。微臣举荐袁世凯出山,乃是为朝廷着想,不意见疑至此,臣请求告退。”说着,竟未得载沣允准。扬长而去。

    段祺瑞随后发言,“微臣以为徐世昌的意见可。袁世凯深受皇恩,若蒙其领军平叛,必将激励将士,克奏全功。”

    这又是将军,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袁世凯不出,北洋就没有“激励”,没法子打。铁良接任陆军部尚书后着力排挤袁世凯以及其心腹大将,将原带兵的段祺瑞、冯国璋全部调至陆军部当了大参谋。极为恋栈权力并迷信武力的段祺瑞早就对铁良衔恨在心了。

    载沣这个刚干了九个月的摄政王遇到了最大的挑战。心里激愤,额角青筋尽露,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桐建议休会。

    几个军机在列席人员退出后紧急磋商,认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若是激反了北洋。大清朝真要颠覆了!在张之洞因重病未得出席的情况下。几名军机议定了几件事,第一,调端方接替陆军部尚书。铁良出任两江总督,来一个对换,以缓和中枢与北洋汉族将领的矛盾。第二,派载洵代表中枢赴彰德请袁世凯出山,职务是军机大臣兼直隶总督,将袁世凯丢掉的官职还给他。直隶总督现在是虚衔了,袁世凯的任务当然是督率北洋军扑灭龙谦燃起的漫天大火。第三,由段祺瑞出关督领关外军事,以斩断袁世凯最得力的一支臂膀。派良弼为钦差大臣督办关东军事,全面负责关东战局。第四,强起张之洞使其坐镇武昌,对付南方更为巨大的威胁。这件事,却需要摄政王亲自上门,如果那位为朝廷忠心效劳了数十年的老臣身体实在不成,至少要张之洞给第八镇诸将一个明确的指示。第八镇是老张头一手所建,他的话肯定管用。

    这就是饮鸩止渴!但载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山东早已秣马厉兵,这边再拖延下去,等山东抢先发动,直隶危矣,京师危矣。

    休会后再次开会,载沣板着脸宣布了军机处议定的四条。这下子,除了铁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其余众人皆称皇上英明了。

    皇上还在后宫玩耍,并没有那个孩子的什么事,但只能这样说了。

    会后,载沣立即亲自到了载洵府邸,交代载洵代自己去一趟河南,“事已至此,祖宗江山社稷为重,你就替为兄委屈一遭吧。这件事非你去不可,你不去,只有我去,难道你要让那个活曹操更加蹬鼻子上脸吗?”

    “五哥,这样做,咱们可是将命交给了袁某人啊。”

    “这一节我想过了。比起龙谦,袁世凯尚有转圜余地。而且,这一仗打下来,即便袁世凯打胜了,必然元气大伤。我们并非没有机会。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袁世凯可以降龙谦,不失游怡林泉之机,但我们可是要人头落地了!”

    载洵并不是庸才,想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当即表示他即可启程赴河南,但最好有个人同去。

    “我知道你说谁,徐世昌与你同去。我这就给他下令。他们不是觉得袁世凯出山就可以扭转乾坤吗?那就让他去扭转好了。”载沣恨恨地说。

    密切关注着中国局势的外国使节们很快就知道了中枢最后的应对措施。英国公使朱尔典给国内的报告说,“清廷无奈之下请出袁世凯是明智的,现在成为了袁世凯与龙谦的对决。这一仗将决定清国的最后结局并且深刻影响远东局势。我认为,我们的态度就是坚决支持袁世凯将军的平叛,联合可能联合的国家,在武器和军费上给予袁将军最大的支持。若允许我这样做,我将带一封私信给仍在彰德观望局势的袁世凯将军。”

    清廷总算理出了一个思路。现在就看袁世凯的态度了。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铁良怀着怨愤交卸陆军部差事启程去南京,载洵与徐世昌火速乘火车去往彰德督请袁世凯出山主持大局的同时,而一个小人物——潜伏在北洋中枢要害部门多年,为蒙山军获取了无数绝密情报的军令司参谋段永清紧急将他获悉的重要情报交给了北京情报总站的时候,一场重大的金融危机爆发了。

    这场危机摧毁了满清的经济基础,给予满清在另一个重大战场以极为沉重甚至是无法挽回的大败。(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橡胶危机

