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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太平血txt下载     太平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难以抉择

    萧云贵嘿嘿一笑,向曾水源两人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记得还要出榜安民,告诉城中百姓,我天国大队人马即将到来,各人无需惊慌,各安乃业。让堂外的牌刀手放左先生进来吧。”

    曾水源和唐二牛躬身去后不久,左宗棠气急败坏的抢上堂来,满面怒容的指着萧云贵喝道:“你、你把我妻小抓来做什么?”

    萧云贵满脸堆欢,笑着说道:“先生别急,我这不是抓,是派人去请,而且是让我家夫人亲自去请的,后来本王也亲自去接了,可没半点无礼和怠慢的啊。”. .

    左宗棠仍是怒意不消:“你以为这样就能逼左某投靠你们了么?痴心妄想!我左宗棠最恨被人要挟,你快点放了我的妻小,否则我左宗棠和你拼命!”

    萧云贵也不气恼,笑嘻嘻的搬过一张杌子,将左宗棠按着坐下,左宗棠本不想做,但萧云贵手上力气很大,左宗棠被按下竟然没有半分反抗之力,跟着萧云贵又亲手端过杯茶水敬上,口中缓缓说道:“左先生,你先别急,坐下慢慢听我说。我太平圣兵不rì便要北上攻打湘yīn,我是想着先生家小要是还在柳家冲居住,就怕柳家冲像浏阳那样,惨遭兵火焚戮,左先生的家小何等金贵,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糟糕?所以本王就先行去接尊夫人和两位公子前来长沙,等兵事过后,再回家乡,岂不是好?先生,本王这是为了你家人好啊。”. .

    左宗棠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忿,但想起浏阳那些百姓被官军抢掠屠戮的惨况,心中便有余悸,真要是像萧云贵所说,太平军北上和清军在湘yīn鏖战,不管是谁都逃不过兵灾,按此说来,萧云贵去接家眷也是出于好意。但左宗棠脸还是很臭,冷冷的说道:“那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和我商议一下么?”

    萧云贵一摊手道:“本王一来想给咸先生个惊喜,二来呢也是怕先生泄露了我方军机,所以没能先告诉先生,这个是本王疏忽,本王给您赔礼。”说罢深深的一拜,言辞甚是恳切。

    左宗棠紧绷的脸上终于一松,起身回了一礼道:“那我的家小现在何处?”

    萧云贵微微一笑道:“本王已经让宣娇安排后院单独的厢房给贵家眷居住,这会儿应该梳洗完了,先生尽管去见他们。稍后先生要是还想走的话,我会派人送先生一家到湘潭去,那头应该会安全些。”

    左宗棠迟疑的看着萧云贵问道:“你把我夫人孩子接来,难道真的不是想要挟于我?”

    萧云贵摸着鼻子笑道:“哪的话,我和先生是朋友,这是帮朋友的忙而已。不过呢,这些天先生考虑得如何了?”

    左宗棠犹疑片刻后道:“此事稍后再说,左某先去见见妻小。”

    萧云贵微笑着一摆手道:“先生请便,稍晚本王准备了酒宴给先生庆贺一家团聚。”

    左宗棠心中记挂妻儿,略略拱手道了声谢,萧云贵吩咐亲卫牌刀手前面引路,左宗棠便转身跟着牌刀手往内堂走去。

    穿过后院花庭,来到府衙厢房外,只见此处都是女兵执刀守卫,左宗棠心中略安,想来自己的妻小有洪宣娇照顾,定然不会受到欺辱。

    萧云贵的牌刀手并未跟进去,只在后院外等候,只见一名貌美女兵上前来,行了一礼后道:“左先生,夫人和公子已经梳洗完毕,现下正在用饭,请跟我来吧。”…,

第九十二章 双王际会

    壬子二年十月十五rì,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在长沙城南妙高峰下,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部前军太平军同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达开统领的左军太平军在此处会师。两军人马共计一万五千余人,正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际,整个妙高峰山脚的原野之上,密密麻麻满是扎着红头巾的太平军将士,旌旗蔽天,刀枪如林。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西王大旗和翼王大旗在猎猎的秋风中缓缓靠拢,两面形制相仿、滚边颜sè略异的大旗之下,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一袭黄sè长袍,头裹黄巾,勒定战马后,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径直向对面翼王大旗下,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青人快步走去。..

