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领先四十年TXT下载领先四十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领先四十年全文阅读

作者:巫山哥     领先四十年txt下载     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衣锦还乡

    海风轻拂过海面,巫山在军舰船头看着落日的余晖。本来他准备直接走的,被徐世友老将军拉着上了薛劲光将军的座驾。

    两个老将军都七十岁的人了,也不经常见面,在一起就顶牛,非得要把另一个喝趴下。巫山有点儿受不了那股辛辣的白酒味道,就走出来透透气。

    看样子两位老爷子体质还是蛮好的,晚上被警卫员送到基地,一宿就缓过来了。薛老爷子看着文质彬彬的,很是硬气,据说昨晚徐老爷子先趴下。

    可能是受不了离别之苦,一大早招呼没打就走了。

    徐老爷子一个人在餐厅生闷气呢,巫山一进去就说:“哟,这不是我们喝酒无敌手的徐伯伯吗?咋啦?昨晚输了?”

    “哼,那老小子,能喝过我?那是让着他。”

    其实也有可能,老爷子本身就是练武出身的,刚才在房间的窗户上还看到他在宾馆前面的场地上打拳呢。

    “徐伯伯,建军哥去炎黄,可能我们不能给他太多的照顾,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先说断后不乱,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

    “没事儿没事儿,”老爷子豪气地摆摆手,“端了人家的碗就要服人家管,敢扯什么里格啷我抽死他。孩子啊,建军离开这里了,我想把援朝调过来,不过来了之后他的军衔最低了,我正烦着呢。老薛也没什么好主意。”

    “援朝?”

    “我三儿子,大儿子在老薛的部队服役回我老家了。小山,你说我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啊?大安,就是徐光,我大儿子,是我国第一批本科学历的海军军官、优秀的舰艇长。但我让他回到家乡,照顾他奶奶,替我行孝。”

    “他虽然不同意,但看到我痛苦的表情,就同意回地方部队了。我现在都忘不了他走的时候看着舰艇那不想走的眼神。小山,我不是一个好儿子,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没在她老人家身边。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啊,把孩子们都送到了部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伯伯在这里感谢的话就不说了,建国确实不适合部队,他性格跳脱,而且喜欢金钱,要不是别人看我的面子,早就别抓了。”

    巫山想不到,外面粗犷的徐老将军居然心思如此细腻。眼光毒辣,不愧是用兵如神的将军。在原来的历史上,徐建国在老将军去世后不久就被拿下。幸好巫山把他弄到了炎黄,不仅和老爷子打好了关系,让建国也避免了牢狱之灾。巫山也不好接话,总不能说你儿子几年后就要被抓起来吧。

    “小家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将军很快从回忆中走出来。

    “徐伯伯,我想先到京师去一趟,看望下伟人爷爷他们然后回家。”

    “去京师?”老爷子摇摇头。“孩子啊,虽然你叫我徐伯伯,我的孙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咯,有些问题考虑得不全面啊。你徐伯伯这个人的性格耿直,不和你转弯抹角。京师,我都不想去也不敢去。那边现在的势力太大了,几乎把持了整个京师,不是现在的你能够闯的。还是直接回家去吧。我和老柳联系下,你直接坐军用飞机回去,没飞机的地方让他们派军车吧。”

    见巫山要拒绝,老将军拍了拍巫山的肩膀,“这不是特权,我们随时都有联络的,经常都有飞机过去,再说你给家里带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走?”

    寒风凌冽中,巫山辞别老将军。他摘下军帽,不断挥手致意。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警卫员跟着巫山到机场,后面还有两辆草绿色的货车跟着。

    到花城军分区的机场上了飞机,这种机型应该是和所谓的老大哥国家交好的时候进口的吧,大概是t154,噪声很大。

    巫山昨晚没怎么睡好,没怎么休息,在飞机上也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幸好,不到两个小时到了亿县地区的民用机场。飞机还得继续飞往蓉城。

    当地驻军应该早接到了蓉城军区柳兴元司令员的电话,派了两辆卡车在机场等候。飞行员打开舱门,巫山走下飞机,一个班的士兵跑步过来到了巫山面前,班长喊了一声“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

    看到巫山稚嫩的面容,班长很是惊讶,但还是敬了一个军礼:“亿县军分区武警中队第三小队向首长报道,请指示。”

    巫山慌忙回了一个军礼,“班长同志,你好,请大家把机上的军用物资全部搬下来。”

    士兵们,额,对不起,那时候武警和部队的衣服没什么区别,巫山也区分不出来。

    大家七手八脚卸下东西装车,巫山挥手和飞行员们告别,并托他们给蓉城火车站的曹星宇带去一个保温杯。

    亿县机场离市区不远,可以直接走凯县。

    巫山想去看看秦叔叔的情人罗嬢嬢,毕竟来的时候麻烦了人家不是。车子到了她门前的时候,吓得她不知所措,周围的邻居也纷纷探出头来。军队,在我国什么时候都是神秘的代名词。

    巫山赶紧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罗嬢嬢看到了,惊喜地叫到:“你不是那个那个”

    “巫山,罗嬢嬢好。我从花城回来,给您带了一条围巾,希望您喜欢。”

    罗嬢嬢欣喜地接过去,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啊,我和老秦把事儿办了,国庆节的时

    候办的。谢谢你呀,巫山。你二爹和爹爹呢?”

    “他们在花城军区呢。”巫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对不起呀,罗嬢嬢,你们办喜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也没赶回来。”

    周围那些探出来的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年代的十元钱购买力可不简单,可以买三件咔叽布衣服。

    “不行不行,你们这礼也太重了。”巫山不由分说地塞在她手里,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我还不知道我秦叔叔和您结婚了,那这个杯子就直接给您交给他了。”

    说完,巫山不等她回话就上了汽车关上车门,向罗嬢嬢告别。

    她骄傲地围上围巾炫耀着向巫山不停挥手,直到看不见。

    车到凯县的时候才10点过,国营饭店里没什么客人。

    两辆军车一停下来,又是鸡飞狗跳,服务员忙忙慌慌地把几张桌子擦了又擦。有人去叫经理钟晓发,他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菜都还没上呢。双手擦着眼睛,看到巫山,马上瞪圆了眼睛:“小山!”

    “钟经理好,我们从京师去了花城。我长辈留在那里,我先回来了。”

    瞟了一眼周围都是这些士兵,低声问:“一起的?”

    巫山点了点头,把开车的班长拉过来,给钟胖子介绍:“这是亿县军分区的班长张向红,泰山省的人。这是饭店经理钟晓发。”

    两个人热情地握着手,胖子大声说:“一张桌子加一个小炒,我请客。”

    小炒是当地特色菜,其实就是白菜炒新鲜猪肉。说着,带着巫山和张班长向里间走。

    “你姑姑和叔叔都当兵了?花城军区?”

    “聪明!”巫山比了个大拇指。

    “了不起呀,刚进部队就当官,至少是部队首长的警卫级别吧,要不然能调动我们的张大班长?”钟晓发满脸羡慕。

    张向红到巴蜀久了,巴蜀话能听懂,憨厚地笑着。

    巫山默认了,从旅行包里拿出两包中华烟,随手丢给胖子和班长。

    钟晓发没有注意烟,直愣愣盯着旅行包,眼睛又瞪圆了:“外贸的?我叔叔,嗨,没和你说,供销社的革委会主任,几年前去京师也带了一个回来。我求了好多次没给我,天天搁家里发霉。”

    巫山笑了,问张向红要了驾驶室的钥匙,打开车门,拿了一个空的旅行包进来。“给你了!"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多少钱?”直接就把一个破旧皮钱包打开。

    “你给钱我就收回来了。”

    “好,你这礼物我收下了,也认下你这个小老弟。你这人就是实在人,今后只要什么事需要你胖哥的,说一声。”说着端起搪瓷缸子倒满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

    巫山看着胖子,这人圆滑而不失本分,特别是记忆力不错,也许可以一用。

    心思一转:“胖哥,你什么文化程度啊?”

    “高中都没毕业,后来直接就上班了。”

    高中啊,在这个年代,小县里已经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这样,马上快过年了,年后你直接来巫县,我还真有事找你。”

    “那好,说定了。反正过年也没什么事情。这里应该是正月十五过后才上班,我正月初五班车一通就到你家来。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秦三强,就是你们巫县车队副队长,上次带你们去亿县的那个司机。他结婚了。老秦这人吧,挺不错的,当兵出身,前面的那个媳妇,”

    他压低了嗓子,“说是他山城那个区的革委会主任给睡了。他在部队上还是连长呢,带着一班兄弟把那小子给废了。他媳妇也投河了,不过这个小罗人真不错。听说老秦接着就被转业到了亿县公安局,部队上的人,牛b。”

    “据说现在的这个小罗差点被人给那个了,就是老秦救的。对方也很有来头,后来那人也被下放我们凯县了,老秦到你们县去开车。这小子,下放在…我们县,挑…挑…挑大粪呢,我整的,怎么着!”

    巫山心里一愣,这个人倒是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

    “噢?这事情我真还不知道。”

    没回音呢?我去,这小子一缸酒就倒了?话说回来,这一搪瓷缸子酒差不多一斤吧。至于吗,这么兴奋,不就一个旅行包吗?巫山不由苦笑。

    张向红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喝酒。吃完饭,把烟推向巫山。

    “你就收下吧,一包烟而已。”

    “我不抽烟的。”

    “不抽烟给你上级,你招待客人好不好?行了,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张向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烟揣到口袋里,还小心地向紧闭的房门看了看。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这是黔州省的写照。其实,巫县也是这种情况。事实上,整个巴蜀省,除了蓉城平原以外的地区都是丘陵。

    在山与山之间,有一些小河流,不断冲击,形成一个个的小盆地,本地人管这些叫坝子。巫县最出名的有羊桥坝、田坝、鸡头坝、马掌坝、徐家坝,小坝子随处都是。

    巫县县城就坐落在马掌坝的尽头,白杨河与大宁河交汇处。在坝子里,公路都是平的,一到山上,就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

    近了,更近了。巫山激动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看着车子从墨斗城向通往县城的前进桥呼啸而过。

    城郊按照父亲他们的规划,种上了蔬菜,碧绿的白菜青菜芫荽蒜苗,都在不停地向巫山点头。

    机械厂里,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其实,一进巫县的范围,农民都在自己的自留地里忙活着种土豆,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到处都是一派劳动的景象。划时代的包产到户,前世都没完成好的国企改革,这些巫山都成了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巫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自豪。

    “巫山同志,是走上坡还是环城路?”

    “上坡吧。”

    到了西门车站,巫山跳下车,士兵们也跳下来。

    巫山心里有些愧疚,为了自己的事情,这些军人大冬天在后面的拖斗里冻着。

    虽然上面有篷布,他们都穿着棉衣和帆布军鞋,但手都冻得通红。

    巫山招呼后面的车子把拖斗打开,让他们帮着把送给巫立权以前同事的礼物都拿下来。

    他现在还在米国,礼物都是巫山准备的。

    反正男性每人就一个保温杯,女性每人一条围巾。不知道有多少人,巫山总的每样准备了五百套,拿回来给大爹二爹爹爹的同事,父母不也得给同事邻居什么的送上一样吧。

    车站里有一些买票的旅客等着明天走,三三两两地在远处瞅着军车。

    这里的人巫山都不认识,就到售票窗口问了一声:“跑亿县的秦副队长在吗?我是巫立权的侄子。”

    售票员一听,票也顾不上卖了,马上跑出去连门也忘了关。

    上了二楼,那嗓门真不小啊:“秦副队长,巫主任的儿子找你,就是巫立权的侄子。”

    诶?这丫头认识我爹爹?有情况!巫山嘿嘿偷笑着。

    不到两分钟,老秦就跑下来了,鞋后跟都没蹬上。一边跑一边问:“小周啊,人在哪儿呢?”

    “秦叔叔,我在这里!”巫山扬扬手,问了一声:“这位姐姐认识我?”

    “你应该叫我周嬢嬢!”小周脸本身就因为跑得急有点红,说出这话就更红了。

    老秦一个你懂得的诡异眼神瞅巫山往小周那边一歪。

    “还是叫周姐姐的好,你看,我都比你高了。”

    “哼,我管你叔叔叫哥呢,那不乱辈分了吗?”

    巫山呵呵笑着,不接她的话了。

    “秦叔叔,是这样啊,我对你们车队不熟。爹爹还在花城军区,回不来。托我给大家带礼物回来了。麻烦您统计下男女员工的人数,我好把礼物给你。”

    “啊?好小子,去当兵啦?我这里男的52个,女的23个,退休的算不算?”看来老秦干工作挺踏实的,平时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原来还有两把刷子。

    “这,”巫山郁闷了,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一起吧。”反正礼物带得不少。

    “那男的89个,女的37个。”

    “带两个人去和我搬礼物。”

    “好咧!”冲楼上使劲吼了一声:“没出车的,在家的都给老子滚下来搬东西,巫立权给大家带好东西回来哒。”

    数数的时候,巫山给了他们90个杯子,40条围巾。给老秦丢了一包烟,这些烟都是在徐老爷子那里顺的,他是练武之人也不抽烟?巫山真还不知道,反正在一起的时候没看到他抽过。当时话说得响亮,随便搬,看到巫山搬了两箱中华烟,还是心疼得直咧嘴。

    老秦打开烟盒,把过滤嘴香烟给在场的三个小伙子一人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又插了回去。把烟盒小心翼翼地装进贴身的口袋,才从裤兜里掏出一盒本地产的巫峡烟,拿出一只用火柴点燃。

    巫山见状从旅行包里找了一个充气的打火机递给他,还把一瓶气也给了他教他如何充气。

    “我说秦叔,结婚也不告诉我们?”

    “嘿嘿,”老秦不好意思地笑着,“也不知道你们到哪儿了。你咋知道的?”

    “我去过罗嬢嬢那里了,对了,那边也有保温杯。”

    “这个也叫保温杯?这么漂亮。我见过的保温杯都是塑料外壳的。”

    “呵呵,这个是专供领导人用的。”尼玛,巫山总不能说从港岛带回来的吧,这个时候可敏感了。

    和他寒暄了一会儿,旁边小罗不停地问巫立权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儿,当的什么兵吗,啥时候回来之类的问题,巫山一一搪塞过去了。

    军人早就上了车,巫山让他们把车子开到爷爷院子门口。

    院子门关着,巫山敲了敲门,大声喊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二爹和爹爹在花城军区当兵,过年回不来。”

    虽然大冬天的,爷爷院子周围也没什么住户。巫山这一嗓子还是起了作用,远远近近都有不少人打开窗户朝这里瞅。

    看到士兵和军车,这些脑袋又很快地缩了回去。这个时代的军人可是神圣地代名词。我去,一家人有两个当兵的了,谁敢惹?

    大儿子虽说和家里划清界线,这不是巫主任家儿子吗?

    “来啦,来啦!”奶奶的小脚一拐一拐地还是走得蛮快的,不一会儿就打开院子门。

    搂着巫山就开始哭起来:“我的大孙子啊,你咋就这么久不回来看奶奶呢?”

    “奶奶,我在那边上学,这不回来了吗?这里还有些解放军同志在呢。”

    “解放军同志屋里坐!”奶奶马上擦擦眼泪招呼。

    “不了不了,大娘,东西放哪儿?”他们在张向红的带领下已经把两个车的拖斗都打开,有些东西已经搬到地上。

    “搬这里来吧!”巫山听到了爷爷的声音。爷爷原来也出来了,眼睛红红的。他打开右边厢房的门,这里本来就是储物间。

    “多多,多多。”大爹巫立翠家的表弟建军也来凑热闹,说话还是不清楚,哥哥老是叫成多多。

    巫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剥开一颗软糖喂给他。建军马上眉开眼笑地围着巫山转圈。

    不到二十分钟,所有的礼物都搬了进去。巫山对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你们先吃饭吧,我陪他们去国营饭店。”

    “那个,我们直接去武装部的招待所解决就好了。”张向红就开始的时候叫了一声首长,后来看到这个半大孩子确实不知道叫什么好。再说叫首长巫山自己答应着也难为情的,自己是哪门子的首长啊。

    “张哥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家也有军人,我家姑姑叔叔都在花城军区当兵。许世友将军我叫徐伯伯,你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吗?”见他还要说话:“得了,不给我面子是不是?客随主便。军人也是人,也需要吃喝拉撒。今晚听我的。”

    给爷爷奶奶道别后,巫山直接随着车子到了武装部。

    武装部的招待所和办公连在一起的,就在武装部隔壁。

    武装部的政委巫山没走前见过,叫吴加红,是个纯粹的军人,平时不怎么说话。

    当下巫山直接邀请他去国营饭店,爽快地答应了。一行人就把军车停在武装部后院里的训练场上,浩浩荡荡来到饭店。

    经理估计认识巫山,听说要打电话直接把他带到二楼办公室兼寝室。

    “爸爸,”电话很快接通,“我回来了,在国营饭店招待送我回来的解放军同志,武装部的吴政委也在这里等着你呢,你和我妈来吧。”

    县城本身就很小,还不到一万人,被西门那座山分成两半,县里主要的办公区域都在这边,那边只有县中学等寥寥几个单位。

    父母很快就来了。妈妈看到巫山,又是搂着一通哭。父亲巫立行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马上和吴政委握手。

    饭店经理看到两个大官都来了,其中巫主任不仅是巫县的主任,还兼着亿县地区的副主任呢。站在那里点头哈腰,吩咐厨房用最好的菜,还到自己的寝室里搬出一件瓶装酒。

    士兵们都在大厅里吃饭,巫山陪着父母还有吴政委和张班长在里间。小县城的国营饭店就这样,只有一个包间。

    倒上酒,吴政委举起了杯子:“巫主任,你是个好官。啥都不说了,我代巫县的老百姓敬你。”说完一仰脖子,五钱的酒杯一饮而尽。

    “老吴,你这就不对了。我是巫县革委会的主任,为人民服务是我的本职工作,说这话该罚。”巫立行也豪迈地一口干掉。

    张向红在这里没人理他。

    巫山忙说:“爸爸,这是亿县武警中队的张班长,我从花城带的礼物就是他和外面的同志们帮我开车送回来的。”

    “张班长,谢谢你。”父亲忙站起来握手。

    张向红也忙不得地站起来,敬了个礼:“首长,这是我们部队首长交给我们的任务。”

    “噢?”父亲眼里露出探询的目光望着巫山。

    “嗨呀,忘了和你说了,爸爸。徐世友伯伯给柳兴元司令员打了个电话安排的。”

    这下,巫县的两个巨头都不淡定了。只有懵懂的母亲还不断打量着久别的儿子,压根儿都没听见巫山说的什么。

第三十五章 回家真好

    看到两个,不,是三个人目瞪口呆。

    张向红是一个军人,开国元帅在他们心目中是神一样的人物,而这两个老将军目前还在各个部队领军,稍微接地气一点。

    巫山也不去解释。

    还是老爸最先醒过来:“吴政委,别的不说了,咱今天吃饱喝足。小张同志,你也别客气呀。”

    张向红还在惊诧中,闻言,把酒杯举起来:“两位首长,我从来不喝酒的。俺今天要不喝酒那就太矫情,不给两位首长面子了。我干了,你们随意。”好家伙,接着连干三杯。

    大条的母亲母性光辉泛滥,赶忙给张向红夹菜:“你这小伙子,不能喝酒就别喝呗,两位叔叔也不会说什么的。快先吃点儿菜垫垫底。”

    张向红没酒量,不过很有酒品,估计是喝得差不多了。老妈把他酒杯夺过来,给他夹菜他就吃,不给他夹菜就像弥勒佛一样端坐在那里傻笑。

    后来巫山看到他筷子都有些拿不稳,赶紧走出去,看到士兵们都吃完了,在那里围着饭桌正襟危坐。随即就吩咐了两个离得最近的战士,让他们把班长扶回去。但扶着走还不行,一个战士马上就两腿微屈,另一个战士马上就使劲把张向红往他背上拽。

    父亲他们两个大男人看到那个小战士一个人搞不定,也过来帮忙。背出门的时候,这小班长已经在打着呼噜了。另一个战士扶着张向红给两位首长敬礼告别,两个人又握着那士兵的手让他们把班长平安送回去。

    再回到饭桌前,两个人相视一笑,好像关系一下子就近了不少。

    母亲是一个贤妻娘母,看上去英气逼人,但在任何时候,父亲谈工作或者和同事说话,从来不插言,端茶递水忙个不停。对巫山更是嘘寒问暖,做到了一个母亲的极致。

    开始的忙乱已经过去,老妈上下打量着巫山,让他站起来看看,母亲也站起来,居然比她还要高了。

    母亲在巫县的女性中算是很高的了,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吧,老妈就不停地揉搓着宝贝儿子那短短的头发。她最喜欢的动作就是经常摸巫山的头,从重生伊始的反抗屈服到现在的享受,巫山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半年的时间没见到母亲,从现在开始,巫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角色。知道历史的走向,力所能及的改变一些事情,但家是他永远的港湾。

    “巫主任,我已经接到调令了,马上就要到亿县地区去做副政委。”

    “那就祝吴政委步步高升,我偶尔也会去地区开会,咱哥俩今后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哈哈,我差点儿忘了,您还是地区副主任呢,还是我的领导。来,巫主任,请!”

    “我说哥们儿,咱就别这么客气了行不行?我是三九年出生的,属兔,农历二月二十四的生日。”

    “哟,那我得叫你大哥,我也是三九年的,小你月份,末端午那天出生。”

    巫立行两只手伸出去,对方也马上把手伸出来:“兄弟!”“大哥!”

    两个基情的男人哈哈大笑。哥俩相谈甚欢,他告诉老爸接替他的罗登福是老战友,也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到时候他会和对方打好招呼的。

    这时候的娱乐基本上就没有,晚上不到九点大家都离席回家了。

    在付账的时候,饭店经理到处都在打折,结果十多个人吃的饭菜加上酒钱还不到十块。巫山也不拂他的好意,在父亲掏出钱之前抢先付账。

    这个动作倒让那经理眼前一亮,问巫山:“老弟是巫主任家的老大吧?我叫姚安平,今后到这里吃饭直接就报你的名字好了,我让他们记住。”

    说完期待地看着巫山,巫山也对他友好的笑笑:“姚哥你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叫巫山。”说完冲他挥挥手,一家人在姚经理和其他服务员工的道别声中,向爷爷家走去。

    到了爷爷那边的时候,他们果然还没有休息,大爹巫立翠和姑父张德春也在堂屋里陪着爷爷奶奶摆龙门阵。建军已经睡着了,大爹把他抱在怀里,不时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

    冬天的巫县,还是很冷的,偶尔也下雪,不像后来气候变暖,都不知道雪是啥样子的了。

    家家户户都要烤火的,住平房的人家一般都在靠墙角的位置挖一个坑,主要是为了把烧过的炭灰装在里面。

    有劳力的人家每天都要把坑里的灰清了。楼房的人家情况好点儿的就买个煤炉子,条件不好的就着做饭的炉子烤火。

    城里的炉灰都倒在垃圾堆里。农村的人就不一样了,住在两边山上的人,过冬之前,家里大人就会去挖一些大树根。那些大树根很经烧的,每晚睡觉前用草木灰埋起来,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把灰拨开,在里面烧些洋芋或者红苕之类,偶尔也会把包谷放在旁边烤熟。

    一般的一个大树根都能烧个十天半拉月的,整个冬天五六个树根就够了,有些特别大的树根,一个月都烧不完。

    山上的人特别是挨着汉江省那边,紧靠着神农架,地势比较高,气温冬天比坝子里要低十度左右。那边的人即使烤着火,前面倒是烤得热热乎乎,后背就冻得冰冰凉了。

    所以晚上他们烤火就是烤了前面,然后又烤后背,再又烤前面,这样周而复始。这里的人经常就说冬天烤火是前面烤糊了,后面冻木了。

    其实,主要是房屋土起瓦盖,冷风不断从瓦缝里钻进来。坝子里的人就挺麻烦的,条件稍微好的人家,也会和城里一样烧小炉坑用煤烤火。

    家里不怎么样的,就割一些茅草灌木,这些东西都不经烧的,一哄就燃完了,不过上面经常都用锯末或者瘪谷子盖着这些不经烧的,有点温度就好了。农村的草木灰或者炭灰是不会丢弃的,常常堆放在柴房里,种庄稼的时候与人畜的尿粪混一起,当成农家肥给种子打底子。

    不管是高山还是坝子,冬天拿着肉票分了肉,就把分到的肉用棕叶子挂起来,在烤火的上方熏成腊肉。这

    时候的生活水平确实低下啊,好多家都用一个碗接在熏肉下面,防止猪油滴答到火里浪费了,这些乌黑的化猪油往往节约一点可以做十天八天的菜。

    每一家的肉票有限,所以一般除了一小块猪肉以外,还会用肉票买个十斤八斤猪油,沾几颗黄豆在上面裹成一卷,挂在火塘上和猪肉一起熏成腊猪油。然后切下一刀一斤多腊油,再在菜板上切成拇指大小一颗颗的放在碗里,每天做饭的时候,炒菜先把一小颗猪油放在锅里炝锅。

    其实,家家户户的铁锅菜刀之类,因为没什么油,好多都锈迹斑斑。

    巫山常常在想,为什么这一带的人自古以来都吃腊肉呢?应该是这里比较湿润,肉类不好保管,只好把水风熏干。

    看来古人的聪明才智可见一斑。而沿着长往下其他省份,因为没有柴火,一般都把肉抹上盐挂在屋檐下风干。

    爷爷戴着一顶毛帽子,奶奶说好像是舅爷爷当兵的时候带回来的,有些毛已经脱落了。奶奶自己就用五寸多宽三尺多长的白布条把头发紧紧裹起来。

    院门虚掩着,听到巫山一家人推开院子门的声音,大爹说一声“巫山他们来了”,除了爷爷一个人稳坐在那里,其他人都起身推开门来迎接了。

    奶奶小时候缠过的小脚,在几个人当中是走得最慢的。建军在门外经冷风一吹,梦中呜呜了两声,大爹忙停下来把围裙给他包上。

    “老大,你就别把孩子抱出来了啊,免得把他弄感冒了。”妈妈看到大爹抱着建军出来,赶紧抢上一步接过孩子。

    巫山乖巧地叫着几位长辈,又跑进屋去楼住爷爷撒娇。把他的毛帽子两个耳朵系的活扣解开,把耳朵拉下来在下巴下面再系上活扣,爷爷慈爱地看着孙子折腾,眼睛里满是笑意。

    其他人也都走到火炉旁坐下,爸爸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巫山,把你们这几个月的情况说说。”

    “好的,”巫山马上不再和爷爷撒娇,坐在爷爷身上:“我们一路上都很顺利,从巫县到亿县,在亿县的时候,是爹爹的同事秦叔叔开的车。到了亿县住下的时候,是秦叔叔现在的媳妇那里住的。对了,听说他们结婚了,我今天早上去给了十块钱的礼钱。第二天早上是罗嬢嬢就是秦叔叔他媳妇送我们上的船,晚上到山城就直接去了蓉城。蓉城的时候,是张大军的徒弟帮我们买的卧铺票,没要我们的钱。”

    巫山就一点点的把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向家人汇报。听到巫山居然被人家绑架,老妈心里后怕,马上把儿子拉过来搂在怀里。

    其实巫山现在差不多100多斤了,坐在长辈身上还是让他们很吃力的。巫山也就站在妈妈的旁边给大家叙述经历。他的口才本来就不错,再加上所发生的事情在家人的眼里匪夷所思。大家都不时发出惊叹声,包括平素稳重的爷爷和淡定的爸爸也充满惊讶。一直说了近两个小时,都喝了两缸子茶,巫山才把话说完。

    “巫山,你说咱们家在那边还有银行了?"