    驻守上海的山东商业银行总裁蒋继英与在伦敦的华美机械副总裁大卫按照龙谦的十万火急指令,在1909年7月26日开始分两地抛售囤积了很久的橡胶股票,引起了重大关注。一日间交易量高达七百万两白银。次日,炙手可热的“琼州橡胶”公司从山东商业银行手中转至正元钱庄为首的三家钱庄手中,一千五百万白银流入花旗银行——这家美资银行是这笔交易的担保人。

    琼州橡胶是去年突然崛起的华商公司,其在琼州投入了巨资建了规模巨大的橡胶园。曾在1909年春节前组织了一次活动,邀请了数百商户及记者参观琼州橡胶的“生产基地”,凡是去琼州的路费全由琼州橡胶承担,另外还给不菲的“辛苦费”。这本是一次出色的商业策划,报纸巨量的报道促使了琼州橡胶公司的急剧升温,国内有几家玩橡胶的公司有自己庞大的生产基地?那些橡胶园可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一度时间,琼州橡胶的股票疯长,股票市值是这家新公司所投资的十倍以上了。

    格兰志公司曾有意收购琼州橡胶,尚未有结果,红了眼的华商插手了,正元钱庄等三家最具实力的钱庄联手高价买下了琼州橡胶,这笔生意谈判的时间极为短暂,原先一直待价而沽的琼州橡胶自称资金遇到了问题,只要对方以黄金、白银或者外汇支付,琼州橡胶愿意压价售出。

    半天就谈妥了生意。第二天。即7月27日广州首义的那天下午,总价一千五百万两的白银汇入了指定的花旗银行神秘账户。正元钱庄发布了收购琼州橡胶公司的消息,震动上海滩。当晚,正元钱庄举行酒会庆祝这一伟业,盛况空前。

    可只过了一晚,“勘电”发出,全国震动,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7月29日,在空头的发力下,橡胶股票价格一泻千里。连带着其他股票的大幅缩水。上海金融危机爆发,诱发了震动世界的橡胶危机。

    当时伦敦交易所的橡胶股票已经炙手可热,一票难求,所以。华美公司将手里的股票大笔抛出极为顺利。风波并未兴起。但蒋继英的行动就完全不一样了。

    清朝直到亡国,也并没有哪怕一家证券交易所。连证交所都没有就敢炒股,那自然只能炒外国股票了。当时正是“日不落帝国”大英帝国如日中天的时代。伦敦乃是全球金融的中心,更是全球制造业的大本营。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制造业的新热点成为骤然升温的橡胶业。

    1886年,德国人卡尔?本茨发明了汽车,人类在进入了依靠四个车轮在公路上飞驰的汽车时代。人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为汽车配备了中空、充气的橡胶车轮,以减缓汽车的颠簸感,不仅令乘坐者感到舒适,也可延长汽车的寿命。这样一来,天然橡胶一下成了炙手可热的潮流产品,橡胶制造业也成了当之无愧的高科技产业。英国人邓禄普1888年开始建造他的橡胶轮胎帝国,东南亚的英属殖民地很快成为全球橡胶的重镇。由于橡胶园的开发需要大规模投资,英国人很快想到金融融资,五花八门的橡胶股票堂皇登上了伦敦证交所的柜台。

    在亚洲,英国人不仅千方百计吸引南洋华商入股,还直接打起了远东金融中心——上海的主意,于是橡胶冒险家和金融掮客手拉手走进了上海的十里洋场。他们先轻车熟路地找到上海的外资银行,说服他们为自己的股票担保,然后在报纸上大肆渲染“朝阳产业”、“未来最有前途的投资行当”——橡胶业,声称“买橡胶股票就是买明天”,报纸广告上也煞有介事地表示,橡胶股票可以在外国银行直接抵押,置换银两或外钞贷款,仿佛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而上海当时民族工商业已较发达,拥有一批资金雄厚,却缺乏投资目标的民族商人;这里同时又是官僚、买办产业最集中的地方,“红顶商人”和买办官僚可以调动大量官银、公帑进行无本万利的投机;这里还有为数众多发了财的外国人,他们手中同样握有大量闲钱。从宣统登基,也就是1908年底起,橡胶股票便如脱缰野马般疯涨,兰格志、地磅等老牌橡胶公司的股票在短短一两个月内便翻番,而一些后起的小公司则更疯狂,股价竟有涨到原先价格18倍者。巨大的财富效应,让上海滩的富人们趋之若鹜,几近疯癫,浑不顾这些“橡胶股”的风险——橡胶园在几千里外的南洋,而股票则是万里之遥的伦敦所发行,两样东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如果仅仅是普通投资者拿闲钱炒股,还则罢了,可橡胶投机的滚滚红利,很快把“八大钱庄”(正元、兆康、谦余、森元、元丰、会大、协丰、晋大)拖下了水,而“八大钱庄”的背后,则是更上一级的金融企业——号称“钱庄的钱庄”的票号。当时上海滩有两大票号,即宁波买办商人严义彬所经营的源丰润票号,和合肥官僚商人李经楚经营的义善源票号。