    那年青人身材高大,面黑高颧,一头黑发在脑后用丝绒绦子紧札,将发挽髻,目光炯炯凌厉,一身红sè长袍,亦是黄巾裹头。他见西王先下马,急忙也跟着下马,举手投足间却有温文儒雅而内敛的气度,绝不像西王般张扬外露。只见他和煦的一笑,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抢先下拜时,略带磁音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从口中发出,让人听了心头暖融融的,“小弟拜见西王兄,兄长风采如故,真是可喜可贺。”

    这西王正是萧云贵附体的萧朝贵,听了翼王这句恭维的话,想不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翼王也称呼自己为兄,心中很是得意,脸上横肉堆起欢笑来,急忙上前扶住石达开的双臂,哈哈大笑道:“达胞远来辛苦,可想煞我这做哥哥的了。走,咱们先入城,到城里说话!”..

    说罢萧云贵执着石达开的手,高举起来,大声喝道:“大军会聚,兄弟重逢,左军兄弟,大伙一同进长沙城!”他的嗓门颇大,周遭到有不少兵将听到了喊话,号令逐级传下,震天阶的欢呼声如海浪般不断涌来,声震四野,宛如天上风云际会般的欢腾。

    一同前来出迎的除了萧云贵外,李开芳、林凤祥、曾水源等前军重要将领都在,听了西王号令,便即上前按照事先定好的方略,引着左军诸将进城,而西王的兵马却列道相送,并不尾随入城。

    石达开手下除了国宗石祥祯、石镇仑、石凤魁、石镇吉外,还有他的岳父黄玉琨、骁将曾锦谦和左军智囊张遂谋、刘承芳等将领,亦是将星闪耀。这些人萧云贵大多靠着萧朝贵的记忆认了出来,心中暗暗羡慕石达开,他手下将领多半是宗族亲眷,左军上下稳如磐石,石家本就是大家族,可比自己肉身萧朝贵的家世好太多了。想到自己的挂名岳父黄为政,萧云贵打定主意,等他们到了长沙一定要好好修补关系,毕竟珠堂还是一大家子人的。

    石达开见萧云贵如此礼重,似乎大大出乎意料,感激的说道:“小弟何德何能,劳兄如此礼遇?”

    萧云贵呵呵笑道:“自家兄弟,何须多言?”说罢执着石达开的手便往城中走去。

    一旁翼王诸将看了,都是奇怪不已,西王和翼王不和,乃是不传之秘,各人心中都有数,本想着这趟左军为郴州大队先锋军先至长沙,按西王那好大喜功的xìng子,左军毫无功劳定会被他轻怠,全没想到西王会亲自出城迎接左军入城。

    黄玉琨心中大奇,低声问身旁张遂谋道:“遂谋,你看西王这唱的是哪一出戏码?”…,

第九十三章 出镇北路

    祷告词念完之后,萧云贵将祷告词交给洪韵儿,洪韵儿再交给典官将祷告词当众焚化,众人又再三拜九叩后方才起身。跟着掌仪典官朗声道:“祷文敬呈,天父默佑,所谋遂意,万事胜全!”

    众兵将皆是肃穆而立,各举右臂直挥冲天,齐声高喊起来:“赴汤蹈火,在所不顾!赴汤蹈火,在所不顾!”

    萧云贵听了之后,只觉得一股股热血直冲脑门,胸口意气滚滚翻腾,难道这就是祝祷的作用?果然是令人热血沸腾啊,难怪西方列强的军队里一直有随军牧师。..

    三声呐喊之后,那典官又朗声喝道:“各人肃立,一起歌赞天父主上!”跟着起了个调子,众人一起唱起赞美上帝的三一颂来。

    “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酥为救世圣主,赞美圣神风为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真道岂与世道相同,能救人灵,享福无穷。智者踊跃,接之为福。愚者省悟,天堂路通。天父鸿恩,广大无边,不惜太子,遣降凡间,捐命代赎吾侪罪孽,人知悔改,魂得升天!”这首三一颂乃是拜上帝教仿照当时基督教会礼拜唱的三一颂,参照中国的风俗习惯,加以修改,而自创一格所成,众人吟唱起来,让人感到如沐chūn风,心灵在众人虔诚的歌声中,感到一阵慰藉,一时间似乎感到无畏无惧。

    赞歌唱完之后,几名典官分开来,照例给众兵将百姓讲道理,便是宣扬拜上帝教教义的旧例,萧云贵则招呼着石达开先进巡抚衙门商议军政事,诸将一起跟上。..

