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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穿越1862txt下载     穿越1862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洋鬼子大夫【求收藏】

    “嗖——”一颗炫亮的烟花弹升上天空。

    一瞬间,整个镇南都是一片明亮。冲杀来的捻军队伍,刘暹军看的清清楚楚。守在第一线的周军狠狠的挥下了手里的腰刀,高声叫喝道:“开火!”

    “啪啪啪……”

    “轰轰轰……”

    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霎时响彻长空,挥盾舞刀往前冲杀的一百名黄旗精锐几乎是刹那间就倒下了一多半,其中至少有三十人被子弹或是开花弹片直接击中要害,当场毙命。而另外的那些人,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却也受了重伤,再无法动弹了。

    比如,冲锋在最前的张振江。

    还有不少的捻兵并没有中枪中弹,却是被倒下地同伴生生绊倒,继而又被后面的同伴踩踏在身上……

    张振江的左右,两个强壮的大汉都是黄旗当中的勇者。

    右面的那人跟着张振江一起倒在了炮弹的爆炸下。左边之人,却好运的没被开花弹所照顾。但冲在最前面的他受到了火枪兵的重点照顾,至少三颗弹丸同时射中了他手上的盾牌。

    咔嚓——,骨骼的折断声音。剧痛下的那人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觉性,知道不好的他在盾牌掉落的同时,自己的身子就全力的向下蹲去。可惜,命中该绝,谁也救不了他。一颗子弹直接射穿了他的头颅,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谁敲打了一下似的,整个崩碎了开。

    程老坎大腿中弹,被左右亲卫拖着拖出了镇南门。三千精锐,短短半刻钟里折损了五六百人。如此大的伤亡,捻军如何还坚持的下?只得撤退到围墙的废墟后。

    “轰——”一连串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西面响起。整个王屯镇再次陷入了颤动之中。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王屯镇的东面镇墙,从中间镇门处向左右两边延伸十几米,全部倒塌。哗啦啦地砖砾在原地堆成了一条废墟。缺口处的碎砖烂泥在内外撒落,形成了一道中间隆起、高约一丈半的缓坡。

    继南门之后,东门也被炸破。

    如果镇子里的是鲁军,张宗禹、任化邦等捻军首领已经可以笑着迎接胜利了。但镇子里的是刘暹军,镇墙爆破,根本动摇不了他们半点的军心斗志。因为在之前的数天里,他们已经在镇内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胸墙。

    耀眼的烟花弹散发着白蓝色的明光在缺口处闪过,清晰地照亮了那道十几丈宽的缺口。近处,已经有少数的捻兵拿着刀盾往来冲了。

    轰鸣声连天响。一颗接着一颗的烟花弹升起,南门外的捻军趁机也发起了进攻。镇内蹲守的刘暹军枪炮齐下,全力倾泻着火力。

    捻军虽然炸开了城防,但是刘暹军训练有素,火枪排击,臼炮、劈山炮配合娴熟,全力轰击下,两面的进攻全都以失败告终。

    张宗禹、李蕴泰南东两路攻击,投入进了五千人,但是连迫近与刘暹军肉搏的机会都没有。

    枪、炮、手雷,三样合击下,在相对狭窄的战场上,冷兵器真的没有跟驻守阵地的近代军队拼杀的资本。

    黎明时分,北面镇墙也被炸破了。

    捻军三面围攻,再次出动了近乎万人的队伍。

    结局却丝毫没有半点变化。

    就那么宽的缺口,捻军潮水一样的涌进来,然后在一排一排连环不绝的枪击声中,和臼炮、劈山炮的轰鸣声里,齐刷刷的倒下。

    超乎想象的流血速度让张宗禹等所有捻军首领无比肉疼。没人能在这种伤亡速度下持续下去。捻军第三波猛攻就在晨曦的来临中消褪。

    借着朝阳洒下的晨光,刘暹才看清楚,南北东三面镇内防线前究竟倒下了多少具尸体。层层叠叠,叠叠层层,镇墙废墟下的那一段尸体落的简直要跟废墟齐平了。

    “派人向外招呼一声,让捻子过来接伤员。”

    刘暹感慨一叹。真要有选择,他真的不想有这么一战。可为了僧格林沁的遗产,为了壮大己军的马队,这点小遗憾也就只是一声感慨了。

    镇外的张宗禹两眼通红的看着王屯镇。除了本有的敌视,目光中还多出了一股先前不曾有的痛恨。

    张振江没了,自己的侄子没了!这是血仇。

    公仇私恨,刘暹全占齐了。张宗禹当然对他痛恨了。

    这不是公私不分。而是因为对于张宗禹来说,捻军,尤其是黄旗,本就是他的。无所谓公私,全都一体。就像先前的皇帝一样,私仇就是公仇,而公仇却不等于是私恨。

    所以当打着白旗的刘暹军士兵走出王屯镇的时候,张宗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杀——

    “带他过来——”

    咬牙切齿。齿缝中蹦出四个字。

    亲卫被带到了张宗禹马前,面对一帮名震天下的捻军领袖,这小小的亲卫却是丝毫不惧。

    “见过张首领、任首领。小子前来是为传我家镇台大人的一句话,请捻军准备人手,接过你们的伤员。”

    平地里一声雷震。亲卫面前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张宗禹、任化邦、李蕴泰、牛宏升、刘守义,以及他们身后的二级首领和全部的亲卫。

    如果,如果这个亲卫本是打着行险的注意的,现在全力一搏,真有可能取下张宗禹性命的。然后迅速被任化邦这个有‘项羽之俦,人中怪杰’之称的当世第一等骑将好汉【李鸿章语】取了首级。

    “不错。我家镇台禀上苍有好生之德,怜惜伤兵痛苦,特意还之。还望你等立刻准备接人。”

    七百余刘暹军收拢起来的捻军伤员被送出了王屯镇。这里面不仅是夜中三战之中的捻军伤兵,还有先前与黑旗军王屯镇之战中抓到的捻军伤员。

    心中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的张宗禹呆呆的坐在马背上,连捻军已经准备好的轮番佯攻作战,都没再下令。直到张宗先带来张振江没死的消息后,张宗禹下令捻军——掉头回营。

    今日,整个捻军都不会有打仗的心情了。

    “你说振江没死?”

    “是的,梁王,小的真见了小将军。他肚子上挨了一枪,清狗当时都以为小将军死了。是旁人叫出了小将军的身份,才被抬入镇中给军医瞧看的。刘贼的军中有俩洋鬼子大夫……”

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MT【求收藏】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房顶,雪白的布帘,雪白的床单……

    张振江所入眼的一切都是雪白的。

    战火硝烟下的王屯镇竟还有一片如此的纯净地。醒过来的张振江第一个笑容是那么的苦涩。

    是啊,苦涩。

    王屯镇保有如此一片净地,岂不正是捻军差劲的一明证嘛。

    腹部的真真剧痛提醒着他自己的伤势,张振江想坐起身子看一眼自己的伤口,被弹丸击穿腹部,那是必死的伤创,自己竟然活了?

    掀开身上的被单,挺身坐起。一股能让常人尖声大叫的剧痛袭来,张振江额头立刻渗出一层汗水。

    常人会忍不住大叫,张振江却不会叫。他可不是常人,他是捻军主帅张宗禹的亲族重将。

    牙齿咬得紧紧,硬忍着痛,半起身,背靠上了床头。

    伤口被包裹的一层一层。雪白的纱布正中被染红一段,但显然是止住血了。只这一点,刘暹军的军医就比捻军强出不止一个档次。捻军往日作战时被火器打中的伤员,许多人是伤口连血都止不住,活生生流血流尽流干而死。

    “你醒了?”

    似是听到了屋里的声音,一个身穿白褂白裤的少年走了进来。看着靠在床头的张振江道:“你最好躺下,不然伤口会开裂的。”

    这个少年和医护营许多的同龄人一起,都是刘暹为扩大军医规模而特意招收入军中的。除非战事紧张的时候,不然每日,这些少年都有固定的学习时间。

    老师会是军中招募的秀才教习,也可能是伯丁·斯坦福和舒伯特·杜克。而学习基础的医疗常识和担当医护工作,也会给他们未来的西医道路打下坚实的基础。

    刘暹的医护营里可是没女人的。就算从湖北到安徽到河南,一路奔波里遇到过太多太多流离失所被人贱卖的妇女,刘暹也从没动过用来做护士的心。

    那样太离经叛道了。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世俗所不能容忍的。

    就像那一句话:超越半步是天才,超越一步是疯子。这个时代的中国社会,刘暹聘请洋人大夫做军医,那就是‘半步’,可以理解。但要是用女护士,就是整整一大步,成为天下之间完完全全的异类了。

    实力还远不到丰满地步的刘暹,可不想被冠上‘异类’这个名号。

    张振江醒来不一刻钟,他刚从医护少年知道一些事情,刘暹人就亲自来到了房间。

    两人在房内说了两刻来钟,周边一个人没有,除了张振江,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刘暹要打什么注意了。

    就是被分来单独照顾张振江的那个小医徒,也只知道,镇台大人走后自己见到张振江时,人是满脸的怒气,肝火旺盛的很。

    这天晚上,张振江在王屯镇消失了。

    捻军大帐。

    张宗禹面无表情的端坐着,脑子中魔咒一样回想着侄子刚才落下的话——……就是这样的意思,把我送回来就是以示诚意。大伯要愿意,就留下马匹、洋枪。要是不愿意不相信,我人也回来了,可以放心的打王屯镇。

    “真够光棍——”

    刘暹赤、裸、裸的摆明了条件,可称是趁火打劫。但是亲侄生还,内心雀喜异常的张宗禹已经没有了原先那股对刘暹的切齿痛恨。

    人,是很难一连两次去自杀的。

    张宗禹原先被张振江的死刺激,才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代价的打破王屯镇,宰了刘暹。但今个白天被‘摆’了一道,现在亲侄子又活着命回来了,恨意消退的张宗禹再生不出那种‘你死我活’的坚定来。

    张宗禹要为整个捻军考虑。

    南下的鲁军,北上的淮军,最多再有两日就要杀到曹州。这两支清军相加有三万人,算上刘暹军,捻军虽然实力大增,剪除僧格林沁后又士气大涨,拼杀却还真的难说胜券十足。

    除非张宗禹等首领愿意拿捻军的根本——两万多马队,拼死硬杀。

    实力大涨的捻军在高楼寨伏击战的得益之后,现在就要承受人数暴涨却加的全是步队,所带来的麻烦了。

    ——王屯镇牢牢挡住了他们西向的道路。

    有大队步队做累赘,捻军不可能绕王屯镇安心大胆的西去。

    捻军跟一个多月前入山东的那支全骑马队的捻军,已经完全是两支队伍了。

    若是那支捻军,休说挡在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就是一座府城,也能迅快如风的飙飞突过。

    他们在山东北上宁阳、东平、东阿、平阴、肥城,转头南下宁阳、兖州、邹县、滕县、峄县,经兰山、郯城进入江苏赣榆、海州、沐阳。旬月里飙飞突进两千里,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进军中‘飞’过了多少府县城池?哪一座城池又真切的挡住他们了?

    骤然间的队伍疾速扩大,利弊两半啊。

    ……

    巨野,南清河。

    大批的山东绿营兵沿着河流向西南行进,河面上,上百艘船只满载军需粮秣的亦趋随行。山东巡抚丁宝桢的旗号也出现在了行军队列中,此战他亲自领兵。

    曹县,新中镇。

    刘铭传带领一万余淮军主力,在上万长夫的跟随下,杀气腾腾的直奔定陶。但速度绝不急行!

    如果这时候能有卫星定位,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淮军与鲁军,这几日的进军始终在保持一个相等的速度。

    刘铭传与鲁军的联系透过运河始终是在保持着的。两边虽然因僧格林沁的失踪都担负着泰山重担,却也更清楚——自己急不得。

    如因内心急迫就孤军突进,张宗禹抓到机会很打一顿怎么办?

    高楼寨那样的大败有过一次已经够了。北京正是恼火的时候,自己再败,可不就是火上浇油?

    三巨头发作起来,谁敢保证自己脑袋一定就能保住?