    “是啊,我让吴建国他们动用一些流动资金,再加上贷款,我们入股了五十亿美刀。”

    “多少?五十亿?”张爸这个土鳖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其实其他家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什么概念啊,一美刀差不多十块钱,五十亿就相当于五百亿人,民币,了。

    “爷爷奶奶,港岛那边的条件比我们这里要好很多。下一步,我在家里过完年想把你们接过去养老。主要是医疗条件好多了,你们不是想镶牙吗?那边的技术可比省城的都要好很多,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好的技术了。而且,我也想给你们浑身都做个检查,防患于未然。”

    “那我们啥时候能够回来一次啊?”奶奶有点不托底。

    “其实,目前有许世友伯伯的关系,我们在那边出入都很方便,不需要经过海关的。再说了,我现在还有港岛的户口,爷爷奶奶你们去了那边也给你们办一个户籍。还是挺好的。”

    “他老汉,你怎么说?”奶奶充满希冀地问爷爷。

    爷爷还在沉吟。

    巫山一看老爷子好像有点眷恋故土,不想去,马上把他的胳膊拽住,开始撒娇了:“爷爷,您就去嘛。爹爹和二爹都想你们过去。我想这段时间在那边的大学里学习下,你们去了也好照顾我们啊。最主要的是,嘿嘿,你们去了能见到自己的二女婿。”

    “啊?”奶奶又被震了一下:“老二找对象了?”

    “对呀,”巫山狡黠地笑了:“刚才我还说过他的名字。”

    “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吴什么的?”

    “吴建国,是吴振将军的小儿子。”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他的小儿子应该比较娇惯吧。那能行吗?”

    “奶奶,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自己都在干校受批斗呢,哪有时间照顾他啊。你们自己去考校下嘛。”

    “好了,小山伢子,爷爷去,还不行吗。”

    这个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张爸,这边的厂子整得怎么样了?”

    “食品厂我们搞了一个,找到以前在一个大食品厂做过工程师的人来管技术。他叫潘希吾,特殊时期前就被抓去劳改了,现在出来下放到枫林公社当农民。当地的一个亿县知青看上他了,两个人结了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和他一拍即合。我们以供销社的名义办的厂子,房子这些都是买的供销社的,目前做的桃片糕销量也不错,不过都是走供销社的渠道到处销售的。饮料厂这一块,目前不好整。本来准备把罐头厂拿下来,但是现在罐头很紧俏,人家根本就不买账。我们自己也是买的地盖的房子,还是以供销社的名义办的啤酒厂。不过最麻烦的是啤酒花不好整,到处跑都弄不到。我们和你们那边的规模不能比的,啤酒的销路倒是不成问题。钱都是你大爹在管,具体数目我不清楚,但也就几万块钱吧。”

    我去,走之前一百块都是大数目,现在几万块还这么淡定?巫山不仅感叹时位之移人。

    “总的是四万六千五百五,工人的工资都开完了。所有的工人都是找的在家待业的年轻人,他们不想随其他人一起整天到处去串联。”大爹在旁边补充。

    “这样吧,张爸,”巫山想了一下才说:“说实话,目前我根本就没想到你们做的这么好。两个问题,第一是产权问题,千万不能和供销社那边缠杂不清,把产权落实下,不然今后他们看到厂子效益好了收回去怎么办?供销社和政府这边是两个系统,人家不一定买我爸爸的帐。至于啤酒花,维省那边是产地,你亲自去那边跑跑关系,不要怕花钱。不断扩大规模,多出来的钱留一部分流动资金,其他的都用来添置设备,招聘更多务实的工人,下一步可以到农村去找一些有文化的农民。现在的形式维持不了多久的。等到政策一变,我们就大张旗鼓地弄起来。到时候,我让他们从港岛那边把资金打过来,争取国家一改革,就做到全国最大。”

    家人倒不觉得吹牛,五十亿美刀啊,什么概念,随便拔一根毛都比那些国营大厂多。

    “嗨,都差点儿忘了,爷爷奶奶,那些礼物你们都没看吗?”两位老人都摇摇头。

    堂屋穿过左边的厢房就是储物间,巫山在他们卸载的时候都分门别类放好,装家人礼物的那几个木箱子用钉锤把钉子启出来。男式女式的呢子大衣,毛衣毛裤,球衣秋裤皮鞋。一家人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当然不敢整多鲜艳的颜色。

    琳琅满目的衣服,品种齐全的小食品,还有小洋娃娃,让家人都喜不自禁。

    这一宿,睡得很晚,但家人都是在笑意中睡下的。爸爸妈妈回家了,巫山和爷爷奶奶睡在一起,一晚上奶奶一直搂这巫山,好像生怕孙子跑了。

第三十六章 赶集(虽然只有两更,破万了

    第三十六章赶集(虽然只有两更,破万了)

    回到这个年代,都好几年了。

    每天早上醒来,巫山总是不由自主地沿袭了上辈子的一些习惯。他跳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

    揉了揉眼睛,看到低矮的木条格子,上面糊着不太透明的塑料纸,巫山怏怏拖着布鞋一屁股坐到床上。

    爷爷奶奶早就起床了,被子真大,奶奶说十六斤棉花的。

    这是去港岛以后,巫山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需要他干。

    “多多多多,”建军这个小跟屁虫估计早就起来了,一直在房门边盯着呢。

    看到巫山,又一溜烟跑了出去:“外婆外婆,多多起来了。”

    奶奶扭着小脚进来,看到大孙子靠在床上,把厚厚的被子给他往上面拽了拽。

    “小山,睡够没?”奶奶探出了手,在巫山的额头摸了摸。

    奶奶满是青筋的手,在冬日里冰凉,巫山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他抻了个长长的懒腰,嘴里打着呵欠:“差不多了,我的衣服呢,奶奶?”

    “烤在灶上了,”奶奶的小脚又准备出去,被巫山一把拉住。

    “奶奶,我自己去。”巫山跳下床,把布鞋蹬上。

    巫县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每天晚上,奶奶都把大家贴身的衣服,放在灶膛上烤着。

    奶奶给巫山披上爷爷的军制帆布长大衣。

    一个篾条编制满是孔洞的圆柱形竹筐,扣在灶上。衣服烤得暖暖的,让巫山浑身上下都要冒汗。

    建军本来随时都在奶奶身边,这时候赶紧拉着大表哥的手外大门外走。

    爷爷家的洗手架,在大门边上。

    妈妈在院子里慢腾腾地转悠。昨晚巫山没注意,现在看到母亲小腹明显高了许多。

    “妈?我有弟弟还是妹妹了?”胡乱抹了一把脸,巫山狂喜,跑到妈妈身边。

    他弯下腰,把耳朵靠在母亲的小腹上,可惜什么也听不到。

    建军有模学样,也侧耳听着,他的身高刚好够得着。

    刚出来的奶奶乐得哈哈大笑,母亲和巫山一看,也都笑了以来。建军不明所以,看到大家都很高兴,也在那里咧着嘴。

    “还不知道呢,”妈的声音有些慵懒:“老王医生号了脉,说一切正常。”

    “那就好,”巫山搓着手:“哎呀,忘了,没给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准备穿的。”

    “哼,就是你们三个不晓得,”奶奶在一旁数落着:“放心吧,我和你大爹早就准备了好几套。”

    其实,巫山很愧疚的。如果今后要从政,加上父亲年富力强,就不可能有时间经常和父母在一起。有了小家伙的陪伴,他心里的歉疚就稍微少了一点。

    “爷爷呢?”吃过早饭,巫山才想起来。

    “他赶集去了,”奶奶嘟哝着:“死老汉,一天闲不住,把你带给他的新衣服裤子穿出去显摆了。”

    “赶集呀?”巫山眼前一亮:“奶奶,妈,我们也去吧。”

    这辈子,从来没有赶过集。在刚回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特殊时期的中国,哪有集市啊?稍微露头,就会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的。在港岛,自然没有什么集市。

    赶集,本身就是经济不发达的时候,老百姓自主聚会,买卖东西的场所。

    电话是父亲自己接的:“你好哪位?我是巫立行!”

    “爸爸,是我,巫山。我要用下车子。你让王哥来接下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公车私用一说,有便宜不占,难道领着小脚的奶奶和大肚子的母亲走路去?

    “行!我出去还有其他车子”巫立行二话没说:“你们去吧,照顾好你的奶奶和你妈。”

    “对了爸爸,”巫山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咱这里赶集,会不会触动某些人的神经,给你安上罪名啊?”

    “哈哈,你这孩子,我以为你想不到呢。”明显能听到巫立行的喝茶声:“放心吧,你爸爸我早就考虑好了。说起来定这个名字的人,你还认识呢,就是你杨云爷爷家的杨援朝。你杨叔叔脑袋好使,叫做工农交流会。再说了,在巫县,谁敢?就是在整个亿县地区,哪个敢动我?别忘了,你爸爸我是地区的第一副专员!”

    王建国的车开得很稳,可能巫立行叮嘱过的,他自己也知道阮秀远怀孕了。

    奶奶起先不去,怕家里没人。母亲来了一句:“妈,你都好久没出门了?我们出去走走吧。”被阮秀远和巫山连拖带拉架着上了伏尔加,围裙都还在老太太手上拿着呢。

    “阮姐,今天有不少的地方逢场,你们去哪个啊?”车子出了县城,王建国发问了。

    场,就是巫县人管集市的叫法,这里都管赶集叫赶场。

    两个长辈都把眼睛看着巫山,等着他拿主意。

    “王哥,都哪些地方啊?”这称呼够凌乱的。

    巫立行身边的人,管阮秀远叫阮姐,巫山又管他们叫哥哥姐姐。

    他前世倒有些印象,天晓得这个年代是不是一样。对变了样的集市巫山一点头绪都没有,重生以来,就到过前世出生的地方,农村基本上都没去过了。

    “巫主任告诉我你们要赶集,我没朝秦岭省那个方向去,今天那条路只有白鹿溪有。这边的地方很多,往左边走,一区的花栗树,三区的龙王庙,古路沟;右边走的话,有一区的菱角堰,四区的新店子,六区的田坝。”看来,王建国掌故颇为熟悉,如数家珍都报了出来。

    “还是三区这边吧,可以在花栗树转一转,去古路沟。四区这边太远了,晚上我们可不想赶夜路。”巫山就是上一辈子也对另一条路不熟悉,在古路沟挨着不远长大的:“奶奶,妈,你们的意见呢?”

    妈的家就在县城,奶奶娘家在县城往北的二区,去秦岭省的路上,可惜老家都没人了。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

    “诶,爷爷呢?”巫山才想起来:“他去哪儿赶集了?”

    “他赶什么集!”奶奶噗嗤一笑:“就是在县城瞎晃悠,生怕别人不晓得后人出息了,给他买新衣服了。”

    巫山哈哈一笑,想不到平时古古板板的爷爷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花栗树是个老地名,位于县城和三区治所上磺的中间,解放后叫花栗公社。

    巫县的每个区,都是坝子加上四周的山区。花栗就是一区边上的山区,饮用水夏天不用愁,冬天只能到处去那些地下水的泉眼挑水。记得另一个时空,那时候这里已经叫花栗镇了,在镇子旁边修了一个蓄水池。

    这里都称不上是街道,林林总总,整个加起来,还不到三十户人家。

    没有叫卖声,供销社的人,一个个鼻孔朝天,爱买不买。农民们挑着自己家的山货,就在公路边上歇在那里,他们坐在扁担上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供销社,巫山他们是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县城里供销社的货品,不管是种类还是数量上,都是这里无法比拟的。

    小轿车停在路边,成了小街上唯一的车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行人包括建军,都很淡定,理都不理那些羡慕的目光。

    农民很实诚啊,买了那么多的板栗、核桃,总的还不到十块钱。当然,这也和这个年代物价偏低有关。

    老农们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取缔了多少年的集市恢复,让平静的小山村,多了一丝欣喜。他们上街来,不为买什么东西,好像给曾经认识的老友们证实自己还活得很健旺。

    奶奶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山货就在这里买。腊肉和其他需要的肉类,还是去古路沟吧,那里比这里大得多。

    农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以物易物。巫山就看到了他们之间互相用腊肉、公鸡换取过年所需的板栗、核桃、瓜子。

    这里居然还有一家饭店,不知道国营的还是私营的。在这个年代,即使是私营的,那也和书记或者副书记之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意挺火爆,现金估计收不了多少。今年农民的农产品大丰收,但不能交流出去。老板也挺干脆,大家都是吃了东西用粮食或者其他农产品来付钱。至于价格,估计不高吧。满大街都是卖东西的人,换东西的人。拿着现金买东西的,除了巫山他们,目前还没有看到第二例。

    王建国发动了车子,短促的两声喇叭,让远远近近的人又把眼光集中到这里。

    突然,一个中年胖子跑了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年代流行的单兵帽拿在手上,不停向着车子挥手。

    “你谁呀?”王建国把窗户摇下来,满脸警惕。

    “请问你是巫主任身边的王师傅吧?我叫杜正国,是这里的公社书记。”胖子跑得可真剧烈,这个天气还冒出了汗珠,他用手不停擦拭着。

    “不认识,有什么事吗?”王建国准备摇上车窗,油门发出一阵阵的呜呜声。

    “农业局长杜正银是我大哥,王师傅知道吧?”杜胖子满脸堆笑。

    “啊?你是杜局长的弟弟呀。今天我带着巫主任的家人去古路沟。”王建国脸色缓和下来。

    “杜正国吗?”阮秀把车窗摇下来,露出半张脸:“原来你在这里当书记。”

    “是大姐呀,他们说有个小车在这里来了,我估摸着就是你们。我就想着请你们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呢。”他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大姐,你看方便吗?”

    阮秀就问了下:“妈,你们饿了没?他嫂嫂是张成英。”

    噢,张成英是母亲的表姐,是她姨妈家的大女儿,不过一直没什么来往。想来,自己那个姨夫能当上农业局长,父亲可能出力了吧。

    奶奶和巫山都说不饿,只有建军嚷着饿了,被巫山一颗软糖堵住了嘴巴。

    “老二,改天吧,回城了到我家来做客。”阮秀抱歉地对杜正国笑笑:“我们地刚刚吃过早饭。”

    午饭,意想不到,也在意料之中,是在三区的上磺解决的。

    车子一到治所上磺不远,就被一辆吉普车拦了下来。

    王建国在巫县,说是横着走路有点儿夸张,但开着这车子,至少在巫县还是没人敢和他叫板的。那吉普车就是不挪走,气得他使劲按喇叭,如果车上不是这几个人,他都开始骂人了。吉普车的右边车门打开了,车上,下来一位和父亲年龄差不多的干部模样的人,笑容可掬地迎向车子。

    王建国一拍脑袋,也打开驾驶边上的门,下去和他寒暄着。

    接着,那人把脑袋伸进车子:“大婶,阮姐,这是我大侄子吧。”

    “小诚啊,”奶奶把坐在腿上的建军吃力地往旁边一挪:“我们到古路沟去赶场。”

    “立诚,这是我们家老大,小山,快叫大爸。”阮秀推了推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巫山。

    巫县的家族观念很重,管大爷叫大爸。只要比父亲小,男的叫爸,女的叫爹。而比父亲大的,不分男女,一律叫伯伯。但也不能一概而论,譬如巫山家里,从大爹一直到爹爹。

    “大爸,您好!”巫山赶紧下车,和巫立诚握手,满嘴跑火车:“我在家里经常都听他们说在这里有个蛮厉害的大爸,一直没有见过面。”

    其实,他脑袋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这个人的资料。

    “是嘛?”巫立诚高兴得不行了:“快,小山,去扶着你妈,到前面的饭店。大爸都安排好了,别给我客气啊。”

    接着,他熟络地从后面座位上把奶奶搀扶下来:“大婶,你这衣服真好看,还有我阮姐的,料子挺好啊,哪儿买的?”

    想不到这人知道怎么讨奶奶欢心,一句话都把老太太说得眉开眼笑。

    “好看吗?”奶奶也忍不住抖了抖衣襟:“立权和立碧在花城军区当兵,小山也在部队里。小山回家的时候给我带的。你啥时候来我家,给你们家拿几套回去。”

    巫立诚也想不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平时总想到老巫家去,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是你巫天黄三爷爷家的老大,你还没见过吧,小山?”阮秀远行动迟缓,整个体重都支撑在儿子身上:“老巫家现在很厉害呢,八个区有四个区都有巫家的人在里面,不是区委书记就是区长副区长。”

    这些东西,在记忆里是没有的。巫山静静地听着,旁边建军拉着巫山的手,大眼睛好奇地东瞅瞅西望望。

    桌子上,除了巫山一行人,就是三区的区委领导们作陪。巫山想来,巫立诚不无在这里有示威的嫌疑。整个饭店没有其他客人,剩下的几桌,都是巫家在三区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端着酒杯,不停地过来给奶奶和母亲敬酒。

    当然,两位女士和巫山都没喝酒,用家里生产的饮料来代替。

    饮料的名字,估计是姑父想出来的吧,直接就叫桔子水。原汁原味,比起后世那些漫天广告的饮料绿色多了。

    菜品丰盛,比昨天晚上巫山他们请客的要丰富很多。鸡鸭鱼肉和猪肉,应有尽有,还有麂子和野兔等野味。大家都吃得很尽兴。

    建军这个小吃货,双手并用,脸上都油光光的。

    两位女士只是动动筷子,这些东西在老巫家并不算稀奇。

    巫山可不管不顾,甩开膀子,连吃了四碗米饭。奶奶妈妈不停给他夹菜,巫立诚也不断给巫山夹了不少,碗里都垒成小山包了。就这样,巫山间或还自己动筷子。反正这一顿饭,巫山一点素菜都没吃,光奔肉使劲了。

    王建国和巫家的本家坐在一起,按照以前巫山叮嘱过的,开车就不能喝酒,但也吃得满面红光。

    大家酒足饭饱,都在那里等着巫家的两位女士发号施令呢。

    巫立诚这人确实很机灵,在和巫立行通电话的时候知道大家要过来。他本来只是想着有些可能性,想不到真等来了。

    起先,巫山一行人没过来之前,他把其他人聚在一起,也没说什么目的,就是大家聚一聚。这下子,老太太一口一个小诚的叫着,阮秀远立诚称呼着,巫山也很给面子,大爸叫得让大家都感到有尊敬的意味在里面。

    这下,巫立诚面子里子都有了。

    临近年关,区上的事情也没多少。区委和区公所共用一个通讯员,巫立诚对他吩咐:“小黄,你回去,小事情就记下来,等我回来处理。大事情就打电话到古路公社,我们去看看那边会不会有啥突发事件。”

    黄新军心里一撇,不就是陪着巫主任的家人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但嘴上恭敬地应着,转身离去。

    古路在上磺西边四公里左右。

    巫县的人,总会在地名后面加上一个字,让别人一听,就晓得这地方是什么样的地形。譬如上磺青,位于羊桥坝的上坝,虽然说不上一望无际一马平川,在山间,也算得平坦。从春到秋,望过去,一片青绿,故名上磺青。

    很显然,古路沟,本身就是一条沟形古路。从古到今,过路的客商在这里歇脚,慢慢形成了集市。

    如今的古路沟,已经逐渐向坝子中间转移。以前的古路沟,慢慢被人力填平。古路沟,解放前是连接大.宁.县和夔府城的枢纽地带。在整个巫县,都是首屈一指的市集。

    解放后,政府开建了公路,从东边的红岩上磺一线经过,古路的地位在慢慢发生着变化。但哪怕就是现在,说到古路沟,巫县是无人不知。

    这里的集市,显然不是花栗那山旮旯几户人家能够比拟的。古路的公社书记,也是巫家人,叫巫立华。这个人很有能力,巫立行一声令下,他马上就把古路赶集的事情当成头等大事来抓。

    古路最东边,是一个大操场,以往公社放电影都是在这里。

    今天,这里热闹非凡,左右两边,分别为猪市,鸡鸭市。明显是鲜活的牲畜走禽交易,你还能看见几只呆头鹅伸着长长的脖子,在这里唧唧嘎嘎的叫着。

    往里面走,左面是公社所在,右面是一溜子卖着香蜡纸钱和鞭炮的地方。当初,巫立华接到群众想卖香蜡纸钱的事情,专门向巫立行做了汇报,说是不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巫立行就说了一句话:“谁没祖先从天上掉下来的让他来找我!”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了,这下就连那些所谓的革命闯将都蔫儿了。香蜡纸钱是祭奠祖先的,那能叫封建迷信吗?

    间或有几家餐馆。这里的餐馆很有意思,每一家都卖得不一样,这家是卖馄饨的,隔壁那家就卖面条,再旁边就是中餐。顾客想吃什么就知道到哪一家。不像后世巫山去过北方的那些饭店,牌匾是饺子馆,进去之后什么都卖。当然,这应该与南北的人口多少有关系,南方人口众多,商业竞争激烈。老祖宗都已经知道,大家别一窝蜂去卖同一样东西。反正每个顾客的需求都不一样,你没看到那边一家专门卖包子馒头粥的也门庭若市吗?

    前面的十字街口过去,就是供销社火爆的门市。

    沿着这条路过去,是农副产品的集市。几乎整个三区的城镇人口都在这里来买东西,甚至还有几个故意说平舌音县城里来的顾客。

    古路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的人,偶尔有车子过来,滴滴的喇叭一响,人群自动往两边分,露出一条路让车子通过。车子一过,人群马上又合拢来,再也找不到一丝缝隙。

    眼看一辆吉普车一路不停按着喇叭,车子在这里的速度也不见得多慢。有几个人让得慢了一点,差点儿被车子给压着了。车窗开着,里面传来放肆的笑声,差点儿被撞的路人张开嘴要骂人,看了看车子又嗫嚅着闭上嘴巴。

    “吱嘎”一声,车子开到农贸市场中间停下。

    两个年轻人“哐哐”把车门关上。

    “军子,你说的卖麂子的呢?”一个肥胖的年轻人,踱着方步左顾右盼。

    “华哥,就在那边,你看,就是那个人,我认识。”偶嘞个去,麻辣隔壁,你特么都比人家看上去大了十多岁还管别人叫哥?旁边的人一阵恶寒。

    “狗娃子,你这麂子怎么卖呀?”军子走过去,用脚踢了下卖家。本来他准备是踢人的,最后改了主意踢在年轻人坐着的扁担上。

    “不卖!”年轻人穿着一件破棉袄,好多地方棉花都露出来了。他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盼,听到声音扭头一看,随后厌恶地回绝。

    “哎哎,你这个同志咋回事儿?专门挑着腊麂子来回锻炼身体?”华哥看到军子畏惧的样子,亲自出头了。

    “别人买,我卖;他买,我不卖!”破棉袄一脸倔强。

    “你麻痹,”华哥的胖脸挂不住了:“记住了,军子是我哥们儿。今天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你是他哥们儿?”破棉袄奇怪地斜了他一眼:“张口就骂人,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卖!”

    “草泥马,”华哥从身上摸出两块钱,往他脸上一扔:“钱拿去,麂子我买走了。”

    “五块都不止的东西,你给我两块钱就想买?本来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更加肯定了。”破棉袄看都没看地上的钱。

    “你特么什么玩意儿啊?”军子捧腹大笑:“你敢说巫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不是好东西?小子,你惹事儿了,你惹大事儿了!”