    这时候石达开才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向洪韵儿行礼:“小弟拜见西王娘,西王娘征战辛苦,小弟却在郴州闲乐,实在汗颜。”

    洪韵儿心中敬仰翼王大名,忍不住细看了石达开几眼,却发现他相貌英俊,面sè虽然黝黑,但却有几分古天乐的影子,听他恭维自己,忍不住俏脸微红,嫣然一笑道:“达胞过奖了,咱们到里面坐下叙话吧。”

    萧云贵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泛起老大一股醋味来,他娘的,这四眼妹居然看着石达开会脸红,难道是看中了这个小黑脸?

    其余吉文元、朱锡昆诸将和林启容、何滨、周兆耀、童强胜等新晋将领自和翼王诸将见礼,相携一同进到府衙。

    府衙大堂上,萧云贵招呼石达开坐了右边首位,自己坐了左边首位,洪韵儿安坐在西王身侧,西王诸将坐左侧一带交椅,翼王诸将坐了右首。

    诸将坐定,西王和翼王相互又客套了几句后,萧云贵笑着说道:“早盼晚盼,总算盼到大队到来,本王和各位兄弟姐妹真是望眼yù穿啊。这长沙大城政务军务颇多,本王早已经不胜其烦了,既然现下翼王到来,那本王就退位让贤,这长沙大小事务尽皆让翼王打理如何?”

    石达开闻言脸sè微变,看了看张遂谋、黄玉琨等人,只见众将也都是一副惊讶之sè,显然都没想到萧云贵会如此说。

    石达开急忙起身抱拳一拜道:“兄长这般说可是折煞小弟了,临来时天王、东王谕令,让达开襄助西王,左军上下皆受西王节制,达开不敢擅专。况且入城不过短短时候,已见城中军民百姓尽皆称颂西王,足见西王兄治理此城大有心得,达开更不敢受命,只恐乱了西王兄的部署。”…,

第九十四章 两片离愁

    萧云贵闻言一对牛眼睛瞪得老圆,脸上横肉一抽一抽的,指着洪韵儿怒道:“你、你个没羞没臊的四眼妹,竟然真的看中了那个小黑脸?!”

    洪韵儿忍住笑,负手倚立,娇躯轻轻侧到萧云贵面前,嘴角勾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柔声道:“没办法啊,人家比你帅,又比你年青,更加比你有才华,任哪家姑娘都会看中他的,你啊,没得比。”

    萧云贵脸上一黑,看着洪韵儿那可恶的嘲讽脸,双拳紧紧握住,差点就要吼出来。就在这时,却见洪韵儿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晶莹的泪花都笑出来了。..

    萧云贵愣了一下,洪韵儿狠命的憋住笑:“活该,谁让你昨rì作弄我的?今天我是一报还一报。”

    “哦,原来你是故意气我的啊。”萧云贵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会如此紧张四眼妹了。

    洪韵儿撇撇嘴道:“人家石达开是有老婆的,是叫黄慧卿,有点印象,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我可不会像你想的那么龌蹉,去做小三。”

    萧云贵干笑两声:“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洪韵儿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忽然这么在意我了?”

    ..

    萧云贵挠挠头笑道:“纯属关心同学,关心同学,哈哈。”

    洪韵儿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似乎没有被气倒,俏脸一沉道:“废话少说,你出去吧,我梳洗一下,换件衣裳就来。”

    萧云贵大喇喇的坐下道:“没事,你到屏风面后换吧,我不会偷看的。再说了,又不是没看过,萧朝贵的记忆里啊,你这幅躯体的印象可是最深的,没事我都会回想一遍……”说到这里萧云贵猛然间住了口,他看到洪韵儿脸如寒霜,玉手紧按腰间鸳鸯刀,心头猛然一紧,暗道不好,跟着急忙起身道:“呃,你快点啊,我先去溜达一下,就快开席了。”说完忙不迭的急忙拉开房门落荒而逃。

    洪韵儿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每次斗气似乎都是自己吃瘪,难道真是自己的脸皮没有这家伙的厚?还是这家伙和自己太熟了,早就吃准了自己的罩门?