    所以战事上两人盘算的很清楚,刘暹军就是挨打的mt,吸引着捻军全部的仇恨。鲁军、淮军则配合密切的同步挤压,直到同一时间进入曹州战场。

    曹州这个地带,北面就是黄泛区,西面被刘暹阻挡,东面又是运河,东北是鲁军,南路是淮军,只要鲁淮两军行进上保持统一步骤,捻军就不得不正面迎战,如此他们真有可能重击捻军,复振官军锐气。

    这片地带真的是一个围剿捻军的好地段。还是原先那句话,地势地理不真的大好,僧格林沁怎么会那么无脑地全军扑下呢。

第一百零七章 洋枪快马【求收藏】

    “三千洋枪,三千战马,其中三盟、黑龙江健马,至少一千匹。”

    “痴人说梦。你家镇台的脑袋被驴踢了吧?现在是你们被我们包围,不是我们被你们包围。

    一句话,马匹没有,洋枪五百杆。”

    “哼哼!”冷笑声。“谁的脑袋被驴踢了?你们已处在朝廷三路大军的合围之中,不趁早挣扎脱身,保全性命。竟然留恋身外之物……”

    “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洋枪快马重要?”

    “哈哈……”不以为然的大笑。“危言耸听。”

    “区区丁宝桢、刘铭传何足道哉。我五旗捻军有十万步骑……”

    “有用吗?”

    “张宗道,朝廷数万大军已经压进,口舌之辩还是别做的好。你们捻子若真不在乎鲁军、淮军,你会在这里见我吗?”

    ……

    张宗道沉默了好一会儿。

    “洋枪可以多给你们一些,但马匹绝对不行。”张宗道语气斩钉截铁,“两千杆洋枪。你们老实待在王屯镇。”收买官军放纵义军的戏码并不是只有明末时才有,晚清乃至六十年前的白莲教大起义时,都已经屡见不鲜了。

    而反过来,官军衙门送粮送钱送财给义军【太平军】,以求平安的事情也多的不可胜数。

    就刘暹所知道的,捻军纵横中原的这一年来,河南、安徽、湖北就有十几州县干过这样的事情。

    “三千杆洋枪一支都不能少。战马减一千匹!”刘暹军前来与张宗道谈判的人是齐大林。他这个人名字不咋滴,人也非多机敏之辈,但识得进退,就可以谈下这笔买卖。再有身份高,对比张宗道也合适。

    “三千杆洋枪可以!”张宗道眼睛瞪得圆大,“马匹,不行!”

    “不行也得行。两千匹战马,少一匹你们也休想安稳西去——”

    瞪眼睛谁不会?齐大林的眼珠也不小。

    张宗道拳头立刻握紧了。但他挥不出这一拳。鲁军、淮军步骤一致的逼临压倒,捻军大压力很大。

    曹州这地方地势太对捻军不利了。若万一作战失败,捻军想要逃出生天就只能抛弃所有步队,轻骑而去。

    抛弃步队,轻骑而去,也就意味着捻军招牌的破烂。因为,没有人会投效给一支关键时刻抛弃部众‘独自’逃生的队伍,这根当初霍山之战时的断尾求生还不一样。

    张宗禹、任化邦等现在是没有推翻满清,建立自家王朝的念想。但不意味着他们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没有了百姓的投效,只靠他们眼下的两万骑,即便能纵横一时,也绝纵横不了一世。

    就是在这一番考虑的逼迫下,张宗禹又见到张振江活着回来,才选择了与刘暹军的对话,选择了花钱买路的方式。

    “三千杆洋枪,五百匹马。”张宗道让步了。

    “洋枪少你们一千支,战马两千匹,不能少。”齐大林在马匹上还是寸步不让。

    “一千支洋枪,八百匹马。”张宗道脸色已经发青了。

    “两千匹马,至少一千匹三盟、黑龙江健马。你说破天了,也不能短一匹。”

    四目对视,伸起头了的齐大林、张宗道活似两个斗鸡。

    “一千匹马。多一匹也不行。”

    “那你就甭想过王屯镇——”

    ……

    ……

    五月二十七日,王屯镇。

    在南北两军清军的逼压下,大批的捻军不得不冒险越过王屯镇往细西开去。镇中的刘暹军一整日里,不管白天黑夜都不时的出击,甚至下午黄昏时分一次出击了五千军力,大小十余战。

    捻军的精锐一边要北抵鲁军,南抑淮军,一边要在前路开到,维持军中秩序,最后一部分才是负责对峙刘暹军。

    如此的结果便是——捻军,在镇中刘暹军的频频进攻之下,左支右绌,损失不小。

    即是捻军最根本的马队,都在一次刘暹军骑兵大队的迅猛偷袭下,吃了大亏。

    枪炮连连,轰鸣声响彻十里之外。滚滚的硝烟,迷雾漫天,遮蔽头顶的蓝天。

    王屯镇这一日打的激烈异常,每一个捻军都可以来作证。

    次日,捻军西去,刘暹率主力尾缀。刘暹军一部留守,其中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开出王屯镇向着高楼寨一带疾速挺进。

    五月二十九日,三万余鲁淮联军终于赶到了王屯镇。可惜,他们连捻军的毛儿都没抓到一根。

    此时的王屯镇里只有不到两千的刘暹军守备,主力已经在刘暹的带领下追击捻军西去了。镇外的田野上,十几个崭新的巨大的坟头犹如小丘一样耸立,另外还有六个巨坑,里面满是捻军的尸体,还没有封土。

    丁宝桢、刘铭传脸色全都僵硬着。残垣断壁的王屯镇映衬着这些埋葬了无数逆匪尸身的山丘,刘暹军这些日子的苦战和功勋已不言而喻。但是自己呢?自己怎么办?

    该如何应对朝廷即将降下的雷霆之怒啊?

    僧格林沁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其郡王朝服朝珠,留在捻军手中却是千真万确。可以说,他真的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了。

    刘暹近两日里心情畅快,除了他从捻军手里很抠下了一块肥肉外,就是因为张宗道给出了确切消息——僧格林沁已在十九日夜里毙死。

    内心这段时间里最担忧的事情,有了最好不过的结论。

    僧格林沁的死,对刘暹来说意义之重大,丝毫不下于到手的那批洋枪快马。

    北京的雷霆怒火下,刘暹这十几日的表现,会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这只窜入历史的蝴蝶,掀起的风浪,没有改变僧格林沁的命运。但日后绝对会改变满清的命运,改变中国的命运的。

    六月三日,捻军于考城西渡黄河进入河南。刘暹曾率军追至,被捻军优势马队袭杀大败,兵退考城,汇合了他部的辎重兵力。

    可考城县衙里,乐呵呵满面笑容的刘暹又哪里有一丝兵败的愤怒?一切都仅仅是他跟捻军演的一场戏罢了。

    三千杆西洋马枪,一千五百匹战马,其中含五百匹三盟、黑龙江健马,这些就是捻军西进河南的买路钱。

    刘暹还友情出兵护送,一直把他们送到黄河边上。

    维系两个月的山东之战到此结束了。剩下的就该把目光看向北京,看看东西太后和鬼子六要如何降下雷霆大怒了!

第一百零八章 见曾国藩【求收藏】

    六月七日,北京降旨。山东巡抚丁宝桢革职,交朝中议处;补授直隶提督刘铭传革职,并严旨申饬曾国藩、李鸿章。

    刘暹,战场有功,忠勇可嘉,补授山东提督。

    所有陷入此战的军政大员里,刘暹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处反而借机升职的人。

    年前,二十八岁的刘铭传被清廷“补授直隶提督”,两年多时间登上满清军队的最高军阶,成为当时淮军将领中任军职最高的人。一时间为天下传扬。

    现在,刘暹二十五岁,补授山东提督。三年多的时间比刘铭传是要长出一年,但刘铭传背靠有李鸿章这棵大树,刘暹却完全是草根起家。说到传奇,刘暹更盛刘铭传一筹。

    可以说,同治三年六月后的刘暹,在全中国才有了广泛的知名度。大多数的官员才知道,天底下还有刘暹这个人,刘暹是个能打仗的人。

    而且人红是非多,要是非多就要挖**背景,懂得他的来龙去脉。

    随着刘暹来历背景的一点点被翻开,绝大多数的北方官员才知道,这个在山东之战里异军突起的汉中总兵,原来跟太平军西征军团,跟石达开都见过真章的。

    刘暹的地位陡然再升高了一截。

    无论是陈得才等的西征军团,还是石达开,在人们心中的分量都是要超过捻军的。甚至马融和这个刘暹手下的亡魂,在湖广、安徽、两江的知名度都胜过张宗禹。

    人家英王重将,太平军真正名将的名头不是白瞎的。

    七八两个月里,刘暹停兵考城。一方面自然是休整军队,招募青壮充军。另一方面是负责开封、归德一带的安全,同时堵住黄河故道口,和黄河水道。

    捻军在河南、湖北纵横驰骋,就是闹得再凶再过分,也不管刘暹的事儿了。

    那是化身疯狗的刘铭传的事了。

    曾国藩被北京申饬之后,针对捻军的围剿提出了河防战略。即是:重镇设防,划河圈围,清野查圩,马队追踪。

    他经杨州、清江浦抵徐州。一路调兵布防堵围,沿途又张榜招员。将金陵制造局上迁海虹口,和李鸿章原设的炮局及购自美国人的铁厂合并,再加容闳购回的百多部机器建成江南制造总局。接着在核定长江水师永远章程及营制营规。

    整体布局就是缩小捻军的活动范围,将之限制在汉江以北,黄河以南,安徽、山东以西,这大半个河南之地。

    不过马队追踪实在是困难。僧格林沁部尽丧后,北京已经很难再拿出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了。

    曾国藩随即进驻陈州周家口,以钦差大臣的重权身份,督师剿捻。

    被撤了官但依旧统领手下三十营淮军的刘铭传,就成了曾国藩手下的一张王牌。发疯一样不停地追击捻军。

    但是捻军有马队在手,以骑抑制淮军步队,自己步军先行,马队随后跟上,刘铭传苦追三个月也没能立下大功劳。

    八月,捻军大队南下湖北,败南阳总兵宋庆。曾国藩趁机在周家口西至漯河建立起了一条“沙河百里防线”,企图借此天堑困捻军豫南。

    刘暹也接到了两个多月来的第一道指令,从考城南下,抵到陈州。

    曾国藩一张口,刘暹怎敢不从。

    九月初五,一万多大军连着超过五千人的长夫,近两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就从考城南下了。

    隆隆的马蹄声震测着刘暹的耳朵。两千多人马的队伍啊,已经改成骑兵营的刘暹军马队,实力远超此刻的刘铭传军马队。

    一千匹寻常马匹和五百匹三盟、黑龙江健马,配着原先的八百骑,刘暹军的骑兵营已经有了五个骑兵大队。

    也幸亏考城处在豫皖苏鲁四省交界,北地会骑马的百姓甚多,捻子的根基力量就是在安徽、豫东发展起的,刘暹驻军考城两三个月里顺利补全了全部的骑兵空额。

    陈天柱的镇标三营恢复到了两千军,刘暹麾下各部的空额也全部招够,多出的人还给他再编练了一支两三千人的新兵营。

    十年前的黄河改道,给河南、山东、皖北、苏北带来太大的损害。更要紧的是,陷身战乱的满清王朝根本无力巩固河道和收拢灾民,新改道的黄河年年泛滥,区别仅在于规模的大小,受难百姓的多寡。

    刘暹在考城两三个月里要招募几千青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兵马抵到陈州府城淮宁,刘暹稍作安顿,即带着上百亲卫直奔四十里外的周家口而去。

    这里是豫东最有名的牛马市之一,就因为濒临沙河,有水运之利。

    曾国藩行营驻扎于此,数千精悍的湘军已经将之变成了个大军营。

    这是刘暹穿越三年多来见到的最大官,最著名人物。湘军的领袖,满清的保国柱石。

    一对三角眼,两道吊梢眉,而且那个三角的棱又非常突出,虽然眼睛亮的有点吓人,但面相实在不敢恭维。

    不到刘暹下巴的身高,换到后世也是三等残废,估计也就一米六多点。背还有点驼,身体峻瘦。

    刘暹没从曾国藩身上感受到那种统领千军万马,手握天下大权的威严和气势,他就像是一个平常的老人,一个读书人。

    但越是这样,刘暹在曾国藩面前表现得就越是低下。

    因为谁都知道曾国藩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这样的大人物,在自己见到的第一面仲,表现的‘突然’不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厉害了,那肯定不是曾国藩真的不厉害,而是人家更进一步,不像刘蓉那样官气十足,而‘返璞归真’了。

    “老夫知道你。”

    房内没有外人,曾国藩说话的语气不像上下级谈公事,而似谈心。

    “刘霞仙,刘蓉,给老夫说过你这个人。”

    勾头聆听的刘暹骤然闻刘蓉名字,脑袋就是一懵,曾国藩不是想替自己的老友报复自己吧?

