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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太平血txt下载     太平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一片孤寒

    夜已经深寐,寒凉的深宫之中,一个凄凉的娇吟声传了出来,彭有益脸上猛然一抽,跟着三角眼上眉头紧皱起来,眼神中满是怨毒的诅咒之情,殿内传来的少女哭泣之声越来越响,他脸上却又升起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情,喘息也渐渐粗重起来,双眼中赤红着满是情yù之sè。

    大抵去了势的太监已经没有资格去想男女之事了,但每次彭有益在殿外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都会从起初的怨毒转为兴奋,特别是少女哭泣或者是娇吟声更能让他觉得一阵说不出的畅快。他紧抓着手中的辟尘,随着少女的哭声和内里男人传来的喝骂声,脸上越加的兴奋起来,五官挤做一堆,既亢奋又显得狰狞。 . .

    里面的男人是他的主子,大清咸丰皇帝爱新觉罗.

    奕詝,自从他做太监开始便一直跟随这个主子了。对于咸丰帝,彭有益再是熟悉不过,他贵为皇帝,但生xìng喜好渔sè美酒,而且经常喝醉。自从咸丰做了皇帝之后,国事rì渐繁重,每次他喝醉之后必定会拿奴才出气,逮到谁便打谁,根本不管是谁。酒醒后又会觉得愧疚,又把被打的人召来好生赏赐、安慰一番,就算是彭有益也挨过好几次打。

    适才彭有益带人到储秀宫将初次侍寝的兰贵人驮到养心殿的后寝殿西围房内候驾,当听闻咸丰在乾清宫大发雷霆时,彭有益还道今晚兰贵人侍寝之事又要黄了。哪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咸丰的驾辇又到了养心殿后寝殿。 . .

    眼看咸丰面sè不善,彭有益也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适才探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说皇帝为了南边长沙失陷之事发怒,还一度晕厥了。彭有益是直隶保定人氏,没去过长沙,南边这会儿听闻长毛贼闹得挺凶,但毕竟长沙离京城还很远,他倒也一点都不担心,就算南边全都失陷了,他还是只能侍候好现在这位主子,除非长毛贼真能打到京城来。

    咸丰的到来,彭有益有些奇怪,之前虽也有败报传来,但咸丰每次都是更加勤于政事,以致兰贵人这等艳丽的人儿到了宫中数月都不曾召来侍寝。但今儿咸丰满面怒意之下似乎是一种深深的颓然之意,彭有益也知道主子的心xìng,做事向来没有恒心,之前能克制自己已经实属难得了。看得出长沙失陷对主子的触动真的很大,似乎无论多努力都不能扭转局势,所以主子打算纵情声sè了。

    当听到咸丰冷冷的说道:“把人抬进来吧。”彭有益打了寒颤,心中暗想,这兰贵人还真是不走运,正好遇上主子心情不好,想到之前兰贵人对自己殊无敬意,也活该当有此劫。

    果然人儿送进去之后,里面传来了少女的哭泣娇吟之声,主子的喝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彭有益听了一会儿觉得心头一阵暗爽,但想到职责所在还是凑上前问道:“皇上可有吩咐?”

    “狗奴才!滚进来侍候更衣!”

    主子心情不好,彭有益不敢怠慢急忙推开殿门带着两名小太监进屋,只见咸丰全身jīng赤,怒气冲冲的坐在榻边,兰贵人秀发散乱,双目无神,脸上满是泪痕,好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兔一般,缩到一角,用绣被裹着玉致的身子正瑟瑟的发抖。

    “狗奴才!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你们没教她规矩么?”咸丰更加恼怒,站起身来,彭有益急忙上前给他穿衣,只听咸丰恨恨的怒骂道:“毫无风情,就知道哭,朕今后不想再见到她!”…,

    彭有益心中一凛,知道这一瞬间兰贵人已经彻底失宠了,但碍于规矩,他还是低声问道:“皇上,那留不留?”

    但凡皇帝召妃子侍寝,敬事房总管与驼妃之太监要皆立候于窗外,如时过久,则总管必高唱曰:是时候了。皇帝要是不应,则再唱,如是者三。皇帝命之入,总管必请命问:留不留?皇帝若说:不留。则总管至妃子后股穴道微按之,则龙jīng皆流出矣。若说:留。则笔之手册曰:某月某rì某时,皇帝幸某妃,亦所以备受孕之登也。此宫禁中祖宗之定制也。

    但咸丰自从大婚以来,一直没有子嗣,之前无论如何,咸丰都是会说留的,但今rì咸丰当真是怒火中烧。他冷冷的看了兰贵人一眼,牙缝中蹦出二字:“不留!”跟着扭头便走,似乎多看兰贵人一眼都不愿意了。

    咸丰走后,彭有益哼哼冷笑几声,高声道:“你们几个还不去服侍兰贵人?”几个太监便上前将兰贵人抬下床来,彭有益按着祖制秘法替兰贵人做了施避之法。兰贵人虽然羞愤难挡,但身上没有气力,只得默默流泪任由几个太监阉竖摆布。

    彭有益知道兰贵人已经失宠,也不想亲自送她回去,只命两名小太监用披风裹了,将人送回去,自己则回乾清宫复命。

    ……

    储秀宫后的丽景轩内,康琪、小泉子、小福子、芷玉、汀岚等人都还在屋内等候消息,小泉子更是走来走去的直搓手:“真是让人心急,这都去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康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小泉子,你就不能坐下么?兴许皇上奏折没批完,小主还在候着呢。”

    小泉子站定身子皱眉道:“康姑姑,要不我去打探一下?”

    康琪摇头道:“你可别,最近南边闹长毛贼,宫中侍卫都加了一倍,你胡乱闯被人拿住定会被当做贼子当场斩杀的,你没听过嘉庆年间的变故么?”

    小泉子缩了缩头,他倒也听人说过,那是嘉庆十八年,九、十月间,在河南、直隶、山东三省交界地带和京畿地区爆发了以林清、李文成为首的天理教民变。造反的教民先后攻占了河南滑县,直隶长垣,山东定陶、曹县等地。秘密活动于京城大兴、宛平一带的天理教徒在宫中太监的接应之下攻入皇宫,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嘉庆皇帝还装模做样地为此下诏罪己,并在临终前告诫群臣,永不忘十八年之变。尽管天理教没有嘉庆初川陕白莲教民变的规模,但其勾结宫中太监,深入皇宫的事确让之后的皇dì dū为之胆寒。

    自从十八年之变后,清廷对宫中太监管束更严,夜间无旨无令乱闯的,宫中侍卫可以先杀后报的,特别是如今南边长毛贼闹得凶狠,禁宫守御更加森严,没事乱闯的太监一定会被当场斩杀。

    正说话间,驮妃太监已经将兰贵人送到了丽景轩外,听得呼唤声,康琪等人急忙出去迎接。两名驮妃太监将人交给康琪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康琪送上的红包也没要。

    康琪知道事情不对,急命小泉子追上去,定要将红包给到,然后问问情由,自己和芷玉、汀岚将兰贵人抱进屋内。

    此时天晚夜凉,一路上那披风又不怎么御寒,康琪触及兰贵人的身子只觉得入手冰凉,急命芷玉将炭盆取来煨火。…,

    将兰贵人扶上床榻,盖好暖背后,烛火之下只见少女一双美目浑然无光,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眉宇间没有一丝生气,倒像是一尊塑像般。

    又命汀岚取了碗姜茶给少女灌下,似乎都没喝进多少,都顺嘴角流了,康琪轻轻抚着少女的额头安慰道:“没事了,小主,您回到家了,没事了。”

    在康琪安详的抚慰下,兰贵人慢慢的合眼睡了过去,不时眉头微皱,面sè恐惧,也不知道睡梦中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过了片刻,小泉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内,康琪见兰贵人睡着了,便吩咐芷玉看好她,自己拉着小泉子到一边坐下问了情由。小泉子追上驮妃太监,把红包死活塞了过去,这才问了个明白,也就是小主没能侍候好皇上,龙种也没能留下,皇上更是直言今后都不想再见小主。

    康琪轻叹一声,小主这几r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偏偏这会儿去侍寝,果然还是出事了。当下康琪叫了几人过来吩咐道:“从明儿起,我们储秀宫的人都要更加小心,小主如今情形不好,可千万不能再犯错了。”众人都是怡然不乐,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天,兰贵人就病倒了,一连几天都高热不退,尽说胡话,康琪托了不少人才请来了御医给诊看,服了几帖药,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也好在有康琪悉心照料,兰贵人才慢慢的大好起来。没想到祸不单行,过了几rì,小福子被敬事房那边调走,又过了几rì,芷玉和汀岚也被长chūn宫和永寿宫调去,偌大的丽景轩便只剩下康琪和小泉子两人照料着兰贵人。

    眼看着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宫中各处都赐下了新棉袄、被褥子,储秀宫却冷冷清清的,便连过冬的薪炭也无人送来,到后来就连蜡烛檀香也快用尽,到敬事房申领总说要等候几rì。康琪和小泉子只得在天黑之后便不点蜡烛,只是晚间起夜时用一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领到新烛。偌大的储秀宫一到了夜里便是清清冷冷的一片孤寒。

第七十七章 弃文从武

    紫禁城内廷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清初顺治皇帝病逝于此地。康熙年间,此处曾作为宫中造办处的作坊,专门制作宫廷御用物品。清宫内廷对工艺品制作非常看重,内务府专有一个造办处专司各类活计的承做,其中就有传自西洋玻璃器皿的仿制作坊,全称为内务府养心殿造办处玻璃厂。乾隆年间,这个玻璃厂甚至造出了金星玻璃、搅胎玻璃等杰出的品种。

    自雍正皇帝居住养心殿后,造办处的各作坊遂逐渐迁出内廷,这里就一直作为清代皇帝的寝宫,至乾隆年加以改造、添建,各朝清帝多在此处召见大臣。 ..

    养心殿那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在众多的宫殿之中不算耀眼,明间、西次间接卷棚抱厦亦属常见。前檐檐柱位,每间各加方柱两根,外观似九间。养心殿的名字出自孟子的“养心莫善于寡yù”,意思就是修养心xìng的最好办法是减少yù望。为了改善采光,养心殿成为紫禁城中第一个装上玻璃的宫殿。

    午后的阳光透过养心殿那金黄sè的玻璃撒到地上,屋内漫着一股黄韵的朦胧,皇帝的宝座设在明间正中,上悬雍正御笔“中正仁和”匾。

    此时御座上大清皇帝咸丰安然而坐,看着御案下,那冰冷奢华的青石地板上跪伏着的四个年青人,缓缓说道:“你们瓜尔佳氏之内,本朝开国时有万人敌之称的费英东,如今又有你们祖父塔斯哈(祖父满语玛法这里为了便于阅读写成祖父)、阿玛们为国捐躯,当真是一门忠萃,可为当世旌表之家。” ..