    正想着心事,房门忽然又开了,萧云贵探出一个脑袋来:“对了韵儿,刚才咱们配合的很好,继续努力啊。”一个茶杯飞了过去,萧云贵哈哈的笑声中,房门又关了起来。

    洪韵儿插上门闩,心头突突直跳,口中把萧云贵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竟然脱口骂了句死鬼出来,跟着怔怔的坐下身,发起愁来,难道自己最后真的只能委身这个家伙了么?

    另一边发愁的人却是石达开,石姓国宗和翼王属下最重要的三个谋士黄玉琨、张遂谋、刘承芳齐聚在石达开的厢房之内,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但说到最后,却没人能猜得出来西王真实的意图。

    “翼王,东王的谕令本是让我们领兵尾随西王之后,若然西王偏师攻打长沙受挫,我们左军迅疾跟进,稳住长沙战局,继续攻打长沙的。可后来西王顺利攻下长沙,东王又命我们按兵不动,这当中本就有蹊跷。随后东王命我们先至长沙就粮,本想着东王和西王这是联手设了局让我们难堪,现下西王又来个大变脸,要粮有粮,要衣有衣,就连城内营地都让给我们,这当中实在太诡异了。”张遂谋还是眯着小眼睛,捻着山羊胡子说道:“事出无常必有妖啊,翼王。”…,

第九十五章 明正典刑

    清晨的凉风吹开薄雾,浩浩汤汤的湘江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各式渔船、沙船、商船飞棹其上,船头都插了太平天国的方形黄旗,船上的艄公们呐喊着号子,与湘江激流搏斗着,各式船只并排靠拢之后,船上裹红头巾的太平军将士们飞快的用木板将船只固定住。

    几根碗口粗细的巨绳贯通了橘子洲(又称水陆洲)和湘江东岸,两头岸上各有上百名jīng赤着上身的壮汉拉扯巨绳,在统一的号子吆喝下,奋力的拖拽着,索拦住湘江,船只一条条的与巨绳接稳后,很快一条沟通湘江东西两岸的浮桥在湘江之上浮现起来。..

    自从太平军进入湖南之后,赛尚阿、向荣等人便传命将湘江沿岸水面上的大小船尽皆烧毁,以免这些船只被长毛贼所用,不少靠船只为生的百姓只得驾船到省城躲避,所以长沙尚有不少民船官船驻在长沙大、小西门。西王所部兵马攻克了长沙之后,虽然是夜有不少官船、民船闻风而逃,但还是有半数船只滞留了下来,这其中就有宝庆帮的商船。

    大西门外下河街码头上,萧云贵一身黄袍,头戴黄巾,手搭凉棚看着江面上热闹非凡的场面,暗暗感叹这个时代泥腿子们的劳作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也有些明白过来古代像长城这样宏伟的建筑为何能修建起来,这些泥腿子们的确是最为辛勉勤劳和任劳任怨的。

    “西王殿下,宝庆帮的何元伦来了。”唐二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云贵回头看时,只见何元伦带着几个手下快步赶来,码头上宝庆帮的几艘商船已经整装待发。这趟宝庆帮纳捐了商税和不少钱粮之后,也购买到了所要的货物,而带来的货物也早就售卖一空,何元伦早就想离开长沙回去,只是太平军迟迟未开禁,只得一直等候。..

    好不容易等到长沙城开禁,何元伦便急急忙忙的准备离去,但萧云贵不在城内,又被曾水源拦住,何元伦气急败坏,差点要翻脸。萧云贵回城之后,便签给了何元伦出城的商凭,准备了一rì,何元伦带着人手准备走水路离开。

    “西王,老朽这便走了啊。”何元伦抱拳呵呵笑着说道,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原因很简单,萧云贵从圣库中拨了五万两银子出来,作为定钱交给何元伦,让他帮忙采购硫磺、生铁、药品等物。

    太平军的军械之中火器所用颇多,红药用量最大,而红药成分之中,硝石可用粪坑积土或是院墙沉土分化所得,木炭所得也简单,太平军中不少人都是烧炭出身,唯独便是硫磺不易得,现下所占地盘之中也没有硫磺产地,只有购买硫磺敷用。而在这之前,太平军更多的是购买现成红药或是缴获清军供应,萧云贵嫌购买和缴获的红药威力都不大,采购成品红药成本也高,所以便打算只购买硫磺,稍后自己便可配制药力更好的红药。

    按照用途,红药可以分为推shè药和爆炸药,两类红药之内三种物质的配比也是不一样的。太平军中有很多常年玩火药的矿工,萧云贵相信就算自己不记得配比,让这些人调试之后,总会找到最佳的配比,但这一切都需要硫磺。