    革委会副主任?看热闹的面面相觑,破棉袄的脸色也变了。

    “麻辣隔壁,”这骂人在华哥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被军子这么一说,恼羞成怒,马上从旁边的摊位上扯起一个秤砣:“敢骂我?老子今天不仅要把麂子拿走,还要弄死你。”

    看来,华哥这样的事情没少干,眼看秤砣就要飞过去了。

    “住手!”一声暴喝传了过来,一只大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捏着华哥的手。

    华哥吃痛,没抓稳秤砣上的绳子,一不留神掉下去,刚好砸在他自己脚上。

第三十七章 无意插柳

    “哎哟,疼死我了。”华哥发出一声惨叫:“军子,你麻痹还不帮忙?给我打,就是天王老子都给我打,往死里揍!”

    华哥哀嚎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托人搞到的军用翻毛皮鞋脱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把袜子轻轻拉开。

    其实,秤砣本身都没多重的玩意儿,也就不到一斤。何况,他被拉住手的时候,已经弯下腰。不到一米的距离,砸到他厚实的鞋上,又能有多疼?

    只不过,这人娇生惯养已久,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尝到疼痛的滋味了。

    “军子,你麻辣隔壁,给我上啊,锤死他!”华哥看到军子在那里哆嗦着不动手,发怒了。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张比他年轻不少的面孔:“卧槽尼玛,狗日的,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姓崔!”

    “你敢骂我妈?”少年说着,啪一个嘴巴子使劲抽过来。

    “你等着!”华哥手脚麻利穿上鞋:“老子……”他看到那张怒视的脸,后面的话被憋了回去。

    “崔大牛养的好儿子啊,当街抢东西!”一位女性的声音传过来。

    “啊?阮嬢嬢?”华哥先是一惊:“我没抢东西,阮嬢嬢!我给了他钱的。”接着他又哀求:“阮嬢嬢,我知道这里巫家有很多人,看在我们都是县城人的份上,麻烦您叫人把这小子抓起来。”

    “小子,”华哥又张狂起来:“你别得意,你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说出来吓你一跳,她就是县革委会巫主任的爱人。你死定了!”

    “你给钱了?你两块钱就想拿个麂子走?就是家养的公鸡都不止这个价啊。”阮秀远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你骂我,还要我帮你的忙?”

    “没,我没骂您啊,阮嬢嬢。”华哥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骂您啊?”

    华哥虽然没有在县政府上班,但阮秀远的威名可早就听说过。据说特殊时期开始的年代,有人觉得巫立行和家人划清界限了,要斗争他的父母。就是这个面前看起来很和气的女人,拿着一把菜刀追出老远,把带头的人吓个半死。

    “我就是他妈,你骂他妈是不是骂我啊?”阮秀远看都难得看他了:“崔中华,你马上给我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崔中华带着军子,落荒而逃。

    “他们叫你狗娃子?”巫山看着破棉袄:“都当爸爸的人了吧,这小子还敢叫你小名?也太嚣张了。又不是你长辈,这人真没教养。”

    “可不是?”破棉袄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也没叫错,我的大名就叫陈二狗。”

    “陈二狗?”巫山一激灵:“你家里哥几个啊?有二狗肯定就有大狗吧?”

    “这位同志你说得太对了。”陈二狗本来准备叫小同志的,人家面容看起来稚嫩但比自己都高,这个小字就说不出口了:“你真聪明。”他比起了大拇指:“我父亲没什么文化,家里兄弟五个。从陈大狗一直排到陈五狗。

    果然是他!

    在另一个时空,巫山听说过在巫县有一个名人,大名陈双树。

    本来他叫陈二狗,家里儿子以排行加上后面的狗字。

    这个人命运多舛,小时候,母亲生下最小的弟弟就没了。他那时在上小学二年级,虽然成绩优异,也不得不辍学回家干农活。

    在巫县,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故事真不少,都可以排成励志剧。

    每一个和他交往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踏实、豪爽、朴实。

    有很多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是大同小异。

    话说陈二狗回到家里务农,年纪渐长,遇到汉江省讨饭来的一对父女。

    陈二狗虽然只念到二年级,但此人过目不忘,能写会算。

    讨饭的父女两人,相中了这个小伙子,反正大家都是穷人,就草草结婚了。婚后,他和家人分家,带着岳父和老婆另过。

    在既定的历史里,此时的陈二狗应该刚刚结婚。不然也不会大冬天的冒着危险,进山打猎。对了,好像他打猎都是老丈人教会的。在巫县,要说二五八区猎人不少很正常,因为那边挨着神农架,山区居多。三区可是以坝子为主,两边的山也没多少野味,大不了就是几只野兔子而已。

    陈二狗的发迹,很有戏剧性。故事里,他为人踏实,乐于助人。

    有一次,陈二狗去县城,看到刚下过雨的路上,有一辆车子陷在土坑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都下来推车,后来连司机也下来了,但车子就是推不出去。

    这时候,陈二狗闪亮登场了。当然,讲故事的人可能稍微有些夸张,说他袖子一撸,车子噌就推离了土坑。应该是他懂得方法,在路边找些杂草石头什么的垫着,一点点把车子推出来。不然真的就像神话故事,不科学。

    不管怎么样,陈二狗帮了人家的大忙。

    车子上的人也很讲究,当时就抽出五张十块的要感谢他。五十块,在这个年代,购买力相当强大啊。算算吧,鸡蛋才五分钱一个,米也就一毛多不到两毛的样子。

    陈二狗命运的转折点就出现了,他坚决推辞。最后这一行人用车子带着他走,在路上攀谈,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土气的庄稼汉子,是个能手啊。木匠土匠石匠篾匠,农村的匠人活路他都会。会还不说,每一样都很精通。车子上的人,是石油公司的,专门到这一线来探测石油。但很遗憾,在巫县虽然有,但开采的成本太大,遗憾离开。

    我们的老陈也没当回事,继续回家勤爬苦挣,养家糊口。当然,另一个时空同时期,巫县的土地都是国家的,并没有包产到户。每年到头,靠队里分到的粮食,压根儿就吃不饱。

    有天早上,陈二狗扛起锄头要下地干活,大队的高音喇叭一直在嚷嚷着:“下面播报一则通知:七队的社员陈二狗同志,请到公社,有人找你!”通知一连播放了几遍,陈二狗一家人都吓懵了。

    貌似他岳父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在汉江省因为造反派要睡他漂亮的闺女。反正就只有爷俩过活,当即啥都不带,领着闺女就出门讨饭了。在这里,也不得不说当地的大队书记钟涛星是个好人。在全国任何地方,没有县革委会开的条子,谁敢接收来路不明的人?但他就接收了,还帮着这对落魄的父女上了户口。

    闲话少说,我们书归正传。陈二狗到了公社,才发觉找他的人就是当初车子上的人。他们在亿县地区另外一个地方双桂县找到了石油。

    石油这东西,不是说拿个钻头钻下去,油就嗤嗤嗤冒出来了。划定了势力范围,需要基础建设啊,他们就想到了路上遇到的这个小伙子。

    大队的钟书记,硬是要得!听说陈二狗要找人去搞建筑,大手一挥,会干这些活的人,都跟着陈二狗走了。

    陈二狗就这么发家了。难得的是,这人不贪,工程款每次都多给他。老陈核算之后,把多余的款项全部退回去。

    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年代,据说他每次回家都是小车接送。家人,包括他的父亲和四个兄弟,全部接走了。

    陈二狗所在的龙坪村,是全国最早的万余户村。当然,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们很低调。但在巫县,巴掌大的地方,谁不知道别人家的锅底灶门啊。

    一直到下一个世纪,国家政策稳定了,陈二狗的发家史才曝光。那时,他已经是山城直辖市知名的企业家。大名也改了,叫陈双树。传说中,每次接电话,他都习惯来一句:“你好,我是陈二狗!”

    眼前的老陈同志,相当褴褛。除了破棉袄,寒冬腊月的,连做布鞋的布都扯不起,穿着一双草鞋。手上脚上,冻得都是口子,时而有鲜血从口子里渗出来。

    “二狗哥,这样啊,你的麂子,我全买了。这是五十块钱,拿着回家过个好年。”巫山拿出巫县没有的皮钱夹,从里面掏出五张十块的。

    旁边的奶奶和妈妈疑惑不解,在她们的心目中,孩子做事有条有理。那次落水之后,没有再让大人操心。从来不乱花钱,今天这几只麂子,满打满算,顶天二十块钱。不过,在她们看来,孩子给钱都有自己的道理,也不过问。

    陈二狗的手有些哆嗦,咽了一口唾沫,他收下了一张十块的,其余的都退了回来。

    在老陈同志想来,今天已经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县革委会副主任,那是比公社书记都要厉害得多的角色。公社上面有区,区上面才是县。就是公社的书记乃至办事员,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需要社员去仰望的存在。

    虽然听说了,他们是主任的家人,那又怎么样?人家为你挡下了今天这件事,难道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泥腿子和副主任家翻脸?他也觉得自己的麂子,过称的话,应该能卖到十五块到二十块之间。做人要懂得感恩,别人为你出头了,剩余的钱就当做感谢吧。至于今后的事情,村里的二流子军子要是带着什么华哥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大队的书记钟涛星也是一个狠角色,不一定在他们面前屈服。

    “拿着吧,二狗哥,算我借你的。”巫山说得很诚恳:“这些钱你可以过个好年,把全家大小都换两套衣服。”说到这里,巫山又拿出钱包,数了十五张出来:“两百块钱应该差不多了,五十块钱不太够。”

    “这,你是巫主任的儿子,我叫你巫同志吧。”老陈悄悄掐了一下大腿里子,感觉不是做梦:“你的钱又不是大河飘来的,这么多钱,我啥时候才能还清啊。”

    “二狗哥,我给你借钱,都没想过你还不还,什么时候还!”巫山拍了拍这个朴实汉子的手,鲜血冒了出来,他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巫山觉得不好意思,松开了手:“我早就知道,龙坪村有个能人,叫陈二狗。算了,这个名字确实太那啥,回去改了吧,叫陈双树怎么样?你排行老二,就是双。而树呢,意味着我想你像苍天大树那样,不折不弯,一直保持本心。”

    他满嘴胡诌着,其实是让这个名字早些登上历史舞台。

    “巫同志,想不到你是个文化人,这个名字起的多好。从今以后,我就叫陈双树了。”他把胸脯一拍:“没说的,钱我收下了!今后不管你让我做什么,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对不含糊。”

    “老陈,我要你的命干嘛?”巫山哈哈一乐:“我看重的是你的本事,什么活路都会。开年了,你正月就到城里来,直接到供销社上班。”

    现在的家族小企业,可还不敢明目张胆另立炉灶。

    “我?上班?供销社?”老陈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这可是一步登天啦,直接就成了供应人口?旁边的围观群众哗一下议论开了。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不停朝着老陈同志扫了过来。

    巫山含笑点了点头,也不说破工作的性质。那边厢,老陈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

    “这样吧,”巫山扭头对巫立诚说:“大爸,正月里你到我家来,就带着老陈过来吧。”

    “没问题,”巫立诚不知道巫山打的什么注意,他拍了拍老陈:“小陈是吧,今后在三区,谁敢找你的麻烦,我都给你接着。”他觉得还不够豪气,加了一句:“任何人,你记住了!我大侄子的人就是我的人。我倒想看看,在三区,谁敢和我叫板!”

    陈二狗,不,现在就叫陈双树了,心里透亮,当然知道他是看在巫山的面子上。但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人实在并不意味着傻。一个实在的人能干事,一个傻子能成为企业家?

    “你也不用叫我巫同志了。”巫山拎起麂子准备上车:“叫我巫山吧。崔中华的事情,不用再担心,我帮你扛下了!”

    王建国一看,马上把麂子接过来,打开后备箱。他还是很细心的,知道今天要买肉制品,准备了不少报纸玻璃丝袋子什么的。

    一群人挥挥手上了车。

    暂且不提陈双树的喜悦,也不谈巫山挖掘到人才的兴奋。

    崔中华气鼓鼓地什么都没买,连临时找的跟班也扔在古路沟,一溜烟回家了。

    他那个气啊,什么时候崔大少受到过这种侮辱?

    家里的椅子盘子什么的,都成了他撒气的对象。

    崔大牛对这个儿子无疑是溺爱的。他自己的名字不改,随时都对别人骄傲地说:“我叫崔大牛,三代贫农,是农民的儿子。”

    崔中华小时候有个小名,叫金狗子。起名字的时候,他想着儿子今后能够一飞冲天,大名中华,可见他对儿子的期盼。

    看到宝贝儿子在家里扔东西,他脸色一沉:“啥事儿?这么大的人了,还沉不住气!”

    崔中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这下,扔东西的换成崔大牛了。

    “姓巫的,咱走着瞧!”他咬牙切齿。

第三十八章 突如其来

    在特殊时期,巫县的权力构成分为三个部分:造反的红卫兵、地方武装和武警部队、曾经县委那批没有被批斗下去的当权派。

    巫立行的上位,是三方妥协的结果,但他却是那个时期为数不多的奇葩。

    首先,他有文化,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其次,他在造反派中是温和派,从来不对所谓的黑五类下手;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把下放的那批人启用了。

    前面那段时间,他成功利用了那些造反派的串联热情,调虎离山,把一大批造反派的中坚分子都分期分批地派到全国去串联,学习兄弟县份兄弟省份的革命经验。

    但是,串联总是有时间限制的,眼看就要到农历的新年了。虽然这个时候物质匮乏,但过年的时候,不管有多远,这些造反派都赶回家过年。毕竟,造反派也是人嘛。

    回来之后,公社的人调到区里,区里的人调到县里。当然,明升暗降,不再拥有实权。城市情结,升官的喜悦,再加上巫县今年各方面福利和往年相比是天壤之别,一部分人偃旗息鼓了。不

    过,不是所有人都会无动于衷的,起码,造反派的副司令崔大牛就是他们的代表。

    崔大牛是五区人,小学毕业的他凭借着能说会道,给当时的公社书记崔安年送礼,还认他当叔叔。

    结果,崔安年在推荐选拔的时候,让崔大牛上了工农兵大学。一年后大学毕业的崔大牛,不再满足于公社和区里的一切,到处找门路。

    但他什么都不会,最后安排在机械厂当党委书记兼副厂长。造反盛行的时候,崔大牛纠集一批平时游手好闲的青工揭竿而起,一个个身强力壮,差一点就成了巫县革委会的主任。

    机械厂的青工再厉害,毕竟人数有限。巫县中学的红卫兵们后来居上,凭借人数优势,把巫立行推到顶峰。

    崔大牛当然也得到了实惠,当上了公安局长,整天带着一群人耀武扬威。时不时把自己腰间的驳壳枪掏出来,但他从来没有用过一次。

    有次偷偷拿到白果原始林区去打猎,按照别人教他的方法打开保险。使劲一扣,远处一只麂子跑得不见影子,后坐力把这几年酒色掏空的身体一屁股坐到地上。枪口冒出的轻烟和褪下的弹壳表明刚才子弹已经出去了,但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突然远处传来貌似“啊”的一声,崔大牛以为打到人身上了,吓得赶紧和手下的喽罗落荒而逃。

    夏天的时候,革委会让他交出枪支,派他带一批人到申江去串联。当时,崔大牛高兴地直发抖。申江可是造反派的圣地啊,但是到了申江,让他垂头丧气,阿拉们可对这个大山沟里出来的土鳖正眼都没瞧过。

    灰溜溜地提前回来,职位已经变动,由公安局长升为革委会副主任。

    刚开始也高兴了一阵子,毕竟已经是县委领导了。为此,他还和手下也全部升职的一批人一起到国营饭店庆贺了一通。

    逐渐地,崔大牛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半点职权了。在会上,任何事情,根本就没有他的发言余地。

    垂头丧气的崔副主任又和旧时的部下联络,一个个都到其他局担任副职,手里没半点职权。一行人不管怎么样,在巫县县城还是很威风的。

    于是,一伙人耀武扬威地回到起家之地――机械厂。没有任何人来迎接他们,以前留在这里的部下一个个都不见了。以往那些搞技术的五类人员居然对他们嗤之以鼻,这些人感觉到情况完全脱离了掌控。

    蓉城市商业街,有一栋古色古香的高楼,这就是巴蜀省委的办公地点。四楼左边的办公室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对着话筒发愣,话筒里传来已经挂断的嘟嘟声。

    他的头发半白,一副老花镜搁在一旁。这就是蓉城军区第一政治委员、军区党委第一书记、**巴蜀省委第一书记、巴蜀省革委会主任柳兴元。

    刚才接到了王栋行给他的电话,把太祖的原话转达给了他。老柳同志却感到无所适从。学徒出身的柳兴元,对社会的变革感到力不从心。半生戎马生涯,虽无赫赫战功,却也中规中矩。

    不过,前四野领导人炮制准备在花城另立中央的过程,他全程参与了。后来才发觉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但是,错误就是错误。作为一个军人,承认错误的勇气还是有的。事后,他义无反顾地向中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没想到,中央却原谅了他。

    不过,他知道,从此自己已经是一个边缘人物了。从刚才王栋行不耐烦的语气中,深深地体会到这一点。

    天气虽然很冷,柳兴元感到一阵燥热。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左边的一扇。一阵冷空气迎面扑来,他使劲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学徒的出身,让他对经济对商业有一种朦胧的感受。只是说不出来,怎么样搞商业,怎么样发展经济,上面让怎么搞就怎么搞,即使有时候感觉很不对劲,却早已没有了那种质疑的激情。

    一个篱笆三个桩,柳兴元还是从自己的渠道里知道了巫山的事情。平时总是四平八稳的刘书记,不再淡定了。

    自己的治下,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海外创下偌大基业。而他的父亲,推行了与中央背道而驰的路线。把土地分给农民,这还是社会主义吗?把工厂的股份分给工人,这难道不是资本主义的苗头?

    然而,太祖的原话是好好保护做实事的同志。

    王栋行首先问了一句:“柳兴元同志,你那边有个叫巫立行的同志吧?”

    随后就转述了太祖的话。

    巫立行的事情,作为巴蜀省的老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另外一个角度,他也很同情那些被批斗的人,有好些都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他是不相信这些在白色恐怖中都坚持理想的战友,现在成了反社会的人。但经过了花城的事情,他开始韬光养晦,不支持,也不反对。

    街上的芙蓉树早就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立春以后,就会冒出嫩绿的树叶吧。对面的墙壁上,隐约能看到打到柳兴元的字样。

    保护,怎么保护?巫立行已经是亿县地区革委会副主任,但巫县却成了他的自留地,迟迟不肯挪窝,一直在巫县呆着。

    不查不知道也罢,柳兴元突然之间下定了决心:“小刘,给亿县革委会打电话,让主任倪树春和副主任巫立行一起来我这里报道,直接坐军用飞机来吧。”

    警卫员小刘跟着自己前后是六年还是七年?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在这个位子上还能坐多久。要是自己被撸下去,就苦了这孩子。

    巫县巫立行在办公室里,正在听取公安局长谭兴国的报告。这些日子,让他们不断去调查一段时期以来的冤假错案。

    好多的案件,都指向了前任局长崔大牛。巫立行在沉思,这个事情不好处理呀,对方可以说是执行上级的政策。“兴国同志,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巫县人民感谢你们。干革命,就应该有这种精神。”

    他好好勉励了谭兴国一番:“不过,这些案件,我们要透过事情看本质,究竟是执行党的政策呢,还是徇私报复。我希望公安局的同志能再接再厉,给巫县人民一个交代。”

    “是,主任。”

    “报告!”谭兴国还没出去,通讯张解放已经站在门口。

    巫立行点点头,张解放走了进来。“主任,电话是不是不通了?”

    “不清楚啊?”巫立行随手拿起了话筒,却没有任何声音:“可能是坏了,找人修一下。”

    “主任,省委来电,在机要室还等着您去接听。”

    巫立行对谭兴国点点头,快步走到隔壁的机要室,文书黄国政已经在门口等着呢。

    他快步走向电话:“你好,我是巫立行。”

    “巫立行同志,你好,这里是省委第一书记办公室。柳书记让倪树春主任和你来这里一趟。”

    “好,请问什么时候来?”巫立行有点儿纳闷,自己这个地委委员,从没去过省委。都快过年了,什么事情需要自己这个第一副主任呢?上面不是还有书记倪树春和专员章尽忠顶着?

    “现在就来。”对方的话不容置疑。

    “好的,再见。”既然事情已经确定,巫立行也不啰嗦。

    扭头对通讯员吩咐:“小张,让小王备车,我先回家拿点换洗的衣服。你也准备下,马上和我一起去蓉城。”

    “啊?”张解放一愣:“主任,王建国带着阮姐他们出去了。”

    “噢,”巫立行拍了拍脑袋:“那就随便找个司机吧。”

    回到家里,巫立行很快地把行李收拾到儿子送给他的旅行包里。想了想,又拿了一些保温杯和围巾手绢之类的礼物,重新腾了一个旅行包出来装进去。

    一切都准备好了,巫立行给父亲家打了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他在桌子上留了一张字条:秀,儿子:我接到通知,马上去见省委第一书记柳兴元同志。勿念。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话:另:父亲的生日估计赶不回来了,替我向他老人家道歉。巫立行,1975年1月21日。

    写完,又从三区一个茶场送的茶叶里包了一斤左右就出门了。

    到了楼下,小车队的另外一个司机齐报国还在那里等着。

    巫立行上了车:“小齐,你准备换洗衣服了吗?我们这次可能去的时间不短啊。”

    “主任,我没啥准备的,随时都带着呢。”小齐是转业军人,家里父母早就去世了,从小在几个姐姐家长大的,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男丁。

    “呵呵,你小子还是当兵时那样啊,时刻准备着。”巫立行也坐过他的车子,还是比较熟悉,开起了玩笑。

    小齐嘿嘿笑着,发动汽车朝张解放家驶去。

    与此同时,巫山他们的车子,在从上磺到县城的路上。

第三十九章 一触即发

    话说崔大牛一行在机械厂碰了一鼻子灰,几个人灰溜溜地各自回家。

    崔大牛家的房子是以前的公安局长帅春生的,那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犟牛。当初要是公安局也支持的话,革委会主任就是崔大牛的囊中之物。最后被崔大牛一伙人给打倒了,随便找了个由头,丢进石宝县的监狱去了。

    不过这人在部队上的级别比较高,副旅长,转业回来后只愿意做专业对口的公安局长。当分配房子的时候,给了一套当时巫县县城最好的院落。这可便宜了崔大牛,把帅春生的老婆儿子赶走了,据说他媳妇带着孩子回到山城娘家。不过,那娘们很带劲的,崔大牛当时暗示了几次,她就是不上路。不然崔大牛也不会把他们赶走自己住进来。

    想到那小媳妇,崔大牛觉得浑身燥热。回到家里,把跟班都打发走,一把薅住他媳妇姚冬梅往卧室走一边脱裤子。这女人当时在文工团工作,崔大牛有一次在操坝看到她跳忠字舞,一眼就看上了。

    随后请人做媒,居然不肯。后来造反成功以后,就给她讲,要么跟他,要么全家打成反革命,最后不得不跟他结婚。把她裤子扯下来,就往里塞。他娘的,这女人还特么倔,每天晚上睡觉都穿着衣服,弄进去了她也在那里一声不吭。

    望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崔大牛突然之间没了兴趣,啪一个嘴巴子抽过去:“你特么还跟我牛啥牛啊?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要不是我,你父母能住上好房子吗?你弟弟能进机械厂吗?”

    正生着气呢,儿子就在客厅里摔得震天响。

    他目前也无能为力,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窘境,随口说了一句就出去了。

    对于崔中华,他还是满愧疚的。自己读大学的时候,以前的媳妇在坡上摔死了。本来生产队长是想给那女人一个轻松活路,给生产队放羊,哪知道那样都会死人?

    崔大牛一方面高兴,终于可以不背骂名去享受年轻漂亮的女人了。另一方面,农村传宗接代是最重要的事情。已经成年的儿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当大官的相貌。表面上不相信算命的,暗地里找人一算,儿子今后还能进中央!打那以后,对儿子更是百依百顺。反正目前这媳妇,睡了两年,一个屁都没生出来,肚子瘪瘪的。

    姚冬梅一个人默默收拾着他们爷俩撒泼的东西,崔中华还在那里撒气。

    早就听说过老巫家有个儿子,按说比自己都小,怎么那么大劲儿?巫山那张脸在面前不停晃动着。不对,不是!是姚婆娘那张脸。

    他从没来没叫过姚冬梅一句,心里的称呼就是姚婆娘。麻痹的,这娘们儿这脸蛋,这身段,这屁股一定够劲。

    巫山的脸和眼前的脸不停变换,他不由自主地凑到姚冬梅的旁边,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老汉艹你很舒服吗?”

    她白了一眼,没做声,继续擦着地板。

    他突然升起了一股冲动,而且越来越强烈:“我体力比老汉好,来,我们试试!”