    四个跪伏于地的年青人略略侧眼相望,瓜尔佳氏为满族八大姓氏之一,瓜尔佳氏按不同的地域有苏完尼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叶赫瓜尔佳氏、乌喇瓜尔佳氏等分支,他们这一支乃是乌喇瓜尔佳氏,和费英东的苏完尼瓜尔佳氏并非一支,乌喇瓜尔佳氏的由来咸丰帝也很清楚,但咸丰故意将费英东扯上,说成他们都是大瓜尔佳氏一脉,明显有抬举乌喇瓜尔佳氏的意思。

    这四个年青人正是正白旗长瑞、长寿的子嗣,左边三个是天津镇总兵长瑞长瑞的三个儿子,恩禄、荫禄和承禄,三兄弟年长的恩禄不过二十四岁,年幼的承禄不过十五岁。剩下一人便是甘肃凉州镇总兵长寿的独子荣禄,荣禄还有两个妹妹,但年齿尚幼,又是女子,是以没有上殿引见。历来旗人引见当有旗主当先,但正白旗是上三旗,皇帝便是旗主,是以四人是由宗室大臣、兵部尚书桂良引见。桂良也是瓜尔佳氏,字燕山,满洲正红旗人,恭亲王奕?的岳丈,倒也很是看顾这四个遗孤孩子。

    “朕心感你们家祖父、阿玛三人都为国尽忠,特别是长瑞、长寿兄弟两人慷慨捐躯于一役,特旨总兵长瑞寻赐祭葬,予谥武壮,入祀京师昭忠祠,赏骑都尉兼一云骑尉世职,骑都尉兼一云骑尉世职长子恩赏三等侍卫恩禄袭,次子恩赏三等侍卫荫禄袭,三子承禄恩赏蓝翎侍卫,均在大门上行走。总兵长寿亦寻赐祭葬,予谥勤勇,入祀京师昭忠祠,赏骑都尉兼一云骑尉世职,子荣禄恩赏工部主事,袭世职。”

    四人齐声谢恩,所说之言都是一般无二,显然是入宫前已经已有桂良指点过了。

    四人谢恩后,咸丰让他们站起身来,细细看了四人容貌,让四人各自报了名姓。其余恩禄等三人也到罢了,长相都其貌不扬,奏对时中规中矩,废话都没有一句,桂良在一旁捻着胡须倒也很是满意。…,

    唯独十六岁的荣禄,长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开口朗声报完自己名姓,那声音不卑不亢,神情亦是从容自若,丝毫不见其余三子的惶恐不安之情状。

    咸丰大觉有趣,便多问一句道:“荣禄,你从前见过朕?”

    荣禄有些羞赧的垂首道:“奴才有幸,初次得见天颜。”

    咸丰哦了一声问道:“那为何毫无惶恐之意?”

    荣禄微微躬身,有些不自然的道:“奴才心中只想着如何报答皇上恩典,如何报效朝廷,旁的并未多想。”

    咸丰闻言只觉这小子奏对甚合脾胃,又微微笑问道:“如今已然恩赏你做了工部主事,便是为朝廷办事,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何报效朝廷呢?”

    荣禄还是有些不大别扭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工部主事一职并非奴才所长,奴才心中最想的还是像伯父、阿玛那样,能够领兵上阵杀敌,最好便是能领兵到南方去,平定长毛贼之乱,上可以安邦定国,下亦可替亲人雪恨!”每当他说道奴才二字语气就有些古怪,其余说话到很是顺畅。

    咸丰倒也没在意,听他想子承父业,大有赞赏之sè,点头道:“不愧是将门之后,果然忠肝义胆,朝中你这样的人要是多些,也能解朕的烦忧了。”说着咸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叹道:“但荣禄你如今还年幼,今岁只有十六吧,而且长寿一脉只剩你一个男丁了,朕实在不忍心让你上战场了。就连赐给你职司也是文事为主,不似你的堂兄那样,有侍卫职衔,便是想着你家中男丁稀薄,好让你从文,安然一生。”

    荣禄闻言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道:“多谢皇上怜悯,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南方长毛贼匪气焰嚣张,屈从文事也未必能够安稳一世。奴才还是想能够亲自领兵上阵杀敌,为父报仇的。求皇上成全,求皇上成全。”

    一旁桂良闻言大惊,急忙呵斥道:“荣禄!rǔ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皇上恩典,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竟然不知好歹?!”

    “唉……”咸丰抬手打断桂良的话接着说道:“你也不用吓着他,我看荣禄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材。”

    有了咸丰这个评语,荣禄略略有些欣喜,他跪下身去黯然道:“皇上,工部的差事并非奴才所长,奴才还是想到军前效力,奴才也不想一蹴而就,只要能到南边征讨长毛贼,就算只为马前卒亦心满意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磕头,话语中都带着悲音,恩禄等三人见状只得跟着一起跪下也道想要上阵杀敌,为父报仇,一时间殿上满是四兄弟的哀求之声。

    咸丰倒也被四人的话语声打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殿上伴驾的有军机大臣尚有祁寯藻、魁麟、彭蕴章、穆荫等人,亦都是闻者伤心,心下恻然。

    魁麟为人圆滑,看出咸丰有心栽培几人,但又怕再派几人到军前去,若是有军功倒也罢了,若是有什么死伤,未免会被人说咸丰刻薄寡恩,人家一门忠烈,就只剩一个男丁了也要派上战场去厮杀,皇帝圣德仁厚的名声难免受损。当下魁麟踏上一步,一打马蹄袖,跪下道:“皇上,难得荣禄这孩子有心报效,但他们几个都年齿尚幼,见识尚浅,到了军前难免受苦,不若先委派为侍卫,过得几年,气力长了,见识多了,再行拣拔外放为武官也可。”…,

    祁寯藻、桂良、彭蕴章、穆荫等人都出言附和,咸丰嗯了一声道:“也罢,就免去荣禄工部的差事,改授三等侍卫,也在大门上行走。”

    荣禄似乎还想说什么,桂良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这小子一眼,荣禄微微一怔,只得低下头去,但脸上满是不豫之sè。当下咸丰又勉慰几句,让四人跪安。

    出得大殿来,荣禄长长的舒了口气,恩禄走上前来皱眉道:“荣禄,你是怎么了?工部主事不好么?做文官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往我们哥儿几个侍卫头衔上凑?武职向来比文事低上一等,你这是何苦来?三叔泉下有知只怕又要责骂你了。”

    荣禄心中憋屈,冷冷的说道:“我只想早点离京,南下找长毛厮杀去,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这时,躲在京城受人白眼,仰人鼻息你乐意吗?”说罢也不理会恩禄三兄弟,自个儿便走了。

    荫禄皱眉上前来道:“小荣子这是怎么了?平rì里可不是这样的啊,话里怎么带刺了?”

    恩禄轻叹道:“或许是三叔过身他心中憋闷吧,咱们今后一道在宫中当差,互相有个照应也好,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儿吧。”

    ……

    养心殿上,荣禄四人跪安后,咸丰的脸sèyīn沉下来,抓起桌案上一本奏折狠狠执于地下,厉声喝骂道:“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常大淳、程矞采和罗饶典的奏折说引兵再攻长沙受挫,提督鲍起豹阵亡,折兵数千!昨rì才收到长沙失陷的消息,怎么今rì败报就这么快到了?!”

    祁寯藻、桂良、彭蕴章、穆荫、桂良等人都是战战兢兢,祁寯藻更是满脸羞赧之sè,两份奏折上所说的长沙失陷的rì期相差两rì,说明长沙失陷后,罗饶典、鲍起豹等人是押了两rì才奏报朝廷,是以两rì后反攻长沙的败报是湖北巡抚常大淳和程矞采所上,和长沙失陷的败报只相差一天送到京城。还亏得祁寯藻昨rì给众人说尽好话,却不想罗饶典和鲍起豹玩了这么一手,他们定是想回攻长沙得胜后,败报与捷报相差不多时送递御前,或可减轻罪责。

    祁寯藻硬着头皮道:“想是罗饶典和鲍起豹急于收复失地,奏报得晚了,又或是差役在路上耽搁……”

    “切词狡辩!”咸丰几乎是咆哮起来:“朕不要再听你们的修辞文饰,给朕下旨,将罗饶典和一众长沙出逃官吏就地革职拿问,悉数解送上京,交刑部从重议处!朕这次一定要杀上几人,否则人人都可拿朕来戏耍!你们一个个心中无君无父,官官相卫,朕迟早被你们糊弄成那崇祯皇帝!”

    养心殿上咸丰皇帝将一众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下旨捕拿长沙一干官吏,气头上的咸丰谁的劝说也不听。出逃长沙的官吏被悉数拿问,震动颇大,但却间接帮了远在长沙的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一个大忙。

第七十八章 柳庄灵秀

    湘yīn县樟树镇巡山村,昔名柳家冲。此地山势逶迤,田园葱翠,东纳青山之秀美,西引湘江之灵气,山不算太高,水不算太深,山水阡陌全都在一片逸静之中。

    如今已经是晚秋,早间清冷的秋风拂过,稻田中稻香蟹黄,,迷蒙的雾烟中,农人们早早的便下到地头里,忙着开始收割稻谷香禾,远近皆是欢快的秋收农忙之景,。

    阡陌之间的土埂上,十余名头戴斗笠的男女牵着马匹牛车行来。这一行人穿着都很是朴素,就似一般寻常的农家汉子和女子,但他们的马匹神骏,牛车上装了很多东西,既不像逃荒的,又不像行商的,到让收割的农人们陆续直起身来观望。 . .

    这路乃是乡间土路,不过丈许见宽,两侧的满是青黄的牛草和马齿苋草。只见行伍中几名女子走了出来,笑嘻嘻的蹲下身,不断采集马齿苋。这马齿苋嫩茎叶可作蔬菜,又有清热利湿、解毒消肿之用,大饥之年上便是极好的野菜了。

    几名女子背上都有箩筐,不多时已经采满了马齿苋,这时前面一行人中,一名美貌少女转头吆喝道:“姐妹们快点,野菜够吃就行了。”

    这女子貌美声甜,一听便是一口的浏阳口音,土路两边的农田里不少乡下农汉闻声望去,不觉都有些呆愣,心中均想这女娃子倒真是长得貌美,怎么浏阳那头的女子会在柳家冲出现,难道是新嫁过来的小媳妇?看这些人大车驱马的倒有些像是送亲的,可送亲的怎么不见披红挂彩? . .

    “老伯,借问一下,这柳庄怎么走?”那少女吆喝一声后,便蹲在田埂边上,向地里一名老农问道。

    那老农微微一愣,裂开大嘴笑了起来,他身上短褂敞开,身上又瘦又黑,骨节嶙峋的大手箕张,指着土路的东北面道:“那头便是柳庄,女娃子,看你们这样子是去探访左先生吗?可不凑巧哦,左先生出门去了。”

    老农一口湖南土音,说话很快,那少女眨眨眼睛笑道:“我们不是来找左先生的,我们呐是来走亲戚的。”说罢便和那几个摘野菜的女子一道赶上前去,一路上都是她们的莺声笑语。一众农人都明白过来,原来是左先生那有钱的岳丈家来人了。

    左家的柳庄,偎山面田,坐西朝东,稻田东北边山上,一大片的茶树繁茂无比,宅院西面后山上一片竹林在雾烟中葱郁苍劲,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一众人赶着牛车、牵着马匹来到柳庄院门前,只见此处有一口大水塘,水塘周围绿柳成荫,水塘南北各有一株四人合围粗的枫树和柞树,冠盖苍翠,庄子的院墙掩映其后,便是一派古sè古香的湘中园林。

    柳庄院门两侧写有“参差杨柳,丰阜农庄”的门联。门额匾上题写的“柳庄”二字,那笔力道劲丰沛,一望便知是左宗棠的亲笔题记。

    众人行来,村中十余名孩童嘻嘻哈哈的跟随其后看热闹,也在等着或许这些人会发散些吃食,但凡走亲戚的走村窜寨而来,总会备些零嘴吃食散给村中的孩童,大家拉近关系,也显得这趟亲戚走得有面子。果然,那美貌少女和几个女子捧了些花生果仁散给众孩童,惹得众孩童嬉笑不已。

    一名戴着斗笠的汉子走上前敲那庄院门,过不多时,院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老仆人探出头来,却想不到门外有这么多人,略略有些惊愕。那汉子抱拳一礼道:“老人家,我们是湘潭周家来人,奉了老太爷之命来拜见小姐的。”…,

    那老仆人哦了一声,满脸皱纹的脸上浮起笑容道:“原来是亲家来人啊,来、来,快些进院子来。”左宗棠虽然和夫人搬回了湘yīn老家,但周家每年逢年过节都还是派人送些东西过来,是以两家走动并未断绝。

    进到院门内,眼前是一大片是晒谷场,老仆吆喝一声道:“湘潭的亲家来人了!”晒谷场南边隔墙圆门的庭院内抢出几个仆役小厮来,帮着众人牵马、拉牛,将牲口都拴在晒谷场旁的马厩内。

    老仆上前拱手笑道:“不知亲家这边这次是哪位管事领头?”