    中国天然硫磺矿很少,听何元伦说也只有四川、贵州、甘肃、青海等省有产地,所以萧云贵便让何元伦搠长江而上,跑一趟四川采购硫磺。…,

    萧云贵回了一礼笑道:“何老英雄此去巴蜀,路途艰险,一路平安。四川乃是袍哥会的地头,我让何滨兄弟带着此地袍哥会的人同你一道前去,相信路上也会顺利些。”

    何元伦闻言大喜,搠江进四川,沿途拉纤的纤夫大多都是袍哥会的人,若是能有袍哥会的人跟随而去,就是过路的船帮烧香钱也能省下。当下他抱拳道:“还是西王设想周到,西王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老夫佩服啊。”

    萧云贵笑了笑唤过身后一直侯立的何滨、周兆耀两人道:“此去路途遥远,两位兄弟一切小心。”跟着上前低声道:“记着定要替本王拜上川中袍哥会的各位英雄,rì后我们挺进川中还需他们大大的帮忙,所奉礼物你们自行分发,不必节省。”

    何滨和周兆耀二人躬身答应,昨夜萧云贵在军营中已经和两人交待了此行的目的,五万两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也需要有人跟何元伦一道前去,同时也要联络川中的袍哥会,为rì后入川铺平道路,所以在袍哥会中的何滨和周兆耀两人便是最佳的人选。

    一串开船彩头鞭炮放过之后,九条宝庆帮的商船缓缓顺江而下,往洞庭湖而去,出洞庭之后,宝庆帮船队会分成两队,一队自回武汉三镇,一队便西进入川。至于如何避过长江之上的清军水师,何元伦自有他的门路。

    送走商船后不久,几名黄背心、滚蓝sè边的翼王属下牌刀手拍马赶制,报称北面李以文部有紧急军情送至,翼王请西王回巡抚衙门商议军事。

    萧云贵心中一喜,定是北路有消息了,当即带着唐二牛等亲卫牌刀手往城内赶去。

    马不停蹄的回到府衙之内,只见石达开、张遂谋、黄玉琨三人都在大堂之上,洪韵儿和林凤祥、李开芳也在。诸人见萧云贵到来,起身见礼。萧云贵心急火燎的道:“都是自家兄弟,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快说说吧,李以文那边来了什么消息?”

    洪韵儿递上一封信函面sè凝重的说道:“你看看吧,这是清妖张亮基给你的回信。”

    萧云贵展开信函一看,上面文辞考究、辞藻风华,十有仈jiǔ是在斥骂萧云贵这个逆贼和长毛乱贼,如何荼毒百姓、如何无君无父、如何死不足惜,又吹嘘清廷已经调集川、黔、陕诸路援兵来楚地,让萧云贵尽早投降,他可以向朝廷求情,免萧云贵一死云云。对于萧云贵提及用银两赎回骆秉章、翁同爵之事,张亮基压根没说什么,只是将朝廷追赠二人死节之事说了,便没了下文。

    萧云贵看完之后,自然滤去那些无谓的自夸和劝降言语,最后才看明白,清廷压根已经当骆秉章和翁同爵是两个死人了,看完之后萧云贵怒极反笑道:“咸丰这狗皇帝当真是不顾手下大臣了,追赠骆秉章二人,明摆着当两人已死,有事烧纸。”

    洪韵儿抿着嘴笑道:“清妖法度,失土者斩,你还真当咸丰会怜悯手下大臣么?”

    石达开也笑道:“看来骆秉章这次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只有自刎一条路了。”

    皱眉看着石达开,萧云贵忽然说道:“既然张亮基也不管骆秉章和翁同爵了,明rì请达胞亲任监斩官,把两个狗官斩了。这两个狗官烧毁官仓,罪大恶极,留着只会浪费米粮,可以明正典刑了。”…,

    洪韵儿微微一怔,知道萧云贵这是想替他们那个平行世界的石达开出口恶气,他们那个世界的历史上,石开达便是被骆秉章诱降,最后骆秉章出尔反尔,不但杀光了投降的太平军将士,更将石达开处以凌迟酷刑,石达开死前便说:“这一世是你杀我,焉知下一世不是我杀你?”萧云贵定是要替石达开实现这个愿望。