    “你这个畜生!我是你妈!”姚冬梅气急败坏,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艹,装什么装。你是我妈?和我老汉睡觉的女人多着呢,我都要叫妈?”他狞笑着,嘶啦一声把她的上衣扯开了。

    姚冬梅卒不及防,本来崔大牛把她拉进去做那事,都没开始。听到崔中华回来的声音,她赶紧拉起裤子,后来又出来忙活,没想到自己知穿了一件单衣。

    她在这里发愣,崔中华看到那雪白的一片,已经口干舌燥。嘴巴凑上来就咬住其中一个,这种事他可不是初哥,经常有人投怀送抱。不过都没眼前这婆娘漂亮。

    姚冬梅一时惊呆了,不知所措。

    崔中华以为她很想呢,抱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几下,把自己和她的衣服全部都扯下来。

    姚冬梅现在脑袋都还一片空白,他已经狠命地插了进去。

    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和一个自己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睡觉,本身就是耻辱。现在又被他儿子搞了。她相信,如果自己给崔大牛说了,就是一顿毒打然后被赶出去。别看自己不想和他睡觉,外面的女人都排着队呢。

    崔大牛可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他骂骂咧咧地走着,眼前老是晃动着帅家那媳妇漂亮的脸蛋,下面不由自主又翘起来。

    他急匆匆地走向粮食局宿舍。以前当公安局长的时候还有车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好久没有这么走路了,两年还是三年?崔大牛有点记不清楚了。有次无意间到粮站去弄点面粉做包面,看到了称面粉的高子竹,摘下口罩居然是一个大美女。

    当天晚上就尾随到她家里,趁她打开门的工夫把她推进去。这娘们起先不肯,后来他就威胁说她父亲解放前是资本家,开了一个粮店,要不跟他就抖出去。高子竹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说政府早就说清楚了,去世的父亲不是资本家,不然解放后也不会让她家的粮店并入粮食局。

    最后崔大牛说提拔她进粮食局办公室才半推半就地答应。这女人可能是饥渴了,男人在部队上几年不回家,叫起来特别厉害。

    崔大牛每次都提心吊胆,做的时候使劲捂住她的嘴巴。他有一把钥匙,走到她门前左右瞅瞅没人,就开门闪身进去,轻轻地关上门。

    这女人爱干净,每次都要他洗澡。他熟练地揭开炉盖,烧上一锅水,把盆子放到卫生间。不一会儿水热了,他把水倒进盆里,又接了一盆冷水掺进去。想到她一会儿回来自己也要洗,就又烧上一锅水,脱下衣服洗起澡来。

    高子竹有个小她六岁的妹妹高子珠,初中毕业进县水泥厂当了工人。水泥厂在二区,以前每天在家里呆着无所事事。

    去年八月以来,水泥厂每天都加班加点。不过大伙儿的劲头很足,因为以前的领导换了,新来的厂长据说是山城人,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和她们这些女工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

    私下里好像好多姐妹都喜欢他,高子珠也不例外。新来的厂长名字叫杨星河,做起事情来可风风火火的,从不拖泥带水,当月就给大家发了奖金。

    从那以后,每月的奖金都在增加,大家的干劲可足了。这不,这个月居然还要加夜班,不过加夜班是有奖金拿的,大伙儿也没什么说的。

    昨晚是她第一天加班,高子珠也不觉得累。换班的来了,她才坐上厂里新添置的通勤车。到粮食局宿舍门口的时候,高子珠想到弟弟在家,白天洗澡不方便。反正有姐姐的钥匙,姐夫也没在家,就先去她家洗完了再换她衣服回去,姐俩身材差不多。

    就让姜师傅把车停一下,到姐姐家去了。

    这个年代的衣服,都是以灰蓝为主,男女的衣服都差不多。姐姐床上有脱下的衣服,卫生间还有哗哗的水声,高子珠还以为是姐姐在洗澡呢。

    高子珠有点儿奇怪,大白天的她洗澡干嘛?难道是那个走了?她没在意,反而准备给姐姐一个惊喜,唰唰几下把满是水泥灰的衣服扔地上。

    杨厂长说的男女浴室弄好了就方便了,每天就可以洗完澡回家。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卫生间。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反正姐俩没少恶作剧。

    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坏了,这是谁?她吓得捂住了嘴巴。这?这不是机械厂那个造反派吗?那时候整天上串下跳的。

    崔大牛一边轻哼着歌一边愉快地洗着,想到她即将回来,下面越来越硬。门响了,进来的居然不是高子竹。

    慌乱间,他看着眼前少女那稀稀疏疏的几根毛,还有那下面向他炫耀的一条缝,口干舌燥。崔大牛马上站起来,把少女推倒在木盆边就分开腿使劲插进去。还是个处女!他更加兴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这么下面连在一起抱着少女到床上就大力挺动起来。

    终于,他嚎了一声,全部给了下面那姑娘。少女一言不发,泪珠无声地滑落。崔大牛以前也弄了不少女人,不是威胁的就是半推半就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崔大牛。你想有个好工作就找我,那个,我先走了。”

    胡乱穿上衣服,慌慌张张地走出门。来到大街上,崔大牛又是兴奋又是惶恐。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回父母家去了。

    崔大牛的老家在五区中坝乡下,当官后也托人给他妈找了个区供销社做饭的活,父亲就在区公所看门,成了他们梦寐以求吃国家粮的供应人口。

    家里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大队当会计,一个在生产队当队长。

    崔万山老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回老家,一个个说着奉承话,端茶的端茶,找烟的找烟。虽然是自家种的烟叶,可这些人看向他的眼光满是巴结。今天下午,最出息的儿子居然破天荒地回来了。

    他马上从传达室里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幺儿回来了?崔大牛鼻子里哼了哼。崔老汉屁颠屁颠地上楼开了门,说声我去找你妈给你弄饭。

    崔大牛摆摆手说不用,晚上一起吃吧。崔大牛本来运动过后就有点累,起先在公车上浑浑噩噩睡不着。还是家的感觉好啊,衣服都没脱倒床上睡着了。

    五区的革委会主任朱长生就是以前的区委书记,他资格很老,从建区之初就是这里的书记。这人是个性情中人。解放彝山的时候,他是团长的警卫员。那次去和当地土司谈判,对方出尔反尔,遭了埋伏,团长为掩护他负伤了被土司抓去钉了门神。

    旅长闻讯暴怒,直接强攻,打进土司的寨子。

    当时他看到了团长,眼睛睁得大大的,头上和双手双脚各钉了一颗钉子,活生生钉死了。他哭成了泪人,都昏过去好几次。后来他作战无比勇猛,战斗打完,他也成了团长。

    朱长生是个冀北的孤儿,知道团长老家是这里人,是家里唯一的男丁,退役后就到了这里,伺候起团长的父母来。

    他管团长的父母叫爸妈,几次要调他去县里也没答应,因为这对老夫妇不想离开故土。

    史无前例的运动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当自己的一把手,不过换了个称呼。历次运动都找不到他头上,谁敢动他啊?

    朱长生文化不高,不过,巫立行主任的政策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看着那一张张久违的笑脸,那一个个快乐的身影,他也跟着自豪,不折不扣地执行革委会的决定。

    前几年崔大牛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养父母,动了恻隐之心,给他们破例解决工作,还给了一套房子。

    晚上,崔大牛的母亲回来了。他母亲没有文化,解放前姓胡没有名字,都叫她崔胡氏。解放后,当时工作队的人看到漫山的梨花,就随口给她起了个名字胡梨花。胡梨花看到小儿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马上拿出一块腊肉就要洗了煮上。崔大牛想到家里没什么肉,平时他也不少吃肉,就不让他妈煮。

    “幺儿啊,”胡梨花絮絮叨叨地说,“现在你两个哥哥家里都好过了,每家人都分了三亩多地,还是最好的土地。家家户户也喂了猪,虽然时间比较短,每家两三百斤腊肉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分土地?”崔大牛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土地都分完了,你是县里的大领导你不知道?”老太太很诧异。

    “妈,你也知道我不管这一块,”崔大牛支支吾吾地说,“具体怎么回事儿?”

    “也是啊,幺儿是公安局长。”他母亲还不知道儿子已经是革委会副主任了,“队里面的土地都分完了,叫自留地。以前大队的公粮,分摊到每家每户身上。不过今年每个人收入比往年都要高得多,家家户户都养了猪呀鸡呀鸭呀,现在吃的可多了。我们大队还办了个养猪场,说是把猪卖了分钱给大家呢。自家有钱也可以到养猪场买猪来杀,不过现在那些猪都不大。”

    什么?敢和太祖的政策作对?还敢养猪?这不是走资本主义路线吗?崔大牛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马上飞回县里去。

    但是自己没车子,巫立行的政策在五区能够顺利进行,必然离不开朱长生的支持。不能找他的车子送,以免打草惊蛇。

    崔大牛心里高兴得无以复加,有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叫着:革委会主任是我的,打到现行反革命巫立行,打到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带头人巫立行。他下去了主任不就是我吗?

    夜色渐渐浓了,县城的灯光一个个渐渐关掉。

    砰砰砰,砰砰砰,局长谭兴国的家门被人急促地敲着。

    “谁呀?”他老婆张菊英在屋里不耐烦地问,“我们都睡了。”

    “嫂子,我是局里的小苏苏大有,有案子找局长。”

    “他老汉,起来。”张菊英使劲推了推早就进入梦乡的谭兴国。

    “又什么事儿啊?刚才弄得你还不够,还要啊?”

    “你这个死人,别乱说,局里有案子找你。”

    “啊?”谭兴国一翻身穿上衣服:“你咋不早说?”

    麻利地下床蹬上棉鞋出门,看到小苏拿着一只手电,带上门就朝前走去:“什么案子?”

    “局长,船务局的在河里看到一具女尸,捞起来一看还没断气,在医院抢救呢。”

    下了楼,上车,小苏按着喇叭一路开到县医院。没等车停稳,谭兴国就跳下车:“在哪儿?”

    “三楼。”

    到了抢救室的门口,站着三个公安。都齐声叫局长,谭兴国点点头:“情况怎么样?”

    “醒了,”他侄子谭光龙也在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就是他带着人守在门口的:“据说是肚子里水太多。好家伙,刚才我们帮忙提起双脚,哇哇吐了快半瓷盆水。不过她还想死,我们队里的两个女孩子进去了在安慰她。”

    “恩,”谭兴国说了声:“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一位老女大夫在里面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位女孩子靠在病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姑娘看上去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谭兴国看到了心里面也不由得一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姑娘,我是公安局长谭兴国,有什么委屈给我说,我们会为你做主!”

    那姑娘闻言直愣愣地瞅过来:“县革委会副主任你也敢管?”可能是在水里泡得久了,声音冻得很嘶哑。

    谭兴国朝女大夫看了一眼,她知趣地退了出去。

    副主任?难道是?

    “就是主任也敢管,只要是违反了党纪国法,谁都跑不了。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放心大胆地说。”他扭头对旁边的女公安吩咐:“小于,拿出纸笔做记录。”

    姑娘的精神不是很好,断断续续地说了二十多分钟,抽泣起来:“我可怎么活呀?还没有对象呢,这个杀千刀的,他是个结婚的人,如果没结婚我也就嫁给他了。当时我就穿上衣服走到河边,想了好久好久。天黑了,我不敢也不想回家,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最后还是想死了算了。你真的能够帮我报仇吗?”

    谭兴国有点懵,这可是涉及到革委会副主任啊,主任又没在。

    他定定神,“小高姑娘,你说的属实吗?”

    高子珠无力地点点头。

    “高子珠同志,”小于把笔递给她:“请你签字。”

    她签了字,小于接过笔望着谭兴国。

    “高子珠同志,请问你姐姐的具体住址是什么地方?”

    “谭局长,求求你了,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不关她的事。”

    “高子珠同志,我们相信你姐姐也是受害者。请你相信党,我向太祖发誓,一定要给你们姐妹公道。所以,请马上告诉我们,以免查找浪费时间,要连夜解决。”

    忙活到深夜两点多,在高子竹家里,她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本来她不承认,听说妹妹也被他祸害了,就像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全部都说了。

    “谭局长,我可以去看看我妹妹吗?”

    “小于,带她去吧。不过这两天就要委屈你了,高子竹同志,你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最好是听从我们的安排,以免对方丧心病狂加害你们。"

    “小苏,你们在医院里守着她们姐妹,如果高子珠没什么问题,直接送到武警中队。对方担任过公安局长,难免走漏风声。派一个人上班的时候回去报道,就说我带人去执行公务了。”

    还好,崔大牛在公安局的亲信都是那种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的,平时上班时间都是来磨洋工,晚上值班什么的即使轮到也都推了,不然真有可能马上就让对方知晓了。今晚这里的公安一个个都是和对方不对付的,是真正的公安。

    军婚,强奸,涉及到县革委会副主任。谭兴国有点头大。

    “谭光龙!”

    “到,局长!”

    “连夜和我一起开车去地区公安局。出发。”

    天渐渐亮了。这里由于是盆地,冬天的雾气很大。一大早,崔大牛就让崔老汉去区派出所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说是要回老家去。派出所也就这么一辆摩托车,但崔大牛以前是公安局长,现在更是革委会副主任,他父亲的面子谁敢不给?何况,派出所的指导员就是崔大牛的亲信,以前和敌对司令部争斗的时候,腿被打瘸了才被他赶到这里来掌控五区。

    崔大牛和父母挥挥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冲进浓雾。

    能见度很低,差不多只能看到前方十多米的地方,崔大牛全神贯注地看着摩托车缓缓向前移动。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但他的心理火热。

    下午早上四点多,县革委会门前聚集了四五十个曾经的巨峰战斗队造反派成员。他们好多都是刚刚从全国各地回来,一大早就被曾经的人一起聚集过来,说司令有任务派给他们。久违的热血又沸腾起来,他们唱着革命的歌曲,三三两两从各处聚到操坝,又被以前的副司令刘红兵带着来到县革委会。其实,刘红兵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巨峰战斗队的红小兵们注意了,巨峰战斗队的红卫兵们注意了。”崔大牛一手开着三轮摩托车一手拿着高音喇叭姗姗来迟:“现在,我们在这里申讨革委会主任巫立行。他背叛了革命,背叛了党,背叛了太祖!他把土地分给农民,让农民养猪,是资本主义的带头人。”

    说着,把手里的大字报打开。刘红兵一挥手,马上有人把大字报熟练地张贴在县革委会的外墙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是能勉强辨认。

    看门的老头走出来,他是刘红兵父亲的同事。崔大牛他管不着,但逮住刘红兵就开骂了:“你这个小王八蛋,你敢反对巫主任,我艹你老娘。不给我滚回去我代你爹教训你,打断你的狗腿。”老人骂起来可不含糊。

    “别介,贾大爷,你没听到崔司令在说吗?巫立行的罪行。”

    有人去通知了武装部,新的政委顾长红也带着一队武警赶过来,大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要冲击革命机关?”

    崔大牛心里那个乐啊,你巫立行不是牛吗?你家那小子巫山不是很厉害吗?

    当下他越众而出:“武警同志们,大家看清楚了大字报上的内容吗?巫立行的行为是**反社会主义反太祖,他就是藏在人民中的现行反革命!”

    涉及到这么大的罪名,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崔大牛得意地举起高音喇叭,开始喊口号:“打倒反革命!”

    下面的手臂一起挥起来:“打倒反革命!”

    “打倒资本主义!”

    “打倒资本主义!”

    “打到巫立行!”

    “打到巫立行!”

    “巫立行滚出来!”

    “巫立行滚出来!”

    人越聚越多,挥起的手臂也越来越多。

    情况,万分危急,人群即将攻击革委会!

第四十章 父亲的忐忑

    解放前,老巫家在巫县算得上是权势滔天了吧,差不多拥有了巫县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甚至连县的名字也是以巫家的姓来命名。

    当然,最主要就是当年巫二老爷的功劳,在这个小旮旯里,能出一个举人,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然,家大业大,巫家人又分成了若干支,难免良秀不齐,甚至还有两三个恶霸在解放初期因为土地都是以巫家人的名义霸占而被枪毙了。

    从巫县到亿县,班车路上要走八个到九个小时,而轿车相对起来短些,大概在五个多小时。巫立行坐在车子里,脑袋里很纷乱。家族,家人,在脑袋里不停交错。

    巫立行小时候的了解,巫家人也只是控制了土地。在巫县,解放前其实最值钱的压根儿就不是土地,是二区的盐场。

    只不过二老爷有家训在,家族之人,不得从事商贾之事。自古以来,商人在世人的眼里都是地位低下的。当然,见过大世面的父亲巫天明不在此列。

    母亲杨天姝解放前是盐场一个小盐厂老板的二女儿,从小就想让她嫁给高门大户。可惜,姥爷没有看到母亲嫁给父亲的那一天。他让自己的几个姑娘都缠足,幸喜母亲和两个姨妈都嫁给了城里人。

    要是嫁到农村,那一辈子就麻烦了。一对三寸金莲,走路都很困难,如何去种地呀?两个姨夫是山城人,但巫立行出生后就没有去过两个姨父家。

    解放前,巫姓是大姓;解放后,好多巫姓子弟都受到了牵连。就是这样的家族,整个家族加起来的资产都不到目前儿子拥有的百分之一。

    想到巫山巫立行就觉得心里热呼呼的,儿子没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两口子根本就不怎么睡觉,一直都在谈论儿子,到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眯了一会儿眼睛。

    巫山要是知道了心理会感到很愧疚的,他离开巫县的那天,母亲就在父亲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一天就在念叨儿子现在应该到什么地方去了,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他们担心,儿子到了港岛人生地不熟,会不会受人欺负。

    其实父亲对儿子的爱比母亲一点都不会少,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以前和其他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一年多以前病了一场就突然开窍了,带给他们的惊喜一天比一天多。今天早上早饭没时间吃,起来的时候比较晚了,直接去上班,后来就接到了电话。

    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官员,还是比较勤力的。不管什么运动,该上班的时候就上班。在任何地方,我们都见不到若干年后那种拖沓冗长的工作作风。

    想到了这个电话,巫立行却是心里忐忑不安。要么就是东窗事发,身陷囹圄。他的所作所为,在现时,就是和党中央唱反调,掉脑袋都是大有可能的。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作为巫县革委会的主任,老巫家的长子,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上看上去还是很平静,甚至在给妻儿的留字中都看不到半点慌乱。

    其实,接到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心如死灰。但不管怎么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巫立行就豁出去了。

    这心里一放松,睡意也就来了。车子还没过鸡头坝,他已经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通讯员轻轻叫醒的:“主任,凯县到了,是不是在这里打个尖,稍微吃点东西再走啊?”

    “也好吧,不过别去麻烦凯县革委会的同志了,就找国营饭店解决吧。”凯县的革委会主任本来是平级的,但巫立行头上还顶着个地区革委会副主任呢。

    一去了不得麻烦人家啊,最主要的是,这一次去了福祸难料。如果对方对巫立行盛情款待,将来自己进去了,还要连累人家,凯县的革委会主任周家镇就是一个老军人。刘帅的故乡,他让自己的老部下来守着。巫立行觉得自身已是带罪之人,何必要牵累别人呢?

    国营饭店虽然在饭口的时间,还是没几个人用餐。

    钟晓发这小子,自从有了个旅行包,他老婆古名珍笑话他说睡觉的时候都要背着。这话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了多少。

    看到门前来了个轿车,钟晓发马上亲自迎了出来:“几位同志里面请。”齐国宝和王应刚自然地落在了身后,巫立行朝钟晓发点点头往里走。

    走到大堂里,六张桌子只有两桌有客人在用餐,估计是凯县本地的吧。

    巫立行就准备随便找一张桌子坐下来,钟晓发马上阻止:“领导,里面还有个小房间,比较安静。”

    “喂,老钟,你这就不对了啊,你看我们来了就直接安排在这里,别人一来就往里面带,是不是看不起我,怕我吃了不给钱啊?”最近的一桌客人里,一个身形瘦削的三十多岁男人阴测测地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老张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我们都这么熟了,让你在外面吃是不把你当外人啊。万一遇到领导怎么办?譬如刚才这位。”钟晓发努努嘴,可能也是不待见这人,不软不硬地回击。潜意思里就是说你的级别还不够,你和我的关系还不到位。

    不过那小子,表面上看上去阴损,却是个草包,居然真就以为钟晓发把他当自家人。连供销社革委会主任的侄子都给自己面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人物了。

    “放肆,”齐报国看不惯了,巫立行已经到了房间,他在后面低声冲那阴冷男子喝道:“你知道是谁吗?地区革委会巫立行副主任面前你有什么面子?”

    “巫,巫立行?”钟晓发才不管那人如何尴尬呢,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巫山的爸爸?”

    齐报国很惊讶他怎么也知道巫山,倨傲地点点头,大踏步走进去了。

    “兄弟伙,想找死不要拉上我好不好?”钟晓发不由发怒:“巫副主任脾气真不错,他家人,他弟弟妹妹和儿子都和花城军区那和尚将军拉上关系了。不知道吧,我这个旅行包都是他儿子送的,是徐世友将军送给他儿子的。”

    那汉子在听到地区革委会副主任时吓得脸色苍白,在听到可能是老将军的亲属时更是大惊失色,饭都没吃完马上结账走了。

    钟晓发没管他,赶紧进去说:“巫主任,巫山是我兄弟,那您就是我叔叔。我叔叔来了,肯定是我请客了。”钟晓发扭头出去大声对厨房吩咐:“最好的菜来四个:酸辣椒炒麂子肉,小炒,豆芽炒肉,干洋芋块块炖猪蹄。”

    又折进去对巫立行说:“巫叔叔,您运气真好,这些菜特别是麂子肉和猪蹄,也就今天才有的。”

    巫立行毕竟当了这么几年的县革委会主任,为人处事那是相当有水平的了。正所谓人抬人是无价之宝,水抬人是万丈之高。大家在一起说话,都是不断夸奖对方,往好听地说这一套还是懂的。另一方面又被儿子惊着了,交游居然这么广阔?在这里都有他的朋友了。

    他说的什么外国朋友港岛朋友巫立行没见着,不过到了凯县就见着了一个自称是他大哥的人。最多不过两次见面吧,交情看来还不浅。

    “啊,那就麻烦你了,你就是那个……”

    “钟晓发,我叔叔是钟廷慈,县里面的供销社负责人。”

    “啊,原来小钟就是你呀。巫山一直就夸奖小钟你能力出众,如何如何能干,今天一见果然不烦。”巫主任说话滴水不漏。

    钟晓发闻言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想不到自己在巫山他爸爸心里都挂了号,对这个小老弟让自己去巫县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巫山刚到爷爷家呢,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是他老爸和别人在念叨他。

    这桌没有喝酒,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

    张解放要付账,钟晓发死活不肯收。不仅如此,还送了他们一条麂子的后腿。

    巫立行由于心事满腹吃完了就在外面车上等着。看到小王出来居然用报纸包了长条形的东西,估计是钟晓发的礼物。

    钟晓发送出来的时候他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微笑着点头想对方致意。齐国宝熟练地点火,老伏尔加飞驰而去。你别说老大哥的重工业真还不错,这辆伏尔加都差不多十几年了,基本上就没有罢过工。

    凯县的头头脑脑最后还是知道了巫立行从这里经过,他虽然是第一副主任,终归是地位领导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那些想找靠山没门路的更是捶头顿足。

    车到地委的时候,快到五点钟了。倪树春不仅是地区革委会主任,还兼着亿县军分区司令员、党委书记。

    地委的人告诉他们老倪在军分区开会呢,让巫副主任来了之后直接去军分区。因为巫立行不认识路,办公室主任赵光明就马上让别人来领路。

    亿县地区军分区在五桥区边上沙河子那里,上次巫山回来就是在这里的机场降落的。

    说来也凑巧,巫立行赶到的时候,军分区的会刚好散会。

    倪树春是秦岭省人,说话和巴蜀人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把我说成鹅

    。看到巫立行,老倪爽朗地迎接过来:“哈哈,老巫,你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啊,上午鹅才接到电话通知,估计你明天才能到,最早也就是今天晚上到。”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巫立行心里已经稍微放松下来了,假如是要抓他,老倪就不可能是这种做派。

    倪树春的性格很直爽,前几次来开会就见识过了,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他的心事都放在脸上,典型的军人脾气。

    其实,这个时候,相当多的领导位置都是军人担当着。倪树春的秘书和司机都是秦北的,毕竟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使着挺麻烦。转业的时候,就专门在部队里挑了两个本省的人跟着过来上任。

    老倪的秘书贾柏生是美脂县人,巫山到这里就会惊讶了:不光是米脂的婆姨漂亮啊,男人也可以长得很漂亮滴。司机鲁根祥是河套县的,这三个人都是军人出身。老倪喜欢喝茶,虽然他们秦岭省都喝砖茶,来到巴蜀省特别是到亿县任职后,也习惯了喝茶叶。

    “诶,倪主任,我家小子这次从花城军区回来,给你带礼物了。”巫立行早就想好了和老倪套套交情。

    毕竟人家是亿县地区的老大,自己当上这个地委第一副主任之后,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其实当初巫山在港岛买礼物的时候也煞费苦心,不好买。不是没有礼物,而是很多礼物都要暴露他们在港岛的事情。

    不锈钢的杯子拿出来,闪亮的杯身在阳光下分外惹眼,炎黄两个篆字极为醒目。倪树春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保温杯:“老巫啊,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这个炎黄是什么啊?”看来老倪文化程度还不错啊,连这个都认识。

    “据说是港岛那边的爱国公司,专门给徐世友将军他们送了一批。我儿子走的时候讨了几个拿回家。”巫立行含混着。

    “你儿子?多大了?”倪树春就是个大老粗,到地方后虽然看了不少的书籍。对他来讲,可能军队是最适合的地方,毕竟呆在部队里都大半辈子了,有些东西已经印在骨子里。

    “今年十四岁。”巫立行说道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自豪的。

    尼玛,十岁的孩子和军中宿将关系达到这种程度,他们家究竟和徐世友什么关系?