    其实最初被拖下水的,只有正元、兆康、谦余三家,可八大钱庄盘根错节,互相有密切关系,由于“头寸”不够,最初的三家钱庄很快把另五家拉下水,而随着投机额的扩大,他们又相继把两大票号牵扯进来。这样一来,不仅钱庄、票号,而且与之有关联的官僚买办资本、商业资本和民间资金也纷纷卷入,他们相互拆借资金,把钱送到遥远的伦敦换成花花绿绿的橡胶股票,一些贪得无厌者更用这些股票做抵押,去钱庄、票号和银行拆借更多的资金。以便买入更多股票——这正是另一个时空里“次贷”杠杆泡沫的雏形。

    当时的跨国炒股可不像今天这样方便,股价涨跌、信息传递,全靠电报,公司基本面之类详细资料无从得知,上海投资者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变化中的股价而已。好在他们要知道的也只是这个:橡胶是什么,怎么种、用在哪儿,都不重要,这东西能让自己赚大钱、发大财才是关键。如此汹涌的资金,很快就让上海滩的橡胶股票供不应求。神通广大的上海投资者索性利用关系。直接去伦敦买,到了1909年上半年,仅在上海售出的橡胶股票,市值就高达白银2200-2500万两。投入英国本土的华商银本位资金也达1000万两。3500万两白银被套入橡胶交易。一下绷紧了上海金融市场的融资链条,除了橡胶投机,大上海已几乎无银可融、可贷了。

    正做着发财梦的上海投机者并不知道。橡胶投机的风险早已在火热行情中注定了。1909年夏,在神秘商户大肆抛售股市的打击下,上海橡胶股市突然崩盘,连带着影响了伦敦股市,原本的大热门橡胶股一泻千里,最高冲到1675两/股的兰格志,不到1个月就跌到只剩105两,个中原因,是许多橡胶园的虚假经营被戳穿(一些所谓橡胶园公司根本就没有橡胶园,只是圈一笔钱走人),而汽车产业也遭遇瓶颈。这样一来,橡胶股票的重仓户——中国投资者自然成了最大的输家。8月11日,就在德州战役如火如荼进行的当口,正元、谦余两家钱庄率先破产,3天内,八大钱庄无一幸免,相继完蛋。原本因橡胶投机而绷紧的上海滩融资体系,这下土崩瓦解,钱庄无钱可借,工商业告贷无门,原本信誉卓著的“庄票”一下变得一钱不值。

    本来高度关注国内突然爆发的政治军事危机的东南政商,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半个月内破产自杀的商人不计其数,据说黄浦江里日夜漂浮着尸体,都是绝望之余投江自尽的商人。

    有人跳江就有人欢庆。最先抛售橡胶股票及将曾炙手可热的“琼州橡胶”公司高价出售的公司是最大的获利人。很快便有媒体披露,琼州橡胶公司的背后股东是山东商业银行!

    这是爆炸性的新闻!不乏联想力的中国人立即理清了其中的关系,正是龙谦统帅的蒙山军一手策划了橡胶危机,从东南卷走了至少三千万两白银!后来,华美机械与蒙山军的关系最终被披露,导致了英国政府的强烈抗议,这是后话了。当时大卫的华美机械在伦敦股票市场卷了多少钱还是个秘密。反正人家是在危机爆发前的高点出售的股票,挣钱是肯定的了。

    损失的不只是商人,清廷才是最大的输家。因为上海翻云覆雨的钱庄背后少不了官商活动的影子。危机爆发后,身为上海商会领袖、又和钱庄关联密切的源丰润老板严义彬坐不住了,他找到后台、苏松太道蔡乃煌,说服其动用政府资金救市。蔡乃煌生性贪婪,见严义彬等人找上门来,便趁机提出,要两大票号和上海商界拿出抵押物,作为他牵头救市的担保。严义彬等人无奈,只得凑了价值300万两的房契、证券交给蔡乃煌。其实蔡早已取得了朝廷的救市首肯,此时不过待价而沽,见票号、商人们就范,便以苏松太道的名义出面,和汇丰、荷兰等九家外资银行签署《维持上海市面借款合同》,融资250万两,又从苏松太道库拨出200万两,存放在两大票号。当然,他并没有白干,而是从中捞了不少“辛苦费”。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打住:一个更大的难关在不到两个月后便横亘在上海一干救市者面前:庚子赔款。八国联军之役,清廷向列强赔款三亿两白银,每年例由各地分担,富庶的苏松太道每年承担的支付额为190万两。这笔钱从年度经费中提取,存于义善源、源丰润两大票号生息,可今年情况不同,这笔钱都被蔡乃煌和两大票号拿去救市,而道库也同样空空如洗,这下蔡乃煌可傻眼了。