    那美貌少女走上前来笑道:“老人家,这次是我们陈管事领头。”

    只见一名汉子卸下马鞍子走上前来,满脸堆笑的抱拳道:“老人家,在下陈知命原本是在醴陵大丰米行讨生活,今年才跟了周老爷的,奉命来见小姐。”

    这陈知命一口醴陵口音,那老仆哦了一声道:“老汉周仁安,乃是左家的佃农,先生抬举老汉,让老汉帮着打理庄子,今后咱们多亲近、亲近。”

    陈知命呵呵笑着取下斗笠道:“周老哥客气,咱们多亲近。”只见他头上一根辫子盘在其上,那老仆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些汉子都不见有辫子,原来是盘头上了。

    周仁安伸手一摆道:“咱们里面奉茶说话,我这就去请夫人出来相见,其余的兄弟女子到偏厅歇息如何?”

    陈知命笑着一礼道:“谨听周老哥吩咐。”

    当下周仁安命人引着陈知命的伴当到偏厅歇息,自己引着陈知命等人进到院内,说也奇怪,这陈知命身后跟着四个女子、两名汉子,周仁安有些疑惑起来,出门赶路怎会有这么多女子跟随?但想兴许是陈知命的家眷,也没细想。

    进到院内,只见花坛中十二株梅树树影浮动,庭院南侧是一座魁顶阁楼,上书名rì“朴存阁”。那周仁安将宅屋介绍了个大概,院中宅屋分前后两进,前进北边为谷仓、杂屋,南边为前厅、厢房、孔子堂,即子弟学堂,后进由两个四合院组成,整个宅屋砖墙燕瓦,具有典型的晚清民居风格。

    众人跟着周仁安到了南面前厅奉茶,陈知命到让跟随他的一名美貌妇人坐了,旁人都站在两人身后。看到周仁安有些疑惑,陈知命笑道:“这位夫人是老太爷一位远方表亲,随我们一道要去湘潭的。”周仁安哦了一声,陪着众人奉茶,自有小厮杂役入内通禀。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这妇人穿了一件浅绿sè外裳,马鞍形领掩颊护面,偏襟右衽以盘纽为饰,假袖二幅,马蹄袖盖手,镶滚湘绣的青翠绿花,团花绿衣配着浅红sè裙,很是温婉大方。她那静雅秀致的脸上,满是婉约的浅笑,行至前厅来,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惊叹,好一个贤良家母。

    周仁安起身行礼,陈知命等人也跟着起身行礼,给众人引见后,这妇人便是左宗棠的夫人,湘潭周家大小姐周诒端。

    只见周诒端微微一笑,素手一摆道:“大家坐下说话吧。”众人坐下后,周诒端柔声问道:“阿爹和阿妈可都安好?家中各人可都安好?最近长毛闹得凶,家中没受滋扰吧。”

    陈知命抱拳答道:“老太爷和太太都安好,家中各人都安好,长毛没有过湘潭,只是湘潭驻了不少官军,纳捐的银钱多了些。”…,

    周诒端嗯了一声道:“想来也是这般,哪次纳捐也都是少不了咱们家的。可有家书送来?”

    陈知命摇摇头道:“这趟老太爷没有家书送来,只是带了口讯来,说长沙被长毛攻陷,听湘潭官军的邓绍良邓协台说长毛不rì便会北犯湘yīn,老太爷特命小人带人来接小姐回湘潭暂避些时rì。”

    周诒端秀眉微蹙道:“如今老爷不在府中,这么大的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陈知命抱拳道:“老太爷便是得了姑爷的消息,才让小人前来接小姐的。”

    周诒端担心左宗棠的安危,急问道:“老爷现在何处?”

    陈知命答道:“近rì前长沙朱乾号的老板朱昌琳捎信到老太爷处,姑爷正在长沙城中,只因长毛占了省城,姑爷暂时不能走脱。”

    周诒端大急站起身道:“这可如何是好?”

    陈知命安慰道:“小姐宽心,朱昌琳和姑爷是好友,朱老板如今给长毛纳捐了一批钱粮,长毛到没有为难朱老板,姑爷也是无恙的。朱老板带来的信中说道,他正想办法将姑爷送到湘潭去,长毛要继续北犯,从省城道往北边的路都断绝了,只能送姑爷到湘潭去,所以老太爷差小人来接小姐回湘潭和姑爷团聚。”

    周诒端皱眉沉吟片刻后,抬起头道:“你话中有假,既然长毛断了北上的道路,你们是如何过来的?你们是不是长毛的细作?!”

    陈知命似乎早就料到周诒端会这么问,坦然说道:“实不相瞒,小人早年行走江湖,和湘中天地会的兄弟有些交情,如今长毛倒是给天地会些面子,因此小人才能过来,周老太爷也是看中小人有这本事,才重金托付小人前来接小姐的,若是小姐不信,小人这就回去复命,反正小人的跑路费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陈知命真真假假的话到让周诒端信了几分,周仁安在一旁劝道:“主母,这陈兄弟一口的湘中土音,我听说长毛都是广西佬,断不会说咱们湘中话语的,而且您看,他们都是有辫子的,听说长毛都是要剪了辫子的。”

    周诒端摇摇头道:“辫子可以作假的。”

    陈知命微微一笑站起身道:“既然小姐不愿回湘潭,那咱们就此告辞,老太爷吩咐了,只怕官军和长毛过境,小姐这里没有银钱米粮支应,打发不走这些兵丁,所以命我们送些银钱米粮过来,小人交割了米粮便回去。”

    周仁安急道:“主母,要是长毛或是官军真的来了,定是要索取米粮的,您看老太爷想得多周到,米粮都备了。此时兵荒马乱的,老爷又不在家中,真要是恶客上门不好收拾啊,主母还是和陈兄弟南下暂避的好。”这老农淳朴之至,一心只想着如何保得主母平安,所以极力劝说周诒端南下暂避兵锋。

    周诒端也有些心动,一则担心左宗棠的安危,二则也想见见父母,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待我收拾一下,带着孝威和孝宽明rì一起动身。”左宗棠得子较晚,大儿子左孝威此刻虽然只有六岁,但却已经和陶澍的孙女定下了儿女亲事。

    见周诒端答应,陈知命面露喜sè道:“那好,小人等就在庄上歇息一晚,明rì动身。”

    正说话间,厅外一名陈知命的伴当快步进来,走到陈知命身旁端坐的那名美貌妇人耳边说了几句,那美妇微微皱眉。

    周诒端心中疑惑,正想问这美貌妇人来历,厅外小厮跑进来禀道:“夫人,庄外来了十余名官军,为首的说自己是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来拜会老爷的。”

第七十九章 一马一獐

    柳庄前厅之上,听闻新任清廷湖北巡抚张亮基到来,陈知命等人都是吃了一惊,一起望向那美妇,只见她依旧端坐品茶,丝毫不为所动,众人似乎才放下心来。

    周诒端秀外慧中,看在眼里,心头已经明白,这伙人真正的头领不是陈知命,而是这个端坐品茶的美妇,这时才注意起她来,只见她容颜秀丽,眉宇间却是一股抹不开的英气,虽做寻常民妇的青布荆裙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温婉娴华,不失大方得体,隐隐有一派家长主母的作风。..

    “这位小妹不知如何称呼?也是我们周家人么?”周诒端缓步走到那美妇面前笑着问道,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那美妇。

    那美妇放下茶杯,笑面如花般站起身来,微微一礼道:“小妹王宣娇,是周姐姐您表姨家的外甥女,周姐姐可能不认识我,可周姐姐知书达礼的大名却在我们这些远方表姐妹中流传甚广的。”她一口饶舌的官话,也听不出是哪里人氏。

    周诒端疑惑的问道:“表姨娘家的外甥女?我有表姨娘吗?”

    那美妇淡淡一笑,轻叹一声苦着脸道:“周姐姐大富之家,我们这些穷亲戚哪里会记得?”跟着又道:“周姐姐有贵客临门还是先迎接贵客吧,我们自家认亲的事稍后再说吧。”

    见那王宣娇一副笃定的样子,周诒端都有些疑惑起来,难道她真是自己的远方表妹?周家家大业大,有不少盘根错节的表亲,或许真是王宣娇家里太穷,父母都不乐意和他们家来往,也不大提起,所以自己才不知道。..

    想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周诒端只得起身和周仁安先出去迎接张亮基,一省巡抚亲自登门,周诒端只得出去亲自迎接。

    周诒端和周仁安走后,厅上只剩王宣娇和陈知命等人,陈知命急忙上前问道:“西王娘,有清妖来了,怎么办?”

    这美妇正是附身西王娘洪宣娇的洪韵儿,她撇撇嘴道:“慌什么?刚才差点露出破绽。”跟着沉吟道:“姚远,你带两个人悄悄出去,到村外伏兵之地知会胡大娘他们,让他们准备动手,要是看见这边放响箭,就提兵杀过来接应。”

    姚远不会说湖南话,因此和其他广西兄弟一样,一直没有开腔,扮作陈知命的随从跟在后面,早就有些憋闷了,这会儿得了洪韵儿号令,欢天喜地的去了。

    堂上还有男兵李天熙,女兵李璇玑、杨冬青和一名女兵亲卫,洪韵儿转身对那女兵亲卫道:“到晒谷场的偏厅去知会大家伙,备好兵刃,要是被清妖撞破,咱们就开打!”那女兵转身也去了。

    洪韵儿回头对姚远、李天熙等人说道:“待会儿要是清妖认出我等,厮杀起来,你们俩护着璇玑妹子和冬青妹子先走,我来断后,咱们到晒谷场集合兄弟杀出去。要是清妖没什么动作,咱们就等到明天,还是一般的把左宗棠家眷拐走。”说到这里洪韵儿轻笑起来:“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咱们还能把这清妖的新任巡抚一道给抓回去,这叫yùshè一马误中一獐。”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只见周诒端引着数人走上堂来,为首一人身着马褂长袍,头戴圆顶小帽,约有四十多岁年纪,唇上八字胡须,脑额宽大,眼睛却很小,表情很是肃穆,官威浓厚,猜着应该就是张亮基。…,

    他身后又有一人,三十余岁年纪,粗布长袍,打扮很是一般,倒像是个行商之人,唇上一字胡须,脸庞削瘦隽永,颇有些肃杀之气,却不知是什么人。两人身后跟了四名伴当,都是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汉子,一看便知是巡抚的戈什哈。几人都是没有穿官服,想是微服出巡,但身上藏不住的架子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官府中人。

    一众人进到屋内,周诒端给众人引见,洪韵儿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陈知命等人老不乐意的给张亮基等人勉强行了一礼。

    张亮基眯着小眼笑道:“原来夫人府上有亲眷来访,打扰夫人亲眷叙话,倒是有些唐突了。”

    周诒端微微躬身道:“张抚台客气了,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才是,请上座叙话。”

    张亮基呵呵笑了笑也不推辞,便坐了厅中首位,那商人模样的人坐在陈知命的对面,四名戈什哈分别立于两人身后。

    “这趟本官造访,是为了延请左先生而来。”张亮基也不废话,向周诒端略略拱手道:“本官身负皇命,本拟近rì到长沙赴任,堵截长毛叛贼,却没想到才至岳州,便听闻长沙失陷的消息。rì前又传来帮办大臣罗绕典、提督鲍起豹提兵反攻长沙失利的消息。本官每每想到长沙百姓现下还身受长毛贼蹂躏,便感五内俱焚,食不甘味,只想着早rì能克服省城,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本官才疏学浅,身边兵马不过数千,也没有能人襄助,恐难成大事。本官才进湖南便听闻尊夫左宗棠的大名,左先生自喻今亮,有知兵治世之才,所以今番效仿古人三顾茅庐,延请先生出山,襄助本官克定国难,纾缓民怨。”

    周诒端还没答话,一旁洪韵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众人都是愕然,张亮基涵养甚好,到没发作,他身后的戈什哈却是一起怒喝道:“大胆妇人,竟敢讥笑大人?”