    “这小子面子也太大了吧,我在部队的首长估计没有这么大面子了。”开玩笑,自己的首长不给徐世友送东西就是好的,还指望别人给你礼物。一个军级干部,在老将军的眼里真还不算什么。

    “倪主任说笑了。我弟弟妹妹在他手下当兵,儿子也在花城念书。徐老将军喜欢孩子,他的大孙子据说和巫山差不多大。啊,巫山就是我儿子。据说非常不满意我儿子叫他徐伯伯呢。哈哈。”巫立行谈到儿子就滔滔不绝。。

    本来,刚开始的时候,依靠舆论升上来的巫立行,倪树春是瞧不上的。

    后来在每次开会简短的接触中,觉得这人还是很有真才实学。

    老巫家是书香门第,家里的藏书即使不能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相差无几了。从小就看了不少的书,看起来整个人一股书卷气,但又不失踏实和威严。加上在地委内不拉帮结派,不争权夺利,倪树春对巫立行的好感直线上升。

    这次听说他们家和徐老将军关系很好,他对巫立行的观感又上升了一层。

    “你吃午饭没有啊,老巫?没吃的话到食堂去解决下我们就走。”

    “谢谢倪主任,在凯县的时候吃过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小贾,叫飞行员出来即刻起飞。”

    巫立行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一点,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个第三副主任也跟着去见巴蜀的土皇帝,巫立行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这次的飞机可没有巫山回来的时候坐的飞机大啊,不过是一架苏安-24型。螺旋桨刺耳的转动声中,飞机腾空而起。

第四十一章 雷霆出击

    一直到深夜,父亲也没回来。

    巫山觉得蹊跷,回家一看,见到了爸爸留下的字条。

    其他的人可能都觉得很正常,说不定巫立行要升官了。

    只有巫山惴惴不安,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当然,在家里也不能表现出来。老的老,小的小,母亲还是孕妇。要是把自己的顾虑和大爹说,不一会儿保准传到爷爷奶奶耳朵里。他只好压下心头的顾虑,在家人面前镇定自若。

    罗登福是地区的公安局长,前文说过,这个年代不少军人转业分到地方上,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他和吴加红在部队上是无话不说的好友,本来也以为去接替吴当巫县的武装部政委呢。结果在转业之前,部队首长为了他的前途,硬生生升了一级。其实,县委常委和地区公安局长在级别上也差不多。阴差阳错,让另一位战友顾长红捡了便宜,到巫县上任去了。

    今天,罗登福刚到办公室。

    虽然都转业了,他依然保持着部队里的习惯,每天打扫清理自己的办公室。

    正忙活着,门被急促地敲起来。

    罗登福有些不满,喊了声“进来”,继续着自己的清洁工作。“罗局,我们县发生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破坏军婚、强.奸案件,可能还有其他恶**件。现在特向您汇报,请指示。”

    罗登福马上放下笤帚,谭兴国那张坚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噢?好,坐!”

    他就手接过材料,认真地站在那里就看起来。

    “无法无天,抓。马上行动。”罗登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恩,我亲自带队吧,毕竟涉及到县革委会领导。”

    罗登福马上带了一队刑警队员,想到走公路有很多不可确定性,虽然现在车子不多,但云阴县那里经常会出现塌方塞车。马上就征调了冲锋舟,直接走长江水路。

    崔大牛这个人,罗登福还是清楚的。

    本身没有业务能力,据说在前任这里来汇报工作都被批得体无完肤,巫县的公安工作也被他搞得一团糟。

    上次据说还提了县革委会副主任,真不知道巫县的革委会是怎么考虑的。无奈啊,到处都是造反派盛行。刚倒公安局任职的时候,他都差点被冲击。

    还好他本身就是这里人,和当地驻军的关系也不错,报到前先去那里拉了关系,针对他的行动在驻军的保护下被消弭于无形。

    冲锋舟开足了马力,平时主航道的三个小时航程只用了两个小时。谭兴国不顾冽冽寒风,站在船头。

    谭光龙也一个劲儿地在驾驶室里催促:“快点儿,再快点儿。”

    开船的小伙子给了他一个白眼:“兄弟,我们这里是一船人的生命,超出极限会船毁人亡的。”

    谭光龙也不好意思,确实太心急了。但能不着急吗?崔大牛是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万一不能及时抓捕,天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犯罪。同时,以造反起家的家伙,会不会狗急跳墙?

    在巫县革委会办公楼外,人越聚越多,口号也越喊越响亮。看门的贾大爷可不管外面怎么吆喝,反身锁上大门,值班室的门也关上,自己把自己栓在里面。

    “开门!开门!”群情激奋。

    “艹,打死这个巫立行的狗腿子。”这时候的红卫兵们可什么地方都敢去的。

    “兄弟伙,别介啊,贾大爷可是我一个院子的,人平时挺不错的。”刘红兵对打到巫立行什么之类的无可无不可,但贾大爷曾经是父亲的顶头上司,据说还救过父亲的命。

    把自己老汉惹毛了,可不管什么造反不造反。要真是贾大爷有个三长两短,他父亲肯定能把刘红兵打死。

    几个扎着武装带的红卫兵,蹬在别人的肩上,翻过院墙,到了里面。随地找了两块砖头,使劲把大铁锁磕了几下。锁砸开了,革命的人群涌进了革委会。

    崔大牛走在最前面,巫立行的办公室他还是知道在哪儿的。结果门锁着,他马上走到机要室,黄国政本来准备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睡个午觉的,早就被惊醒了。看到崔大牛惴惴不安:“崔副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少特么废话,巫立行呢?”

    “巫主任已经到蓉城去见省委第一书记了,还是在这里接的电话。”

    “哼,他很快就不是了。看来他这点儿破事儿,连省革委会都知道了?我们得让上级知道我们的战斗力。他办公室的钥匙你这里有吧?把门打开,我们要找他**反人民的证据。”

    “崔副主任,我这里没钥匙啊,就他自己还有通讯员和司机三个人有。”

    “哼,大门都打开了,还在乎这一道小小的门?”崔大牛扭头对旁边的亲信说道:“小青蛙,你的腿劲最好,给我蹬开。”

    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子马上跳起来,双脚往门上一蹬。“砰”,门没蹬开,他自己一屁股摔地上。

    “都特么是猪啊?”崔大牛火了:“都是死人是吗?来几个人抱住小青蛙上半身。”

    几个大小伙子赶紧跑过来,在他们的帮助下,小青蛙的脚一下又一下蹬在门上。终于,门开了,人群欢呼起来。崔大牛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趾高气扬地往里面走去。

    “啪、啪”,院子里传来两声枪响。人群愣住了。

    “革命同志们,你们好,”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高音喇叭里响起:“我是地区公安局长罗登福。同志们,你们受到了欺骗。崔大牛是一个反动分子,他杀了人,破坏军婚,强,奸少女。请大家把他扭送下来。”罗登福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子中间,两边立着县公安局长谭兴国与县武装部政委顾长红,巫山也跟在后面。

    谭光龙惊讶地对谭兴国耳语:“他啥时候杀人了?”谭兴国白了他一眼:“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情况多危险?不把情况说得严重点,那些人不护着他和掩护他逃跑啊。”

    声音在下面喊了一遍又一遍,其他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崔大牛,一个个马上离他远远的。崔大牛面如土色,嘴里呐呐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革命同志们,请你们散开,各自回家去。你们是无辜的,是革命的好儿女。”

    大家都往楼上走,人群自动分开站在两边。罗登福稳步走在前面,谭兴国和顾长红在他身后跟着,巫山也兴奋地跟在后面。再后面,是荷枪实弹的武警和亿县的刑警队员。

    不得不说,中国人看热闹的心理什么时候都有。其实今天跟着大家来到县革委会的,绝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今天这个运动,明天那个运动,不是这个倒下,就是那个被批斗。反正事不关己,热闹是照看不误的。

    罗登福喊话,也只是怕过激行为,并不是真的就认为他们会散去。只要这些小青年保持冷静,不动手闹起来就好处理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已经来到崔大牛面前。往日里,在地区的人面前,他就是那种讨好献媚的模样,但绝对不是今天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崔大牛,我代表地委和人民逮捕你。”罗登福说完往旁边一让,两个面无表情的武警战士走上前去,一人一只手,把崔大牛的双手扭到背后。谭光龙忙上前,掏出手铐,熟练地把他铐起来。”

    “你就是崔大牛?”巫山有些戏虐地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猥琐的男人。

    起先,在爷爷院子里,听到县城嘈杂,巫山也是孩子心性,就出来看看。想不到,居然是要造父亲的反,他不能淡定了。

    急匆匆赶到武装部,这个时候只有武警出动才能起到震慑。巫山不认识顾长红,怏怏打道回府的新任武装部政委也不认识他。还好,有人认识巫山,在老顾耳边这么一说,双方也就认识了。

    本来,顾长红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不管哪一方胜利,谁都不能与武警对抗。巫山提起吴加红的名字,顾长红一激灵。看到这少年和自己的老战友关系还不错啊,今天要是不出手,将来见到吴加红就没脸见人了。

    当即他们带着队伍走呢,在县委门口就遇到了罗登福一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叙旧了,两个人分别也没多久。罗登福不愧是地区公安局长,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崔大牛以前也见过巫山,想来这少年也认识自己。他想不到,巫山落水前的记忆不完整。除了与自己家人相关的,其他的要么没印象,要么模糊不清。

    他还正疑惑着呢,这孩子咋不认识自己呢?

    “走!”武警在一旁已经大声呵斥。

    “等等,我要揭发,罗局长,人不是我打死的,是小青蛙他们打死的。”崔大牛虽然在公安局长位置上没有什么建树,戴罪立功还是知道的。

    罗登福一愣,尼玛,真还有人命案?!

    小青蛙见势不对,准备逃跑。人群却纹丝不动,他绝望了。

    破罐子破摔吧,小青蛙站在那里也疯狂地一个个点名:“小虮子,武大黑,王二麻子,朱小四,都特么别想溜掉,也有你们的份。”

    崩溃的有木有?本来只想抓一个崔大牛,这,都神马情况?

    武警和地区刑警队的人可不管,指到一个人上前就抓。

    然后我们就可以想象到了,被指认的越来越多。

    什么打死人的,强.奸的,把人打残废的,抢劫的,什么罪名都有,手铐都不够用,只得简单的用绳子把这些人的双手反绑起来。

    罗登福都哭笑不得,这下巫立行治下就清明了,这特么运气也太好了吧,一不小心就把这些造反派中有违法行为的人一网打尽了。

    “爸爸,不许抓我爸爸!”崔中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了现场,疯狂嘶吼。

    虽然他是二世祖,也知道如果父亲倒下,他什么都不是。

    武警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暗地里抓人动手什么的是常事,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抓住他,他是崔大牛的儿子。我是他后妈,他强.奸了我,还搞了不少其他女人,他搞我的时候自己说的。”吴冬梅只是经过看热闹来着。

    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被抓,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看到他儿子蹦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叫了出来。吴冬梅看到崔中华一脸惶恐,被绳子反绑,就蹲在地上呜呜哭。两个亿县来的女警,对望一眼,上前安慰。

    罗登福也不走了,就在武装部办公。

    他顺藤摸瓜,把整个巫县有治安刑事案件全部都抓起来了,五区那个瘸子指导员也赫然在目。前前后后忙了差不多四天,抓的人居然有一百二十多。

    巫县公安局也为之一清,没有那些害群之马,队伍变得强大了。

    这批人都互相狗咬狗,最后那些偷杀别人的狗啊,悄悄摸了姑娘的屁股之类,严厉教育一番就放走了。

    大案要案啊,竟然有四十多条人命。

    罗登福觉得头皮发麻,这些,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地区公安局长能够处理得了的。

第四十二章 尘埃落定

    车平稳地行进在蓉城平原上,田地里三三两两偶尔有人在干活。水田里的水都没多少,偶尔田地边还有些稻草人。

    巴蜀的人,管水田叫田,旱地叫地。巫立行看到这些,心里不禁感慨起来:在土地不属于个人的时候,农民的劳动热情大大降低。

    巫县的农民,这个时候都在热火朝天在自己的自留地里忙活,怎么可能是这里的萧索。

    巫立行曾带着农学家和老农交谈,他们都说巫县的土地大都能种两季半。

    冬天旱地水田都可以种上土豆小麦,水田里的土豆收的早一点,在农历三月份到四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开挖。

    土豆完了水田里种水稻,旱地里栽红薯。

    秋天,田地里的庄稼收割完了,就可以撒上一些蔬菜种子。

    就这样周而复始,每一年都可以两季半。而蓉城平原的农民,估计一年就是一季庄稼了。

    巫立行心里不由有些丧气,自己在巫县开始的包产到户,对农民对国家都有好处,但是和目前的政策不吻合。

    有心人只要反对,就能在政策上找到证据来反击自己。

    这个赌博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但愿儿子的预测真是正确的吧,貌似这孩子目前做的事情没有一件错了吧。想到儿子,巫立行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旁边的倪树春一直在观察,看到他紧缩的双眉逐渐打开,居然露出开心的微笑,不由满是疑惑。

    巫立行看到对方在观察他,又向他点点头。

    从新近县的军用机场到蓉城,还得经过两流县。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左右,车子才进入蓉城市区。天色已渐渐黯淡下来,车子没有到军区也没去省委,径直开到新华大道上的新华宾馆。

    车门打开,去机场接机的,是柳兴元的警卫员之一,叫陈报国。他从副驾驶上率先跳下来:“两位首长,今天已经比较晚了,请到这里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们去见柳主任。”

    “那好,那就麻烦报国同志了。”倪树春当仁不让地代表两个人和他说话。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两位首长请稍候,我去给大家办理入住手续。”军人的作风在陈报国身上显露无遗,做事干净利落。

    除了倪树春和他的随行人员,巫县来的三个纯粹是土鳖,以前都没有住过这种档次的宾馆。两位领导都住的单间,随行人员每两人一间。

    陈报国离开的时候,已经给大家领了足够的就餐票。

    新华宾馆是部队上的宾馆,从前台到服务人员,都是军人。这些军人很热情,给大家按电梯,送到餐厅。

    宾馆的食物相对于巫县和亿县来说,是相当的丰富了。巫立行也有点饿,在热情军人的介绍下,他最后叫了一份抄手和夫妻肺片。餐厅里就餐的人不少,大家都闷声吃饭不说话,这里的几个人也各自叫了自己喜欢的饭菜,低头吃饭。

    亿县来的这一批人智商都还是蛮高的,加上还有倪树春这个识途老马,就谢绝了军人的指引,慢慢散着步回到房间。

    前文也略微提及,这个时候的一把手权力是相当大的,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一言而决。二把手偶尔有一定的职权,其他的副职除了在下属部门稍微看起来比较威风,是没有多大职权的。

    倪树春把巫立行叫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在房间的茶几旁坐下来。老倪把宾馆里提供的茶叶包放到茶杯里,又把暖水瓶的开水倒进茶杯里泡茶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巫立行对倪树春没有什么了解,每次去亿县开会也都是来去匆匆,差不多都没有在会上发过言。

    “老巫,咱们哥俩是第一次这么在一起聊天吧?”倪树春部队出来的人,是个直性子。

    “是啊,主要是倪主任您平时太忙,我这里县里事情也很繁琐。一直都想找机会向您汇报工作。”

    “哈哈,老巫啊,你这个话就过了啊。咱是共同探讨,一起进步。老巫,你倪哥今天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我对造反派起来的人,没有好感。看到老巫你这么出类拔萃,不得不感叹,高手在民间啊。”

    倪树春把茶杯端起来,小心地吹着,轻轻地喝了一小口。

    “老巫,虽然你也造反派起来的,但并不是所有造反派的人担任领导职务,都能适应自己的位置。譬如章尽忠同志。”倪树春眼里寒光一闪:“我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平时你很少到亿县,每次到了也是来去匆匆。他现在的行为,依然把自己放在一个造反派头子上,完全不适合专员的位置。”

    “倪主任,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说明您看得起我老巫。没说的,在这个人的问题上,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您的。”巫立行也不含糊,接过橄榄枝。章尽忠的事情,他虽然很少去亿县,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没有好感。

    这么一交心,两个人的距离就拉进了。又随意聊了一会儿,巫立行告辞回自己的房间,倪树春一直把他送到走廊上。

    第二天在新华宾馆吃过早饭,把随行人员留在那里。两个人就坐上省委一号车,在陈报国的带领下来到了巴蜀省委。

    这里的气氛,和地委县委相比,庄严了许多,武警们一丝不苟在那里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看到一号车过来,武警们敬礼放行。巫立行以为会把两个人一起叫过去,没想到是先让倪树春先进去,他在外间等候。

    看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报纸,他满脸笑容出来。“老巫,现在该你了。”

    巫立行再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才精神抖擞地往里走。

    这是他这辈子拜见的最高级的官员,心里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轻轻敲了敲门,雕花木门内传来一位浑厚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进去,又轻轻地带上门,巫立行对着巴蜀新闻上经常出现的人说了声:“柳主任好。”

    “巫立行同志吧?请坐。”柳兴元站起来稍微欠了欠身。

    秘书进来倒了茶。柳主任一直在不停观察这个引起太祖关注的中年人。资料上,这个人是高中文化,但浑身透露出一股书卷气。

    虽然是造反派起家,做事却很有章法。所有的调查表明,巫县的工农业今年大踏步前进。他儿子在港岛创造的企业更是让柳兴元也是大吃一惊,居然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

    “立行同志,不要拘谨。老头子我喜欢喝茶,所以一般给客人都是准备的茶,希望你喜欢。”柳兴元异常客气。不客气能行吗?据说他儿子已经进了好几位老领导的视线。

    “柳主任,”巫立行轻啜了一口茶:“这茶很不错,比我平时喝的好了很多。”

    “立行啊,不错。实话对你讲,你在太祖那边都挂了号。”柳兴元称呼越来越亲热,还是在继续观察着这个年轻人,恩,在他眼里,这个年龄的人可以说是年轻人。

    巫立行的冷汗都流了出来,艾玛,这是福还是祸呢?“柳主任,我只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立行同志,”柳兴元换了称呼,神情也严肃起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要土地分给农民,给工人也享受分红的待遇?”

    “柳主任,”巫立行的声音有些急促:“我们那里的情况,想来你也调查清楚了。不错,农民很辛苦,每一年都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工人们情况也许稍微好一点,但他们每天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巫立行看到对方并没有处分他的意向,畅所欲言:“作为巫县的带头人,作为一个巫县人,我问心有愧。我们那里有一句俗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既然党把这个位置交给我,那我就必须要做一些事情,要对得起党对我的信任,对得起二十五万巫县人民!即使今天我进了监狱,我依然可以自豪地说:我对得起党,对得起巫县人民。”

    “说得好哇,”半晌,柳兴元才说话:“我刚才在想,如果我是你,处在你的位置,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否定的。年轻人,我很佩服你,做了好多人都想做而没有做,或者是不敢做甚至是不能做的事情。”

    柳兴元还是露了口风:“太祖给我带的原话是:好好保护做实事的同志。千万不要骄傲,一定要对得起太祖的亲睐。”他喝了一口茶:“不仅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得好,同志间的关系也处理得相当好,刚才在这里,树春同志可是把你一阵好夸。因此,我在这里决定:由你升任地区革委会主任。”

    “柳主任,”幸福来得太突然,巫立行诚惶诚恐:“在巫县,为老百姓做一些事情,我都已经感到很吃力。如果去当地委当第一把手,力有不逮。”

    “年轻人,告诉我真实理由。”柳兴元很纳闷,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看得出巫立行是真的对地委书记不感兴趣。

    “柳主任,我从小看着家里的中华传统书籍长大。”巫立行字斟句酌:“华清大学的校训是‘厚德载物’。厚,深厚的意思;德,按照自然规律去工作、去生活、去做人做事;载就是承载;物,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我们所有的财富、智慧,我们的一切,老祖宗用一个字来代表叫物。厚德才能承载万物。”

    巫立行苦笑起来:“相反的话叫德不配位,位就是我们的待遇地位,就是我们的德行不配我们的位置。打个比方说,这有一张桌子,它能承受十斤重的份量,您非得给它放上15斤、20斤、50斤的重量,那我们看这个桌子怎么样?它就开始发抖,它就开始变形了,出现崩溃之前的先兆。我明白华清大学的校训‘厚德载物’,说得很对。中国历朝历代选官员,先看德行,不看学历,学历是知识,那不是德行。我只是在巫县革委会主任的位置上,做了该做的事情。如果突然一下子让我去做地区一把手,总觉得力有不逮。”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这么说我更要让你去担当这个位置了。只有这样,你才会更兢兢业业地做事情。”柳兴元站起来走到巫立行旁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尼玛,都这么大岁数了,力气还这么大,巫立行不由得腹诽。

    “倪树春、章尽忠两位同志调离亿县地区,这是我对你的支持。”柳兴元把头往前凑了凑,小声了许多:“今后开展工作,尽量低调,一个一个县慢慢开展。要调整下面什么人你放手去做,我给你兜着。还有什么要求,只是合情合理的,你尽管提。不管辜负我的希望,不能辜负太祖!”

    听到太祖两个字,巫立行不有热血上涌:“好,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组织对我的厚爱。”

    看到巫立行答应了,柳兴元心里终于放下了石头:“立行同志,你有一个好儿子啊。小伙子叫巫山吧。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为什么那么厉害的孩子不是我柳家人呢。”

    “主任见笑了,这孩子就是想法多。”巫立行也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其实,柳兴元真心没什么其他目的。这爷俩这么年轻都已经进入高层的视线,天知道今后能达到什么高度呢?巫立行自己能力出众就不必说了,关键是他有一个妖孽无比的儿子。他们巫家,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只可交好,即使不能成为朋友,也千万不要成为敌人。

    在心里,柳兴元也暗自得意:我老柳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给他地委一把手的人情已经送出去了。

    “有机会,带你儿子来蓉城玩。”他确实想看看这个孩子。

    “好,有时间就让他来拜见您。”巫立行心中惴惴,他一定想不到巫山的影响力有多大:“他目前在花城军区……”

    “那些鬼话骗别人就好了,”老柳同志哑然失笑:“巫山同志,他在国外做的事情,老头子我都知道了。我很欣慰,这孩子不愧是巴蜀人,给巴蜀人民争了光!”

    尼玛,这咋扯到这上面去了呢?巫立行也不好意思,只好当听众了。

    1975年1月26日,巴蜀省革委会发布亿县地区人事任命,原地委书记倪树春,地区专员章尽忠另有任用。

    巫立行同志担任亿县地区革委会主任、亿县军分区司令员,原路州第二副主任刘永灿为亿县地区第一副主任兼军分区政委,原亿县地区公安局长罗登福升任第二副主任兼军分区副司令员,原武装部副政委吴家红为第三副主任兼地区武装部政委。

    所有同志春节前完成交接,春节后正式到新的岗位上班,省革委会让所有同志在自己的位子上,站好最后一班岗。

    柳兴元很高兴自己落实了太祖的指示,他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真和巫山见面了。不过不是这里,是在战场上。

第四十三章 丰年(了解下曾经的年味吧)

    父亲巫立行一直到农历腊月二十七才回到巫县。

    目前,在整个亿县地区的布局已经差不多了。当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巫县的官员在亿县地区中是提拔最快的。

    巫山本人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但从父亲的布局中发现巫立行颇为老辣。巫县原本的二把手以下,那些改革的拥护者,都被调整到其他县份担任正职一把手,而且多个部门的改革积极分子都升任到别的县份担任要职。

    其他县份的一把手能够用一用的就提到地区革委会受熏陶,眼花缭乱的手法让巫山这个政治的门外汉也叹为观止。

    每天上午亿县到巫县的早班车就会把当天的报纸送过来,巫山就从上面来了解父亲的操作手法,感觉就像若干年后中国政坛中的异地任职一样。

    看来,父亲的政治智慧极为成熟,他所缺乏的只是一个施政方向,一个平台。当然,由于历史的原因,改革目前却不能公之于众。

    1月23日,农历腊月12,是爷爷的七十四岁生日。

    常言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爷爷在周围的人们中,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

    这与老人的经历也不无关系,小的时候生活优越,后来太爷爷病重辍学回家,一直在巫县呆到解放。

    家境并没有随着老人的去世而衰落,反而在爷爷的带领下发展得更好。毕竟爷爷是五四时期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见过外面的大世面,做事的魄力和方向是太爷爷不能相比的。

    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爷爷同情革命,把土地分给农民,家族转到商业上。

    山城作为陪都后,巴蜀的经济蓬勃发展,老巫家也从地主转型到商人。可惜,好景不长。民党辖区内的通货膨胀实在太厉害。

    临近解放的时候,巫天明这一支人土地没什么了,而生意上,剩下几箩筐法币。这些法币都用不出去,甚至买个鸡蛋也需要一大叠。巫山有次在爷爷家玩的时候,掏出一大捆,爷爷看到了黯然神伤。就是这些法币,让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解放的时候,定成分居然是小生产者。

    总起来说,爷爷没有受过什么苦,身体很是健旺。崔大牛一伙的入狱,让巫县为之一清。曾经不敢来往的人,在爷爷的寿辰上也来了。济济一堂,院子里都摆了六桌。

    当然,来祝寿的人也不乏一些钻营之人。大儿子是地区革委会主任,二闺女和小儿子是花城军区部队上的红人。

    什么?你不信?那巫山带回来那些东西是谁的?