    石达开微微一愣,虽然心下狐疑,不明白为何萧云贵定要让自己监斩,但杀清妖狗官,他倒也不会推辞,当下抱拳领命。

    洪韵儿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清廷下旨将赛尚阿、罗饶典等一干官吏将佐尽皆逮捕,解送京城受审,看来咸丰是要重重的治罪。”

    石达开呵呵笑道:“清妖自毁长城,替我们杀了不少狗官,心中真是痛快。”

    张遂谋插口道:“不过清妖此举到让张亮基等人会拼死据战。”

    萧云贵摆摆手笑道:“不妨事,清妖那些绿营兵不是打仗的料,只张亮基他们这些做官的人人自危罢了。还有什么消息么?”

    洪韵儿笑嘻嘻的递过一张布告道:“咸丰狗皇帝下诏罪己,广告天下,这是李以文他们截获的一张布告,上面说的可真是声泪俱下啊。”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原本咸丰这份罪己诏该是太平军攻陷岳州之后才发的,却因为萧云贵攻陷了长沙而提前发了。

    萧云贵笑道:“咸丰狗皇帝还真会作秀,咱们也发一通布告,嘲笑一下这狗皇帝,此事便有劳达胞了,你文采出众,定可骂咸丰个狗血淋头。”

    石达开微笑着应了,又道:“李以文还说,当地团练在他们的带领下,已经连续劫了不少乡间大户,很多大户都人人自危,解散了团练,拖家带口的往湘yīn逃难去了,李以文他们正在鼓动百姓抢收秋粮,想来湘yīn以南的秋粮尽归我天国所有了。”

    萧云贵舔着嘴唇嘿嘿笑道:“这就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湘yīn以南的百姓既然已经听从我天国号令,想来北路防线也可大大向前推进。达胞,除了北门外的险要之地外,你可速速派人马北上,接替李以文,让左军在湘yīn一线筑垒设防,让清妖不敢南下,但要小心提防清妖胡林翼,这个人所统黔兵是惯会厮杀的。”

    石达开大声领命,众人又商议了些军政之事后,翼王才领着下属离去。

    待翼王走后,李开芳皱眉道:“西王,小弟一直不明白,为何要让左军出镇北路?向荣、和chūn、秦定三、江忠源这些妖头统领的清妖大军在南,迟早会往南路而来的。我们前军现下新兵居多,只怕不是敌手。”

    林凤祥道:“我倒觉得该让新兵多打几仗,这样才能早rì硬朗起来。”

    萧云贵沉吟道:“南路清妖的确更强,我们前军想来就是哪里的清妖厉害,咱们就出现在哪里,我西王手下的兵马便是专啃硬骨头的,为天国分忧,才是我西王该做的。”

    李开芳和林凤祥对望一眼,一起深深拜倒道:“西王为天国之事,不存私心,我等敬服,我等定当领兵誓死追随。”

    萧云贵满意的点点头,二将告退离去后,洪韵儿微微笑着说道:“还有一事,今rì城南盘查出城百姓的时候,拿住一个可疑的人物,林凤祥亲自审问后,发现此人形迹乖张,便交来给我,我一审之下,你猜我们拿住的是谁?”

    萧云贵有些好奇的问道:“是谁?”

    洪韵儿正sè答道:“湘军的创始人之一郭嵩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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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终得名士

    说起这郭嵩焘来,萧云贵还是有些印象,好像就是他撺掇着曾国藩出山,成立了湘军,而他自己也是镇压太平天国的刽子手之一,唯一让萧云贵记住的是,他是中国近代首位驻外使节。

    萧云贵皱皱眉道:“这郭嵩焘怎么会在长沙城中?”

    洪韵儿笑道:“这郭嵩焘本是湘yīn城西人,仕途也是较为坎坷,考了五次会师,终于在道光二十七年中了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可惜他才做了官,家中双亲相继去世,他只能回老家丁忧,一直到今年都没能再回běi jīng。最近太平军北上入湘,他也不甘寂寞,跑到省城来给骆秉章出谋划策,结果城陷得太快,他也没能离开。”..

    萧云贵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拿住他有什么好的,这种当了清廷官吏的读书人,最是死硬,没当官的左宗棠我们都还搞不定,你还想招揽他么?”