    洪韵儿依然不惧,坦然道:“张大人,小女子乡下民妇,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只是刚才听闻张大人引用的典故不对,所以发笑。”

    张亮基哦了一声,小眼睛眯着,手上捻着短须问道:“如何不对?”

    洪韵儿轻咳一声道:“这三顾茅庐的故事我也听说书先生说过,我家姐夫自比今亮,胸中确是有真才实学,也无可厚非,但张大人自比刘皇叔就有些不妥了,难道张大人心怀不轨,也想学刘备那样自称汉中王?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对大人大大的不利。”

    一顶大帽子盖下来,张亮基差点没坐稳,自己引喻的确有些适当,刘备是皇亲国戚,后来还自称汉中王,自己比作是他的确不妥,当下涨红了脸道:“嗯,这、这倒是,本官失言,大家忘了吧。”

    洪韵儿又道:“嗯,姐姐,大人让我们忘了他刚才的话,那我们就忘了吧,我们也不记得什么延请姐夫出山的事了。”

    张亮基心中大怒,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妇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倒像是来搅局的。

    一旁那商人模样的人拱手说道:“两位夫人,张抚台的意思是忘了那个典故,延请左先生出山之事,张抚台还是盛意拳拳的,大人rì理万机,放下手中之事,亲自登门延请,足见其诚意了。”此人一口的湖南腔调,看来像是湘中人物,能和张亮基一起前来显然本事不小。…,

    洪韵儿这次不再插话,笑吟吟的品了口茶,周诒端还了一礼问道:“这位是?”

    那人拱手道:“不才衡阳彭玉麟,现为张抚台幕僚。”

    洪韵儿微微一惊,也猜到这人来头不小,想不到竟然是rì后的湘军水师统帅彭玉麟!看他一副商人模样,丝毫看不出rì后统领千万水师的气概来。

    周诒端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前几年从衡州协平定棒子会乱事的彭先生,我家老爷曾说起过彭先生事迹,先生平乱后不要官位,悄然回耒阳经商,看得出先生的高风亮节啊。”

    彭玉麟微微一笑道:“夫人客气,在下原本在耒阳帮富商公子杨子chūn经营典号,但今岁长毛北犯湘中,荼毒十余州县,在下不忿才出山的。可不想到了长沙,长毛已经攻陷省城,在下只得北上岳州,投于张抚台麾下任事。在下出山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救湘中百姓于水火,左先生的名头在下耳闻已久,所以一道来请左先生出山襄助。”

    一旁李璇玑按耐不住道:“官军四处烧杀抢掠,比长毛还凶狠,要救百姓,你们当官的先管管那些无良兵勇吧!”

    张亮基和彭玉麟闻言,脸上一起变sè,洪韵儿急忙笑着说道:“两位大人不要和我们乡下女子计较,我这妹子是浏阳人,前些rì子官军败兵过境,家中老母遇害,米粮财物被抢一空,如今只身一人,孤苦无依,因为气不过官军所为,这才有这话的。”

    张亮基微微尴尬的看了看彭玉麟,王家琳、塔齐布纵兵为祸的事早有浏阳官员告到张亮基处,但兵荒马乱的也没做理会,没想到被祸害的人中有左宗棠的亲眷。

    彭玉麟沉吟片刻后,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李璇玑施了一礼道:“此事战后朝廷必定会有所处置,我彭某人最恨的便是这些乱兵恶将,他们不能杀贼安民,反而祸害百姓。请几位放心,平定贼乱之后,在下一定上告朝廷,将这些匪兵治罪,还诸位一个公道!就算他们有多大战功,在下拼了这条xìng命也要将他们入罪!”

    洪韵儿耸耸肩道:“彭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正所谓官官相护,我可不信朝廷会为了我们几个贱民而捕杀有功的战将,到时候为了我们的冤屈,再白白搭上彭先生的xìng命就不好了。”

    彭玉麟哑然无语,张亮基轻咳一声,化解了当前的尴尬,朗声说道:“夫人,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不知左先生现在何处?”

    周诒端微微皱眉,看了洪韵儿一眼答道:“我家老爷不在家中,前些天他外出游历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张亮基很是失望的叹道:“真是不巧了,难道真的要来三次?”

    彭玉麟皱眉看了看周诒端,又看了看洪韵儿,回身对张亮基道:“抚台大人,既然左先生不在家,那我们改rì再来好了。”

    张亮基似乎很听彭玉麟的主意,当下点点头,一拍手掌站起身道:“多有打扰了,夫人,如若先生回家,还请将在下的拜帖敬上,在下静候先生大驾光临。”

    说罢张亮基和彭玉麟告辞而出,周诒端一直送到庄外。洪韵儿等人也跟随其后,一直望着张亮基和彭玉麟带着十余名随从策马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张亮基和彭玉麟行出里许,彭玉麟忽然勒住马头对张亮基道:“抚台大人可速速先行回去调集兵马,我看左家那几个男女不像是左夫人的亲眷,倒像是长毛的细作。”

    张亮基闻言大惊道:“何以见得?”

    彭玉麟沉声道:“那几个女子见识不俗,寻常妇人如何有这胆量在抚台大人面前侃侃而言?那几个汉子看我们的眼神极为厌恶,而且有几人的辫发是假的!”

第八十章 求人以诚

    目送张亮基、彭玉麟远去,洪韵儿撇撇嘴暗道:“未来的湘军雪帅也不过如此。”

    就在她微微有些洋洋自得的时候,周诒端走过来低声说道:“王家妹子,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你跟我来好么?”她的语气虽轻,言辞也是客气,但隐隐有一种令人不可拒绝的魔力,洪韵儿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当下周诒端吩咐周仁安领着陈知命等人先去用午饭,自己引着洪韵儿往朴存阁而去。..

    到了朴存阁,洪韵儿跟着周诒端上到二楼,只见楼内书架、藏书极多,靠着窗棂边一张大大的桌案上,文房四宝皆齐。

    “我家老爷辛苦教书数年,才攒下银子置办了这些物事,这些书都是他最喜欢的。”周诒端请洪韵儿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接着柔声说道:“妹子,姐姐痴长你几岁,唤你声妹子行么?”

    洪韵儿呃了一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本来便是你的远方表妹。”

    周诒端盯着洪韵儿一字一句的道:“姐姐我不是乡下无知民妇,适才你的一言一行显是读过书的,我周家的亲戚之内绝对没有你这样知书的表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谎言被当面拆穿,洪韵儿可没有萧云贵那么厚的脸皮,当下脸上一红,低头避过周诒端的目光,嘟囔道:“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周诒端忽然一拉裙摆,噗通一声跪在洪韵儿面前,哀求道:“妹子,你告诉姐姐实话,我家老爷现下是不是在你们手中?”

    洪韵儿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忙伸手去扶她:“周姐姐,你、你先起来。”

    “妹子,姐姐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便是老爷了,他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孩子还小,老爷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你先告诉我老爷他好吗?”周诒端就是不起来,眼中含泪说道:“求求你,告诉我吧。”

    洪韵儿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周诒端这又跪又哭的慌了手脚,情急之下道:“他好得很,能吃能睡的,你先起来。”

    周诒端抽泣几声,缓缓站起身来轻叹道:“你、你果然是长沙城出来的长毛。”

    洪韵儿呃了一声,皱眉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周诒端苦笑道:“适才你的言行太过莽撞,直言冲撞堂堂一省抚台,大清治下怎会有这般奇女子?你要么是个疯妇,要么便是长毛。”

    洪韵儿有些不高兴起来,自己苦心编排的戏码居然被人拆穿了。周诒端怔怔的坐下身道:“你们来是不是想诓我和孩子到长沙去要挟我家老家从贼?”

    洪韵儿急忙摇手道:“不、不,是左先生让我们来接你的。”这话才出口洪韵儿便想打自己嘴巴,要是左宗棠吩咐的,又何必骗周诒端?自己说谎话果然还是比不上那个可恨的鼻涕虫。

    周诒端轻叹一声道:“王家妹子,你们快些回去吧,我最清楚老爷的脾气,他最恨别人要挟,而我也不能成为你们要挟老爷的工具,你们真要硬来,我只有一死明志。”她的话语虽轻,但神态却是极为坚定,洪韵儿一愣之下,不由得大急起来。

    这趟到左家来,清军那边也是在大力拉拢左宗棠,张亮基不惜一省巡抚至尊,屈就乡间延请,自己这边稍不注意就会把左宗棠推到那边去,虽说现下左宗棠在长沙,但真要到了杀他那一步是洪韵儿不愿意看到的。她在萧云贵面前可是拍着胸膛说一定把左夫人请来的,现下弄巧成拙,就这样回去一定会被萧云贵这个混蛋嘲笑的。…,

    洪韵儿一瞬间脑中想了几种办法但都觉得不妥,一来她就不善于算计别人,二来脸皮也不够厚,拉不下脸来像萧云贵一般的无耻要挟。左右傍徨无计间,忽见周诒端那温婉安祥的神态,像极了自己母亲的神态,猛然想起从前母亲对自己说过,求人要用诚意。

    洪韵儿的母亲是农村妇女,从来都很朴实,从前洪韵儿对母亲的话本来都是极为相信的,但后来进城上学,接触到的都是城市人那种利益捆绑的人情事故,人人似乎都忘了什么叫诚意,特别是吃了几次亏之后,洪韵儿就学着城里人的人情世故,浑然忘了母亲的交代,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试试用诚意打动周诒端了。

    想到这里洪韵儿不再迟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左夫人,这事儿不是您想的那样,起初是小妹相差了,既然被您识破,小妹就据实相告。”当下洪韵儿将左宗棠在长沙的事简略说了,跟着很是诚恳的说道:“实不相瞒,小妹其实是西王的妻子,名唤洪宣娇,也是太平天国天王的御妹,先前作词欺骗是怕夫人不肯见我。我天国上下都有一个梦想,便是驱赶胡奴,还我汉人江山,天下间人人平等,大家有饭同吃,有田同耕,有钱同使,大家不再受贪官污吏的乒,也不再受胡奴满人奴役,更加不会被外夷欺负。要实现这个宏远,非有左先生这样的人物襄助不可,是以小妹才会到了这里请夫人过去的。”

    听了洪韵儿的话后,周诒端默然片刻,才柔声道:“你原来是西王妃,难怪如此有胆有识,真不愧是一个奇女子。不过我一介女子,向来是以我家老爷行止为依,不论老爷最后决定襄助哪边,我都会跟随。但我不能让老爷为难,所以长沙我还是不能去。rì后老爷要是真的跟了太平天国,我自会到长沙去跟随他。”

    洪韵儿大急道:“清妖已经找上门来,要是左先生真的跟了我们,你和孩子留下来就极为危险了,我看得出左先生到现在还举棋不定,也是在担心你们母子的啊,夫人还是跟我们先到长沙吧,要是先生到时候还不愿意投我太平,我洪宣娇对天父发誓,一定平平安安将你们送回来,有违此誓,让我洪宣娇死无葬身之地!子孙代代为奴!”