    总之,寿宴相当排场。巫山带回来的海带什么的,让巫县的这帮土鳖知道了世界上除了山货还有海鲜。

    爷爷在寿宴开席的时候,眼睛不断看着门口,可惜他的大儿子还在蓉城,二闺女和小儿子没在大陆。

    世界上的事情,本身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孩子有出息的时候,父母高兴。可惜,长大了就各奔东西,十年八年难得见一面。

    孩子要是没出息吧,心里面堵得慌,看到别人的孩子今天拿个奖状,明天从外地又是寄钱又是邮东西。至少,这样的子女能随时在身边,去世的时候也能送终。

    最终,三个孩子一个也没有赶回来,老爷子的眼里有些暗淡。

    平时不喝酒的爷爷,居然喝了两杯五钱的白酒。

    大爹巫立翠在那里忙前忙后,阮秀远被当做国宝保护起来不让干活。

    张德春大力操办,专门去城郊买了两口猪,办起了巫县最高格的九盘十二碗。有山珍,獐子麂子野兔肉;有海味,巫山回来时带的海带带鱼墨鱼。

    巫山也在那里忙前忙后,年后就十五岁的他已经超过一米七了,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会先问一声:是巫主任家的老大吧?

    巫县给上了六十岁的寿星祝寿,是有讲究的。后辈,都要在寿星面前叩一个头,嘴里说着吉祥的祝寿话。届时,寿星坐在堂屋正中太祖像下面,前面铺一条毯子,一个个上前磕头。不过,爷爷显然不喜欢这一套。

    每家的红白喜事,都有一个主持人,巫县管这个人叫总管。总管一般都由能说会道的人来充当,安排宴席以及礼仪的各项程序。这次的总管是巫家的远房家族,名字叫做巫立龙,以往巫山也见过。

    巫家的排行,是“大善天立正”,巫山按照家族的排行泛正。当初起名的时候,本来准备起巫正山,爷爷一锤定音,就叫巫山。

    话说巫立龙喝了一口温乎乎的白酒,清清嗓子,沙哑的声音就高声叫出来:“楼上的客,楼下的客,现在听我办交接。感谢各位亲戚朋友,爬坡上岭,来到巫府上,为我的大爸巫天明老大人庆贺七十四寿辰。首先,我代表主人家感谢你们。我大爸巫天明,生于1901年腊月12日,走过晚清、民国,终于迎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解放以来,在教育事业上兢兢业业。现在,让我们一起祝福巫天明老大人生日快乐,鞭炮去放了。”

    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随即,他又大声喊道:“帮忙的亲戚六眷,把太祖像下面的大桌子搬开,放上椅子,前面铺一条毯子。侄男各女,孝子贤孙,上前祝寿。”

    大家一一安放好,爷爷红光满面的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

    巫立龙都快六十岁了,当仁不让,准备第一个上前跪下。

    爷爷马上阻止:“磕头是解放前的风俗。新时代新风俗,我们今天就把磕头这一项改成鞠躬好了。”

    说起这个磕头,巫山也有点发憷。特别是在先辈的坟茔前面,每逢春节忌辰月半的时候,都要在他们的坟前点亮桐油灯,怕先人外出玩回家看不到路。在点坟灯之前,先作三个揖,再叩上三个头,最后还要作三个揖。嘴里念叨着自己对先人的称谓,让他们在路上慢慢走。磕头的时候,如果是晴天还好,下雨天就麻烦,坟茔一般都在野外,一跪下去,膝盖的部位全都打湿了。

    当然,小孩子在给长辈拜年的时候也要叩一个头,不过那是讨红包的^_^

    爷爷的话得到大家的赞同。于是,一个个后辈都上前给爷爷祝寿,轮到巫山这一辈人的时候,都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这一夜,一直折腾到午夜,没办法,谁让他是爷爷唯一的孙子辈,总不能看着大姑两口子忙忙活活是吧。

    奶奶一直乐呵呵地看着,时不时帮帮忙。再过九天,奶奶的生日也到了。

    奶奶寿辰那一天,也热闹非凡。

    巫山居然见到了山城两个姨奶奶带着她们的几个比巫山大的孙子孙女来给奶奶祝寿。真不知道她们怎么也来了,或许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吧。

    毕竟巫立行成为地区革委会主任已经成为定局。山城这时候还没有成为直辖市,但也是副省级城市,消息传到那里也不奇怪。

    巫山心里直呼世态炎凉,就是亲戚间也一样啊。

    巫立行一直没回家,新的县革委会主任早已上任,就是前文出现过的巫立诚。

    没办法,巫县县城里稍微有级别的人差点都抽空了,就像巫立行坐火箭上升一样,三区的巫立诚也这么快速升起来了。

    其他的区里,县局都各有变动,或到其他县升职,或在本县升职。

    一时之间,巫立行人离开这里,威势却是更甚从前。

    对于家里的饮料厂,食品厂,巫山去看了下。这里的工人以及管理人员,刚开始可能是不得志或不得已要养家糊口来这里上班。现在,他们的收入都是国营企业的两三倍,自然不会眼红铁饭碗。

    这些人一门心思要把企业建设得更好。不然企业倒了,他们也就没有了收入,一个个心里透亮着呢。

    大姑父说得很清楚,谁把收入和公司的具体情况透露出去,就下谁的饭碗。

    刚开始有人不当回事,结果他硬是开除了四五个这样的人。

    巫山去的时候,在车间,只是观察下车间的卫生条件。

    这时候的人们,很淳朴,将心比心,卫生条件不好他们自己都过意不去。

    后来,在两个公司各开了一个短会,在会上的时候,把公司的具体责任落实到每一个人。

    刚开始,很多人不以为然。不过,具体实行起来,效率大增,这些人大惊失色。一些岗位也做了微调,尽量做到人尽其才,材尽其用。

    而对销售,办公室管理和财务上的一些建议,他们立马惊为天人。领先几十年的经验,就是在港岛和其他国家都甩了最先进的管理模式几十条街,何况商业基本为零的山旮旯里。

    巫山不想过多的把精力到这里边,今后可以从港岛那边的公司派人过来,这边的人到港岛那边,交叉轮岗。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想要彻底扭转这个民族在世界上的地位,只有自己倒了一定的高度,说话的声音才更有力量。

    要实现这个目标,只有从政。毕竟,在一个国家,经济基础是为上层建筑服务的。君不见,一些官二代动不动就搞垮一个企业?所以只有自己掌握了一定的权利,才能保护自己的企业。

    对于家族企业,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出一个方向就好。而以企业的力量去对抗国家机器,那纯粹就是在找死。巫山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何况,目前他已经勉强算一个官二代了。而且,结识了这么多大人物,能够让自己在官场上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些不公平的待遇。真正的公平,是没有的,就是在标榜平等的米国,都不过是一句空话。

    炎黄,本质上就是一个家族企业。家族企业,最忌讳的就是家族每一个人都在里面指手画脚。毕竟,在家族里面,出类拔萃的人是少数甚至没有。既然那样,何必要让家族的人参与公司的管理呢。

    在公司里去了一两天,快刀斩乱麻刷刷几下把混乱的公司理顺。

    农历的小年到了,巫县对小年不怎么重视。

    其实,从腊月开始,只要条件允许,就有年味了。

    巫县今年的收入不错,农副产品丰富起来。这时候没有城管,只有市管会。

    巫山曾给父亲提过建议,市管会别再像以前一样,到处收缴别人的商品,搞什么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他们就在市场上维护正常秩序好了。

    市管会,顾名思义,就是市场管理委员会,是对市场进行管理的,那就必须讲究合情合理。每一个摊位,根据商品的分量,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巫县少了那批害群之马,市场井然有序。偶尔也有一些扒手,市管会派出所联手出动,又抓了一批。

    巫山后来又去其他几个集市随意逛逛,每一个集市看上去都不错。叫卖的讲价的,都不像后世那么欢实。巫山看到很多人很好玩,去问价格的时候卖东西的人觉得很不好意思。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巫山感到非常欣慰。

    母亲是没准备年货的,巫山甚至怀疑她会不会。

    腊月初一,巫山刚回家的时候,奶奶就已经在生豆芽了。先准备一个篾条编织的竹筐,再把洗干净的稻草垫在上面,泡涨了黄豆就铺在稻草上。竹筐搁在一个木桶上,时不时用温水淋一下。木桶在厨房里,奶奶说,这里的温度高一点。南方的冬天,屋里和屋外的温度差不多,无疑厨房有火温度高一点。

    巫山一直喜欢吃豆芽,不过只喜欢黄豆芽。看着豆芽一天天冒起来,巫山眼馋的样子,奶奶看在眼里,每天都抓一小撮给巫山做豆芽汤。

    爷爷生日那天,在外面还买了几多块钱的豆芽。爷爷生日一过,奶奶又开始生豆芽了。她自己的生日还是在外面买了好几块钱的。

    巫山突发奇想,要是一直在家呆着,奶奶会不会时时刻刻都给她的大孙子准备豆芽呢?

    接着就是打豆腐了。屋檐下面有两扇石磨,大的石磨是磨玉米的,小的石磨就用来磨豆腐,汤圆浆。

    奶奶说,解放前,家里专门有一个长工负责推磨的。后来,家境不好,雇不起长工了。可能是巫家人对他挺好吧,每天专门来给家里推完磨才走。当然,巫家再落魄,一顿饭还是供得起的。

    解放后,成年的父亲负责给家里推磨。后来,大爹他们逐渐长大,父亲又成家了,推磨的活自然落到他们身上。

    巫山不可能让爷爷奶奶推磨的,于是,奶奶拿着一个汤勺,把泡涨了的黄豆和水从磨眼里倒进去,巫山就不停地推着。

    奶奶比爷爷小一岁,也七十三岁了。不过她的动作相当敏捷,每一次喂磨都飞快的把汤勺往磨眼里一倒。有时候看到有黄豆在磨眼外面,还飞出勺子很快地扒拉进磨眼。

    白白的生豆浆从两扇磨面之间缓缓流出来。奶奶所做的每一样都要给大爹和巫山家准备一份,所以打豆腐的黄豆,就装了差不多大半瓷盆。

    不时瓷盆里的水没了,奶奶还得去屋里添点水和着黄豆继续喂磨。忙忙活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完事,巫山这副经常锻炼的身体也累得够呛。看来,锻炼和干活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啊。

    在奶奶的指导下,巫山找来包袱,把生豆浆里的豆渣滤出去,纯豆浆倒在大铁锅里猛火煮开成了豆花。奶奶找出石膏粉往里面一撒,豆腐慢慢凝固了。

    这样还不行,又用包袱把豆腐里的卤水滤出去,就成了可以食用的豆腐。要不然,人们常说,卤水点豆腐,豆腐还得散成豆花状。用刀子把豆腐分成一块一块的,当天晚上巫山和妈妈回家的时候还提溜了十多块。

    巫山有一次忍不住问母亲:“妈,你会不会准备这些年货啊?”漂亮母亲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妈啥不会?”

    “那为啥我们不做啊?”

    “小笨蛋,那多麻烦啊。况且过年差不多都是在你爷爷家吃饭,家里都不怎么开火的。”

    虽然母亲说得很肯定,巫山心里还是充满怀疑。

    奶奶泡了两盆米,一盆里面全是糯米,奶奶说那是做零食的;另一盆掺了三分之一左右的食用米,奶奶说这是做汤圆用的。因为汤圆要装碗,全用糯米就会瘫了,全用饭米又没粘性。

    自然,推磨的还是巫山。两盆米完事,巫山都快累趴下了。在那里看闲书的爷爷赶紧端来热茶,巫山忍不住腹诽:难怪爷爷命好,啥都不用抻手。

    当然,只不过是想想罢了,总不成让七十多岁的爷爷来推磨吧。

    做汤圆的米浆,要用包袱把里面的水滤出来,就把米浆倒进包袱,吊在那里,下面放个大木盆接滴答的水珠。

    奶奶说,一般两三天汤圆浆里面的水分才差不多全部渗出来。

    米浆凝固后,就用手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簸箕里和筛子里晒干。

    做汤圆时,再加上温水,不停揉搓。其实就和北方家里做饺子的时候一样,面粉加水揉搓。不同的是,饺子是滚成一条一条的用刀切成小块,汤圆是一大坨就用手揪成一小坨一小坨的。就像做窝窝头一样,用右手大拇指戳一个眼,把大拇指放在里面,左手托着,右手其他四个指头不停旋转。看着里外都很光滑了,把馅儿用筷子夹一些放进去封上口。接着又不停双手搓动成一个光滑的圆球,一个个圆球摆在那里,差不多够一顿的时候就放开水里煮。

    北方人吃的汤圆馅儿是甜的,巫县这里还有肉馅儿的,巫山就喜欢吃肉馅儿。

    奶奶做吃的东西很精致。做糖馅儿的时候,里面放的东西就是巫县的特产核桃。头天晚上就把核桃一个个用钉锤砸出来,再放到锅里焙枯,碾成细粒。还用了一两个橘子的皮,剁成粉末,加上碎肉白糖和匀。

    奶奶说,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家里的糖馅儿汤圆,里面的作料都十好几样,包括芝麻香油之类。说道这里的时候,奶奶的眼里有一丝落寞。肉馅汤圆和北方的饺子馅儿差不多了,不过,这里的肉馅儿里面一般都要加上一些辣椒末。巴蜀人,麻辣味,你懂的。

    今年的零食比去年丰富多了,至少去年没有米浆。巫山记得去年奶奶就用桐油煅过的细河沙炒了土豆片和红薯条。前些天,在肉铺里买了两张板猪油。

    腊月二十七晚上,爸爸刚刚回巫县。吃过晚饭,大爹和妈妈都到厨房去帮忙炸零食。奶奶把妈妈赶了出来,说孕妇还是歇着的好。

    白天的时候,奶奶把糯米浆煮熟,摊在桌面上。其中几张蘸一些食用红绿颜料,趁热裹成一卷,压得实实的,再切成小薄片,就是带有红绿颜色的虾片。其他的就用剪刀剪成小块或者小条。有些剪成几个略称等差数列的圆形,用针线在中间连起来,奶奶说是荷叶。

    看来,奶奶今年极为兴奋,应该有多少年不曾有条件做这些东西了。

    美中不足的是,炸东西用的油不是植物油。奶奶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熬成液体的猪油。

    一样样的零食放进油里开始炸。大爹和妈妈应该此前没有炸东西的经历吧,虽然奶奶一再让母亲出来,她还是赖在里面学,大爹更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瞅着奶奶操作。一个个荷叶被串起来,串一个就炸一个。

    奶奶一边穿荷叶一边拿着漏勺把炸好的东西捞出来放在旁边的瓷盆里。丢到锅里,再捞出来,奶奶的手不停地动着,脸上满是细小的汗珠。巫山赶紧出去把奶奶的手绢拿来给她擦汗,这些平时可以得到赞扬的动作,今天厨房里面的三位女士却根本没注意,全神贯注炸着,看着,学着。

    奶奶还把炸好的东西端到外间,让三位男士品尝。爷爷的牙齿不行,张爸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着就吃。父亲很矜持,奶奶就递到他嘴边,他张口咬住。巫山不仅想到,不管男人女人,一百岁在妈面前还是个孩子。还好,建军早就睡着了,不然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改革远比守成要困难许多。一年来巫县的变化喜人,然而在巫山这个后来人眼中,如此变化仍旧缓慢的很。巫山看了一会儿,就出去参加男人的圈子。

    巫立行一脸倦容,在低声和大家讨论目前遇到的问题。几十年后看来很简单的事情,他却愁得不行。

    起先巫山在厨房里,还不知道他老爸居然为今年巫县市场上的物质大为丰富而烦恼。

    他担心各种物资卖不出去,更是对物品价格会随着数量而下滑而感到焦虑。同时,国营粮店怎么办,肉店怎么办,菜店怎么办。

    这时的情况就是如此,纯粹的计划经济时代,一切都要靠票子,肉要肉票,布要布票。既然包产到户,企业改革了,农民手里有东西,城镇人口手里有钞票,其实已经慢慢过渡到市场经济的时代。

    巫山也不知道改革初期伟人是怎么讲的,只能把所知道的东西告诉父亲。

    “爸爸,我在港岛和国外的时候,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市场在做主。当然,我们的政治体制不同,政府在其中起着一个引导者的作用。每一样物品,根据市场情况,定一个指导价。”

    “不然物质越来越丰富,价格就会越来越低,那农民就失去了种地的兴趣。相反,工人也一样,生产得越多,效率越高,如果产品价格下降,会影响他们的收入。一样的,工业产品也必须定一个指导价。”

    巫山字斟句酌,毕竟前世看到的东西要用理论讲出来不容易:“而且,爸爸,你不觉得我们的物质太贫乏了吗?慢慢把一些农民从土地上剥离出来,成立集体所有制企业,生产我们能够做的东西。我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就拿今天晚上炸东西来说吧,我们没有植物油,从哪里来?就需要油菜花生等油料作物。有限的油坊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爷爷奶奶过生日炸酥肉,就把油票全部用光了。今天去油坊,里面竟然没有啦。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我们稀缺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譬如,我们代步的自行车,做衣服的缝纫机,当然今后还可以建立服装厂。市场需要什么?我们能不能够生产?不是常说的嘛: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你小子哪有这么多歪理!”父亲的脸舒展开了,又扭头对爷爷说:“爸爸,对不起呀,你们的生日我没时间回家。柳主任身边的人都给我推荐了不少做实事的人,我一一谈话甄别。倪树春他们这些人也推荐了不少,我也得量才任用。总起来是巫县这次提拔地最多,因为我对这里熟悉,哪些人能干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其他那些推荐过来的人还有待考察。刘永灿是柳主任信任的人,我们在一起合作很不错,他也介绍了不少人。班子的调整远没结束。”

    爷爷理解地摆摆手:“你的工作最重要,毕竟一下子成了这么大一个地区的一把手,千头万绪。还是那句话,踏踏实实做事,对得起老百姓。”

    奶奶在屋里听到了,扭着她的小脚也走出来:“行啊,你是我们的大儿子,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安心做好你的工作,你不知道我们出去受到的待遇,什么地方买东西都不收我们的钱。你爸爸理解你,你妈我也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疲惫脸庞,又赶忙进去忙活。

    巫山听到奶奶叫爸爸“行啊“的时候就想笑,努力憋住。你说奶奶叫妈秀啊,叫大爹翠啊都听着顺耳。行啊好像就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

    炸的东西都放在簸箕里,奶奶说把油沥干,再用报纸铺上装到抽屉里。

    东西炸完了,奶奶又开始炒瓜子。那瓜子还是老两口过生日的时候,在农村的亲戚朋友送来的。

    这时,母亲又被撵出来,奶奶说铲子和锅的摩擦声对心脏不好,怀孕的人本身负荷就大。母亲确实有以往不一样,容易困和累,就洗漱完毕去旁边厢房睡了。

    二爹爹爹的床空出来,家里还有两间客房。看来这几天,一大家人包括大爹他们都要住在这里了。大姑父说是给了父母一千块钱,让他们随便买东西。

    他也知道他自己的家里做的东西肯定不如奶奶做的好,反正没什么事过年就在丈人家过了。不过张爸早就打了招呼,说大年初二接大家去他父亲那里吃饭。

    巫山真不知道奶奶还有什么不会的。前几天用红苕熬了糖稀,昨天就和巫山一起去嘣了三玻璃丝袋子爆米花,一个是米的,一个是玉米的,还有一个是小米的。奶奶把糖稀舀了几大勺放到锅里加热,把爆米花放到锅里搅拌,然后盛到盆子里,让巫山使劲用板子拍实,最后会用刀切成三角形的、四方形的糖块。

    她接着弄下一锅,直到把所有的爆米花全部处理完。巫山就觉得奇怪,昨天奶奶嘣完爆米花,只让他抓了一把吃,说要做香东西。

    上一世,巫县哪有今天这么丰富的粮食来折腾啊,估计当时的母亲也不会做。反正他从小只吃过炒的土豆片红苕干。

    当天晚上,差不多过了一点才休息。巫山睡了个懒觉。家人对巫山很是纵容的,他睡觉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来叫醒,除非他自己睡醒。

    醒来后,巫山看了下堂屋里的闹钟,都十二点过了。他草草洗漱了,轻车熟路到厨房把大锅盖揭开。果然,里面小煤火苗温着一碗豆芽汤,一碗粉蒸肉。巫山端着碗出去,看到父亲和张爸戴着草帽,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顶端绑着扫帚,清理着屋檐下的扬尘。

    张爸和他打招呼了:“起来了?我们怕把你吵醒了,先清理外面。”

    他们两个在清理,大爹就拿扫帚把扬尘扫到一堆倒在垃圾桶里。家人都在外面呢,母亲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们干活,爷爷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建军牵着奶奶的手。一

    看到巫山端着碗出来,小跟屁虫马上嘴里叫着“多多”跑过来,奶奶在后面不停地说:“慢点儿,别摔倒了。”

    巫山拉着小表弟,到厨房里把他专用的洋瓷碗拿出来,扒拉一些饭菜给他,小家伙就欢快地吃起来。

    腊月二十九,家人洗衣服被单。据说,新年里是不能洗东西的。

    四个大男人在屋里打扑克,这是巫县的玩法,叫十三张保底。除去大小王的五十二张牌,只能出同样花色的牌,每一把都是抓黑桃三的人先出。假如你没有那样花色,必须垫一张牌进去。a最大,以此类推。谁的最大就会赢下那一圈,赢到的扑克搁在自己面前,不到十三张的一张输一毛钱,多一张就赢一毛钱。当然,谁都会把自己最长最大的那一门只要一上手就先出来。巫山的脑子转得很快,牌记得很清楚,不大一会儿居然赢了将近二十块。

    爷爷输得最多,脸上有些挂不住,父亲也赢了点儿。巫山哈哈一笑,把自己赢的钱都推给爷爷就不玩儿了。

    爷爷就拉着父亲下象棋去了,巫山和张爸到院子里帮大爹洗衣服。

    没办法啊,母亲想要动手,两位女士都不让。奶奶还是牵着外孙子的手在旁边打下手。大爹面前一个大木盆,洗衣板斜靠在里面,把要洗的在洗衣板上使劲搓洗。

    他记得二爹房间里也有一块洗衣板,就找了出来靠在盆子的另一边帮忙洗。嘿嘿,其实也不算帮忙,家里的被子蚊帐父母好像一大早就拿过来了,巫山就看到了自己的被面。

    巫山从港岛那边带了鸭绒被的,估计大家今天晚上全部都要换上吧。

    洗了两个多小时,巫山的手都酸了。大家把洗过的拧干搁在板凳上,大爹带着张爸和巫山去大宁河里透衣服,奶奶和母亲带着建军在家里伺候两位下棋的男士。

    到了大宁河边,嗬,到处都是人在透洗呢。衣服堆在河边的砾石上,板凳的一头放进水里,把洗衣棒拿出来使劲捶洗。巫县比较小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打招呼,张爸站在那里给来搭讪的男人递烟说些话,大爹和巫山就一遍应着一边捶洗。

    晚上,大爹把几块腊肉拿到火上,把残存的猪毛烧掉,烧过的肉就放在大锅里刷洗干净。

    腊月三十,巫山依然起来得很晚。

    爷爷指挥儿子姑爷生了一大堆火,毛帽子的一个耳朵掉下来了也没有注意到,嘴里在说着:“三十的火必须旺,正月十五的灯必须亮堂,这样一年才会一切顺利。”

    父亲在煤坑里用小锄头往煤里加上一些粘土,舀点水倒进去不停搅拌,张爸把干煤块点燃了,用煤刀在干煤块周围把湿煤敷成顶上是弧形的圆锥,再用煤刀划一个十字,拿火钳在顶上捅了一个眼。

    那边厢,几位女士把猪肉煮熟了,用一个瓷盘装起来,插上筷子,说是祭灶神。忽然,巫立行一拍大腿:“哎呀,巫山,你记得吧,凯县的钟晓发,他说是你朋友。我去蓉城的时候路过,不仅要请我吃饭,还硬塞给我一个麂子腿。我在蓉城柳主任了,还送了他一些茶叶。”

    “不用啦,”奶奶说:“行啊,你不知道,家里别人送的麂子都有三四只。一般人送的我们都不收,有些人实在不好拒绝就收下了。”

    “噢?”巫山很是惊讶:“对了张爸,年后,钟晓发要来。我想让他到你那里负责销售这一块,你先让他干着看看。”

    “那小子卖东西还真是那块材料。”父亲在旁边帮腔。

    “没问题,”张爸身上现在也出现了一些豪气和霸气:“只要有能力的人我们都需要。”

    “爸爸,”巫山很好奇:“柳老爷子还收了你的礼?”

    “聊得很投机,”父亲说:“他聊到有一次吃麂子肉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喜欢,蓉城那边没有,我就送给他了。”

    年夜饭讲究有猪头猪尾巴,今年终于满足了。其实前几年巫立行虽然没有现在这么瞩目,买猪头尾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他在巫县从来就很低调,不整这些。有人送来条刚打起来的娃娃鱼,奶奶就没做带鱼,反正年年有余了。

    晚上八点,大家放过鞭炮:团年。巫山把带回的红酒打开,首先给爷爷倒了一杯。

    爷爷望着拉菲出神,想来曾经喝过。

    等巫山把酒都倒好了,爷爷举起酒杯:“一个丰收年啊,来,我们一起干杯,祝愿一年比一年好!”