    他立刻想到了朝廷,上书请求朝廷从大清银行调拨200万两,帮助苏松太道渡过难关。但正苦于应付蒙山军叛乱危局的朝廷哪里有银子救济上海股市?9月下旬,被战局搞的焦头烂额的载沣下旨,训斥蔡“罔利营私”、“不顾大局”,不仅不允所请,而且革去职务,更限令他在两个月内收回官银。蔡乃煌无奈,只得向两大票号催款,这时各大外国银行也得知消息,惟恐合约有变,于10月1日宣布拒收上海21家钱庄的庄票,这下陷得最深的源丰润等于被釜底抽薪,这家国内屈指可数的大票号的总号和17家分号同时倒闭,留下2000万两公私亏空。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这次还是来自朝廷。作为汉族洋务派操办的交通银行系主心骨,李经楚原本就与皇族和八旗少壮派贵族貌合神离,更要命的是,此时张之洞已死,出任邮传部尚书的买办官员盛宣怀和主持平乱战局的袁世凯矛盾很深,他新官上任,不顾“橡胶危机”已火烧眉毛,竟抓住交通银行借款的“大好战机”,向这家官商合办银行派出“查账组”。

    李经楚和梁士诒都是官场人物,深知世态炎凉,一旦被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急忙收紧银根,把借款退还交通银行,这下义善源变得囊空如洗。1909年12月,义善源倒闭,李经楚和梁士诒一起引咎辞职。志得意满的盛宣怀如愿以偿,从梁士诒手中夺得大清铁路局的控制权(梁兼任铁路局长),但大清已经摇摇欲坠了。

    当然,这些都是本书故事中讲到8月份尚未发生但必定发生的事,为行文方便,一气报告给书友们,就不另生枝节了。

    而因为两家票号的倒台,上海当时总共约80家钱庄,在半年内竟倒闭了48家,金融风暴还从上海挂到天津、宁波等沿海通商城市。

    这次“橡胶股灾”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它从经济上打垮了满清朝廷,最终出面救市恢复上海工商界元气的反而是一手策划了危机的蒙山军了。深恨蒙山军的江浙商户那时候也只能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因为政治经济形势已不容他们反抗了。(未完待续。。)

    ps:  可能书友不喜欢本节。但铺垫是必须的。蒙山军建**事的难度小于经济,本书自认不是那种书,经济上的内容必须有。而且,与今后对江浙的治理做一个情节上的铺垫。

    令,今晚要出差了,目前仅有的一节存稿会在明日预发。希望早些赶回来。

第十四节袁世凯出山及北洋军事计划

    故事回到主线。

    本来以为需要一番口舌的载洵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就说服了袁世凯。徐世昌也并未帮多少腔。当袁世凯听了徐世昌对于最新局势的报告后——此时尚未有具体的情报,徐世昌只知道山东已经全省动员,山东军正在向德州大批集结。

    徐世昌见杨士琦与杨度就在袁世凯府上,晓得袁世凯对于局势是基本掌握的。

    袁世凯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北洋军的全部军事指挥权!

    载洵代表载沣立即答应了。其实已容不得他不答应。

    袁世凯是枭雄,更是智商高绝的聪明人。借龙谦起兵收回军权是肯定的,但眼下的局势已不容自己再耽搁哪怕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

    这不是孙文革命党几百人的小打小闹,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敌!其危险程度超过了五十年前的洪杨之乱!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龙谦得势,冯国璋王士珍他们或许还可以在新朝混碗饭吃,自己绝对不行!所以,袁世凯急迫的心情尤胜载洵。

    当日,袁世凯,载洵、徐世昌以及杨士琦与杨度便上了载洵的“专列”,急匆匆回到北京,接手军事指挥大权。

    死敌铁良被“赶”出了京师,陆军部的新主人端方尚未返京接印,袁世凯不会等端方,甫一到京,立即传令召集北洋系大将开会,在听取了关于集结四镇主力攻取山东的计划后,袁世凯开始做人事调整。