    周诒端大吃一惊,想不到她发下这般的毒誓,但见她满脸都是恳求之意,眼神中坚毅笃定,毫无先前目光闪烁的欺骗之意,显然说的是真心话,当下轻叹一口气,拉着洪韵儿的手说道:“说实在话,你不用发这么毒的誓言,若是你们用强,我一个女子还真没什么办法,但你这般真心实意的诉说足见西王和西王妃你的诚意,我相信西王妃你是个信人,我就跟你到长沙去见老爷吧。”

    洪韵儿大喜过望,拍手笑道:“真是太好了,我总算说动你了。”

    见她一副小女儿神态,周诒端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皱眉说道:“不过眼下西王妃你还是早作准备,我能看破你们行止,相信那张抚台和他的幕僚彭先生也一定能看破,要是引来官军围捕,那西王妃你就危险了。”

    洪韵儿脸上笑容渐渐僵住,她虽然在外有五百兵马接应,但张亮基既然出现在左近,他带领的兵马一定不在少数,适才他也说了手下有数千兵马,要是他回去调动大队清军前来,事情就变得极为凶险了。…,

    沉吟片刻后,洪韵儿急忙说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动身,先离开险地再说,夫人放心,我会留下书信告诉官府,夫人是被我们掳去的,不会连累到夫人的娘家。”

    周诒端深深一礼道:“多谢西王妃想得如此周到,但真到了官府要追究之时,你的书信也是无用的。”

    洪韵儿微微一鄂,已经没功夫细想,急忙下楼招呼陈知命、李天熙等人准备,周诒端也命人收拾些细软,带上两个孩子,吩咐周仁安看好家院,众人整装停当便准备饱餐之后就动身。

    吃过午饭,众人赶着牛车,骑着马匹离了柳庄,才到了村口,便遇上姚远带着几名红巾裹头的兵卒快步赶来,到了洪韵儿跟前,姚远大声急道:“西王娘,数百清妖已经到了我军伏兵之地,但清妖看穿了我们的伏兵,胡大娘和李左车正在和清妖激战,这些清妖和我们从前遇到的不一样,好像是贵州来的苗人外小,个个身手矫健,还好我们火器不少才勉强挡住。胡大娘让我来报信,让你们快走!”

    洪韵儿吃了一惊道:“贵州的苗兵?清妖是何人旗号?”

    姚远大喘气道:“旗号写了个胡字。”

    洪韵儿暗叫糟糕,领兵的这人极有可能是黎平知府胡林翼。胡林翼此人乃是晚晴中兴四名臣曾左李胡之一,湖南益阳人,字贶生,号润之,为人文武双全,且能诗能文,为官清廉。后人蔡锷特别崇拜胡林翼的军事才能,把曾国藩、胡林翼的治军用兵之道编成《曾胡治兵语录》,蒋介石把这本书作为黄埔军校学生的必读教材,并签名题词赠给学生。青年时代的**,阅读了《胡文忠公全集》,也十分钦佩胡林翼的文韬武略和做人为官之道,遂把他当成学习的楷模,把自己的字也改为润之。

    与曾国藩不同,胡林翼在贵州为官多年,治下乃是苗疆之地,情势复杂,盗匪极多。胡林翼能够安定苗民,甚至编定苗兵替清廷作战,这是不可想象的。要知道清朝开国以来,苗疆的起义多如牛毛,清廷始终无法彻底安定苗疆局势。在洪韵儿看来胡林翼甚至比曾国藩还要厉害,因为此刻的胡林翼乃是从实战中锻炼出来的老手了,可不像曾国藩那样,还只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文官。

    这次胡林翼带领数百苗兵入湘,定是受了湖广总督程矞采举荐,之前他就是在身为云贵总督程矞采手下办差的,程矞采深知胡林翼的才能,一定会调他东来赴援的,没想到对上了这么个硬手,胡林翼手下苗兵也是惯走山路厮杀的兵卒,洪韵儿自问没有胡林翼军事才能,手下的太平军也有一半的女兵,不禁有些慌张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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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用民以战

    柳庄东北十余里处便是湘yīn县往南第一铺袁家铺,此处扼守湘yīn往长沙的官道,此时这里已经失去了往rì的宁静,不大的小镇已经变成了清军的驻扎之地。

    营垒面前一道半人深的壕沟横亘于前,里面插满了尖木桩和鹿角,土坎上是一道石垒木桩排就的营垒,几个孤零零的石垒炮位排布在营垒之内,其上只有几门小铜炮。营中虚插了不少旌旗,但旗下来回巡视的清军兵勇都是无jīng打采的。..

    清军营垒南面的望楼之上,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清军官吏正眺首远望,他头上是青金石花翎顶戴,身上八蟒五爪袍服,胸前补服内是一只雪雁,却是清廷正四品官吏服饰。

    此人脸长大耳,唇上浓密的胡须,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一股jīng悍之气,他看着左右地形,皱眉对身旁另一个清军官员说道:“梅知府,此处地势平坦,内外应多置堑壕石垒,长毛贼匪皆是亡命之徒,万万大意不得。”

    那官员梅知府苦着脸道:“胡道台,并非我等不想cāo办堵防之事,伍家岭一战败北,鲍军门战死,塔齐布逃往浏阳,军中副将以上将官,死的死,逃的逃,真到了无将领兵的局面。军中粮饷火器丢失无数,士气低糜已到了见长毛旗帜便逃的地步。下面那些千总、把总一个个嚣张跋扈,就不听号令,逃回来后不思进取,反而聚众赌博、殴斗。我这个长沙知府啊,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屁,高兴了唤你一声大人,不高兴了都不正眼看你。前rì闻得王总镇又在浏阳兵败,张抚台多番威胁利诱才驱赶这些兵勇到了袁家铺驻防。勉强修筑了现下的营垒,再要他们挖壕筑垒,可是要了这些丘八大爷的命了。”..

    这胡道台冷哼一声道:“朝廷养兵千rì用兵一时,需知军法无情,王法如炉,这些兵勇敢不听命?!”

    那梅知府轻叹道:“我等皆是文官,杀伐治军没有那决心,只怕此时杀人寒了军心,更、更怕那些丘八鼓噪闹事啊。眼下也不知道长毛可会兵锋北指,南路赛中堂、向军门他们的援军尚遥不可及,眼下军心浮动,士气低馁啊。”

    那胡道台重重的一拍木栏道:“当此生死关头,杀伐更要果断,胡某虽然才到此间一rì,但领兵有些时rì,知道如何将兵,今rì我胡林翼便让这些丘八知道我胡某人的手段!”

    梅知府长出一口气道:“胡道台的官声,下官也有所耳闻,但胡公这次乃是奉旨调湖南襄办军务,一切还是等张抚台号令吧。”跟着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苦笑道:“省城失陷,伍家岭再败,也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我梅不疑,其余同僚也都只是勉力为之而已,朝廷旨意一到,或许便是我等长沙僚属尽皆丢官杀头之时啊。”

    胡林翼心头狠狠的一紧,这长沙知府梅不疑所言非虚,他原是黎平知府,十余rì前朝廷降旨,加他道员衔,调湖南襄办军务。原本胡林翼只打算只身赶赴湖南,但临行前长沙失陷的败报传来,朝廷改命他带兵赴楚。黎平府年初之时也有长毛贼窜入,但胡林翼令各处结寨自保,训练百姓自卫,黎平府一地绿营兵仅有一千八百余名,但胡林翼发起的屯兵苗兵却有一万八千余名,是以没让长毛窜入黎平。

    胡林翼早已知道练营兵弁滑弱万不可靠,且需索供应,甚苦烦扰,不如土著之民,保护乡里,大旨谓言战不如言守,用兵不如用民,其民力自以自卫,尤不如先用地利以卫民,**所用的人民战争概念可能便出自此处。在胡林翼的cāo办下,黎平府等地办团练一千五百余寨,设卡栅四百五十余座,每卡派民夫四名至二十名不等,分班轮守,逐月委员及老成绅士分带练勇巡查,周而复始,次第翦除盗匪,二三十年不见天rì这区,始获安堵。清廷知悉胡林翼的才干,这才调他赴楚。…,

    这次赴楚,胡林翼于南路雇募壮民苗千名,抽其jīng锐编成五百行伍,课其技艺,使知战守之法,便行赴楚地。昨rì稍晚时候到了湘yīn,今rì一早便领兵到了最前沿察看军情,自湘yīn到袁家铺,胡林翼看到的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当官的无心办差,当兵的无力杀贼,兵备器具不整,粮草军饷匮乏,百姓们则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不论谁来了,做百姓照样纳粮过活便了。

    此刻听梅不疑说了心中的苦处,胡林翼也知道新任湖南巡抚张亮基、湖南布政使潘铎接手的便是一个烂摊子。想到这里胡林翼也叹口气道:“如今多事之秋,我等为官之人也只有尽力办差了。胡某入楚地,调了五百黔地苗兵前来助阵,这掘壕固垒之事就交给我们吧,只请梅知府调集些百姓民夫一道办差才好。”

    梅不疑苦着脸道:“胡道台,并非下官不愿办差,眼下秋收农忙,实在抽不出壮丁来。”

    胡林翼沉吟道:“非常时行非常法,可诏告百姓,凡出丁为民夫办差者,今年家中所缴钱粮可少一成。”

    梅不疑为难的道:“这……这办法虽好,但还需要抚台大人定夺才是。”

    胡林翼点点头道:“张抚台处我自会去说,听闻抚台大人到柳庄延请左宗棠去了,这个左宗棠生xìng倨傲,只怕是不会轻易出山的。但要真能请得此人出山,胜算又会多了几分。”说到这里胡林翼顿了顿又道:“对了,战报、邸报中多有说到这长毛伪西王,看来此獠用兵果敢,实乃劲敌,虽然战报中称此獠手绾兵符数千,但胡某看来能轻兵奔袭长沙,将兵当在两千上下,多了向军门那边也不会轻视不顾,只派了王家琳、邓绍良两部不过三千兵马追击吧。”

    梅不疑脸上一红道:“连rì来探子回报,其实奔袭长沙的长毛起初不过两千人上下,沿途又勾结会匪加入,攻长沙时有兵马四千余众,长沙、伍家岭两战,长毛的确都是料敌先机,长沙一战扮作败兵赚城,伍家岭一战伏兵半渡而击,都是出其不意啊。”

    胡林翼捻着胡须道:“此獠定是劲敌,我等对上他当打起十二分jīng神才是。”

    正说话间,远远的只见张亮基的暖轿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军营而来,梅不疑指着暖轿喜道:“抚台大人回来了。”胡林翼整整官服道:“我们下去迎候吧。”

    当下两人下了望楼,到营门口接着张亮基。胡林翼却认出从人之内的彭玉麟来,两人在几年前镇压棒子会李沅发起义之时便认识了,也都互相敬佩对方才干,相见之后俱都欢喜。

    寒暄几句后,众人到了中军帐内叙话,没说几句,彭玉麟便急道:“此刻不是闲话之时,抚台大人,还是尽早发兵捕拿柳庄上的长毛贼党才是。”

    胡林翼奇道:“柳庄上怎会有长毛贼?”