    忍着心慌,刘暹闭口不言,继续聆听。

    曾国藩若想怪罪自己,自己再怎么辩解也没用,何况当初之事刘暹也确实存了私心。

    曾国藩若不以此怪罪自己,仅仅是做敲打,那自己急着辩解,反而落入下层。

    刘暹自负身有提督职衔,曾国藩再怎么也要不了自己命,就一心听他的下言。

第一百零九章 当今之魏文长【求收藏】

    “说你…”,曾国藩有意停顿了一下,眼睛继续关注着刘暹神情:“性情刚毅,虽短文养,但临难受命,折冲外御,可镇国保境。”

    “但也贪财忘节,任性而行。西南复乱,实你之故。”

    刘暹心里砰砰直跳,曾国藩的话,语气并不严厉,但却让他内心更没底。自己坑了刘蓉,又让西南太平军复兴,曾国藩不应该厉声呵斥,对自己严厉无比吗?

    怎么语调还是不温不火的?

    刘暹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他现在手下没镜子,否则肯定能看到自己那张已经变了颜色的脸。

    “人之爱财,触目可及。否则我大清天下何以至此?”曾国藩走近刘暹身边,伸手一个虚托,让刘暹直起身子。

    刘暹站直了身子,抬眼第一刻就跟曾国藩那双明亮的眼睛对上了,心虚的差点就要扭头躲开。

    用了好大毅力才止住。

    “以邻为壑也是常有之事。十五年来,天下大乱。县与县,府与府,省与省之间,纵贼自去,以邻为壑的事情何其之多。

    你纵发匪南下入川,离开汉中,外官即内心腹诽,也明说不得你。但身为军将,统帅一方兵马,眼睛不能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要看天下大势。

    西南三省,因为你纵三十余万发匪而入,成都、贵阳已经数惊。

    石逆大渡河之败,声音已挫,现在却再度振起。”

    曾国藩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怒气,刘暹却内心大安。曾国藩真这么想自己才好呢。

    “如若川陕适时老夫督兵,必斩你以谢天下。”

    呃。刘暹刚欢快一点的心停住了。曾国藩这话就放狠了。先前对自己不是挺语重心长的吗?

    咋变得那么快?

    “你可以把老夫这句话铭记心里。刘霞仙说你善记仇,纵长毛南下就未尝没有与之有恨,借机‘杀’人的心思。

    老夫,不怕你!”

    刘暹额头冷汗淋淋,“大人说笑了,刘大人也误会卑职了。标下怎敢……”

    “你知道老夫与刘霞仙是何种关系吗?”曾国藩直接打断了刘暹的话,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暹。

    刘暹有些切切诺诺,张口,“听说刘大人与大人乃是密友。”

    “呵呵,刘暹。”

    “标下在。”

    “张守岱出身无棣海丰张氏,山东二百余年传承之官宦世族,怎的就没告诉你,老夫与刘霞仙乃儿女亲家。

    刘氏女,老夫二子佳媳也。”

    曾纪泽,生于道光十九年,即西历1839年。妻贺氏,小曾纪泽一年,系前云贵总督贺长龄之女。婚后一年,贺氏难产而死,乃娶刘蓉之女为继妻,生子女各三人。

    刘暹整张脸都变绿了。

    一身大汗的走出曾国藩屋子,到了外面,刘暹再回首看那间屋子,心有余悸!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在周家口待了。

    带上亲兵立刻就打马奔回陈州。

    不知道在自己退出房间之后,里间立刻走出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同龄人。“劼刚!”曾国藩目视这人问道:“有何所感?”

    “确是当今之魏文长。桀骜难服,胆大智勇。在父亲跟前也能不漏怯色。”曾纪泽,这个曾国藩口中唤作劼刚的人,就是他的二儿子,刘蓉的女婿,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外交家,因协助左宗棠收复伊犁而名垂不朽的曾纪泽。

    明明刘蓉的丢官与刘暹的纵贼有直接的关联,又清楚的知道曾国藩与刘蓉乃是至交密友,刘暹见到如今声望达到巅峰的曾国藩时,还能保持镇定,在曾纪泽看来就是绝对的‘桀骜难服,胆大包天’。

    而刘暹出道以来屡战厮杀,频频得胜,智勇也是有的。曾纪泽在评价他的时候,除了自己岳父的那句‘今之魏文长’外,就用上了‘桀骜难服,胆大智勇’八个字。

    “若非这位刘重兵真的不知岳父大人与我家的关系,骤然间失了颜色,父亲要想拿捏住他,就没这么容易了。”

    曾纪泽想到了岳父对刘暹的评语。魏文长,魏延,那可不就是一定要有个诸葛亮在顶上压着他的么。

    而视看整个天下,还有谁比自己的父亲更有资格当诸葛亮的?

    ……

    每个详细了解刘暹发家经历的人,都清楚刘暹是个征战人才。而今日的中国局势,名将,任哪一个官僚集团都是热烈欢迎的。

    曾纪泽感于湘军,亦是如此。

    ……

    跑回陈州的刘暹立刻开始整兵,抽掉了向发、陈镗和陈天柱三部,沿陈州府城淮宁向东,至安徽颍州府城阜阳,三千战兵配合地方团练和两千新兵营新兵,占据蔡河、颍河沿途全部的战略据点和县城。

    而陈州府城内,刘暹还手握六个大队加营部加小部炮兵加骑兵营的近六千主力军。

    十月份,同治四年的冬季来临了。

    张宗禹、任化邦进攻老巢雉河集不果,虽然歼灭了英翰部两千多清军,但刘铭传、周盛波部的淮军,及张曜、宋庆部豫军和张得胜部皖军合力援救英翰,捻军只得再度折返河南。

    面对严阵以待的刘暹军,捻军没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是走三河尖入汝宁,克上蔡、西平,破郾城,直逼商水。

    刘暹不用曾国藩发话,立刻督步骑军六千余渡沙河直奔商水而来。这时候刘铭传军也追击了过来,捻军转向南下。

    因为步队的存在,捻军速度并不快。两刘合兵一路,穷追南下。

    西平城,刘暹再度见到了刘铭传。跟上次相比,被罢免了数月官职的刘铭传精神反而好过上回。一身的精神抖索,更不是上回刘暹见到的那个满脸憔悴不振的刘铭传可比的。

    刘暹面上欢迎大笑,内心中则有些可惜。这个原时空历史上的淮军首将,台湾第一任巡抚,他本人很有感觉的历史名将,看来对满清还是很忠心的。

    否则,一个北京的惩罚,悬而未决到落到实处,又怎么会让他从满怀忧虑到现在的斗志昂扬呢?

    “刘军门,捻匪有大队步队拖累,速度并不快。但张任两逆手下骑兵惊人,如果我军只在身后尾缀,很难越过捻匪马队的阻截,堵住这些乱匪。”

    “省三兄之意是?”

    “由刘军门率部吸引捻匪注意,铭传带领所部绕行洪河,转到汝南境地,拦截其前路,然后你我两路夹击,必可大破乱匪——”

第一百一十章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浩浩荡荡的两万多清军,很快就只剩下了刘暹六千许步骑。

    西平城头上,望着刘铭传远去的军马背影,刘暹脸色暮暮的,他身后全部的军中将领,脸色也都阴沉着。

    ‘才气无双,不居人下’。这是原时空里主持编纂《清史稿》的赵尔巽对刘铭传的评价。

    这前四字,刘暹还没感觉。后四字,真是说进刘铭传的骨子里了。

    这家伙真的是傲气。

    一个平头百姓,一个被撤官了的人,就算你还领着铭字营一万多淮军主力,就算你依旧是李鸿章的心腹爱将,面对一样手握重兵,一样官居提督职衔的自己【刘暹】,那真是毫无谦虚的要压人一头啊。

    刘暹只是谦虚之言,他就愣生生的安排分配了。那一瞬间刘暹都要愣住了。这家伙真的在官场混了三四年了吗?

    真亏他遇上的是李鸿章,后台硬朗,资本雄厚,不怕手下人生幺蛾子,这要是跟了别的什么人,怕脑袋不早掉了,人也给压进谷底了。

    “大人。”齐大林目光闪着冰冷,对刘暹直说道:“咱们就放慢行军,让刘省三自己去汝南打去!”

    “曾大人就在周家口盯着呢。”刘暹至今想起见曾国藩的那一幕,都满身的不带劲。

    “刘省三不说了,捻匪马队强劲。”周军声音也冷冷的,刘铭传在两军汇合期间,对刘暹都这幅强势,对其余诸将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整个刘暹军的将领集团对刘铭传的看法,都不咋滴。“我军受其阻击,难以速进。失了约期,也是正常。”

    “曾国藩顶多上奏朝廷弹劾大人。可有了刘蓉前事,朝廷哪里会轻易相信?再说了,曾国藩眼下自己怕都被朝廷猜忌了……”

    刚刚过去的秋天,继去年秋天湘军裁军五万之后,今年湘军最主要的战力——曾国荃的吉字营,这支曾国藩多年栽培的心血,大批新式洋枪洋炮武装起来的精锐之师,一下裁军两万五千人。

    鼎盛时期【围攻天京】人数高达六万余人的吉字营,经过这两次大规模裁军,人数仅仅剩了万人不到。

    全天下都知道,此举是曾国藩在向北京表忠心。

    ——这次湘军裁军不同于上次。上次裁军的一大原因是曾国藩为首的湘军集团与平定太平天国战功居次的湖广总督官文为首的满汉绿营集团,政治斗争白热化了。

    北京借机一刀砍了湘军五万人。

    且最关键的是——上回连着这回,湘军两次裁军,北京都没给一分钱。

    以刘暹后世人的眼光和网上灌水的经历,可知:曾国荃打下太平军多座重镇,如安庆、天京,尤其是后者,金山银海所有缴获全都装进自家的腰包,这未尝不是曾国藩在给湘军谋一条退路。

    毕竟太平天国被镇压下去了,湘军不可能继续保持着战时庞大的规模,数以万计的士兵的解甲归田,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财安抚,天都能给你捅破一个窟窿来。

    但以北京方面的财力和尿性,金山银海送进京去,再想从北京要回来,完全不可能。

    曾国荃打破天京,一分银子不往北京解送,必有曾国藩的示意在。这绝不是贪财,而是老谋深算的一种表现。

    但也不得不反射出一个十分明显的问题——曾国藩,湘军,被北京方面深深地猜忌着。

    刘暹甚至把这回湘军的主动裁剪,与高楼寨覆没的僧格林沁军联系起来。

    ——北京失去了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满蒙铁骑,此大败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刘铭传的驻兵不前。而刘铭传所属的淮军领袖李鸿章是曾国藩的得意门生,淮军虽然自立门户,却也跟湘军属于一脉,休戚与共。

    因为五万湘军的裁剪,朝廷与湘军军事实力的距离刚刚拉近一些,现在又猛的拉大,甚至因为满蒙铁骑‘神话’的破灭,都严重失衡了。

    曾国藩要表明自己忠诚,主动裁剪湘军,可不就是在向北京传达着信号?