    任命段祺瑞接管第六镇(不是督领关外军事而是实际掌管第六镇)。立即出兵奉天,抵挡蒙山军北方军向奉天的攻击。袁世凯给段祺瑞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得放鲁山部入关,这是最低要求,袁世凯指示段祺瑞,鲁山部大半为土匪,不可能不贪财,你去拿一百万两银票过去,利用二十镇与十八镇的关系,大把的钱撒出去,能瓦解多少瓦解多少。能拉出来多少就拉出来多少!官职?你随便给。师长以下,你一言而决!我这边还等着使用你的第六镇呢!

    任命冯国璋接替吴凤岭出任第四镇统制,任命李纯接替王占元第二镇统制。理由当然是延误军机。实际是袁世凯认为王、吴、赵三人才力不足。当然,王占元、吴凤岭为了自己出山演戏玩满清朝廷的情谊是要报的。但只能是削平龙谦之后了!

    袁世凯任命赵秉均实施京师以及天津的新闻管制。“之前那些不知轻重的报馆文人为了吸引无知百姓。专拿朝廷大计兜售,这回大战在即,决不能从报纸上泄露一丝一毫有关军事调动的计划。若有泄露,唯你赵秉均是问!”

    袁世凯也不顾良弼荫昌等满人权贵在场了,拍着桌子叫道,“这不仅是朝廷的危难,更是咱北洋的危难。之前陆军部的计划是好的,就照办吧。我将话说在头里,这一仗我亲自指挥,谁不成,咱们几十年的情分可就没了,大家伙的身家性命也就没了!”

    最终确定的计划并无出奇之处,袁世凯将全部四个镇大军集中于山东,决心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德州防线,直下济南,用最快的速度击破山东。他否决了之前的另一份备用计划,那份计划分东西两线出兵,除西线沿衡水——德州进攻外,东线沿静海、沧州、盐山攻击武定。

    这一天是8月2日。一份份十万火急的军令掷下去,直隶境内的北洋军迅速开动起来,一扫之前的磨蹭,展现出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的杀气。

    战云立即密布于中国北方的上空,京师的百姓看见一队队的北洋军整队出城,知道大战将起了。

    8月2日晚,段永清借口老母生病,溜出了陆军部,雇了一辆人力车往莫里循大街而去。他已经获悉了北洋攻击山东的全部军事计划,这份已经下达部队不会再更改的计划必须及时传出去。

    但福来顺饭庄被查封了!一队北洋军正从酒庄里往外搬东西。段永清大惊失色,北京总站已经安全运作了好几年了,从来没有任何问题,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竟然出事了!

    他很想上前问一问兵士们究竟,至少可以套出邢冬云邢老板是否被捕。如果他被捕,自己就暴露了,连带着将京师的情报站全部暴露!如果他亮出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刁难他,但受过严格训练的他知道这样是危险的,如果,如果……段永清断然掉头,命令车夫去大栅栏。

    段永清敲响了顺福祥皮货点的大门。

    “你是?”李云祥凝视着这个身穿军服一头大汗的军官。

    “请问,你是顺福祥的李老板吗?”

    “正是鄙人。不知军爷有何指教?”

    “进去说。”不由分说,段永清一把将李云祥推入大门,反手闭上了雕花铁门。

    “我们都是山东来的,不大喜欢裘皮。”段永清急促地说出暗号,“福来顺出事了,邢老板可能被抓了。”

    “啊?!屋里谈吧。”李云祥拼命平复巨跳的心脏。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段永清故意站在暗影里,他不想让李云祥看清自己的面容,这个备用站是邢老板给他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启用,“你没有忘记在情报处宣誓的誓言吧?现在你立功的时候到了。我拿到了北洋的全部计划,现在我说,你给我记在心里……”

    李云祥冷静下来,开始用心记忆。

    “就是这些。你复述一遍。”

    李云祥复述一遍,准确无误。

    “不准记在纸上,立即想办法传出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传出去。”

    “请放心,情报我会及时传出。您还有什么指示?”