    洪韵儿哼了一声道:“这郭嵩焘是撺掇曾国藩出山的重要人物,我想着将他扣下,湘军就没那么快出现了啊。”

    萧云贵忍不住笑道:“四眼妹,你的想法还真是简单,曾国藩等湘湖读书人之所以要办湘军围剿太平军,究其原因是太平军不尊儒教,若然太平军依旧砸毁孔庙、不尊儒术,就算没有郭嵩焘,曾国藩等人还是会出山的。我依稀记得首先办起团练的乃是罗泽南和他的弟子王珍吧,郭嵩焘也只是加了把火头而已。”..

    洪韵儿有些失望的坐下道:“还亏我高兴了半天,原来这么做没用啊。”

    萧云贵摸着下巴说道:“长沙一战成功之后,湘中名人本来就多在长沙,这些人既不能轻易杀掉,也不能轻易放掉,把他和王闿运他们三人关在一起,等等看再说吧。”

    正说话间,牌刀手来禀报说左宗棠求见,萧云贵看了看洪韵儿奇道:“这老小子想通了?”

    洪韵儿摇摇头,只见左宗棠到了堂上来,这老小子面sè红润,气sè很是不错,到让萧云贵心里又是一阵卑鄙无耻的念头生出来,这老小子和前几rì死乞百赖的样子很不一样啊,难道是因为老婆来了,有了yīn阳调和,所以才气sè渐佳?想到这里不禁望了望洪韵儿,跟着咽了一大口馋咽,自己明明也算有老婆的,却只能露宿军营,真是气死人了。

    左宗棠哪知道萧云贵心里在想什么,上前一礼后微微笑道:“西王、西王妃安好。”

    萧云贵和洪韵儿回了一礼后,萧云贵招呼左宗棠坐下,呵呵笑道:“什么风把先生吹来了?”

    左宗棠一拉衣摆坐下,坦然道:“实不相瞒,这几rì左某思来想去,起初委实难以抉择,但今rì已然想通了。”说道这里,他起身深深一揖道:“多谢近rì西王和西王娘厚恩延请,但左某除了妻小之外,还有兄弟姐妹尚在,夫人娘家在湘潭也是大户人家,断不能因左某一人之故,累及这些亲眷的,所以……”

    见左宗棠起来相谢,萧云贵就暗道不好,果然左宗棠言下之意还是不愿投靠的,萧云贵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这老小子当真不识抬举,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他居然还是要离开?心头暗自火起,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周家在湘潭,这个我知道,你的兄弟姐妹在何处?本王派人去把他们一起都请来便是。”

    左宗棠心中已经想通,摇摇头苦笑道:“西王不必再费心力了,左某知道岳丈一家脾气,也知道兄弟姐妹的家世,他们现下是断然不会到长沙来的,多谢西王美意。”…,

    萧云贵颓然靠在椅背上:“左宗棠啊左宗棠,难道本王真的就不值得你投靠么?”

    左宗棠哑然失笑,拱手道:“西王何出此言?左某知道西王和西王妃心中抱负,也不耻清廷所为,有了西王妃一番论儒之后,更加明白如何才能振兴儒学,自此也绝了投效朝廷的念头。左某意思是眼下还不能投效西王麾下,待左某回到湘潭之后,劝说亲眷,安排好家事之后,再来军前效力如何?”

    萧云贵听了转忧为喜,这老小子说话能不能一次xìng说完啊,原来他还是愿意投效的,只是真的顾虑宗族安危,所以才这么说,当下他连连搓手笑道:“先生就这般回去太过危险了,还是本王派兵去帮先生取家眷吧。”

    左宗棠拱手谢道:“多谢西王,但上次为了左某,就累得西王妃在湘yīn遇险,左某心中实在有愧,搬取家眷之事,还是左某自己办好了,左右我在湘中还是有些人脉,自己办事方便些,有太平的人在当中反而不好。”

    洪韵儿皱眉道:“先生这是只身犯险啊,今早传来消息,清廷将长沙大小官吏悉数捕拿问罪,可见咸丰气度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若是让清廷知道先生打算投我太平,定会对先生不利的。”

    左宗棠哦了一声,点点头道:“看来朝廷又要大起刑狱之事,长沙失陷这件案子又不知会构陷多少人,但左某一介布丁,料想朝廷不会注意,左某此去低调行事,也该无大碍。”

    相劝了半天,但左宗棠脾气硬,都不听劝的,萧云贵和洪韵儿只得作罢。

    左宗棠跟着又道:“还有一事,咱们先说好了,若然太平今后还是不敬儒学,想以洋教毁我中华文种,那左某还是会拂袖而去的。”