    刘暹摇头否决了手下的提议。如果他的猜测是成立的,那么曾国藩投之以桃,北京就会报之以李,自己这时候撞上去,极有可能被清廷当李子送给曾国藩以安慰。

    刘暹小小的补授山东提督,跟湘军领袖,满清十年来的保国柱石,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说舍去不就舍去!那样就糟糕之极了。

    当天午后,刘暹六千余步骑也开出了西平城。

    ……

    刘铭传军中。

    大军行进里,洪河畔边的一处高地上。

    刘铭传、刘盛藻、唐殿魁、刘朝熙、毕华清等铭字营高层全都聚拢在一起,遥望着脚下不断开过的队伍。

    自从同治元年初加入淮军以来,成为李鸿章立军的十三营头之一。刘铭传的铭字营在这四年多来不断发展壮大,至今已经有步队十六营,水师两营,炮队一营,马队五营,即一万四千余人的庞大营头。

    环视整个淮军,除了潘鼎新的鼎字营,铭字营至少两倍军力于其余营头。

    尤其是一千二百余骑的五营马队,在整个淮军当中,那绝对的是蝎子拉屎独一份独一份。

    刘铭传为人自傲,手中实力强劲下,他自然要压刘暹一头。但刘铭传也绝不是睁眼瞎式的无能庸将,在强压刘暹的同时,短短的两军合师路程上,他就敏锐发现了刘暹军的不俗之处。

    那整齐的队列,旺盛的精神头,充裕的体力,都甩下铭字营一截。

    虽然没见过战场上的刘暹军,但刘铭传知道,行进中有如此表现的一支军队,战场上绝对不会稀松。

    刘暹往日的战绩也证明了这一点。

    “刘,还在想秦军与我军的差别吗?”毕华清摇晃着大脑袋,道:“那是一支现代军队。虽然他们的装备不如我们,但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会像他们的武器一样低劣。

    虽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出现在中国的内陆纵深处,但这是一支真正的强军。换上最新式的枪炮,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会弱于欧洲的二流军队。”

    很奇怪毕华清的见解和对刘铭传的称呼吗?只要亲眼看到他这个人你就明白了。

    这个说着一口流利安徽话,有着中国名字的人,乃是一个外国人。准确的说,他是一个法国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毕华清的真名叫毕乃尔。咸丰八年五月,挑起第二次**战争的英法联军逼近天津城,扬言进攻北京,毕乃尔就是其中的一名法**官。随后为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李鸿章的淮军进驻上海开始装备西式武器。恰好此时毕乃尔滞留上海,李鸿章便雇用他为刘铭传部的军事教官。

    最初,刘铭传并不放心毕乃尔,毕竟毕乃尔是外国人。

    而刚刚结束的第二次**战争,是整个中国的耻辱。毕乃尔恰恰是主凶之一的法国人。但是,毕乃尔表现很快令刘铭传刮目相看。

    毕乃尔上任后立即着手铭字营的军士改革。他帮刘铭传淘汰了老旧的鸟枪,增购欧洲的新式步枪和新式火炮,并成立了洋炮营。铭字营的作战方式也改成在火炮掩护下使用新式步枪实施突击。

    毕乃尔精通军事,具有很高的军人素质。不仅军事训练认真,还没有西方人对待清军的那股傲气。随着相互了解的加深,毕乃尔渐获刘铭传器重,从军事教官升任洋炮营的管带,也就是铭字营火器部队的一把手。而经过**的“铭军”,在作风强悍的刘铭传率领下,也在战场上展现出了超常的战斗力。在与太平天国作战中,先后攻克了江阴、常州等地。

    此后,毕乃尔跟随刘铭传转战南北,胜多败少,战功卓著。多次受到清廷褒奖,官至三品顶戴、记名总兵,并荣获“法什尚阿巴图鲁”称号等。

    咸丰年之后的清廷“巴图鲁”封号,虽然已经泛滥,但毕乃尔绝对是唯一一位获此殊荣的洋人。

    毕乃尔对中国文化极感兴趣,从最初的学讲中国话,到写中国字、穿中国衣服,乃至最后还将头发修剪成大辫子。刘铭传待他如亲兄弟,给他起了个中式名字,毕华清。甚至看到毕乃尔老大不小还孤身一人,还主动为他撮合了一位六安的黄姓女子为妻。可以说,毕乃尔成了最早的一批中国女婿。

    毕乃尔在中国有了归属感,有了家庭,都准备着要把国籍也改了,加入中国籍。

    历史上,在一年后的正月,李鸿章上奏朝廷,称毕乃尔愿意世世子孙为中国赤子,不再回法国。慈禧太后觉得这个事情很有意思,便欣然恩准,特批加入合肥籍。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现在的毕乃尔毕华清,是铭字营的炮兵总统领。而晚清的军队里,不仅是刘铭传的铭字营,就是刘暹的队伍中,炮兵统领绝对是军中最重要的一等大将。

    三年多的相交,刘铭传及铭字营中所有将领,对毕华清的话都一百个相信。而三年多时间的了解学习里,刘铭传、刘盛藻、唐殿魁、刘朝熙等人也很清楚毕华清口中的‘现代军队’指的是什么。

    欧洲二流军队的评价让所有的人都深深地不解!

    是啊,刘暹人在内陆纵深的陕西汉中,他没机会接触洋人的军队,没机会如淮军聘请毕乃尔一样找西洋教官。如此,这支秦军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刘铭传内心升起一股挫败感。

    一种自己在优越条件下也办不成的事情,对手在极艰难的情况下给办成了。

    这股失败感让他烦躁的只想仰天大吼!

    刘铭传有毕乃尔在,有李鸿章的倾力支持,也办不成一支西方的近代化军队。因为淮军的局限,因为铭字营的结构。不管,铭字营扩大到什么地步,这终究是一支以刘姓子弟和刘铭传亲友为基础组织的队伍。

    唐殿魁是刘铭传的同乡兼好友,现在是铭字营右军总兵,而他的副手唐定奎,是他的亲弟。

    刘盛藻,铭字营左军总兵,铭字营第一将。刘铭传的侄子,他年纪比刘铭传还要大六七岁,秀才出身,私塾里还教过刘铭传认字。

    刘朝熙,刘铭传族弟。

    马队统领陈振邦、副将刘正同,陈振邦与刘铭传是自幼相识的好兄弟,刘正同又是陈振邦的好兄弟。

    铭字营上上下下打的标签就是私军。人人都有一份小蛋糕,刘铭传虽然是所有人的头,可也不能轻易地触动底下将领的利益。

    而这么个大环境下,统一的军规军纪也就成说笑的了。

    铭字营不可能如刘暹军一样,所有的饷银都能一文不少的发到所有士兵的手中;

    铭字营不可能如刘暹军一样,所有触犯军规军纪的人,无论官兵身份,都能在一个相同的纪律惩处标准下接受惩罚;

    刘暹可以随意拆分调配手下的各部兵马,且在中下层军官不大变动的情况下,很快就能让部队重新恢复战斗力。

    刘铭传却绝对做不动这一点。

    整个铭字营,以及延伸开来的淮军、湘军、楚军,那就是一个大军阀领着一帮小军阀玩耍的典型。

    后世有人说:近代军队的关键词是纪律,现代军队的关键词是理想。

    刘暹的部队,远大理想还说不上,纪律却绝对做得到。加上队伍建制的模块化,他的部队,那就是一支近代军队。

    在秦军里,士兵犯了错,将领不会因为心情好你屁事没有,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一刀把你砍了。无论将领的心情好不好,全都是五十军棍伺候!

    深深知道铭字营是怎么一个结构的毕华清,早就绝了将之改造成一支现代军队的想法了。【毕华清以为的‘现代’】

    ……

    重渠镇。

    一场战斗已经结束,狙击失败的捻军马队正拼命地向南逃窜。

    刘暹的步队主力正在渡过蔡河。

    重渠镇郊外,二百多捻军骑兵下马投降。从西北二十余里外渡口,悄渡蔡河,顺利反兜击溃捻军马队的刘暹军骑兵营,得意的看着下马弃兵伏地的捻军士兵。

    这一战,他们是最大的功臣。

    二百多投降的捻军士兵被分门别类的带去不同的地点问话。

    普通捻兵,底层兵头,小头目,头目。

    没有头领。投降的二百多捻军当中,职位最高的就是一个带领百人的头目。

    倒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医护营拔出了一个装扮不同寻常的捻军。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全身。招来投降的捻军士兵来认,说是任化邦手下一个得力头领。姓潘,叫潘贵升。

    能不能救得过来,还不确定。奄奄一息的,只剩一口气了。问话,自就不用想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bug【求收藏】

    有金手指在手,捻军在前途路上所设的伏击、阻击,于刘暹来说就是一场笑话了。

    重渠镇之后,上蔡、邵店、遂平,接连三阵,刘暹军骑兵营都在捻军意想不到的方向,意想不到的时机,迅猛出击。三次都将捻军马队杀的措手不及,狼狈而逃。

    最后的遂平一战,捻军殿后马队主将——幼沃王张宗爵,更是差点被生擒活捉了。

    四场战事下来,捻军折损马队不下两千,其中被迫投降刘暹军的,和战场上被刘暹军俘虏俘获的捻军战士,就有七百多人。刘暹军战马足足缴获了千匹之多。

    而损失惨重的捻军马队,不说亏了元气,却也有些伤筋动骨了。尤其一点,这两千马队的战损中黄旗比例最大。

    ……

    遂平之战后,捻军再也不敢拿三四千骑的殿后马队来招惹刘暹了。而刘暹也没有对捻军趁势进逼,六千步骑只是吊在后面尾随。

    直到了汝宁府城——汝南。刘暹才一改先前的‘懒散’,六千军若虎狼一样迅猛扑近捻军。

    因为此刻的铭字营已经进入到汝南城池,正等候着捻军的到来。

    虚拟地图上,早在金乡镇时候,刘暹就看到了大批队伍出现在地图的东部,顺利进入到汝南城池。刘铭传没有失期。

    城北的汝河岸畔,捻军七八万部众的宿营地。

    张宗禹、任化邦、牛宏升、刘守义、李蕴泰等五旗首领们,全部聚集在大帐中。他们在商量着下一步捻军的行动。

    刘铭传的一万多淮军正在南路严阵以待呢,捻军接下去是一头撞上去呢,杀开一条血路,还是往北反打刘暹兵马,抑或往东去?

    这是需要商量的。

    帐中的众人首先否决了硬吃汝南的这一条。以捻军缺乏攻坚火炮的现境出发,死拼刘铭传的铭字营乃是下下之策。

    那么,北上反打刘暹军和东去安徽两条道,又该怎么选?

    “各有各的好处啊。”任化邦做不出决断,眼睛看向张宗禹。

    “东去也好,北返也好,都能把刘铭传从汝南城里引出来。我军无论向东向北,想要从容,就必须击败二刘联军,然后才能走的坦荡。”张宗禹面色平静的像冰面。“这才是第一位的。”

    “至于下一步的去向,那就看届时清狗败退的方向了。”

    “他们往南退,咱们就东进。他们往东退,咱们就南下。如果都往南退,咱们就再北上沙河——”

    次日。天朦朦发亮,青灰色的天空上星星还没全部落下。上万捻军马队已经悄悄集结,通过汝河上的宏济桥,转移到了汝南城东面。

    汝河静静地流淌,它从汝南城的东面划过,绵延二百余里,贯穿半个汝宁府。

    宏济桥不是汝河上的唯一桥梁,但却是最大的最坚固的一道桥梁。

    宏济桥为五孔联拱式石桥,修筑于元朝。南北全长十七丈,中孔跨径两丈三尺四寸,边孔跨径两丈一尺,桥面宽两丈二尺米,桥高三丈。桥面为青石板铺砌,全桥为青石条横联垒砌,坚固异常。

    上万马队从宏济桥上可以慢跑战马的快速通过,可要是换在其他的桥梁上,这么做可能都把桥梁给搞塌了。

    刘暹这时还在睡梦中,自动报警的探测仪发出警报将他惊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刘暹简直都要习惯了睡梦时猛的一阵警报声响。

    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就看到被自己在虚拟地图上圈点的一小一大两片红云,此刻都有了动作。

    小片红云,汝南城内的刘铭传部,已经开始集结了。但没有出城。让探测仪发出警报的是捻军所代表的那大片红云,已经分出一部分越过了汝河,转向汝南城的东面。

    刘暹看那片分出的捻军红云的移动速度,时速超过三十里一小时,人数扫描在万个单体上下,每个个体的生命波动都异常旺盛,呃不是正常的人类单体所能达到的。如此,这片红云就只能是一万马队!