    彭玉麟皱眉道:“最坏的打算便是左宗棠已经从贼,但也有可能是长毛想以家眷相逼,总之先得把人留在咱们手中才是,况且这些长毛官职一定不小,那说话的女子言辞锋利,气派也不像是寻常大脚蛮婆。”当下彭玉麟将柳庄所见简要的说了,站起身道:“抚台大人,请给属下两百兵丁前去拿人。”

    张亮基尚未答话,胡林翼沉吟道:“雪琴莫慌,这些长毛敢有恃无恐来到湘yīn境内,左近必有兵马接应,须得谨慎行事才好。”跟着他站起身向张亮基拱手道:“下官领五百苗兵新到楚地,未有寸功,愿和雪琴领本部兵马出哨,一则捕拿柳庄长毛,二则探听长毛虚实,若遇长毛兵马也可就地剿灭。”…,

    张亮基大喜,便命胡林翼和彭玉麟领五百新到苗兵出营直奔柳庄而去。

    柳庄离袁家铺不过十余里,过不多时胡林翼、彭玉麟两人领兵已经到了柳庄东北三里处的沙婆岭。这沙婆岭不算太高,山势也不算险峻,但其上满是发黄的荒草和灌木林,便是极好的藏身之地。一路行来,一众苗兵皆是小心翼翼,当前军苗兵头领见得此山,便喝命行伍停下,命人飞报胡林翼去了。

    道光三十年,胡林翼初到黎平府,此地各处苗寨不堪忍受清廷、地方官吏、汉人富户乒,隐隐皆有反意,胡林翼到任后,迅速惩办贪官恶吏,化解地方冲突,安抚各族百姓,先切断了起义苗人的根基,进而领兵摧破高梨树上寨等数十处贼寨,其余六十余寨苗人头领带着三千八百余名尽皆投首,自愿剃发摘环,编入保甲。胡林翼善待投首苗人,大多都潜回原寨为民,有十余个头领自愿跟随胡林翼左右,胡林翼便安在自己麾下。

    此时前军苗人头领名唤易尚,生xìngjīng查仔细,见此处草高林密,便报与胡林翼跟前。胡林翼骑在马上,也望见了此山,沉吟片刻后吩咐易尚分兵上山查探。

    易尚领数十名苗兵窜入荒草间,过不多时,喊杀声四起,这山上果然有长毛兵马埋伏,易尚人少战不多时便败退回来。易尚只余十余人回来,心中不忿,便要领前军百余人再扑杀上去,这时候山上密集的火枪、鸟枪、弓箭shè下,一时间冲突不上。

    胡林翼策马到前看了山势,又见此时吹着西北风,吩咐手下苗兵抢占西北山脊,准备放火攻山。

    才见清军分兵,山上长毛似乎也明白身处何地,当下也分兵百余人据守西北山脊,两军便恶战起来。

第八十二章 民不畏死

    一众苗兵皆是短身劲装,胸前要害处有熟牛皮甲掩护,外罩清军号衣,头上亦是一般的清军凉帽,但与清军不同的是,苗兵身上多有纹身画面,耳上垂环,个个面目赤狞。

    他们手中兵器也驳杂不纯,有梭镖、劲弩等,苗人喜猎,善用鸟铳,其铳之长有至五六尺者,其子路亦可及百二三步之遥,随山起伏,最为准捷。苗兵所用兵刃中,有长刀曰苗刀,刀长二三尺,宽一寸五六分,安用木柄,口最锋锐,兵刃既接,亦称利器。但凡苗人年至十六者,无不带刀,是以民风剽悍善战。苗兵中亦有抬炮,据寨守卡用之,以木叉架地上轰击。..

    众苗兵各举火器、兵刃猛攻沙婆岭,岭上据守的又是来自广西的狼兵,他们当中虽有一半是女兵,但手中火器多过苗兵,又是居高临下据守大占便宜,两支山地善战之兵一时间杀了个难解难分。

    西北山脊处的厮杀最为惨烈,苗兵以铛牌据前,二丈竹制长矛拒后仰攻,后面又有梭標、苗弩随后,梭標、苗弩箭头上多有喂毒,中者伤口不能痊愈,最是毒辣。山脊上的太平军用火器、山石还击,两厢互击,死伤顿时多了起来。

    厮杀半个时辰之后,仰攻西北山脊的苗兵首先不支退下,在大失地利情况之下,苗兵再骁勇也不能冲破太平军的防线,死伤过半之后,苗兵头领只得喝命暂退。..

    岭上统兵的是李左车和胡大妹,见苗兵暂退,李左车急忙喊姚远过来:“山下都是苗人外小,亦是惯厮杀的蛮人,咱们所带红药、铅子不多,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大队清军到来,此处只怕不能久守,你快点带人下山去知会西王娘,让她们先行避走,我和胡旅雪且战且走断后!”

    姚远大声喝道:“不行,军中兄弟姐妹受伤的很多,我还是留下来给他们拯伤吧。”

    李左车怒骂道:“现下未脱险境,顾不得许多,你先带人知会西王娘去,以响箭为号,看到你们的响箭后,我们便往南而去!李以文的八百兵马在茶亭铺接应,我们到茶亭铺会合!”

    一旁胡大妹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秀发咬牙道:“姚远,你快去,定要护得西王娘周全,要是西王娘有什么损伤,我可不饶你!”姚远重重的点点头,这才领着几名兄弟往后山小路隐去。

    姚远走后,李左车抹了抹额头汗水,鄙见胡大妹捂着腰间慢慢的坐到地上,脸sè发白,额头上满是大粒大粒的汗珠。李左车吃了一惊,急忙抢上查看,只见胡大妹腰间插着一支劲弩,鲜血早已经干透了。

    “胡大娘,你受伤了?!”李左车脸sè大变,只见那弩矢直没至尾,他也知道苗兵弩矢喂毒,这般伤势只怕神仙也难救了。

    胡大妹微微苦笑,咬牙撕下袍摆用力缚住伤口,系紧布条的一刹那,她闷哼一声,跟着喘息道:“李兄弟,你招呼大家先往后退吧,把伤兵都留下,我和他们一道断后,大不了一起上天堂。”

    李左车的泪水流了下来,看着胡大妹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因为疼痛更加的紧在一起,他的心中痛如刀绞,胡大娘是后二军军帅梁立泰的母亲,平rì里待人和蔼可亲,太平军中很多人都敬重她,见她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李左车心中很是难过。

    “不、我背着您冲出去,咱们还要一起建小天堂的,梁军帅他也快到长沙了,胡大娘你撑住!我背你出去!”李左车便伸手来拉胡大妹,却见刀光一闪,胡大妹长刀横在胸前,缓缓摇头道:“李、李兄弟,我身上很痛,我不想再痛下去了,你、你让我早点上天堂吧。立泰那里,你告诉他,让他多多杀清妖替我报仇就好。”…,

第八十三章 村坊团练

    响箭放出之后,洪韵儿银牙一咬,吩咐众人取道东南,直奔茶亭镇而去。临来前,萧云贵吩咐李以文统兵八百大张旗鼓的出队湘yīn,以威慑湘yīn清军和北面的地方团练,李以文率兵过了浏阳河后,一直到了茶亭铺才停下,并和洪韵儿约好,若有变故两军在茶亭铺会合。

    众人启程不久之后,便望见远处沙婆岭方向浓烟、火光冲天而起,洪韵儿大惊道:“那边怎么了?”

    姚远心头一突,怔怔的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李大哥他们放火阻敌吧。西王娘,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只要咱们安然撤走,李大哥、胡大娘他们才能突围而出。”. .

    洪韵儿心头很是沉重,她开始深深自责起来,只因自己一时口快,让人看出破绽来,将大家伙都置于险地,现下很多人为了保护她还在和清军厮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脚底抹油开溜,一想到这里她的喉头就像堵了什么似的,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甚是沉重,周诒端带着两个孩子坐在牛车上也是呆呆的回望着柳庄,也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柳庄来。大人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个孩子在周诒端的怀中随着牛车颠簸沉沉睡去,没有丝毫的忧愁伤怀之感。

    不多时行出数里,眼前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远远的只见村外田地中几个农汉丢下庄稼农具便往村里疾奔,边跑边摇动着手中的红旗。. .

    众人都是一愣,这些农汉怎么干活还带着红旗?还没等众人想明白,村中几面破锣便响了起来,整个村子都听得到,敲锣的人一边敲一边喊道:“红巾贼来了!红巾贼来了!各家各户上墙防备啊!”

    洪韵儿微微皱眉,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伍,原来姚远等人从沙婆岭过来,装束没有换下,头上的红巾甚是扎眼。

    “西王娘,看来这个村子有大户人家训备的团练!”姚远急道:“咱们绕道走吧。”

    一众人加上周诒端的随从不过三十余人,要是村中有大批地方团练,倒还真是危险,洪韵儿拔出腰间火铳厉声喝道:“各人准备兵刃!有鸟枪、火铳的上前准备,要是他们敢出来,先用火器迎击!”

    牛车上的周诒端急忙说道:“西王妃,这里是天井村,村中大部分的田产都是长沙富户黄冕所有,我家老爷和黄冕也见过几面,你让他们先扯掉红巾,我上前分说一二,应该不用动刀兵的。”

    洪韵儿皱眉道:“黄冕?他是什么人?”这个名字听着熟稔,但洪韵儿也没记住,须知历史人物多如牛毛,根本不可能全都记下,除非是很出名的人物。

    周诒端跳下牛车道:“这个黄冕,表字服周,号南坡,乃是湖南长沙人氏,早年官至苏州府知府,当年夷人犯海疆兵事起,从总督裕谦赴浙江。裕谦死难,此人受牵连遣戍伊犁,和林则徐一道在回疆议兴屯田。后来黄冕因佐治水利有功,被朝廷赦还,并赏六品顶戴。黄冕回籍后,不过问官场事,一心经商,在长沙八角亭开办永泰金号。据说黄冕为官不太廉洁,家中积蓄有好几十万,凭着这份财力,永泰金号成了长沙城屈指可数的富户。后来在各地广置田产,这天井村中的田产十有仈jiǔ都是黄家的。”

    洪韵儿心中大奇,既然此人是长沙富户,为何在萧云贵敲诈的富户中没有他?原来黄冕家富,每年夏至,他都要举家搬到湘yīn东城镇避暑暂居,顺道监受秋粮入库。这次听闻长毛入寇湖南,黄冕老jiān巨猾,知道省城也不一定安全,是以提早避居乡间,自己又花钱自办了村中团练自保,是以没在长沙城内。但黄冕没想到长毛来得如此迅速,很多家产还是失陷在长沙不及搬出,对于永泰金号在长沙城内的财产还尚未被萧云贵发觉罢了。…,

第八十四章 破庙苦战

    才行出里许,后面喊杀声又至,姚远大怒道:“叼那吗,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追来?”众人回头望时,只见前来追赶团练之中赫然多了清军的旗号。

    姚远站到牛车上看了看大声喝道:“不好!是苗人外小的清妖追来了!”他在沙婆岭和苗兵交战过,深知苗兵悍勇不在太平军之下,追来的人马总有一百多人,现下身边的人马太少,三十多人中还有周家家眷,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 .

    洪韵儿银牙一咬,跳下马来娇声喝道:“所有女兵都上马,带着周家家眷赶着牛车先走!男兵们和我留下来断后!”算上洪韵儿的坐骑,他们只有六匹骏马,只能给李璇玑、杨冬青等女兵带着周诒端母子三人先走。

    周诒端急忙说道:“西王妃,还是你们先走吧,我们周家的人留下来,官军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洪韵儿回过头来,将周诒端拉到一旁沉声说道:“左夫人,我太平天国上下为了我们的天国之梦,什么都能牺牲,哪怕是我们自己的xìng命!拦在我们面前的可能是愚昧无知的百姓,也可能是被人蒙蔽的他族百姓,还有向你们这样观望不前的汉人!要是我们的鲜血能让我大汉民族看到振兴的希望,我们会毫不犹豫的奉上!你一定要到长沙去见左先生,我们需要左先生这样的读书人!”

    周诒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想不到洪韵儿的心志如此坚决,讷讷的还想说什么时,洪韵儿斩钉截铁的喝道:“就这样了,你们有个什么损伤,我没法和左先生交待的!李璇玑、杨冬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马!”她持刀在手,发号施令决不犹疑,那份英武豪迈的气概让人不敢再多言,众女兵当即上马,李璇玑、杨冬青、周诒端和两个孩子不会骑马,便和其他女兵共乘一马,刚好够骑乘。. .