第四十四章 天伦

    食品厂的厂长潘希吾,巫山总算见到了。年前去厂子里的时候,他和饮料厂的厂长陈旭红去维省出差,把啤酒花的货源找好了。

    张德春这个人,把握方向还是很不错的,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土鳖。所以,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潘希吾就去了,但这人技术过硬,说话的时候稍微有点结巴,具体谈判还是陈旭红。

    后来的结果巫山也知道了,他们一进疆就下了火车,在巴里坤那里找到一个厂子。算是厂长接的私活吧,价格比市场上都便宜。

    权衡了一下两个厂长的优劣,巫山让张爸把两个厂子合并,潘希吾负责技术,陈旭红负责生产。虽然老陈在这次去找啤酒花立下汗马功劳,巫山觉得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应该是对方的厂长急于把自己囤积的东西出手。总起来讲,老陈这人木讷,不过在生产上,就是他的强项,说起来滔滔不绝。所以,矮子中间选高个,生产厂长就是陈旭红了。

    陈双树,在正月初二就被巫立诚带过来了。虽然当了县里的一把手,对本家的事情他可不敢怠慢。当然,不可能是他本人回三区接人,反正陈双树来了。

    老陈同志现在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看上去在这个年代也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巫山一说,张德春当即拍板,今后成立建筑队。不要说厂里的建设,就是整个巫县乃至于亿县地区的基建,建筑队有干不完的活。陈双树才不管是不是供应人口呢,但他真的是了。些许小事,巫家人把他一家四口转成城镇人口还是轻而易举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看上去不可思议。有些人一见面就是一辈子的交情,而有些人,不管我们觉得他们怎么合拍竭力撮合,最后双方总难搅合到一起去。

    钟晓发和巫山,本来是没有交集的,偶然就凑到了一起。

    正月初五下午,老秦带着钟晓发联袂来给巫山家拜年。

    巫山差不多都忘了这茬,看到他们来了,忙不得的给家人介绍。张爸也参与进来,最后让钟晓发暂时负责下公司的销售,以观后效。

    想不到,从那以后,钟晓发就在炎黄扎根,后来位置也越来越高。后来有一次钟晓发接受采访的时候不无感慨:“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一辈子和他扯不清了。后来他一声召唤,我就毅然辞职了。当时在县供销社当一把手的叔叔甚至以绝交来威胁,额,我从小父母都没了,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叔叔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妹妹,他们都把我当成一家人。我没有动摇,现在叔叔还四处夸奖我说我眼光独到。”

    老秦和他媳妇,处于分居的状态,巫山也就随意提了一句,后来就回到亿县车站当办公室主任,不再出车了。

    年后,父亲大年初七就要去上班。巫山分外珍惜难得的天伦之乐。没人来的时候,一家人就窝在二爹以前的闺房里。有人过来给父亲拜年,父亲去应付下就进来了。房间里有个小铁炉子,这时候蜂窝煤也不少,但家人总是觉得不经烧,炉子里还是烧的煤块。把炉盖合上,一家人围着烤火。

    巫山时不时调皮地把耳朵贴在母亲的小腹上,父母看到了也相视而笑。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作为父母还是鸭梨山大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觉得,儿子还是一个小孩子。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以前巫立行也是这么认为的,最近一两年,他看不懂儿子了,甚至有时候觉得高深莫测,连他自己都对这种感觉好笑,但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巫主任觉得应该好好和儿子谈一谈:“儿子啊,作为父亲,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地位。在经济上,商业上,也许你有不足,我不懂,所以我就不妄加评论。更何况,至少目前,你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在整个世界上,你所倡导的炎黄企业已经拥有一席之地。”

    巫立行说得很慢,不时啜一口浓茶:“曾经,你告诉大家,今后要从政。作为父亲,我就把自己的经验提供给你,你可以参考下。以前,你们都看到了,我在县革委会主任的位子上,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这次的崔大牛事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是他们这次不爆发,我回来也会处理的。造反起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自然包括你老子我。不然,家里的藏书那么多哪儿来的?一方面,我想保护下来,今后在合适的时间物归原主。历史发展到今天,还要焚书坑儒,那是历史的倒退。”

    叹了一口气,巫立行接着说:“另一方面,我也是拿来自己家人看的。书籍,本身就是知识积累的结晶。我们多看书,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你这几年看了不少书,你们在港岛的成功,不如说你二爹他们和你厚积薄发。我们老巫家,本身就是书香门第,家里每一个人包括你大爹的学识,都是很多大学老师都不一定比得上。你别看你大爹平时都不显山不露水的,要不是她站在你张爸身后,家里的厂子能做到现在这样?”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笑了:“当然也有特例,譬如旁边这位女士。她就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偶尔也看看书,尽是挑自己喜欢的,譬如饮食啊,小说之类的。”

    巫立行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在官场上,要么忍,要么残忍。这次崔大牛事件就开了一个好头。年后我们一上班,就会对亿县地区下面每一个县那些蹦跶得欢实的人一个血的教训。特殊时期,是清除一些社会流毒,而不是让这些不学无术的人为所欲为。他们打砸抢烧杀,犯下了滔天罪行。以前的我,一直在忍耐,在等待核合适的时机。今后,我就是改革派。儿子,你记住了,在政治上,中庸之道或许在一时能够风平浪静。保守派始终原地踏步,改革派就始终冲锋陷阵。你爸爸我,也是一个热血青年。”

    父亲自嘲的一笑:“儿子都这么大了,称为青年不合适。我始终是充满热血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成为造反派。和你爷爷反目,是假的,也是真的。他不支持我当造反派,不过我们约定了,在外面,我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你爷爷这人或许年轻的时候热血过,经历了这么多,不能说是保守吧,只能说是中庸。包括你爹爹他们后来当了红卫兵,都被他打回来了。”

    忽然间,父亲变得意气风发起来:“这次我回家,就是给别人一种假象。其实,其他的人早就到了各个县收集这些人的证据。市革委会的每一个人都负责清理一个县到两个县,让我们的改革推行下去,这一群害群之马,必须清理。”

    巫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前两天,新任的武装部政委顾长红来拜年,巫立行让巫山带着母亲到外面转转。

    当时他的理由是,孕妇需要到处适当走走,屋里的一氧化碳过重。

    巫山带着母亲在整个县城都走了一圈。去年巫县的改革,让人们的腰包鼓了,过年的气氛分外浓烈。这一对母子实在太惹眼,整个县城街道上唯一两个穿着呢子大衣逛街的人。

    母亲的衣服是时下没有的黑底白花,路人看到纷纷让在两旁。还好,巫山从来不出门当纨绔,母亲每天就是上班回家,县城认识娘儿俩的人并不是很多。当然,偶尔也有认识母亲的人上前给母亲拜年。母亲温婉地笑着,矜持地和他们唠上一两句继续前行。

    回到家里,顾政委还在。看到他们进来,两个人的声音降低了。

    阮秀见状,拉着儿子去太姥姥那里。太姥姥除夕的时候就搬过来了,母亲再也不让老太太走。还好,有奶奶作伴,太姥姥住得惯。老人家可能比较健忘,经常看到巫山的时候,就想不起这个人来;看到巫山后,亲得不行。或许,她得了老年痴呆?有一次居然叫不出他的名字。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起走到客厅。顾长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巫山恍然大悟:“爸爸,你准备调动巫县的武警去吗?”

    父亲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我这次要清理的是夔门县和云阴县,明天早上就和武警一道过去。家里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你要辛苦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爸,我想带爷爷奶奶太姥姥去港岛,他们都老了,那边的医疗条件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家里没人照顾他们,我们在那边还可以请保姆。然后准备在那里好好学习下大学的课程。本科课程全部过关后,我想参军,在部队上锻炼下。今后如果国家实行高考的时候,接着上大学,毕竟,在大陆做事情,必须要有大陆的文凭才行。”

    “儿子,我感到很惭愧,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爸,你别这么说,非常时期嘛。我们走了,妈要生孩子怎么办?”

    “其他人走说得过去,你妈没在我身边就说不过去了。我也暗自考虑了一下,现在你爸爸我也是属于党的中层干部了,我们党对干部的审查应该有一些准则,可能家庭稳定就是其中之一。这样吧,你们在家里呆到你母亲生产满月后再走你看行不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父亲脸上满是希冀。巫山也只得答应了。

    再说了,由俭入丰易,由丰入俭难。巫山回来觉得有稍许的不适应,已经在暗自警惕。今后如果从政,刚开始去了条件落后的地方,不能适应怎么办?想参军也有锻炼自己的意思在内,当然,巫山也奢望今后能走得更高,那么军队的支持就必不可少。

    初六一大早,父亲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原因特别嗜睡。三个人睡在一起,巫山夹在中间,每天早上父母起床他都不知道。

    望着四周狰狞的群山,想着父亲即将面对腥风血雨的斗争,巫山的眼里有些湿润。

第四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干爷爷

    赵老爷子住在河边的一个独院里。巫山第一次见到他说在新闻上看到过他,是骗他的。

    另一个时空,老爷子在伟人起复后,处于半退隐状态。但伟人的每一次行动,他就坚定站在老领导身旁,最后在中顾委副主任的位置上去世。巫山可是经常在电视中看到老爷子的,现在的他虽然比曾经电视中看到的年轻些,但巫山第一次见面时就认出来了。

    这些所谓的五类人员,好多都被父亲换一个名字征调去上班了,巫山很佩服父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其实,据巫山所知,这次各县甚至地区革委会都充斥着这些人的身影。这时候,没有电视。除了赵老爷子,也不是多出名的人,在亿县这个角落,也没人关注过以前的他们。

    巫立行和巫山谈到这批人的时候,眼里满是兴奋。巫山也能理解,一群憋了好些年的人,释放出来的工作热情,巫山想想都觉得开心,有他们的帮衬,父亲就能更快入手发展亿县地区了。

    本来,巫立行想让赵老住得好一点,老人执意不肯,说自己喜欢清静,这里就挺好。

    这是水文观测站的房子,沿河的观测点太多,随便拨一套房子出来巫立行还是假公济私了一把。

    年前巫山来过多次,赵老爷子居然在屋里自己设计了暖气,走进去就觉得暖烘烘的。

    院子里,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在水龙头下洗菜。巫山认识她,是父亲专门找来照料赵老的。她家在农村,不认识字,但为人挺好。老公在刚结婚不久就从山崖上栽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没有子女的拖累,她无怨无悔,一直照料着公婆,刚把公婆伺候上山。

    大家没有说明赵老的身份,就给她讲要服侍一位老人,每月五块钱。赵老和爷爷经常在一起唠嗑的,比爷爷小了十多岁,但两个人聊得甚是投机。

    春节期间,巫山接老爷子过去,他再也不去了,说是太吵。

    好像听妈妈说过,大姑父每月都要给赵爷爷送生活费来。其实,不光是赵爷爷,其他好多人都是家里接济的。

    巫山心里大乐:现在趁这些人落难的时候拉一把,今后就赚大发了。

    “三嬢嬢,又准备做午饭了?”阿姨姓曲,家里排行老三。

    “别说了,他昨晚在写东西,很晚才睡,现在都没起来呢。”三嬢嬢虽然不忿,但听得出语气里没有埋怨,只有关心:“你说都多大岁数了?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哟,我们的神童来了?”赵爷爷起床了,穿着背心短裤吉趿着拖鞋,手里拿着洗脸毛巾,半白的短发热气腾腾,看样子是洗脸的时候把头抹了一把。

    “进屋去,”三嬢嬢发威了,“外面这么冷,你不怕感冒了?”

    “我这不是听到小山伢子来了嘛。”赵爷爷讪讪着进屋去了。巫山跟着进去,把带来的吃食放到茶几上。

    “赵爷爷,奶奶又炸了豆腐丸子,让我给你带点过来。”

    “唉,你看多麻烦你们啊。”三嬢嬢也进来了,俨然以女主人自居。巫山一愣,心里嘿嘿一笑,有戏。

    “三嬢嬢,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巫山帮着把小竹篮都拎到厨房。“奶奶说了,你太见外,说是有次留你吃饭,你都跑了?”

    “啊,不是的,他在家里没人做饭。”三嬢嬢有些心虚:“平时不是经常在你们家吃饭吗?”

    到了客厅,其实称为客厅也不为过,这里的四间房子,本来就是设计了准备有人长住的。

    巫山摇了摇暖水壶,发觉水是满的,就到卧室去把老爷子的茶杯拿出来,剩茶倒掉,洗净茶杯,重新泡上茶。

    赵爷爷也穿好衣服出来了,坐在椅子上,轻啜了一口,可能有些渴了,吹了吹茶水,又惬意地喝了一小口。

    “赵爷爷,啥时候你们把事儿办了?”老爷子先是一愣,看着巫山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明白了:“找个时间吧,我们把证扯了。到时候就你们一家人,还有一起下来在巫县留下的几个人,大家一起聚一聚。”

    “行,赵爷爷,您放心,给您办得妥妥的。”巫山一口应承。

    “也不要大操大办,”赵老爷子摆摆手:“你们家的小买卖也不容易,据说他们以前都在你们家拿过钱,厂子毕竟需要流动资金,所有的原材料都要真金白银去买嘛。”

    “傻样儿,”三嬢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给赵爷爷端来一碗汤圆放在桌子上:“这么羞人的事你都好意思说出来。”

    “小山伢子不是外人。嘿嘿,”老家伙有些讨好地诞着脸:“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跟着我过一辈子吧。”随后又霸气地一挥手:“我赵立生的女人,谁敢说三道四!”

    “死相!”三嬢嬢不好意思,到厨房忙活去了。

    “您多心了,我们在港岛的企业,拔一根毛都比这里粗。”巫山看到三嬢嬢进厨房去了,才对老爷子说。

    “噢?”老人还不知道这情况。

    巫山又把炎黄的情况给他讲了一遍。

    赵老爷子愣了:“小山伢子小山伢子,以前我一直以为把你高看了,想不到不过是冰山一角啊。小伙子,你今后究竟是要从商还是从政啊?”

    “从政!”巫山斩钉截铁地说,随即解释了理由。

    赵爷爷沉吟了半晌,筷子上的汤圆馅儿都滴答到碗里都没注意。汤圆掉到了碗里,发出噗一声,他用抹布把汤渍擦干净。默默地把汤圆吃完,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很怪异,直到三嬢嬢把碗收走,他都没开口,巫山也不做声。

    赵爷爷大口喝着茶,虽然他刚刚把碗里的汤喝完,好像还是很渴的样子。

    巫山把暖壶拿过来,重新倒满水,又拿抹布把托盘里的水渍擦干,放好暖瓶。

    “巫山,”自从认识以来,从来没看到赵爷爷这么严肃:“你真想好了?”

    巫山郑重地点点头。

    “好孩子,”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建国后的政府中人,基本上都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军人。打战,我们不怕。政治,孩子,说实话,我心里没底。好些个首长,战友,一个个都在这上面倒下了。他们没有倒在战场上,却倒在政治上。我们去探望,都不允许。”

    赵爷爷眼里已有泪光:“知道吗,孩子?我在建国后和伟人一样,几起几落了。我们是**人,坚持真理,坚持为人民服务的理念。大炼钢铁,我反对,被批斗,降职。特殊时期,我经过调查,调查了两年,足迹踏遍巴蜀的山山水水。我给中央写信了,反对特殊时期,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差点儿被枪毙了。”

    老爷子的情绪激动起来,拍着桌子,三嬢嬢在旁边噤若寒蝉。

    “我的老首长们知道我不可能叛国,不可能反革.命,联手保下我。不然今天,我就是一堆枯骨。”喝了一大口茶,刚换的开水很烫。

    老爷子随手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珠,呛得咳嗽起来。三嬢嬢马上走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稍微平复下来:“为了革命,我把唯一的儿子送到高丽战场上。他回来的时候,是一撮骨灰,我那还不到20岁的儿子啊。经过这些事,我前妻和我离婚了。是我不好,对不起他们。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赵爷爷的声音低了下来,随即凌厉的眼神看向巫山:“巫山,就算这样,你还是要从政?”

    “赵爷爷,我万死不辞!如果没有你们的浴血奋斗,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如果我们这一辈人不努力建设这个国家,怎么对得起当初牺牲的那些人?”巫山斩钉截铁。

    赵爷爷的眼光慢慢变得柔和,摸了摸巫山的头:“如果我的儿子还在,我的孙子也应该有这么大了吧。”

    巫山福至心灵:“那您就当我的干爷爷好了!”

    “哈哈哈哈!”老人开怀大笑:“想不到我赵立生孤苦一生,老来还有个这么出息的孙子。”又是霸气地一挥手:“这个孙子我认下了,你爷爷你爸爸敢不承认,我去和他们拼命。”

    “嘿嘿,干爷爷,不会的。”巫山见风使舵,马上改口。

    干爷爷颔了颔首:“好孙子,好志气。孩子啊,要么就不从政,要么就登顶。你有没决心!”

    “有,爷爷!”这次连干字也省了。

    “孩子啊,这条路不好走。”干爷爷老怀大慰:“平时三省自身,你就是别人的标杆,别人的旗帜。中国,绝对不会一直这么下去。干爷爷相信我们的党,一定能纠正错误。”

    老人的话变得语重心长起来:“随时都要记着人民,脑袋里装满百姓。我们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如何让咱们国家走向繁荣富强,我们一直在努力,你们今后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一句老生常谈: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老爷子说了很多,巫山就在旁边听着,偶尔也问了几句。他不懂政治,但干爷爷说的话,都是他这么多年从政的经验。巫山的记忆力很好,记下了七七八八,回家后又把这些话记在自己的秘密小本子上。

    中午,爷孙俩在一起喝酒了。当然是巫山喝白开水,干爷爷喝酒。他喝多了,给巫山讲他孤儿的童年,幸福的部队生活,彷徨的政治生涯。

    最后在客厅里呼呼大睡,三嬢嬢和巫山一起费劲地把老爷子抬到床上。

第四十六章 家有喜事(本卷终章)

    正月初十,天气真好,艳阳高照。

    中午,三嬢嬢搀扶着干爷爷来了。本来,爷爷说随便找个日子就好,奶奶非得要找人推算下。虽然政府严厉打击了封建迷信,在老百姓心目中,未知力量的神秘,几千年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算卦之类,是屡禁不绝的。

    两口子本来穿着呢子大衣的。现在巫县县城,呢子大衣成了老巫家的招牌。到了屋里,巫山又给老爷子找出一套合身的红色龙服穿起来。

    干爷爷以前没看过龙服,家人也没谁在外面穿过。主要是上层的风向标巫山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京师的龙服有人穿了家里再穿也不迟。家人偶尔在家里偷偷穿了,客人来了马上去屋里换上时下的灰蓝黑才会出来见客。

    干爷爷穿着龙服,对着镜子,脸上露出傻笑:“好孙子,难怪你整的炎黄这么红火,其他的我不知道,你瞅瞅,这龙服,多带劲。恩恩,太棒了,龙的传人穿龙服。”

    老人把衣服架子和装衣服的盒子拿过来,仔细端详。炎黄的广告无处不在,自己的产品包装上自然也不可能拉下。

    “我决定了,后天我和你三嬢嬢的婚礼也穿这套衣服!对了,女服有吧?”看着巫山点点头,又问:“红色的也有吧?”

    转身把三嬢嬢搂起来转一圈,真不知道老爷子哪有这么好的精神。

    十二点整的时候,张爸就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赵老爷子坐在堂屋正中太祖像下,巫山端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叫到:“爷爷请喝茶。”

    “好好!”赵立生老汉把上衣的扣子解开上边的两颗,又把黄军袄的扣子解开,从最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递给巫山。“孙子,这是爷爷攻下渣滓洞集中营的时候收集的烈士遗物,是一位无名烈士的。我戴在身上,不是为了看时间,是为了提醒自己,时刻要装着烈士的心愿。今天,爷爷把它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革命烈士的期盼。”

    巫山珍重地收起来,也藏在自己贴身的衣服里。

    “大哥,”干爷爷又转向爷爷:“谢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好的孙子啊。”说完哥俩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正月十一,是张爸和建军的生日,这爷俩的生日真凑巧,居然挤到一起了,热闹自然不必说。

    不过,巫县的风俗是男过三十六,女过三十三。男人在三十六之前之不能大张旗鼓过生日的,据说消受不了,三十六的时候过一下,也就接几个平时相处不错的一起到家里乐呵乐呵。然后,就等到六十大寿,从六十以后,每年都过生日。想来,在古代,人们的寿命偏短,过了六十过一年是一年吧。

    张德春的生日,只是接了干爷爷两口子,厂子里的两个厂长和销售经理钟晓发、建筑队长陈双树,再就是他自己的家人。

    你可别说,钟晓发这小子,干销售是如鱼得水,这几天都扑在厂子里,只用两天就把所有的客户关系捋顺了。过年的这几天,他和供销社的人打得火热,没办法,现在的销售可不敢自己去挂牌子。但是在巫山的建议下,准备在每个县份上,都开设自己的店面,不过名义上是供销社的。

    正月十二,奶奶找人推算了,宜嫁娶,就成了干爷爷和三嬢嬢的大喜日子。本来,在称呼上,巫山也很为难。

    最后三嬢嬢豪迈地一锤定音:“各叫各的,你叫奶奶我答应那要夭寿的。”

    喜堂就是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巫山这两天可忙坏了,与张爸一起找人粉刷,剪喜字,还要打电话到处找那批留在巫县的人。

    让巫山大吃一惊,竟然只有六个留在巫县,其中还包括张大军。他现在是巫县革委会办公室主任,这项工作他是得心应手。

    其他几个都是省农业厅的农学家,觉得巫县这里没研究明白不想走,再说当官从政他们的兴趣不大。

    几个人除了张大军都不是很活跃的人,家人除了奶奶带着建军在家陪着太姥姥都来了。巫山想起后世的婚礼,亲自当起主持人,爷爷家里恰好有十多个银戒指,就拿了两个过来。

    第一项就要他们互换戒指。第二项就是让他们互相介绍恋爱的经过。赵老爷子说了一大通,大意就是说三姐这个人挺好,知冷知热。额,在家他叫对方三姐,三嬢嬢叫他老赵,称呼貌似换了好久了。

    据说是赵老爷子主动要求叫他老赵的,咦,看来有些人动机不纯,早就打定主意拿下这位淳朴的村妇。

    问到三嬢嬢的时候,她憋了半天就一句话:“他有文化,每天给我念报纸听。”

    接下来,巫山用麻绳拴住一颗糖,让张大军提着,两个人往中间凑。他这人也蔫儿坏,看到两个人都快咬到了,往旁边轻轻一闪。两个人的嘴巴自然贴到一起,旁边的人笑得前合后仰。

    老爷子不干了。抱起老婆就往新房跑,顺手把门闩上。这个仪式太超前,三嬢嬢的脸早就红了,老爷子心疼小媳妇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在大街上,男女之间,连拉手都认为是伤风败俗。

    后来大家在外面敲门,就是不开,怕出来又被大家作弄。爷爷在外面担保了,两口子才羞羞答答出来。

    拉着脸还是通红的小媳妇,老爷子看着巫山笑骂道:“我的好孙子啊,你这不是故意来给干爷爷添乱吗。”

    “干爷爷这就不对了,”爷爷在跟前的时候巫山就叫干爷爷,不在跟前就叫爷爷:“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之一,要不乐呵乐呵,你们今后想起来都没劲不是?”

    后来没有再吵闹,宾主尽欢而散。国营饭店的经理姚安平听说巫山要借厨师,大手一挥,来了一个大厨还有一个打下手的服务员,顺带的来的时候拿了一条麂子腿。由于干爷爷不想太多人来,就没邀请其他人。

    余下的日子甚是悠闲,每天看看曾国藩家书,资治通鉴。

    今年巫县情况这么好,老百姓更是经过政府允许,自发的玩儿起狮子龙灯和采莲船,挨家挨户拜年。有钱的给个三块两块的,没钱的拿出一些零食,发一圈香烟,大家就是图个乐呵。

    他们兵分两路,玩狮子的一拨人从西门上坡,沿着机械厂环城一圈。龙灯和采莲船则在城里的闹市区折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元宵节这天傍晚,狮子龙灯采莲船一起到了爷爷家门口。

    狮子没有多大特色,两个小伙子在狮子里吹着哨子在地上打滚什么的,反正巫山不知道狮子有什么好看的。

    龙灯巫山看着很有意思:龙灯所到之处锣鼓喧天,鞭炮不断,舞龙的小伙子们个个精神抖擞,扭、挥、仰、俯、跑、跳,尽显舞龙的神韵。

    而看灯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兴高采烈。锣鼓响起,金龙追捕着红色的宝珠上下翻腾,忽而腾空跃起,似飞冲云端;忽而俯身潜入,象入海破浪,蜿蜒腾挪,煞是美观。一群人,一条龙,一条心,带来的是吉祥美好的祝福,奏响的是巫县和谐的音符。

    采莲船里,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旁边四个身着浅绿的年轻姑娘拎着竹篾纸糊的采莲船。

    一边原地踩着舞步,一边唱着具有时代特色的歌曲,旁边舞龙灯的小伙子一旁帮腔:“(女)正月里来呀是新春,(男)赶上那猪羊出呀了门。(女)猪啊羊呀送到哪里去?(男)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齐)嗨呀玫瑰花,海呀海棠花,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男)八路军来是自家人,(女)他和咱们是一呀条心。(男)坚持了抗战有功劳,(女)赫赫大名天呀下闻。(齐)嗨呀玫瑰花,嗨呀海棠花,赫赫大名天呀下闻。”

    旁边还有些戴着目莲和尚、唐僧师徒脸谱的人,让巫山看得大呼过瘾。

    家里的所有人,包括过来过元宵节的张爸家人干爷爷两口子都看得眉开眼笑。建军围着狮子龙灯看个不停,还拨开狮子龙灯看里面化过妆的艺人,然后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

    张爸拿着几挂鞭炮,让建军站远些就开始放。

    巫山马上搬来两件烟,领头的人大手一挥,几个舞龙灯的小伙子上前一人一包发烟;又拿出八百八十八元八角八分,一厚叠十元票子递给领头人,那人接钱时手都在发抖。

    数完了钱,嘴里大声吆喝:“感谢巫府上赏我们八亿八千八百八十八万!”