    刘暹看着这队捻军马队直往东奔出了二十里,才转向南下,眉头皱了皱,也没能想出张宗禹他们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驻地里的刘暹军已经全部待命,汝南城中的刘铭传部也在整装待发,都在等着捻军的下一步动作。

    捻军也动了,先是数千马队越过宏济桥,然后一队接一队的步队也跨过宏济桥向着东面转移,最后是殿后的捻军马队。

    刘暹看着虚拟地图上东南方向的那片捻军马队,再看着缓缓东进的捻军大部队,和已经打汝南东城门开出的刘铭传部淮军,似乎扑捉到了一抹张宗禹的脉络,但还是模糊不清。

    怀表走到八点,刘暹也督率步骑军向捻军的后队考去。很快就与捻军殿后的马队照了面。

    捻军马队至少有五千的数目,又因为是正面对战,狭小的战场和半刻没有的‘提前’时间,让刘暹的骑兵营根本没有迂回侧击的可能。如此刘暹也根本不会拿自己宝贵的骑兵来跟捻军马队硬碰硬。

    捻军马队分成两部分,一支三千骑上下,对峙着刘暹的骑兵营。

    骑兵营在左,他们去左;骑兵营在右,他们到右;骑兵营凸在前面,他们准备冲锋;骑兵营拉在后头,他们就也转向后面。

    另外一支两千左右的骑兵,则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徘徊在刘暹兵锋的正前方。他们很谨慎,距离始终保持在了鸟枪的射程外。不过几门隐蔽在队伍前沿,猛的激射的臼炮,发射的开花弹还是让他们损失了二三十骑兵,这令他们更加谨慎了。不仅远离鸟枪,还要远离火炮的覆盖范围。

    刘暹的士兵训练有素,火枪兵走在最前列,双手握着鸟枪,时刻都能排出严整的排射阵列线。他们目光直视前方,面对那些作势欲冲过来的捻军骑兵,根本没有任何后退的迹象。

    每每迅速举起的鸟枪让那些不想轻易送死的捻军不得不调头而去。而他们调头的这一减速、转弯的空挡,正是火枪兵们绝好的射击机会和靶子。

    捻军的每一次作势总能把几个或是十几个自己人作死。

    就这样绕了几圈后,捻军的马队已经在战场上撂下了几十具尸体,却一无所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骑兵营跟我来——

    “轰——”一枚铁弹在轰鸣声中飞出,直接命中了一波冲锋过来的捻军骑兵。刘铭传在望远镜中看到血花飞溅,自得的笑了笑。

    有毕华清掌管炮队,自己可以放一百个心。

    嘭一声,伴着一阵惊慌的尖叫,一枚六磅的铁弹呼啸而来,摧枯拉朽的撞入捻军群中,毫不费劲的趟出一条血肉胡同,那队捻军骑兵剩余的人一哄而散,四散逃开去。

    李蕴泰避开一个炮弹砸飞过来的头盔,喘着粗气带着自己的百多亲骑策马狂奔,慌乱的退到一旁的树林后面。虽然不清楚这单薄的树林能不能挡住飙飞的炮弹,但心理上是感觉安全一些的。到了这里他总算可以停下喘口气,转头看身边的亲兵,好些人都跑丢了武器,眼神慌张的盯着自己,四周到处是成群逃跑的步队,地上的伤员都无人理会。

    “他娘的!”李蕴泰狠狠地咒骂一句。刘铭传的火力太强了。他带领的上千白旗马队和小万人的步队与铭字营对战,不说挨到近处厮杀,只是一阵炮击,几排枪响,步队就溃散了,然后马队在火枪火炮的重点照顾和铭字营马队的夹击下也很快步上了步队的后尘。

    李蕴泰定定神,他也是身经百战,这阵虽然败得狼狈,可也就是那样。比着更惨的败仗他都打过。农民起义军,每一个将领都是在胜仗败仗的反复交集中成长的。

    “轰”三门四磅炮再次轰鸣,三枚铁弹飞出炮膛,划出三道弧线向三百步外开始有了收拢迹象的捻军败兵扑去。

    西制四磅差不多就是清制的三斤,一枚三斤的铁弹以完美的角度射入捻军败兵群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将第一个着点的捻军士兵的大腿切断,跟着毫不停顿的切开后面一名捻兵的小腿,然后砸落地上,在地上爆起一团黄色的烟尘后弹地而起,所过线路上的捻军士兵被打得支离破碎,断肢、断臂和破碎的刀枪兵器随处飞舞,这枚铁弹最后将一名捻兵的右臂带半边肩膀撕裂之后,铁弹带着血肉在黄土地上蹦跳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六七名被打中的捻军士兵伤口露出惨白的肩骨,旁边还残留着撕裂的鲜红色肌肉,鲜血同喷泉一样从巨大的伤口涌出。

    嘶声力竭的惨叫声还在继续的响着,又是一枚炮弹落在捻军的队伍内,然后顺利形成跳弹,低平的弹道使得它的杀伤力陡然暴增了数倍,七八名捻军战士的残肢碎肉再次洒落地上。

    任化邦带着捻军近半马队埋伏在县城东南二十余里外,但随着捻军往东南方向的挺进和刘铭传的追击,战斗打响的那一刻,距离捻军马队埋伏处都已经不足十里了。

    枪炮声任化邦都听的清清楚楚,但他等啊等啊,半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是没等到张宗禹发出的出击信号。

    张宗禹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场,铭字营不大规模动起来,他是不会发信号让任化邦出击的。而李蕴泰的失败,并没让铭字营动起来。

    虽然有些可惜,但这点还在张宗禹的考虑范畴之内。刘铭传身为淮军名将,怎么额能只是半个白旗的败逃就让他忘乎所以的挥兵追杀呢?若他真是这么没脑子,也不可能两年就做上补授提督的高位。

    “呜呜……”

    捻军出兵的号角声响起。黑压压的马队,人头汹涌,覆盖大地的步队,张宗禹拿出了捻军的小半家产。

    “杀——”

    白旗旗主李蕴泰,黑旗旗主牛宏升,幼沃王张宗爵,张宗禹亲弟张宗先,四名首领跃马扬刀,近三万人的捻军步队,在大小头领头目的带领下,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暴戾呐喊,就潮水一样向着铭字营冲去。

    如果说捻军的马队厮杀时还有些战术战法,那么,他们的步队,就是只有‘人海’这么一招。

    毕华清看着眼前密密层层上来的捻军士兵,眼睛里先是一股不以为然的傲色,继而就是一股怜悯,喝道:“铁弹准备!开花弹准备!”

    刘铭传所部的炮队,八成的火炮都是李鸿章从欧洲英法两国购进的新式火炮。配备的自然有榴霰弹,也就是国人口中的开花弹。

    随着毕华清的喝令,铭字营炮队足足十二门四磅炮和八门六磅炮,一齐黑压压地调起炮口。这二十门轻型火炮就是刘铭传此次出战的配置火力,在铭字营的老巢江阴,留守那里的炮队力量更胜于此。九磅,乃至十二磅火炮,刘铭传都有八门。

    李鸿章给刘铭传配置了一个十二磅炮的标准欧洲炮兵连。

    “开炮!”

    毕华清声嘶力竭的喝令中,二十门新式火炮一齐开火。轰鸣的齐射声震人耳膜。

    ……

    火炮齐射的威力是强大的,二十个铁球一齐打出后,对面捻军队列是一片人叫马嘶,好一阵混乱。

    大股大股硝烟腾起,二十门火炮不停地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响,飙飞的铁弹在捻军人群中跳开一道道血路。

    李蕴泰、张宗爵带领着马队开始了针对性的佯攻。

    或进攻铭字营的前阵,或在铭字营的右阵作势,冒着打来的一**枪弹和时而射过来的一枚枚开花弹,他们尽最大可能分散淮军的注意力和火力。

    捻军与铭字营的交战,在经历了白旗的前奏战之后,迅速进入到了**。

    数千马队奔驰扬荡起的尘土,数万人海一起冲锋,爆发出的声势,让刘铭传根本无法分别捻军投入力量具体的多少。

    他现在只能肯定张宗禹手头还有一支颇具规模的马队握着,但却不知道这支马队的具体规模,更不晓得,在自己阵地的侧斜,还有一支万人规模的捻军马队在虎视眈眈。

    因为整个战场是还有刘暹所部的参与,捻军除了要照顾自己,还要分出大批兵力应对秦军的进攻。

    ……

    宏济桥。

    两岸枪炮声密集,滚滚硝烟,遮蔽头顶的太阳。

    刘暹注视着勾连的虚拟地图,内心不得不对捻军的首脑们说一句:干得漂亮。

    队伍东向。

    直接调动了汝南城内的铭字营不说,在自己尾随其军压进的时候,这条狭窄的汝河更成了捻军一道天然的防护线。

    ——只需要动用部队的兵力,就可以短时间里将刘暹牢牢挡在汝河的西岸畔。

    “大林。”

    “标下在。”

    “这里你给我盯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黏住捻子就行。”

    “遵命。”

    “魏明。”

    “标下在。”

    “骑兵营跟我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一样的骑兵

    汝河东岸战场。

    二十门威力不俗的火炮+六千杆新式火枪,其中至少一半是法国的mle1857型米尼步枪,铭字营强大的火力优势,让捻军的人海冲击也显得那样无力。

    尤其是当战斗进入**,二十门火炮炮弹全部由铁弹换成开花弹,捻军就更被打的哭爹喊娘了。

    铁弹再形成跳弹,威力也比不上开花弹。那爆炸后四溅的碎片,轻易地收割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让人感觉有如噩梦。

    二十门火炮的射击,如暴风骤雨,一下将整个捻军集群都打蒙了。

    虽然毕华清指挥下的铭字营炮队,击射速度始终保持着一分钟一发的匀速射击,可最大限度的让火炮散去热烈的同时维系射击。比之全力状态下的一分钟至少两发击射,已经大大的减缓了。但因为二十门火炮被毕华清分做了三组,是以在捻军这边的感觉中,便是铭字营火炮源源不断,永不停歇一样。

    呼啸的炮弹不断击射而至,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肢飞扬。不说正面冲在前列的捻军士兵,就是上千压阵的捻军马队,被开花弹来了几下之后,也是惊恐的退散。

    那密集如雨的碎片不管是人体还是马身,割断穿透,都不在话下。

    对于捻军的士兵,或是说现在中国人观念下依然旧式的战争模式,一刀一枪明面厮杀还好,这等炮火枪弹的威力,金属风暴的恐怖,便是一等强军也难以忍受。更不要说往日这些还是平头百姓的存在。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快逃’,哗啦啦的,几千人的先锋队伍就垮了下来。败兵反卷身后的捻军战士,滚雪球一样,几千卷上万,上万卷更多人,三万人的步队在牛宏升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就败势已定。

    陈振邦、刘正同两人狞笑了起来。五营马队立刻做出追击的态势,而刘铭传也没让他们望眼欲穿,马队架势刚刚摆好,那边就发出了出击的信号。

    陈振邦一声大吼,猛地抽出自己的马刀,用力一指前方:“众将士听命,杀贼——”

    “万胜!”

    出战的五营健骑无不轰然响应。捻兵兵败如山倒,这时出击乃是纯正的痛打落水狗,铭字营五营马队再不士气如虹,还要怎么样?