    洪韵儿的女兵亲卫们留下火器、红药,李璇玑在马上大声道:“西王娘,我们到了茶亭铺就带人马来救你们!”当下九名女兵和周诒端母子三人策马绝尘而去,几名周家随从赶着牛车随后,牛车跑得慢,周家随从拼命催赶,也渐渐远去。

    姚远等男兵见洪韵儿留下来和他们一同断后,心中都是倍感激动。洪韵儿面沉如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黄金裹头包上,青皓sè的衣裙在秋风中猎猎摇摆,手中的双刀泛着幽寒的光芒,陪着洪韵儿那娇柔的容貌,就宛如天上下凡的女神战将一般。

    李天熙本来还有些害怕,他虽然做惯苦力,有的是力气,但看到一百多人追来的时候,难免腿肚子发颤,但此刻看到西王娘如此镇定,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和姚远等人一道不约而同的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来!

    主将的作用往往便在于此,你越是镇定,下面的人心里就会感到踏实,洪韵儿的心虽然也是跳得很快,但她面上沉静如水,缓缓举刀喝道:“两排鸟枪准备,敌近两百步后首排开火,然后次排接上,两轮火枪之后,大家往东南面走!”东南面有一处破庙,洪韵儿想带着他们到那里据险而守,或许能支持到茶亭铺的援军到来,这里距茶亭铺不过八里路遥,或许真能支持到那一刻。

    洪韵儿身边剩下姚远、陈知命、李天熙等男兵一共十五人,算上洪韵儿才十六人,拿上女兵们的火器,也只有十四人有火器,李天熙还不会使用火器,只得在一旁候着。…,

第八十五章 为何哭泣

    面对死亡的威胁,什么能让人无所畏惧?人的情感当中只有爱恨能做到。当看惯了可怕的死亡之后,洪韵儿深深知道了什么是恨。看着适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同伴惨死,她心底里的怒意被彻底点燃,和姚远等人一样,毫无畏惧的冲杀了出去。

    庙外的苗兵没想到敌人只剩下几个人还敢逆袭,迎头的几人被砍到之后,苗兵们慌乱起来。冲出来的太平军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根本不考虑自身的安危,奋不顾身的冲杀之下,苗兵们节节后退。..

    洪韵儿手中的双刀上下翻雾,刀术妙速,令人眼花缭乱,一个照面便有三名苗兵死在她的刀下。如今的洪韵儿已经不再是那个腹黑可爱的四眼妹了,杀起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一刻她似乎就是历史上那个统领女兵为天国征战的太平之花洪宣娇!

    庙外三十多名苗兵竟然遮拦不住几个太平军不要命的攻势,纷纷退出庙外,领头的清军千总大怒,正想重新安排劲弩攒shè时,散在外围包围破庙的团练人马纷纷惊恐的大喊起来:“大队的长毛马队!大队的长毛马队!”

    不远处尘土飞扬之间,数百名杀气腾腾的太平军骑兵往这边冲杀过来,猎猎的黄sè大旗招展开来,正是西王萧朝贵的旗号!

    一众清军顿时sè变,己方加上不中用的团练人马也才一百余人,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长毛骑兵少说也有两百余人,如何能匹敌?..

    清军千总本来还想呼喝众人迅速攻下破庙,据庙而守,没等他喊出将令来,一帮乡农团练一发声喊扭头便跑!剩下的三十余名苗兵犹疑片刻后,也跟着往回逃去。人便是这样,看到大多数人逃跑,再英勇的人也会失掉勇气。

    那清军千总大怒,提起长剑呼喝道:“不许逃!这里一马平川,如何能跑得过马队?随我死……”战字还没说出口,寒光一闪,一把鸳鸯刀飞了过来,狠狠的砍在他的面门之上,那清军千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气绝身亡,余众见领军将领身亡,已然溃散。

    洪韵儿冷冷的看着清军溃散,心头松了口气,才向前迈了一步,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小腿上窜上来,低头看时,自己小腿上的旧伤复发,半条裤管早就已经染得鲜红。洪韵儿心中奇怪,适才忘我厮杀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疼?

    她咬牙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将鸳鸯刀拔出,看到那清军千总骨肉翻出的红白之sè,心中一阵恶心。

    这时候数匹骏马疾驰到庙前,当先一人正是萧云贵,他翻身下马,看到满身鲜血呆呆坐在地上的洪韵儿,心中大急,上前抱住她的双肩问道:“韵儿,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听到韵儿二字之时,洪韵儿原本坚强的意志轰然垮塌,她看着萧云贵急切的神情,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在萧云贵怀中大哭起来。

    萧云贵愣住了,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洪韵儿哭,现下虽然她的容颜已变,但他知道这是洪韵儿发自内心的哭泣。从前一直希望能看到死对头四眼妹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但现下他真的看到了,心中没有丝毫的爽快感,反而内心深处隐隐的有种不安和怜惜。

    犹疑片刻后,萧云贵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揽住洪韵儿的香肩低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是我不好,让你一个弱女子深入险境,都是我的错,今后不再让你冒险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萧云贵哄过不少女人,知道女人哭的时候,最好便是把所有的过错揽上身,主动承认错误,再加上以女人最在意的容颜为说辞,才能哄得住。…,

第八十六章 还施彼身

    “且慢!”洪韵儿一勒马缰,策马上前几步,缓缓说道:“自古杀降不祥,况且投降的应该都是那些胆小的村坊团练,杀之无益。长沙左近乡县粮食已然大熟,但百姓大多都逃难去了,还有些像浏阳那样被清军屠戮过的乡县,都需要不少人手帮着抢收粮食,不如让这些人到长沙去帮着抢收粮食。”

    萧云贵略一思索,点头道:“这倒是,我们的人马还要抢筑城外险地的营垒,还要在湘江上搭建浮桥,人手本就不够,也好,就让清妖俘虏帮咱们抢收粮食!”..

    当下萧云贵命人传令,将清军团练俘虏押回茶亭铺候命,自己和洪韵儿先回茶亭铺等候消息去了。

    回到茶亭铺后,萧云贵一个人待在大帐中,洪韵儿一路上愣是没和他说一句话,让他心中极为憋闷。别人英雄救美,最差都能得到妹子的一声谢,到了他这里,却变成妹子不和他说话了,难道是自己的救人方式不对?本来他还想着趁这次机会,能够把这个四眼妹拿下的,想不到变成这种结果。

    正胡思乱想之时,帐外唐二牛前来禀报,说在天井村破庙抓到的清军俘虏押到营中了。萧云贵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当即喝命唐二牛把这群俘虏的首脑押上来审问。

    片刻后,唐二牛押着王林宇和几个团练头目到了帐中,萧云贵特命唐二牛在帐中备了三十个牌刀手,当王林宇和几个头目进到帐中后,众牌刀手手中长刀一起高举起来,口中厉声威吓,几个头目登时吓得腿软,一起跪倒在地。..

    看到只有王林宇一人兀自站立,虽然他脸sè有些发白,但好歹还是站得直挺挺的,萧云贵摸着下巴咦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居然还有些胆sè?”

    王林宇暗暗咬牙道:“我出身绿营,岂会怕你们这些贼寇?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你杀我一人便好,还请放了其他人。”

    萧云贵哼了一声道:“没想到绿营兵中也有你这样带种的人,你从前是在何处当兵?”

    王林宇心中猜不到萧云贵打什么主意,但有人问起自己的过去,王林宇也就坦然说了。

    听完之后,萧云贵哦了一声道:“你在浙江和英国人打过仗?”

    王林宇脸上一红道:“是,只可惜绿营兵积弊太深,那一仗输得极惨,我、我见当官的逃了,很多同僚都逃了,也就做了逃兵。”

    萧云贵笑了笑道:“难得你这么坦诚,对自己属下又有义气,我便放了你,你帮我带封信去给湘yīn的清妖巡抚张亮基,还有带个口讯给黎平知府胡林翼,他们尽然敢欺负我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的老婆,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我马上提兵前来取他们的狗头!”

    王林宇吃了一惊道:“你、你便是轻兵取长沙的长毛西王?”

    萧云贵嘿嘿笑道:“如假包换,你快去吧,唐二牛带他下去吃点东西,待会儿过来取信打发他走。”

    王林宇犹疑的看了看地上几个自己的手下,一个个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希望王林宇能替他们求情,也放了他们。王林宇不清楚萧云贵为何会放了自己,或许他真的需要个人去给官军送信,自己再开口相求,若是惹恼了萧云贵换别人去了,自己岂不是亏大了?王林宇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开口道:“西王,我手下都是寻常村中的农汉,只因受了佃家大户雇请,又怕若是不受命大户会加租子,所以才聚集自保乡里的,并非是对贵军有歹意,还请西王放了他们。”…,

第八十七章 鸦片之用

    “你这样写就不怕清妖把你当成粗鄙不堪的笑话来说吗?”洪韵儿那柔美的声音飘了进来,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回头看时,只见帐帘掀起,洪韵儿一瘸一拐的缓步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衣裳,湖水绿的衣裳,苏绣镂花边,下面是大红裤子,头上却依旧是黄sè的头巾扎着,脸sè还有些惨白,中间带着一丝薄怒,“璇玑,你去陪着左夫人吧,这里让我来。”

    李璇玑哦了一声,站起身向萧云贵行了一礼,低着头急匆匆的便告退出去。..

    萧云贵本拟趁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和李璇玑培养一下感情,聊聊人生的,没想到又被洪韵儿这个四眼妹给破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云贵气闷的坐下身,洪韵儿白了他一眼,捱到桌案后面坐下,提笔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打什么坏主意,以为能瞒得过我么?”

    萧云贵怒气上涌,恨恨的说道:“我只是怕你还在生气不肯帮忙,所以让璇玑妹子来捉刀代笔,我这儿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胡思乱想,难道我真有这么坏么?洪韵儿,我告诉你,现在我是太平天国的西王,我要亲近谁,要纳谁为王娘,都是我自己说了算,你管不着,你还真当自己是我的老婆啦?”

    洪韵儿怒气也上来,冷冷的说道:“现在咱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你不好好的把心思花在大事上,整天琢磨这些龌蹉之事,你这是嫌命长么?”..

    萧云贵赌气哼了一声道:“我已经很克制了,你知道我从前有多少女朋友,可以说是每天无女不欢,自从穿越之后,这么多天了我都没碰女人。原本想着萧朝贵还有个老婆,想不到会变成你,只能看不能动,你明白我的痛苦吗?”