    我去,居然把一分当成一万喊,真特么有趣。这肯定是他们今年在拜年过程中,收到的最大一笔款项。

    随即,领头人手一挥,高喊:“狮子龙灯一条心!”下面跟着一起喊“狮子龙灯一条心!”“今天来巫府拜年!”“今天来巫府拜年!”(齐)抖着着手里的钱:“发发发发发发发(8的谐音)!”“发发发发发发发!”(齐)“巫家昌盛万万年!”“巫家昌盛万万年!”(齐)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院子,去了操坝。我的天啦,巫山拉着建军的手也跟在后面,几乎县城的人都来了。原来刚才在爷爷院子门口聚了这么多人?就像宋丹丹的小品里说:“银山银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鞭炮自然是一路跟随着的看热闹的人放的。

    操坝的正面,是一个高台,是平时县里开大会时用的。

    这些民间艺人,全部上了高台在那里卖力的表演,公安局和武装部也有人来执勤了,把人群挡在台子下面。

    巫山怕把建军挤丢了,一会儿背着一会儿抱着。挤到台子跟前,武警和公安居然认识,准备放行,巫山摆摆手就在台子下面看。

    约莫闹到十二点左右,艺人们就开始烧这些东西,别误会,烧的是里面的篾条,名为送年。巫山的手酸得不行,建军今天居然也没有瞌睡,跟着人群一起大呼小叫。巫山记忆里最热闹的元宵节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照常悠闲地过着,母亲也被奶奶留在一起住着说是养胎,啥都不让她抻手。巫山经常看着老妈啥事情都想跟着搅合,结果啥都不让做,憋不住想笑。

    终于,农历正月二十九到了,巫山过生日,正端上长寿面要吃,奶奶还特意在碗里卧了个鸡蛋。母亲突然说肚子疼,大爹就把妈扶到房间里休息。刚一进去,大爹马上喊道:“妈,大姐姐羊水破哒,要生哒!”

    巫山一个劲步,跑到电话边开始拨县革委会主任巫立诚电话:“大爸,快派车接医生到家里来,妈羊水破了。”

    巫山一直在院门口等着,不到十分钟,医生来了。是老熟人!巫山刚重生时见到的老王医生带着几位女医生严阵以待。

    我的妈呀,龙凤胎!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一章 紫荆花开

    港岛薄扶林大道上,一辆蓝色玛莎拉蒂缓缓朝前走。这里车辆的速度挺快,当然也没多夸张。开玩笑,谁敢在港岛大学这里飙车。不过这辆车确实开得太慢了,后面的车辆超车后总会奇怪地看一眼。要不是看到车好怕惹事,估计都会骂出来。

    两位巡警懒洋洋地履行着日常巡逻任务,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矮个子,另一位二十多岁的高个子。矮个警察看到了那辆跑车,扭头对旁边又高又壮的同伴说:“丢,阿雄,你看那个衰仔,开着个跑车慢腾腾展示呢。装什么装啊。”

    高个儿乜了矮个儿一眼:“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混过来的,难怪比我老豆还大一直是个巡警。”

    “怎么了?巡警怎么了?我是巡警我骄傲!”

    “p哥,在港岛,能开得起玛莎拉蒂的人是你惹得起的?再说了,这两天你没听说过在大街上有一位开个顶级跑车以蜗牛速度行驶的人?”

    “我真还不知道,”p哥头上已浸满了汗珠,感觉事情有些大了,万一面前这位说出去该怎么办?“雄哥,这两天我们家阿东出事儿了,我下班后就忙着回家。”

    “阿东什么事?”

    “找了个妹子,都要结婚了,对方嫌弃我们家什么都没有。”p哥说话有些激愤:“不是女孩子啦,是对方家长,据说在炎黄服装厂上班呢。阿雄非得要我老婆给他找关系进炎黄,这衰仔,他未来老丈人说话不好听,当时冲着就往饭店门口走。麻烦的是,他老丈人伸手过来拦他,一不小心就把他丈人撞地上了。你知道的啊,我们家阿雄是老实的孩子,当初你拉着要进三合会就被我给吼回来了。”

    “让他赔钱了?”

    “那倒没有,”p哥一脸懊恼,“对方没伤,再说他有炎黄保险,说是所有炎黄的人都有保险。关键是阿东和那女仔的婚事就完了啊。对方放出话来,没有好工作,就不要去纠缠他女儿。你知道的,港岛什么单位能比炎黄好啊。可惜,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巡警,阿东要进炎黄没半点门路。”p哥一时间灰心丧气。

    “说起来,”阿雄也不无遗憾:“我应该叫你p叔。我从小就和阿雄一块儿长大。当时他成绩好,我喜欢打架。别人欺负他我就护着,作业都是他帮着我做。”阿雄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我父亲因为我气死了,当时总觉得家人管得太多。我从现在起叫你p叔吧。p叔,就是这个开着玛莎拉蒂的人,让我改变了对人生的看法,古惑仔是没有出路的。你没看到麻家的人都做正规生意了?就是这个人的影响。”

    “你说,”p叔嘴里塞得下一个鸡蛋:“是他?”

    阿雄微笑着点点头。

    这跑车委实开得太慢,和人走路差不了多少。p叔别看身材矮小,当年在警队训练的时候短跑可是拿过第一的。

    他一个冲刺过去,到车旁啪敬了一个礼:“小先生好,巡警peter向您问好!”

    “peter警官好,正巧,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先生请吩咐!”p叔脸上都是红光,能帮到小先生的忙,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是这样啊,我到港大,都在这里转几圈了,始终没有发现究竟在什么地方。”

    “小先生,您现在已经在港大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牌子呢?”

    “小先生,您看,从前面那个路口左拐过去,就是黄克兢大楼,那里就是了。”

    这时候,阿雄也跑到了,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先生好”。

    他朝阿雄点了点头,继续问p叔:“警官,那个指示牌怎么看?那些红黄绿灰,我看着都懵了。”

    “小先生,您看看那些指示牌,不要去理解成平面图。这是贴在一面山上的,绿色的在最高处,黄的其次,再次是红色和蓝色在低处。灰色的是马路,跑车的。”

    “非常好,谢谢。”

    “额,”p叔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还有什么事吗?”

    “我,额,我是,恩......”p叔越是着急越说不出来。

    “小先生,”阿雄马上在旁边搭腔了,“这是我发小的父亲,我发小阿东就是港大毕业的,想在炎黄找个工作。小先生,阿东那个人呢,不是我替他吹牛。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是第一名,就是不喜欢多说话。”

    “噢?”对方有了兴趣:“学什么的?叫什么名字?”要知道现在港大每年毕业的学生也就一千多人,出来可就是香饽饽,就像后世哈佛的mba一样好找工作。

    “叫刘晓东,学的是中西医临床。”阿雄怕他不相信,又补充一些:“阿东在大学一直拿的最高奖学金,本来在英国人开的医院工作,还是对方特招进去的。但是这个人脾气太倔,硬是说中医比西医好,工作不到一年就被开除了。而且对方放出话来,阿东不认错,任何医院都不允许收留。哪个医院和诊所敢要他啊?”

    “恩,没事儿。”他掏出便签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p叔:“正巧,炎黄的医疗集团已经启动了。让他去找执行总裁朱总。”

    这里车流量很大,司机看到车子停在路边稍微有些挡路。同时还有两个巡警在旁边,也不好怎么着,但使劲按喇叭表示一下气愤还是可以的。

    那个阳光男孩儿,不错,男孩儿,唇边还没长出胡子,只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绒毛,尴尬地冲两人挥挥手:“那就祝阿东顺利找到工作,再见。”

    两个人给车上的人敬礼,看着车子比刚才快一点的速度从前面左拐过去,慢慢消失在黄克兢大楼的后面。p叔看着手上的便签:“中医人才,望酌情一二。”落款是一个大大的山字。

    p叔一时间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不真实:“阿雄,你打我一下。”

    阿雄有些疑惑,还是使劲给他一下。

    “哎哟臭小子,这么使劲干嘛?”他把便签珍重地收到怀里:“这下,我就要抱孙子了。”

    又举起手来,冲玛莎拉蒂消失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没错,各位看官已经知道了,这位车主就是巫山。他,回来了。

    巫山的母亲生了双胞胎。

    他的家族还是有双胞胎基因的,巫立行就是。不过,和他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弟弟巫立动叔叔到了十五岁就没了。

    其实,爷爷奶奶的其他八个孩子,都是长到十多岁夭折的。巫山的弟弟先出生,爸爸争取了爷爷的意见,起名巫正华,妹妹就叫巫正芳。

    母亲的月子坐完了,巫山就带着家人出发。

    这次来的人可真不少:太姥姥,爷爷奶奶,最后时刻,巫立翠和张光明终于也想通了,把建军塞进队伍。一方面,巫立翠好全心全意做好炎黄的后勤工作,另一方面,可能还想要个孩子,现在还没实行计划生育的国策。

    从巫县出发,坐小火轮。到了长江上,换坐游轮,在亿县上岸。

    自然是在巫立行的安排之下,让齐报国带着全家人好好参观了一下亿县这座在巫县人看来的大都市。

    王建国和张解放据说已经到凯县、双桂县当县革委会副主任了,巫立行在亿县地区的局面已经完全打开。

    三月二日,《亿县日报》发表题为“坚定不移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决和破坏社会主义革命事业的打砸抢烧杀作斗争”的文章,署名为巫立行。

    在文中,巫书记把亿县地区所有县的不法行动公之于众,被这批人打死的无辜群众576人,涉嫌军婚53人,强.奸犯464人,抢劫犯甚至抢劫了供销合作社285人,烧掉了太祖老人家都喜欢的书籍。

    一时间,亿县地区哗然,巴蜀省哗然,全国哗然。《人民日报》全文转载了这篇文章,上面还有老总.理在病榻上的批示:严厉打击,坚决惩处。

    史称“三二二严打”的行动,从三月二十二日在全国展开。柳兴元大笔一挥,光是亿县地区就有875人头落地。

    全国的造反派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申江造反起家的乔春章、袁文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前申江市委书记就是在他们的指示下打死的,就是太祖老婆全力以赴保他们也只能仅以身免。

    这让巫山惊讶万分,自己这只蝴蝶的威力也太大了,居然让那边的势力急剧下降。

    其实,好多时候,事情你可以暗中做,但一说出来,让老百姓得知真相,就会把你撕得粉碎。

    **为什么能胜利,不就是因为受到人民的拥护吗?

    那边肯定对老爸恨得牙痒痒的,当然,他们要搞巫立行,肯定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们敢吗?巫立行是老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敢于和破坏分子反动分子作斗争,在总.理在太祖那里都挂了号的。

    更何况,他们当初树立了多少敌人?即使那些人不认识巫立行,那也不要紧,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到时候一定会千方百计保护他。所以,至少在目前这段时间,巫立行是安全的。

    巫山就安心地带着老老小小,辞别父母和新生的弟弟妹妹,继续走长江水路,到了汉江省的省会鄂汉市。这里的口音和亿县地区差不多,一家老小在这里玩了个尽兴,坐上去花城的列车。

    巫山还多花五十块买的卧铺,一人加十块钱。没办法,亿县地区开的介绍信在这里只能证明身份。本来,巫山也可以打电话给徐老将军让他安排花城军区的飞机来接。

    首先,现在的直升机也好,客机也好,噪声太大,老年人不一定受得了。

    最主要的是,请人帮忙,就要搭上别人的人情。人情这东西,用一分就少一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巫山不会去麻烦任何人。花城自然是徐老爷子的地盘,家里老人们看到孩子居然能结识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感到骄傲。随后,就从四门岛坐船到了港岛。

    家搬了,在西贡赤径口那里。霍老爷子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看到炎黄把工业区建在这里,他也马上在赤径口建了码头。

    更让巫山惊讶的是,这里居然成了港岛富人的集聚地。炎黄把员工的宿舍修建在这里,公司高层的别墅也修建在这里。

    没想到,十四集团联盟的家族都在这里认购了。其中竟然以老巫家为首,因为一号别墅就是老巫家的。

    别墅有五层,成圆柱形,窗户的玻璃都是防弹玻璃。内置两部电梯,屋前一个游泳池,一楼还有一个室内游泳池,光是住人的房间都有两百多间,屋顶还有一个花园和凉亭。

    巫立权也回港岛了,一家人相见甚欢。爷爷奶奶对吴建国从内到外的审视,让这个平时在公司威风八面的男人都差点儿落荒而逃,最后二老都满意地相视一笑点点头,我们的吴总裁终于舒了口气。

    他们现在都还在港岛中文大学学习,而巫山想到港大旁听一段时间。

    在中文大学,炎黄已经建了20层的炎黄图书馆和28层炎黄汉文学大楼。

    这次巫山要去港大谈合作,就准备捐赠同样规格的两栋大楼,朱长江已经和对方接洽好。

    玛莎拉蒂的生产基地挪到了西贡,成了港岛富少们的最爱。

    巫山的驾驶技术还是不敢恭维,在路上的速度,就像麻庭强所说“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路”。

    说起马廷强,就不能不说他的父亲和叔叔。两个人现在几乎销声匿迹,暗中一直控制着金三角并且隐隐有扩大之势。

    但是,他们的东西都不会在华人地区销售。他们可知道现在家族在整个港岛的分量,以前那些白道起家的人谁看得起?现在谁敢对老麻家不敬?所以对巫山的话坚信不疑。

    巫山一直有一个跑车情结,所以一个劲地苦练驾驶,弄得几乎整个港岛的军装警察和巡警都知道了开着玛莎拉蒂慢慢开的人就是小先生。

    收回了思绪,巫山把车停在黄克兢大楼后面的停车场。

    沿着石阶向山顶走去,沿途的紫荆花,竞相开放。

第二章 中医为主西医为辅

    其实过了黄克兢楼旁的天桥就是进了港岛大学了,而巫山还在找校园围墙,以为过了校门才进了大学。是他的思想太大陆,误把港岛当成内地了。

    从大学来看,港岛和内地还是不一样。

    港岛经过14k那一次清理行动,港岛那些绑票勒索几乎绝迹。所以巫山谢绝了保镖的跟随。但巫山相信暗中一定有,也就难得去理了。

    而且,今天巫山是去找人家校长有事的,带一大堆保镖上门示威?

    港大的大楼多以捐赠人的名字来命名,像刚走过的黄克兢楼,比如东门附近的冯平山楼(美术博物馆)、邓志昂楼、庄月明物理楼和化学楼(庄月明女士是李超仁的夫人)、梁球琚楼、邵仁枚楼和邵逸夫楼等,西门附近的李国贤堂、周亦卿楼等,本部大楼附近的许爱周科学馆、孔庆荧楼、包兆龙楼等,此外还有许磐清讲堂、黄丽松讲堂、李国贤堂、王庚武大讲堂等。这些人中有些对于学校的发展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有些则是热心于教育的慈善家。

    他在看校园指南的时候,身旁不时走过背包的行色匆匆的人,这些都是大学里的学生。进了黄克兢楼,他们有的转弯到走廊,有的在黄克兢楼里等电梯。

    巫山不知道怎么走,还是随便走吧。

    先跟着走廊转,走廊有天棚,尽头连着这座楼,是嘉道理生物科学大楼。他沿着一圈圈的楼梯上行到三楼,一想不对,他要是上到楼顶,还只是在这一座楼上嘛。

    他今天不是专门来观赏校园的,虽然港大确实比好多花园都漂亮。

    巫山是去见校长的。有些事情,本来吴建国本人可以处理。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太高的文化,在博士的衔头面前,有些自惭形秽。下面的人看到老板都不去,也不好自动请缨,所以,任务就落到刚回港岛的巫山身上。

    不能这样无路可走吧?下来,到底部是一条车行路,难道这就又出了校园?

    他要去找荷花池的,感觉荷花池是港大的校园中心一样。嗯,就这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下来左一拐就可以看到大学的西门的,错过了。

    怪只怪他去之前做的功课不深入,对港大了解太少。见到岔路就走,其间就这一条,曲径通幽,还以为到了什么好地呢,此路不通。

    回头接着走,就回到了出发地黄克兢楼了。他真快急死了。

    无奈,他就在大厅瞎转,这时身旁无一人可相问。转来转去发现一牌子:电梯可至三楼平台。

    巫山才知道,当无路可走时就去近旁的楼里坐电梯,只要上了电梯就会找到出口。出了电梯就是另一个广阔天地。

    车行路也是在校园里,见到车行路也不必担心是出了校园。

    巍峨雄伟的陆佑堂大楼,壮严地矗立于半山薄扶林道和般含道之间,敞开怀抱,像在呼唤着莘莘学子的前去。山路是蜿蜒崎岖的,就如求学之路难行,更何况要进入港岛的最高学府,非得加把劲才能挤进“明德格物”之门哩!

    陆佑堂是港岛大学的主楼。欧洲式的建筑,在校园各个教学大楼之中,最是典雅,书卷味也最浓,也最令巫山神往。文学院各学系包括中文系都栖身陆佑堂中。陆佑堂采用后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形式,是港岛古典复兴式建筑物的典范。

    大楼倚山建筑,两翼依山势渐减底层,为“e”字形布局,以红砖及麻石建成,并建有两层的巨型爱奥尼柱式及舍利安那式拱窗,加上富有文艺复兴风格的花岗石柱支撑。

    刚才和几个学生打听,他们描述的大学生活令巫山感到迷茫:上课时数不多,一周六天才上五六节大课;上课时又没有固定座位,身旁的同学如走马灯般,面孔团团转,大家仿似陌路人。

    太自由了!太没纪律了,像掉了舵!对于大陆长期习惯规律化,每天上**节课的中学生来说,大学太松散了。同学与同学之间也显得很疏离,生活变得落寞、无聊。

    幸好他们又说,随着主修学科定下来之后,身旁的面孔也慢慢地相熟了。之前下课后便匆匆离开教室的情况日渐减少,反而同学之间于课余围拢在一起,谈天说地,商讨功课。搜集资料的时刻频繁起来,学习的气氛也弥漫在陆佑堂两翼的庭园小荷花池畔,以及藏书如汗牛充栋的大学图书馆内。

    这样的话,还可以今后让家里的小家伙长大了来这里上学。巫立碧他们去港岛中文大学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港岛大学才是这里最好的。只不过,他们三个人,都够不上入学的标准。

    刚来的时候,没有如今的气派。

    时至今日,不要说港大,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学,只要知道炎黄老板想去,肯定敞开大门欢迎。

    做人也不能忘本,港岛中文大学在大家落魄的时候,什么条件都没提就直接入学。有钱了有名了,还是继续在那里学习吧。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其实在那里也都一样。学生以毕业学校是名牌沾沾自喜,今后港岛中文大学以炎黄老板在里面学习过为荣。

    大学的冯平山图书馆是那些主修中文科学生最喜欢流连的地方。它在图书馆六层大楼中占了两层,一层开架,一层闭架;另有一间期刊室,专门收藏新旧报刊和杂志。

    巫山悠闲地在这未来的校园中漫步,看着“格物明德”的校训,让巫山觉得四个简单的字比那些长篇大论抑或是喊口号来得实际得多。

    终于,巫山觉得校园逛得差不多了,该去见校长。他往后面看了一下,发现树丛中有个身影很熟悉,应该是保镖之一,就招了招手。

    这大汉差不多一米九,膀大腰圆,混血儿。是阿忠派来的,以前从没在港岛出现过,应该是麻家暗中的力量。

    “小先生!”汉子走到巫山跟前低声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john。”

    “john,麻烦你带我去校长办公室。”

    “小先生,我们今天来的人都不熟悉这里。”john苦笑。

    nnd,难怪起先看到他在那里转来转去始终没人来提醒。巫山意兴珊然地摆摆手,john退了下去。这里分外肃静,他估计校长办公室就在这附近。但总不能一间间去瞅吧,那样别人不把他当小偷才怪。

    过了两三分钟,终于看到一位素雅的女生低着头走过来。巫山老远就用适度的声音招呼:“这位学姐好,我想去校长办公室该怎么走啊?”

    “噢,你找黄博士啊,从这里上去,可以爬楼梯也可以坐电梯。看到三楼那个开着的房间没有?那是他的办公室了。”

    “谢谢。”

    “不用客气。”

    黄立松1972起任港岛大学首位华人校长,其间与学生关系良好,曾平息英女皇访港学生会示威风波。

    三楼的办公室上的门牌,用中文写着校长办公室。诶,等等,英语怎么写的vice-chancellor?怎么是副校长呢?

    有两个人从里面匆匆出来,巫山马上拦住问道:“对不起,两位先生,请问这里是黄博士办公室吗?”

    “是,什么事?”其中一个年轻的警惕地问。

    “啊,你们好,我是来找校长谈事情的。但是这里怎么上面写着副校长呢?”

    “谈事情的?”对方玩味地看着巫山的面孔:“有预约吗?”

    “是这样,炎黄集团准备捐助两栋大楼,让我来落实下。”得,巫山只好拉虎皮了。

    两个人狐疑地对望一眼,那个年轻的马上进去问了,随后就出来:“黄博士说了,是有这回事,请进。”

    态度客气很多啊。尼玛,这是不是资本的原罪呢?巫山暗自腹诽。其实也不能怪别人,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人要来谈事情,能谈什么事情?再说,小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校长出面的。

    巫山礼貌地道了谢,轻轻敲了两下门。

    “e-in-please”,里面的声音稍微有点尖锐。一位年轻人已经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笑着点了点头,往里间做了个请的姿势。

    巫山推开门走进去。其时,黄博士才五十出头,整个人看上去很年轻。前额稍微秃顶,一副眼镜挂在鼻梁上,显得有一点滑稽。

    他靠墙而坐,前面是一张看上去有点像檀木的办公桌。后面是港大的校徽,下面是英语的翻译,中间是明德格物四个汉字。也不知道是什么字体,看着弯弯曲曲的,象形文字?

    左右和上边的兽形你说是龙吧,咋看着想老虎呢?那舌头又像蛇的舌头。

    “黄校长好,我是巫山。”他眼里打量着,嘴上却不怠慢。

    黄博士听到巫山两个字首先皱了下眉头,随即惊讶地站起来,指着巫山说:“你就是那个小先生?”

    “如果港岛只有一个小先生的话,那就是我。”

    “请坐请坐。”扭头对着外间喊了一声:“timsy,上茶。”

    刚才那小伙子马上把开水和功夫茶具拿进来。

    我去,巫山心里腻歪,我讨厌功夫茶!

    黄博士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和巫山攀谈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黄博士,每一个看到巫山年少面孔的人,都无法想象是他一手撑起炎黄。但通过和巫山的交流,他也被征服了。

    当然,别看黄博士是化学专家,知识想当渊博,和巫山就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港大的发展交换了意见。

    最后,巫山在大楼的捐赠问题,向黄校长交了底,两栋40层高楼,目前的建筑水平完全可以。

    但只能为炎黄汉语言文学大楼,还有一栋是炎黄中医学大楼。巫山表明了公司的态度,我们就是要发扬中华文化,传播华夏文明。

    黄博士举双手赞成。

    “黄校长,我可能时而来旁听下经济学科和商业的课程。”巫山觉得还是先打下招呼。

    “那有什么关系?”黄博士哑然:“我们这里的学生本身就是很自由的,你别看进来的门槛高,只是针对全日制的学生,当然他们出去的门槛也高。还有不少夜校、成人教育和校外的学生,都经常来听课。”

    “博士,我还有个请求。”巫山觉得不得不谈了:“我们的医疗集团这一块,已经在启动。所以,不知道能否吸收些港大的医学院的学生进去?”

    “炎黄这一块也开始运作了?”黄博士知道戏肉来了:“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你们炎黄就我所知,应该是全港甚至在全世界的待遇和福利上都有优势。只要你们招人,我相信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们炎黄的名声这么响亮了啊?”巫山很是惊讶:“但是,黄博士,恕我直言,作为一个华人,您在这一块做得不够好。我们中医何等博大精深,为什么西医大行其道,在港岛大学也是西医为王呢?所以,今后我想在炎黄的医疗机构里,以中医为主西医为辅。”

    黄立松有些懵。他从小都很少接触中医,而且本身就是海外华人,对大陆的情感也不是很深。虽然港媒上鼓吹第一个华人校长,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以学校的经营和发展来看待问题的,并没有什么倾向。

    巫山这些话,振聋发聩,让他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们四十层的炎黄中医学大楼,希望贵校依次为基础,成立一个中医学院出来。”巫山趁胜追击。

    “好的,巫山先生,我们一定在这方面下功夫。”黄博士很是汗颜:“也许你说得对,我们的医学院,都是以西医为主。”

    要离开的时候,巫山问了一个问题:“黄校长,你是校长吧?”

    “对呀,我是!”

    “那门前的牌子英语上怎么写的是副校长呢?”

    “那不是副校长,是副学监!港督兼任学监的。”黄博士哈哈大笑。

    噢,原来就像大陆的官职,学监就是书记。

    英国人也搞这一套啊,不过这门语言也太简单了吧,不同的称呼都这个词,巫山无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489/ 第一时间欣赏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 作者:巫山哥所写的《领先四十年》为转载作品,领先四十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领先四十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领先四十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领先四十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领先四十年介绍:
外兴安岭,中国的!安南、暹罗,中国的!兰芳共和国?那是华侨建立的!为什么自愿加入中国?人家乐意!哈瓦伊,中国的!台岛、蒙古,噗,你说呢? 北极熊?揍!米利坚?拆! 摘自《巫山语录》 (已签约,本身就有五十多万存稿,放心收藏订阅。)领先四十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领先四十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领先四十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