    当下人人策马如龙,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去。

    锋利的长枪,雪亮的长刀,沉重的铁蹄震动大地,有如让人窒息的死亡鼓点。

    滚滚铁流,踏破清风。

    铭字营的战马都是上好的蒙古马,又因为军中毕华清的存在,马营召集后的训练就带有法军现代骑兵的练法。

    当先的马队精锐已经能排出较整齐的并列线,一片有节奏的闷响,铭字营马队人数虽少,气势却异常的惊人,挟带碾碎一切的声势,看得远处欲要前来救援的捻军马队都骇然停止,惊恐尖叫。

    李蕴泰、张宗爵两支马队都骚动不安,有人想要继续冲锋,有人却忍不住胆怯的后退,任凭头领们威胁鼓动都是无用,阵型已然混乱了。

    密如骤雨的铁蹄声中,铭字营一千多骑兵如旋风一般卷至,在一片绝望惊恐的呼叫声中,恶狠狠地撞进三万败溃的捻军步队队列中,立时惨嚎声,撞击声响成一片。

    犹如烧红的铁烙,插入黄油里,铁骑在败兵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将拉在最后的数千捻军败兵撞的七零八落。

    捻军的后阵中,张宗禹脸色铁青。他是没指望这三万多步骑打赢对面的铭字营,但怎么说也是三万多人马啊,怎么也要跟铭字营见见真章见见血红啊。然后再不支败退,诱使刘铭传追击,将铭字营的队列‘拉引’开……

    如此埋伏的任化邦就可以痛击刘铭传,将捻军先前的损失全部找回来。

    但现在……这不是‘不支’败退,而是纯粹的溃败。

    ……

    汝河西岸。

    刘暹正打马慢跑着,骑兵营的速度始终保持在一小时二十里上下。

    这个速度对战马来说当然算不上快,但从宏济桥进入到东岸战场,可能就要有小一个时辰的路。

    三四十里地的连续奔驰。说真话,自从开始着手骑兵建设以来,刘暹手下的马队还从没一口气跑这么远过。更别说,跑完这段距离后骑兵营还要随即投入进战斗!

    虽然之前连续四场对捻军殿后马队的胜利,让刘暹骑兵规模可预期的要扩大不少。但眼下这么一场战斗预期里受到的损失,也一样要刘暹心头流血。

    不提战斗损失,只战马疲惫下的折损,就每个准!

    “咦!捻军败了?”

    不是关注着虚拟地图的刘暹,被东岸战场快速的变化惊住了。

    “搞笑的吧!”那么一大片红云,足有三四万规模,就这么点时间里就被铭字营给打败了?刘暹自己都还没有渡过汝河呢!

    “看来要加快速度了!”

    一股紧迫感在刘暹心底里升起。东岸战场的进度超出他原先预料,骑兵营必须快点赶到战场附近。

    ……

    张宗爵、李蕴泰到底带领着骑兵缠杀上了铭字营马队。

    他们灵活的控马往来,时聚时散的用火枪、投枪、斧头乃至绳套,攻击着铭字营马队,远处捻军后阵的增援骑兵也在赶向战场。

    而铭字营马队呢,士兵配备的短铳的白烟不断喷出,用来还击捻军的远距离攻击,不时有双方的人落马,厮杀是十分激烈。

    “杀——”

    增援的捻军马队赶到了。

    当先一将面相俊美,势头却彪悍疯狂。乃是捻军战死的老将张敏行的第五子——张琢。此子面容美秀,性格武勇,锐为捻军之冠,所部皆百战健儿,所向无前。是张宗禹手下的一枝利箭!

    就像僧格林沁用陈瑞国一样,那里有硬骨头,张宗禹也会把张琢派过去。

    平缓的度带起杂乱的马蹄声,双方接近到三百步,刘正刚将旗一摇再次前倾,号手吹响了手中铜号,刘正刚轻轻夹马腹,相处经年的战马轻轻跃动,开始慢跑。

    在他的身后,两营的马队也开始慢慢跑东,满目皆是涌动的马头。

    五百骑,五列横队,阵线宽幅百丈。每列都有哨官掌旗,可以有效的控制着队伍整齐,阵列没有因为跑动而混乱。

    因剿捻军而招募起来的马队,近一年的艰苦磨练体现了出来,马匹跑动力,阵列依然能保持大致上的平稳。

    马蹄不再是杂乱的声响,密集的蹄声慢慢汇成一股隆隆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迸溅的血花

    奔腾的战马,舞动的马刀。上千马蹄带起的泥土草屑四处飞扬,五百骑奔腾产生的震动,让侧面战场里每一个缠杀中的战士都能感觉到。

    张宗禹第一次见到西方的现代骑兵,这种迥异与自己认知的骑兵作战模式,让他深深地震动。不,是让所有捻军首领都深深震撼。

    虽然铭字营的马队作训仅仅得了现代骑兵的一丝精髓。还远称不上真正的现代骑兵。【再次声明,‘现代’,指所处现实年代。又不是后世人,说不上近代。】

    张宗禹等人就只能眼睛一瞬不瞬的睁着,屏住呼吸,等待碰撞的一刻。密集的阵形让双方都无路可退,也没有丝毫躲避的空间。杀人和被杀只在马身交错的一瞬间,这时的个人战技和骑术已经毫无作用,男人的勇气在骑兵战中得到最大的体现。

    迎面而来的后捻军开始显出慌乱,面前紧密非常的阵列线威胁下,一些马匹已不顾骑手的控制开始往侧面斜向跑去。张琢还是始终策马第一位!

    同样是潮涌而来的铭字营马队,他们阵型也开始变得散乱,但是散乱的程度比捻军要小很多。且在这个距离上,对冲的两营骑兵没有谁想着撤退。

    急的奔跑下,五列骑兵阵列先都开始出现曲线,可短短的距离不足以影响阵型的整体完整。

    相距五十步,马升到最快,双方的速度在虚拟地图上的显示,都超过了每秒二十米。马正刚满脸涨红,双眼圆睁,握紧手中的长枪,枪头对准对面的一名捻军骑兵。

    这名捻军战士也是满脸凶悍,手持大刀护从张琢领头跑在最前面。这样的人都是军中的骨干,是一支军队的最悍勇者,但是现在这人也有些慌张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至少要面对两人的攻击。

    除了那名清将,清将右侧的那一骑,马刀也能砍中自己。

    捻军队列中有的是能骑善射之人,尤其张琢所部,尽皆精锐之士。在疾驰的马背上,张弓射箭,一**箭矢嗖嗖飞去,虽然不多,但清军队列太密集,总有被击中的。

    可是临阵不及三箭,短短距离转眼即逝。不成规模的死伤和坠马也根本动摇不了清军的阵列线。

    “杀!!”两军的骑兵阵同时爆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两股马匹的洪流迎面对撞。无数折断的枪杆和刀刃的断片溅射飞舞,折断声和人马碰撞连绵不绝,刀枪磕碰与金铁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酸。数不清有多少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得骨头碎裂,一些马匹被撞得飞起,一些则带着骑手倒地,在地上拼命翻滚。

    当然,更少不了的是鲜血哧溅,残肢断臂飞舞。

    最后时刻,马正刚的坐骑也不听话的往左偏开,但没有让他的长枪偏离太多,他死死盯着那名捻军战士,微微伏低自己身形,在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虎口一麻,枪身瞬间从手中飞脱,而那名挥着大刀的捻军战士,大刀脱手,自己人也带着着一声惨叫身影仰天朝马后翻去,接着便消失在了滚滚的马蹄下。

    马正刚只来得及瞟了一眼,眼角再向右一扫,身边赫然已经空出了一个位置,自己那名亲兵已经不知道被撞去了什么地方了。眼前又晃过几名捻军骑兵,其中一个头上裹着红巾的猛士,挥舞着一杆铁棒,带着呼呼地风声,就闷头向他头顶砸下。黑影从他眼前划过,马正刚只是靠着本能闪躲了一下,铁棒就躲了去,那名捻军猛士也没有第二次攻击的机会。马正刚急忙抽出腰刀。

    一次对撞结束。

    清军马队的密集阵形占据了优势。损失最严重的第一列,百人马队也有五十余骑生还。总体损失,不足百骑。而他们的对手捻军呢?

    张琢这么悍勇之辈都挨了两刀,他部七八百骑,折损了足足有四分之一。就是说,清捻战损比例达到了1:2,清军占据绝对优势。

    墙式的骑兵阵列,中国三千年战史闻所未闻。那密集的刀刃,就像一只握紧的拳头扎进一张伸开的手掌,错非张琢所部尽皆悍勇,避无可避之境下近乎人人拼死,这才搏出了一个二比一,否则清军的损失会更小不少。

    到底这两营马队也是铭字营五营马队中最精锐之二啊。

    又一轮人仰马翻的对决,捻军骑兵再次损失惨重,待马正刚领着手下穿过捻军队列之后,张琢的阵形已经一片大乱,碰撞后的地方堆满死伤的人马肢体。

    两轮间隔也不过是眨眼之间,两军纷纷减,然后第三轮的对撞又要进行来。

    信心大增的清军马队,士兵们虽然已不能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阵形,但散开阵势的他们恢复了古代骑兵作战模式,也不比捻军吃亏。

    个个高声呼叫着,手执着厚背马刀呼啸而来,借着对冲马力,不需用力挥舞,只要在错身而过时握紧刀柄轻轻一挥,就能带起飞舞的肢体和一蓬蓬血雨。

    捻军后阵,张宗禹等人松下了一口气;淮军阵中,刘铭传都不再关心冲击中的步军进程了,只看着自己宝贵的马队,看着马正刚演示的法国骑兵作战,前两轮的大胜让他神采飞扬,第三轮的冲撞则让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马队能训练的再好一些,再久一些……

    如果自己五营马队都能训练成这两营的水准……

    如果自己的马队能训练成法国骑兵的水平……

    刘铭传这一刻无比坚定自己的内心——毕华清是对的,自己马队的路子是对的!

    自己要继续下去,坚定地继续下去!

    三轮攻击如疾风暴雨,狂暴的对撞将清捻两军都大感吃不消。

    马正刚右臂骨折,脸上多了一道半尺长的血口,淋淋淌着鲜血。

    五百马队已经折损过二百,再列队的话肯定是会千疮百孔。

    战场上留下一地尸骸和伤员,张琢的队伍也接近支离破碎,七八百骑捻军当中最精锐的猛士,现在只剩下四百不到。部队足足损失一半!

    一张张往昔熟悉的面孔看不见了。张琢自己满身血迹,已经跟马正刚一样,无力再次冲杀。

    遍地尸骸中,双方受伤的士兵和马匹都在拼命挣扎嘶叫,碰撞集中的地方两方尸体堆叠在一起,更有半人多高。一些摔落的双方骑兵回过神来,抽出匕或捡拾起附近跌落的武器互相恶斗起来,连一些负伤的人也互相扭打。

    张琢看着对面的清军马队莫名的胆寒着,他第一次碰到这种几乎是以命换命的骑兵打法。

    如果自己手下能一开始就打定拼死的注意,对着清军马队阵线不避不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兵势入水,变化莫测

    淮军步队出击,捻军马队难以支撑,撤退。整体已经溃败的捻军步队更加只剩溃逃了。

    张宗禹用手下还握着的一万多步队侧面列阵,斜冲铭字营。但战意大颓的捻军步队根本无力挽回狂澜,只是暂时将刘铭传追击的脚步给绊住,让溃败的捻军步队主力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李蕴泰、张宗爵指挥着马队复来杀到,捻军步队主力这才算挣脱了铭字营追击的兵锋。牛宏升倾尽全力的收拢败兵,重新建制。

    大获全胜的机会摆在眼前,每一个铭字营的军官都把眼睛紧紧盯在战场。就是刘铭传也以为任化邦的蓝旗,刘守义的红旗,是对付河西的刘暹军去了。

    他还是平头百姓呢。这一战打的好了,恢复官职就可以期望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刘铭传也都把持不住心头的炙热,调动手下全军,倾力向勉力支撑的捻军发起猛攻。

    但他不知道自己侧后还隐伏着一支上万人的捻军马队。

    张宗禹笑了。

    牛宏升笑了。

    李蕴泰笑了。

    所有捻军的高层都笑了。

    任化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他那支万人马队,可以走到战场了。

    同时,正指挥着骑兵营在汝南县城附近桥梁上渡河的刘暹也笑了。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刘铭传不如此,怎显得自己‘高大’?刘铭传不吃亏,本战一直在宏济桥打酱油的刘暹,不就成绝对的配角了吗?