    “哦。还有,一并报上面吧。陆军部严重怀疑张绍曾、吴禄贞是革命党,担心二十镇生变。或许总部可以利用。我只是听说,并无与张、吴之联系。”段永清说完,转身就走。

    李云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再次默忆了来人的情报。这是潜伏在北洋要害部门的同行,是自己的同志。自江云在那年春节亲自登门,两年多了,没有启用过他这个情报站,他主要是做生意。顺带着将从老婆叔父、在军政司兵备处供职的张浩岳那里得到的情报借去福来顺吃饭的机会交给邢冬云。但从未领受过邢冬云给的任务。但还是获得了总部的表彰并五百大洋的奖励。

    现在老邢出事了!

    李云祥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也暴露了。他急急回屋,叫起了老婆,“出事了,你立即找个地方躲一晚。但绝不能去叔叔那里。明白吗?等天亮开城后。你想办法去乡下老家。等我联系你。东西都不要带了,只带上银票和钱!”

    配给他的情报员早就撤走了,大概认为他忠诚可靠吧。现在一切都需自己打理了。

    “为啥呀!”老婆尖叫起来。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蒙山军的人。对,就是龙谦的人。现在我的同行出了事,有可能连累我,所以这儿不安全了。你立即走,不要管我,等蒙山军打进京师,我们自然能重逢……”

    “我的老天爷呀!”一无所知的老婆立即大哭起来。

    李云祥立即结结实实甩了老婆一个耳光,“蠢货!现在哪里是哭的时候?你若是被抓,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知晓内情!说不定你今晚就死在皮鞭夹棍之下了!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夫妻情分,你赶紧走!千万不要吝惜财货,东西丢了,还会回来,人没了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说完,李云祥找出邢冬云给他的一支手枪,带了足够的银元,匆匆消失在黑暗里。

    他的目的地是天津。和段永清一样,李云祥也有一个备用的联络站,不过不在北京,而是在天津租界。

    段永清冒着极大的风险回到了自己岗位。这确实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建立在邢冬云不会招认自己的基础上的,但人的皮肉筋骨未必经得住铁木所制刑具的折磨,段永清熬过了最艰难的两天,确认自己安全了。他的神态异常未被军令司同行怀疑,那两天大家忙的要死,他的母亲又“病”了,精神恍惚可以理解。

    只有他的上司,军令司参谋处长蔡锷看出了他的异常,“唔,文白(段永清字)兄似乎有心事啊。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段永清一惊,他是冒着危险向蔡锷索要全部计划的,他分管的只是关东区,根本看不到山东这个主战场的兵力配置。但蔡处长还是给了他,根本没问他为什么要。

    “哪里,您多心了。”

    “是吗?令堂病情如何?我是不是该去探视一下?”

    “不用了,就是小毛病。年纪大了嘛,难免。”段永清觉着蔡锷已经对他疑心了。但蔡锷再未提起此事,咬牙坚持没有撤出的段永清最终躲过了一场危机。

    他一直牵挂着被捕的邢冬云。但毫无消息。直到几个月后,段永清获知了邢冬云惨死于赵秉均酷刑之下的情形。这位总是笑眯眯的中年人是个真正的硬汉,至死也没有吐露北京站的任何秘密。段永清当然也明白了福来顺总站的暴露是因为奕劻。奕劻老东西终于想起了是谁一直替龙谦联系自己了。所以才有查封福来顺酒庄的一幕。

    邢冬云死了,永远将他为什么不及时撤离的秘密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李云祥顺利到了天津,顺利接上头递出了情报。天津站严令他不得再返北京,既为保护他,也为保护蒙山军地下世界的秘密。李云祥随天津站负责人走海路去了山东,当时山东军与北洋之战已经打的热火朝天了,他带来的情报对于山东军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因此立功,被留于业已成立的军情局供职,受到了江云的宴请并领受了最高奖赏。建国后,李云祥这一批人奠定了共和国秘密战线的基石。1911年全军授衔,李云祥因送出北洋绝密军事计划破格获中校军衔,最终离职时的军衔为中将。

    当然,他找到了他的妻子。多年后,在军情局大院生活的李太太跟太太团聊天,多次吹嘘丈夫潜伏京师的故事,“哎呀,我哪里知道他就是咱们的情报官啊?他们这帮人可真能瞒,连自己的老婆都瞒得瓷实……”言语中不无得意。

    需要指出的是,蒙山军时期奠定的秘密战线的基本工作原则、训练课程及特工手段均出自龙谦之手,被江云等人完善发扬,这套高于对手好几个台阶的情报系统段为蒙山军夺取全国胜利立下了大功。其特点是渗透、深入、攻心,辅之于科学的情报传输及缜密的情报分析,绝少采用**消灭的手段。相比于蒙山军的情报运作水平,无论是北洋还是孙系,都不可同日而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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