    洪韵儿脸上一红啐道:“不明白你说什么,不说这个了,给张亮基的信我帮你写吧。”说罢研墨提笔,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萧云贵嘿了一声,女人这种生物果然很不讲道理,而且有时候还很会装糊涂,也不想再纠缠此事,沉吟道:“这封战书写给张亮基,我是这般想的,战书里多多给清军些压力,造成我们不rì即将北上的假象,好让他们收敛一些,不敢南下用兵。趁清军不敢南下之时,我们着手收拾一下湘yīn南边的地方团练,同时招揽人手抢收秋粮,把湘yīn以南长沙以北的粮食都收进我们的库中,不留一粒粮食给清军。”

    洪韵儿见他不再纠缠那件事,松了口气道:“这个办法不错,但还是要在湘yīn以南布置些人马才会给清军施加压力的埃”

    萧云贵负手踱了几步道:“我打算让李秀成,也就是李以文统领八百人留下,一边瓦解地方团练,一边抢收粮食,同时给湘yīn的清军施加压力。李秀成的才能你我都知道,现在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他一定能做得很好。目前清军那边有胡林翼坐镇,我这边过几rì郴州大队就要到来,实在分不开身来和他周旋,想来想去也只能把李以文留下,才勉强是胡林翼的对手。”

    洪韵儿点头赞同:“李秀成行事谨慎,又有急智,但需要更多的领兵锻炼机会才能尽快成长起来,成为独挡一面的人物,这样安排很好。”

    萧云贵裂开大嘴笑道:“所以我才要吓唬一下张亮基,好让李秀成行事少些压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信的内容里再说一件事,原来的巡抚骆秉章和布政使翁同爵还再长沙关押,告诉张亮基,拿银两来赎回这两个米虫,我这里不养闲人。”…,

第八十八章 分离之意

    夜sè深邃,高穹的天空仿佛上古洪荒巨兽一般,张开黑洞洞的大口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夜幕下的茶亭铺火光点点,太平军的军营内依旧忙碌非常。

    在后半夜丑时末刻,李以文派出去的探马总算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袁家铺的清军守备懈怠,营垒布置松散,只有一条堑壕和一道营栅,看清军篝火之数似乎人马也不太多。

    此时洪韵儿等人已经睡下,她们厮杀一天,有多有伤在身,早已经支持不住。萧云贵和李以文得到消息之后,两人商议之后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照胡林翼之能和手下苗兵的战力来看,清军不应该如此懈怠的,当中有很浓的诱敌之意。. .

    思索再三,萧云贵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采取折中的办法,按原计划先让王林宇给张亮基送信过去,明早开始便剪除地方团练、就地抢收粮食,等到有了新的消息再做定止。

    经此一役之后,萧云贵深感自己获得消息、情报的来源太过局限,清廷调集黔兵助战,主帅是谁,来的兵力多少,自己一无所知,他虽然安排了童强胜等天地会的人四处收集消息,但他们所能探听到的毕竟有限,而且他们暂时只能打听到湖南境内的消息,加上消息传递方式的落后,所以萧云贵经常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李以文走后,萧云贵怎么也睡不着,索xìng起身来,铺开纸张,用竹签为笔,开始琢磨怎么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情报这玩意要是能做得好了,胜过十万大军。. .

    翻来覆去,萧云贵脑海中有不少后世经典的情报机构可供参考,比如后世戴笠的中统、军统,红sè政权的地下党组织等等,但这些似乎都需要系统的训练和严谨的组织,招募的人员素质至少是需要识字的,眼下让萧云贵上哪去找这么多识字而且又对太平天国忠心不二的人?

    桌案上徽州的宣纸虽是此时上好的纸张,但用竹签写字实在不能应承,破了好几个洞后,萧云贵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点起旱烟袋,静静的思索起来,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安排才好呢?不知道为什么,现下萧云贵心中一旦有决定不了的事,他首先就会想到去找洪韵儿商议。但看看天sè,想来洪韵儿还在休息,只得暂时作罢。

    天明之后,萧云贵将此地八百余兵马尽数交托给李以文统带,所要完成的任务也早已和李以文交代清楚。李以文自从得了萧云贵的提拔以来,在军中的地位一直是扶摇直上,他也深深感激萧云贵的恩德,当着众军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定办好西王交托之事。

    交待完细节之后,萧云贵和洪韵儿自带手下的两百余亲卫,护送着左宗棠的家眷和一众伤兵返回长沙。

    回到长沙途径浏阳河,刘家渡口已经有太平军在搭建浮桥,河对岸伍家岭的山头上也有人在忙着构筑营垒、修筑炮位。到了山脚才看清,山上忙碌着的都是太平军和城中的难民百姓。

    看到西王旗号,早有人飞报此处守将林启荣,当林启荣带着几名牌刀手赶来见礼时,萧云贵发现他身后跟着谭绍光。

    众人互相见礼之后,说起这趟沙婆岭兵败,胡大妹战死,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看着此处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萧云贵离城时都还没有这般光景,没想到只两rì功夫,城北的防地便初具规模,到让萧云贵有些惊喜:“林兄弟,这些百姓都是逃到城中的难民么?”…,

第八十九章 封库安民

    洪韵儿听了萧云贵的话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萧云贵瞪大牛眼睛问道:“你笑什么?”

    洪韵儿负手款款先行,看了满脸疑惑之sè的林启容一眼,回头道:“没什么,咱们先回城吧。”

    萧云贵知道这四眼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只是碍于林启容没说,当下轻咳一声道:“林兄弟,此处便交给你了,北面有李以文兄弟人马活动,但有什么消息即刻通禀。” . .

    林启容抱拳大声领命去了,萧云贵和洪宣娇便带着亲卫望长沙城而去。

    行在路上,萧云贵策马和洪韵儿并辔而行,疑惑的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洪韵儿轻叹一声道:“我笑你不自量力,居然想拉拢石达开,你忘了你这个西王萧朝贵从前和他纠葛了么?他现下无论如何是不会跟你混的。”

    萧云贵奇道:“我和石达开有什么纠葛?他做他的翼王,我做我的西王,都是好兄弟啊。”

    洪韵儿无奈的一拍秀额道:“我的上帝啊,看来萧朝贵又把这件事选择xìng的遗忘了啊。”

    萧云贵呃了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点说啊,我想了又想,脑中毫无头绪。”

    洪韵儿正sè道:“石达开可是首义六王之中第一号的人物,不但文武双全,而且为人仗义仁厚。他也是广西贵县的客家人,幼年丧父,正所谓穷人孩子早当家,他八、九岁起就独撑门户,务农经商之余,习武修文不辍,十三岁时处事已有chéng rén风范,因侠义好施,常为人排难解纷,年未弱冠即被尊称为石相公。十六岁时,洪秀全和冯云山仰慕其名,亲自造访石家,邀他共图大计。你说说能让洪秀全和冯云山亲自出面去延请的人物,他的声望得有多高。” . .

    萧云贵皱眉道:“难道就因为他声望高,惹到了萧朝贵?”

    洪韵儿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时候杨秀清和萧朝贵正密谋打压冯云山和被称为珠堂的赐谷王家,石达开又加入会中,他的声望和才能极高,让杨萧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萧朝贵自然看石达开不顺眼。萧朝贵识字不多,他很是嫉妒读过书的人,生怕文武双全的石达开压过他去,所以处处排挤石达开。后来萧朝贵托天兄下凡,石达开更是曾经当面顶撞过天兄,两人的关系就更加紧张了。”

    萧云贵摸着下巴道:“想不到当中还有这么多的是非曲直,又是要修补人际关系啊,好在现下是我做主,也罢我们慢慢和他修好,就算最后不成事,也不用见面像仇人吧。”

    洪韵儿嫣然一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手段和魅力了。”

    到了城门口,一众伤兵早有城内胡九妹、谢满妹带着锦绣女营人马出来接入城中,众女兵听闻胡大妹和不少姐妹兄弟战死,都忍不住落下泪来。想起胡大妹来,洪韵儿又是忍不住一阵伤感,萧云贵最怕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只能默不作声的当先而行。

    周诒端母子坐在大车内跟着萧云贵和洪韵儿一道进城,掀起大车的帘子望出去,只见长沙城内外一切安然如故,百姓们照旧忙碌讨生活,城内百业照开,只是不少百姓自发的戴上了红头巾。街道上还有孩童玩耍,边玩边唱起童谣来:“萝藤爬在高墙上,百姓要靠萧大王。棋盘纳粮千千万,财主老爷吓破胆。青竹竿,白竹台,迎接西王到家来。杀脱翁骆两强盗,我伲小民把头抬。”…,

第九十章 还军灞上

    巡抚衙门大堂上,萧云贵郁闷的坐下身,朝着堂外喊道:“唐二牛!派人去把曾水源找来!”说罢萧云贵又点起旱烟袋,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

    见他还是有些不开怀的样子,洪韵儿挥挥手赶走呛人的烟气,笑嘻嘻的说道:“大丈夫,你还是心有不甘么?看你那样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萧云贵哼了一声,怪眼一翻道:“四眼妹,你想找架吵是么?”..

    洪韵儿撸撸袖子,挺起胸膛,不甘示弱的道:“姐姐我这些天心情也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萧云贵扭头看了看洪韵儿那坚挺的胸脯,咽了口馋咽,摸着下巴道:“韵儿,我很奇怪,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洪韵儿看他眼光不怀好意的在自己胸口打转,急忙侧过身去,脸上微微一红道:“自然是同学关系了啊,最多、最多现下还多了一层合作者的关系。”

    萧云贵忽然拍掉烟丝,站起身来,双眼炯炯的盯着洪韵儿,那目光看得洪韵儿一阵心慌意乱,“韵儿,如果我说我真的想做你老公,你会怎么样?”

    洪韵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萧云贵,见他面sè凝重,她从没见萧云贵这么一本正经,忍不住吓得后退了几步,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萧云贵又上前一步柔声说道:“我们在这个时代是回不去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将来会怎么样么?你就没想过自己身边需要个人照顾你么?我们俩从小青梅竹马,你就没想过,现下只有我最适合你做你的丈夫么?”

    洪韵儿又后退了一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别过来,你整天没个正经的,你是说笑的吧。”

    这时候萧云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四眼妹,这次还不被我耍到?!情商果然很低,哈哈哈……”

    洪韵儿呆了一呆,跟着脸上涨红成酱紫sè,刀光一闪,腰间鸳鸯双刀已经出鞘,口中娇叱道:“混蛋萧云贵,我要杀了你!”

    萧云贵一时之间似乎忘了洪韵儿那神妙奇快的刀法,这时候才想起来,大叫一声不好,扭头便跑。洪韵儿哪里肯放过他,虽然腿脚不便,但还是咬牙紧追,两人便在堂堂巡抚衙门大堂上追赶起来。

    好在洪韵儿腿脚不便,追不上萧云贵,否则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萧云贵也看出洪韵儿腿脚伤势未愈,躲到桌案后面急忙说道:“是我不对,你别追了,小心伤口啊。”

    洪韵儿满面怒容,却依旧掩盖不住她那秀美的容颜,娇喘着抬刀指着萧云贵怒道:“你有种别跑,姐姐我要砍死你!混蛋!”

    就在这时,堂外唐二牛大声道:“西王、西王娘,曾侍卫到了。”

    萧云贵急忙低声道:“把刀收了,有人来了。”

    洪韵儿用杀人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收起刀来,冷冷说道:“你自己安排曾水源吧,姐姐我不奉陪!”说罢收刀扭头便走,走到内堂门口时,她又回头哼了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左宗棠的老婆孩子的事还没解决,你先想好怎么和左宗棠说吧。”

    萧云贵愣了一下,看着洪韵儿靓丽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口中喃喃的说道:“不用你提醒,我早就想好了。唔,样子是很美,身材也不错,可惜这xìng子就太烈了一些,要是有李璇玑那样的xìng子该多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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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介绍:
四个原本是同班的大学生,因为奇怪的闪电导致灵魂穿越回到了清末,分别附身在四个命运迥异而又相互关联的人身上,身份的变化,让四个人经历了各自不同的命运,他们会像各自的命运屈服吗?他们的到来又会改变清末这个苦难的时代么?他们不但要同自己的命运抗争,还要背负整个民族的命运抗争,只因一经穿越,你便是历史的一部分! 1852年,这是个多姿多彩的年代。 这一年,年青的满清贵族荣禄十六岁,仍在为龙寮岭之役死于长毛之手的父亲守孝,他送走了心爱的人进宫。 这一年,年芳十八的叶赫那拉杏贞选秀入宫,她便是日后的慈禧太后,宫中一切的未知在等着她。 这一年,天王义妹洪宣娇正在郴州统领女营兵马,天王的密令让她陷入了两难。 这一年,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正率领两千广西狼兵从郴州出发,奔袭湖南省会长沙…… 本书书友群:105998808太平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