    ……

    申时初刻。

    两千余骑兵出现在了反败为胜的捻军身后。刘暹目光含着一丝担忧的看着坐下马匹,除了五百三盟、黑龙江健马,与外的小两千马匹全都汗水淋漓,气喘不已。

    但是这个关头,自己真的不能顾惜它们了。

    铭字营马队已经被打的分崩离析,左右中军全部受挫,战线岌岌可危,炮队更是早早的给捻军端了。

    任化邦万马袭来时,直接就分出了一支千骑马队绕过战团,覆灭了拉在最后的铭字营炮队。这支耗了刘铭传数年心血培育出来的全中国第一流炮兵,随军的这部分这回会损失多大,都没个谱。甚至,毕华清这个炮营主官死没有死,这一刻都说不定。

    “杀——”

    拔刀出鞘,刘暹一声高喝,双腿夹紧马腹,马刺深深的刺扎战马柔软的腹部。剧痛下的这批三盟骏马昂首一声嘹亮的嘶鸣,四蹄撒开,向着战场方向疾速的冲出。

    背后两千余骑兵还能说什么话。boss都亲自出马了,自己除了跟上杀啊杀,就是杀啊杀。

    马速被慢慢的提上,慢跑、快跑,直到肉眼都可看清楚捻军的大旗了,速度才提升到冲刺阶段。

    刘暹没有带着两千余骑直冲捻军大军的后背,而是斜插进入,目标直指张宗禹处。

    自从东岸战事开打之后,他就一直盯着虚拟地图看,这么长的时间,他要是还找不出张宗禹的位置,人就白瞎了。

    大功即将告成之际,背后突然杀出了一支马队。张宗禹的心猛然的都停住了。

    “拦住他,拦住他——”

    “拦住他们,此战我军就必胜——”

    张瑗第一个打马而出。他是张琢的二哥,张敏行的二儿子。也是捻军中的一员猛将,一直随从张宗禹左右,是张宗禹的亲将之一。

    张琢重伤,无力再战,可手下剩余的四百骑,扣除掉带伤的余外,此刻二百五六十骑自主跟在了张瑗的身后。

    “杀——”

    响亮的呼杀声,浩大,激昂,反败为胜的捻军,此刻士气鼎盛。

    但是酣战中的军队,后背、斜侧,历来都是致命的要害。更别说张宗禹这个主帅的本人所在之处。

    当背后响起厮杀声,当张宗禹的大旗晃动,当刘暹带领骑兵营破开捻军那消薄的防御,直接跟反击的张宗禹亲兵对撞的时候,从任化邦都刘铭传,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一点。

    困兽之斗的刘铭传脸上出现了希望,炙热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那块小战场。“刘暹,这一定是刘暹的骑兵营。”

    “只要你助我过这一关,日后我刘铭传,结草衔环以报!”

    张宗禹所处,此刻的他脸色铁青,设想虽好,却根本达不到目的。今日的一战,一惊一乍的还真是个反反复复。

    己军欲败实溃,幸有埋伏的先手来翻盘。现在到关键时刻,却又半路杀出个刘暹。天知道他怎么不在宏济桥,而是猛的出现在自己后背?阴影涌上张宗禹的心头,实在不得安心啊。

    张瑗能挡住刘暹的进攻吗?一共才千把步骑。

    要任化邦调骑兵折回来?

    张宗禹心中盘算起得失。调任化邦一部骑兵,刘铭传的铭字营就会少一份压力,进行到最关键时刻的战斗很可能就会从击败转化为僵持。而且就是要调动一部马队回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军中所有的马队都已经投入进战斗,岂是说调回就可以调回的?

    捻军马队已占据绝对上风,现在自己的处境是很不利,但整个战斗的形势,则还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刘暹的骤然来袭虽让所有的捻军首领担忧不已,但实力强大,有五六万步骑军的捻军还真不是两千骑兵的猝然一击,就能打碎的。捻军的首领们更没有丧失战斗的信心和对胜利的**。

    张琢第一个就暴跳起来,看到自己二哥已经不支,大声对张宗禹道:“梁王,给俺五百马队,一千步军,俺就不信,刘暹这清狗有三头六臂。俺打了这么多年仗,又怕过了谁?”

    张鼎、李二彪等将也在请战,他们眼看着就要取得一场辉煌的大胜利,怎会眼睁睁的瞧着刘暹破灭它?

    群情激奋,这些张宗禹亲将个个都叫囔着要率步骑出动,与刘暹决一死战。

    就在张宗禹要下定决心,发布调兵回援命令时,张宗道忽然下马,跪在地上道:“大哥,不能再打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张琢暴跳如雷:“三叔,你在干什么?什么叫不能打,咱们眼看就要赢了,只要挡住刘暹,就能打破铭字营。到时候整个中原就任咱们纵横。”

    看着众人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张宗道抱拳诚恳道:“请大哥与诸位听我分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人生多变【求收藏】

    “大哥。现在我军帅旗虽然受袭,但整体态势依旧占据上风,给铭字营的杀伤并不小。只要我军罢手退战,刘铭传万不敢再有反击。刘暹骑兵也就成了癣疥之疾,将不战自退。

    这样,这一战我们还是打赢了。大军可以顺利东向,甚至过了汝南后还可再转头南下。

    可要是抽调兵力回援,铭字营军心鼓舞下,必拼死支撑。两边角尽全力,就成了决战之势啊。

    要么大胜,要么大败!

    敢问大哥,敢问诸位,可有一战全胜之把握?”

    张宗道一番话说完,在场就是性格炽烈的张琢都沉默了。

    一边是‘稳操胜券’,部队稳稳当当的转进;另一边是胜负未知,两边五五开。一旦大败,刚刚复起的捻军还更就有全军覆灭之危机……

    张宗禹也沉默了。作为一个打老仗的人,他的战场嗅觉向来灵敏,之所以还要被张宗道来提醒,不过还是应了先前那一句老话而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刘铭传因为这句话,挥动全军猛烈出击。图的是一举击败捻军主力,建立大功,将丢掉的提督顶戴再戴回来。

    于是他陷入了张宗禹给他设计的圈套中。

    张宗禹因为这句话,决心调动前线精兵回援。图的是僵持住刘暹,自己一举击败刘铭传淮军主力,取得继高楼寨伏击战之后第二个震惊全国的大胜。

    于是他就带着捻军全军要走上一条不胜则亡的决战之路。

    张宗禹是决断之人,瞬间平静下来,心中就有了退意。

    只是眺望着迅速逼来的刘暹骑兵,缓缓道:“只怕刘暹这狗贼不会任我们退走收兵!”

    此言一出,亲军各将纷纷道:“梁王,让我留下来断后。”

    “梁王,让我留下来拖住刘贼。”

    多年的生死兄弟,更有许多人本就是张氏族亲,张宗禹亲军各将间感情极深,这些张宗禹的心腹将领,人人皆欲留下来断后。

    张宗禹心中欣慰,但目光直视张宗道道:“你留下来断后。”语气斩钉截铁。

    张宗道凛然领命,自己大哥为何要自己来领命断后,他心里有数。遂大声道:“大哥,各家兄弟放心,我张宗道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大伙安然退走中军。”只有如此,才能将刚才的波痕完全拂去。

    “张鼎留下助你,后军全部留给你,你们务必小心。”

    刘暹距离张宗禹大旗所处,顶多只有二百步。在一场十万人规模大战的战场上,二百步的距离简直已小到不能再小。

    但这个时候,张宗禹退了。带着他的大旗,一路往捻军阵中赶去。刘暹立刻急的大吼起来:“杀,杀过去——”

    另一边的张宗道、张鼎,带着张宗禹亲军最后的二百马队,张宗道振臂高呼,“兄弟们,此战我们大胜就在眼前,清狗要偷袭我军后队,能要他们得逞吗?跟他们拼了!”

    张鼎更是直接在马背上立起,左手挥舞起一面大旗,大声呼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球,兄弟们,跟清狗拼了!”

    言罢,两腿一松,人稳坐在马上,一策马,率先狂叫着冲了出去,烟尘滚滚,张宗道率两百马队紧随在后。

    捻军后队已然崩溃,可眼见梁王中军重将亲自杀敌,更有张宗道这么一个梁王的亲兄弟在,捻军上下大受激励,不但败退的骑兵,甚至原本溃散的众多步兵也是大振,纷纷呐喊,高叫着向劈入的刘暹军裹去。

    此时捻军中也号角声叠连响起,杀的铭字营摇摇欲坠的捻军马步队缓缓收拢了兵锋。却是张宗禹已经传讯给了任化邦。

    任化邦眼看就能攻破淮军防线,却猛地收到身后传来的收兵警讯,虽然不解不甘的很,但多年相伴,他早就与张宗禹肝胆相照,如若通体一人,立刻缓下了兵势,徐徐聚拢起马步兵锋。

    那刘铭传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压力的减弱,队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内心对刘暹的感激只能用‘涕零’来表达了。但也如张宗道言的一般,刘铭传没有趁机反击。

    刘暹带着一丝不甘与喜见交集的复杂心情,领着骑兵营掉头离去。没能反败为胜,创伤捻军,刘暹很不甘。但捻军此战大面得胜,主力保全完整,给清廷造成的威胁和麻烦更大,却又是他高兴见到的。

    夜幕降临。刘铭传回师汝南县城里,刘暹屯兵宏济桥。

    白日的冲阵和往来七八十里路程的奔驰,刘暹的骑兵营折损人马过百,把他心疼死了。

    但算计刘铭传铭字营的损失,刘暹的这点折损就太小巫见大巫了。

    刘铭传辛苦筹集和训练的五营马队,此战之后只剩下了不足四百人骑,随军炮营全部丢失,毕华清是没有丢掉性命,但随军的炮手只收拢回五十余人。其他的不是被捻军砍了,就是被捻军俘虏了。

    只这炮骑兵的损失,就让刘铭传等一众铭字营高层痛彻心扉了。更别提任化邦万马杀到时,血洗马刀,尸横遍地的十六营步兵了。

    转回汝南城池的刘铭传只是要各营粗略的统计一下,火枪兵就少了千多人,再加上旧式步兵的损失,铭字营此战战亡远超两千,直逼三千人大关。

    两成人力的损失,放在任何一支军队身上,都是伤筋动骨的。也怪不得战场上的铭字营,战线摇摇欲坠,全军险些崩溃。

    所以,这一场大战里,损失两成军力的铭字营,损伤更多步骑的捻军,都不是胜利者。在历史的整体大局上,步骑死伤总数不超三百人的刘暹才应该放声的大笑。

    “贤弟,为兄日前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刘铭传现在对刘暹是一片感激之心,介于先前的那一点小疙瘩的缘故,他是恨不得破开自己胸膛,掏出心来拿给刘暹看。

    这样的一个性格高傲,乃至都有些执拗的人,当着两军这么多将领的面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刘铭传内心的感激有多深,就可见一番。

    汝南的这一场刘铭传要是再大败了,那人真有可能一下掉进谷地,再也爬不出来了。更别说他满营亲族亲朋要死难多少人了。

    战场上的救亡之恩,可以说只要不是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是这个世上最不能亡的大恩大情。

    “今后旦有用得着我刘省三的,只管一句话,必从!”

    ……

    刘暹都没期望过与之能结下多少交情的刘铭传,现在竟等于从他的‘敌对’名单上划掉了……

    人生多变,莫过于此。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妻家【求收藏】

    十二月份,成都。

    寒冬冰冻着大地,白雪覆盖了江山。即便是气候相对温和的四川盆地也无能在这大自然的雄伟下幸免。

    一行快骑奔驰在通往成都的官道上。他们有三十几人,个个都是精壮彪悍的锐士,背负着五个包裹严实的皮木匣子,满脸的风霜。马鞍下挂着刀弓,囊袋中瘾着短筒。从湖北到四川成都,沿途两千里,路经了不知道多少回心存歹意的劫匪盗寇,但是凭着他们身上的那一身绿皮,还有掌中刀枪,硬一个不少的来到了成都府下。

    四川还是骆秉章在当总督,崇厚在当成都将军。可是此时的四川在范德彪看来,比之当初时候【刘暹在四川】的四川是萧条很多了。民间如此,重庆如此,到了成都,也是如此。

    哒哒的马蹄声远去,城门口处一队驻守的绿营兵还在伸头伸脑的看着远去马队的背影。

    四川多山地,少有可骑乘的战马。就是成都城内的驻防八旗,本地百姓也很久没见过所谓的八旗子弟骑射了,满清二百多年来一直宣扬的八旗铁骑更是无稽之谈。

    是以,守城的营兵乍看到三十多骑如龙马队,也是稀罕不已。

    只有领头的千总还在砸吧砸吧嘴,“山东提督刘暹,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那里听说过吗……”又不是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山东和四川相距几千里,简直就是互不相闻啊。自己一个小小的四川芝麻粒千总怎么会感觉堂堂山东提督的名字熟悉?

    再看打马入城的范德彪一行,看着街道两边不时可见闭门谢业的店铺,在场的人多是当初随从刘暹入四川的亲卫老人,纷纷抬头感慨。

    “堂堂西南第一名邑,今竟不如武昌甚多。”

    成都、武昌,在国人的心目中,可都是在一个等级的。

    “发毛害四川不浅。我看这成都比开封也强不了多少。”

    又一人说道。河南受兵灾**可厉害的很。

    说话中,一行人就奔到了四川布政使衙门前。张守岱辛辛苦苦,尽心尽职,九月时候终于升上了四川布政使的位置。而前布政使杨重雅,召京另候简用。

    三十多彪悍马队的到来,令布政使衙门前的守卫兵丁和衙役一阵慌乱。还好范德彪立刻禀明了来意,不然守门的标兵怕都要高叫示警了。

    正在签押房里勾挂公文的张守岱,立刻放下手中文笔,前去书房。吩咐亲随引范德彪进书房见他,另一边要府内人招呼好其余的来人。

    “小的见过四老爷。”张守岱在族中排行第四,两家攀上亲戚后,刘暹就称呼他四叔,范德彪自然要呼四老爷了。

    “起来起来。一路上,辛苦你了。”张守岱对他和颜悦色。

    范德彪大冬天里赶路,当然是苦。可人身份低下了就是他现在的这副样子,面对张守岱的温和,一副受惊若恐的样子,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小的该做的。”

    身份高上的一声话,就能让身份底下的人发自身心的‘幸福’,苦累也变得甘之如饴。

    “你家军门现况如何?至今还在被排斥于外吗?”张守岱对刘暹的情况一直都万分关注。知道在汝南之战后,大批的湘淮军相继进入剿捻战场,刘暹又一次被边缘化了。

    但清廷邸报上不会专门写剿捻战场,天下事儿多着呢,就是写关乎捻军的战事,张守岱也从里面找不到刘暹的字眼。他们两边书信一直都在联系不假,但四川与中原距离太远,往来太不方便,自从十月中旬的那一封信后,张守岱就再也没听说过刘暹的任何消息。

    “周盛波、潘鼎新、张树声、吴长庆、郭松林等将,兵马两万许,兼之豫军宋庆、张曜部,皖军张得胜、郭宝昌部,和鄂军部分,及原先的刘铭传所部,总兵力超过五万。

    这当中除刘铭传与宋庆、张曜之外,湘淮皖鄂四军,领兵之将皆自大自傲,个个不听不从,视军门如无物。”

    范德彪说起话来一脸的愤怒。汝南之战后,刘暹被实授山东提督,参赞剿捻事宜,可以说在官面上是整个剿捻战场上的二把手。但很显然,湘淮皖鄂四军,除了与之有大恩的刘铭传,背景后台现在还很一般的宋庆、张曜,没谁会真正的听命刘暹,哪怕只是表面化的。甚至在刘暹看来,曾国藩将自己很快的边缘化,其内未尝就没有四军一众军将的因由在。

    反正刘暹屯驻孝感已经过两个月了。

    张守岱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法。张氏在官场上的联系虽然能给刘暹一些帮助,但主要还是在物资粮饷的应援上。

    张氏的关系网,门生故弟,全都在文员上。

    战场上的事情,一切都要靠刘暹自己打拼。

    张守岱拆开着手中的书信,上面除了一些年节将到问候的话,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两边联系这么长时间,张氏的力量在哪里,刘暹怎么会不知道。现在他所面对的情况已经超出张氏能力的范畴了。

    五个皮木匣子这时也被送到了府衙后宅。从匣子上的字印看,张氏轻易地就能分辨出这五个匣子谁是谁的。

    一个朱红匣子是自己的,三个淡青匣子是自家老爷张守岱的,最后一个正红匣子,是刘暹送给自己没过门的媳妇的。

    话说,张守岱当初不远千里的将族侄女接到成都来,为的是两家成亲时好送嫁女。可现在刘暹成了实授的山东提督,人反倒是到张家的门口了。虽然他实际上还在湖北。

    “来人,将姑爷送给九小姐的匣子送去。”张氏喜笑盈盈的。手捧着那正红色的皮匣子,连催贴身丫鬟。

    “夫人,姑爷是有心人,颜色选的真好。”一边的管事婆子也笑盈盈的凑趣道。正红色,这是正房才配的颜色。乐得张氏更高兴了。

    这时府衙后宅的一处小院里。

    睡房里烧着炭盆,一个披着白裘,黑色的秀发散披在肩上,怀里露着白底水红梅花对襟褙子的少女,半躺在床上,全神的看着手中的书。

    府衙前院的热闹似乎半点没有影响到小院的清幽。房间里两个丫鬟一个绣着花样,另一个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就是睡房外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也都钻在自己的小屋里,不见那个跟外头走动的。

    所以,范德彪一行三十多人抵到的消息和动静,愣是一点都没传到这个小院,直到张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带人捧着匣子来到这院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军火交易【求收藏】

    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神清骨秀。虽只是微微含笑站在一边,却无比的吸引人目光。如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一袭白裘让她整个人略显清冷,可是配上她眉目间的那一股书卷的清气,太让人惊羡了。

    迎香心底里只能赞叹,真是整个张氏宗族选出的明珠,相貌气质上无可挑剔。虽然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九小姐,奴婢给您道喜了。姑爷看着年关相近,特遣人送了个匣子来……”

    说话中笑盈盈的。迎香一路虽没捧着那正红匣子,可从张氏跟前出门时她是捧过的。第一个印象——很沉。

    刘暹可是一省提督的身份,一点点都不差张守岱。差人送来的匣子,匣子还这么的沉,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心里就像有人在挠痒痒一样,都好奇死了。

    张妙彤面上的一派清冷瞬间破功,俩脸颊红霞满布,惊愕、娇羞、窃喜,种种情绪一同袭来,人都手足无措了。迎香一年多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张家的九小姐如此一副样子。

    一旁张妙彤的两个贴身丫鬟是喜笑颜开,两边定下亲事都一年了,姑爷竟然一个吱声都没有。虽然按礼讲两边是不该暗通款曲的,但心理这总感觉有点小欠缺。

    前几日汉中那边倒是送过来了一份礼,里面也少不了张妙彤的那一份儿。但谁都知道刘暹不在汉中,这是他舅舅备下的。小院儿这里都以为今年也就这样了,这就要临近年节了,却猛来一个大惊喜。

    迎香是满目期待着张妙彤能立刻打开匣子,也好自己看了满足下好奇心,同时在夫人面前也能卖一卖。但张妙彤怎么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呢,送走迎香,连小院的小丫鬟和婆子都指出了睡房。房间里只剩她和两个自幼相伴的贴身丫鬟……

    那匣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就是随后日子中的张氏都没能从自家侄女嘴里问出个道道,阖府上下只传闻着九小姐的闺房中多了好几样珍宝。还有就是众人都看到的,今年年节里九小姐的赏钱花销比去年宽绰了太多太多……

    事实上今年张守岱府上,出手变得阔绰的何止张妙彤一人,那张氏以及张守岱本人,都钱袋大宽松。

    刘暹送到的可是五个皮木匣!除了给张守岱的那三个匣子中有两个装的是唐宋孤本和文玩,余下的三个匣子都是实诚货。

    且不如此贵重,刘暹何以派出三十多心腹精骑沿途护送?

    ……

    同时间的孝感,刘暹正在热情接待着贝尔·福尔斯。对,就是当初为他牵头搭线‘勾搭’来伯丁·斯坦福和舒伯特·杜克的那个贝尔。

    迈胜洋行的驻汉口分经理。

    “贝尔先生。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继续这么和谐愉快的进行下去。干杯!”

    “干杯!为我们的这次合作的愉快,也为我们的下一次合作顺利。尊敬的提督大人。”

    跟洋人举着高脚杯,喝着洋酒,刘暹的表现真真是眼下满清官场上的另类。但只要有充足的利益,另类就另类,刘暹不怕。

    迈胜洋行给他带来了整整一千支m1841密西西比步枪,和五百支斯普林菲尔德m1855步枪,以及相应的配置弹药。

    听这两种步枪的冠名号就知道,在此时的世界武器水准上,它们绝对是落后产品。虽然贝尔把它们夸得像一朵花一样。虽然在测试中这两支步枪的性能把秦军现有装备的鸟枪爆出了翔。但刘暹不是什么都不董的土鳖。

    密西西比m1841步枪:

    重量:9磅4盎司,约4.2千克,清制七斤。

    全枪长:48.5英寸,合123厘米,清制三尺七寸。

    枪管长:33英寸,合84厘米,清制两尺五寸两分。

    口径:0.54英寸,合13.7毫米,清制四分一厘。

    初速:约900英尺/秒,计270米/秒。

    斯普林菲尔德m1855步枪:

    重量:9.5磅,约4.3千克,清制七斤二两六钱。

    全枪长:56英寸,合142.2厘米,清制四尺两寸六分。

    枪管长:40英寸,合101.6厘米,清制三尺。

    口径:0.58英寸,合14.7毫米,清制四分四厘。

    初速:约950英尺/秒,285米/秒。

    贝尔带来的火枪手,用密西西比m1841步枪可以轻松打出一分钟两发的射速,准确击中五十丈外的靶子。而斯普林菲尔德m1855步枪的性能就更是惊人了,有效射程达到了百丈远近,射速六发一分钟。

    可以说,无论刘暹把他现下的队伍训练的有多么有素,对上一支装备着斯普林菲尔德m1855步枪的三流队伍,打阵地战,都能将秦军上下杀了一遍又一遍。

    m1841密西西比步枪是美国历史上第一种线膛击发前装步枪,早在美墨战争时期就名声大噪。美墨战争后,美国政府将这种步枪封存并使其中一部分流入了民用市场。南北战争时期因为双方军火的紧张和大量民兵的入伍,这种步枪再度出现在双方的军火单上。

    “准星太小,无法安装刺刀!”

    刘暹真不知道该怎么挑出这两种步枪的缺陷,除了是旧货这点外。但出现在刘暹军营的毕华清却轻松的以贝尔无可辨别的理由,将之报价从三十两白银一杆,直接腰斩为十五两白银一杆。

    但对于斯普林菲尔德m1855步枪,毕华清就没的说什么了。因为刘铭传所部装备的洋枪都是这一档次的。

    自西历1851年法国米尼式步枪装备以来,世界列强争相继开始研发新式线膛步枪,美国陆军也开始筹划新一代步枪的研发用以替换陈旧的m1842与m1816式步枪。

    新式步枪于1855年定型生产,是即m1855斯普林菲尔德步枪。

    虽然时间进行到现在,m1855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已经诞生了十年,德国人的后装步枪已经生产装备了二十五年,世界各大列强军火单上都有相对成熟的单发后装步枪出现。但是对于中国,无论是出于压制还是心不照宣的默契,西方列强可供买卖的步枪还是米尼式。

    毕华清对刘暹存着一份感激的心,当初的汝南之战,如果不是刘暹的出现,毕华清不知道要失去多少个朋友,甚至他自己可能都会死在战阵当中。但是对于m1855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以他的目光,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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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862介绍:
从汉中走来,李蓝义军,太平军西征军团是他崛起的基石,大渡河边的石达开是他闪耀的勋章,还有东西捻军,这是他对满清王朝最后的贡献。 三年新疆鏖战,灭浩罕汗国,毙阿古柏,大破布哈拉汗国,对决沙俄,这是民族的荣耀! 经营广西,兵强马壮,灭日军三千,毙西乡从道,弹丸小国,何来敢窥视我中华宝岛? 接下来,就是造反了!登基当皇帝,闭关苦修,憋内功。 再之后屠日灭俄,打英抽法踹踹美利坚什么的,咱绝逼不无厘头,看过汉风小说的人朋友都知道,咱是合理党! ps:本来想写1860呢,圆明园是国人心中永远的痛。但又觉得,不经历二鸦,中国天朝上国的美梦就不会彻底破灭。于是着手1862,着笔的本是甘陕那个啥乱,然而赞我大河蟹威武,三递三毙,所以才有了李蓝和太平!说起来都是泪啊。穿越1862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1862,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1862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