    萧云贵摇摇头道:“先生,此事先前我夫人已经说得明白了,清妖尊奉的这种儒学,我太平是一定要毁去的。”

    左宗棠点点头道:“这个左某明白,左某是说我们汉人儒学,而非满清儒学。太平以拜上帝教起兵,这点左某认为并无不可,但不能强行推广此教,将其他宗派都视为妖魔,此道万万不可取。”

    萧云贵沉吟道:“此事我还需要劝说天王和东王,但本王可以保证,在本王治下,断然不会出现先生所担忧之事。”

    左宗棠若有所思的道:“那左某投效的也只是西王而非太平。”

    萧云贵大喜,暗想老子就是要你投靠我的,当下呵呵大笑道:“这个自然,本王就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左宗棠皱眉看了看萧云贵,忽然说道:“西王应该还记得当rì也是在此地,我们三击掌之事吧。”

    萧云贵点点头,左宗棠沉声说道:“若然西王不能劝服天王、东王二位,西王可否想过自立门户?”

    萧云贵和洪韵儿对望一眼,洪韵儿起身倒了堂外喝道:“唐二牛,你们带人守住门口,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左宗棠目光炯炯的盯着萧云贵低声道:“若太平不放弃拜上帝教,还想以教权立国,非败亡不可,若是如此左某是万万不敢相从的。”

    萧云贵轻叹一声道:“自起兵以来,我太平都是以此教鼓舞人心,忽然抽去,岂不会大乱?”

    左宗棠点头道:“左某在城中待了近一个月,此事自然知道,但儒释道等几家,在中华已然千年之久,根深蒂固,拜上帝教想要天下人改信,那才会大乱的。上帝教在天国可以有,但rì后西王要渐渐淡化,切不可让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定要行政教分离之事,否则万事休矣。若是西王碍于天王、东王二位,还不如及早分道扬镳,以免将来受制于人,缚手缚脚。”…,

    萧云贵惊愕的看着左宗棠,这老小子冷眼旁观,原来心中早就有数,现下决定投效自己了,才和盘托出,当下恭恭敬敬的一揖道:“先生可有方略可以教我?”

    洪韵儿也道:“是啊,先生自比今亮,那我夫妇二人就学刘备,请教先生当下的隆中对。”

    这个马屁拍的舒服,左宗棠微微一笑道:“左某狂妄,但这些rì子思来想去,也有些心得,临走时便说与西王和西王妃,以备选择。这满清入关近两百年,此刻尚为天下人认同之正统,先前太平虽有奉天讨胡檄,但此文就如同反清复明一般,对天下人来说,只是一句口号而已。中华自古以农立国,当今各地百姓纷纷起事,太平起于广西,也是因为活不下去,太平打出的均田地、同富贵才是聚拢民心的要旨。想要实行复汉大业,首要之事便是聚拢民心,剪除满清羽翼,此事繁杂说来话长,西王如今尚不能dú lì施政,空有一番高谈阔论也是无用,左某暂且不论,rì后定会和西王细细剖析。所以左某想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学明太祖朱元璋,先有自己的地盘,方能从容施政,建立自己的势力,方能北驱胡奴。”

    萧云贵点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本王今rì也在琢摩此事,但不知往何处去为好。”

    见萧云贵向自己坦言,左宗棠心中一松,暗想这西王果然有野心,当下续道:“现下西王在长沙,北上乃是湖北、荆襄,自古荆湖乃是四战之地,据此地难于安稳立足,不可取。东去乃是江西,赣省东去还有苏闽浙等省,乃是富饶之地,也有转圜之地,可为兴兵之地。据湘湖而顺江下赣省,东取苏闽浙,占据金陵,构陷上海,断绝清廷漕运,此乃上策。”

    萧云贵皱眉不已,这条路是杨秀清要走的路,自己这样进兵,岂不还是和东王分不开?当下道:“此策甚好,但东王似乎也有意东进金陵,只恐这般进兵还是会寄人篱下,受制于人。”

    左宗棠点头道:“东王能有此计略,也是位人杰。中策便是西进川中,效仿刘备治理蜀中,此地易守难攻,川中富庶,本是极好之地,但出兵北伐甚难,久之易于坐困,且不能遏制清廷,以云贵川三地抗衡清廷,也难以得胜。”

    萧云贵嗯了一声道:“此地我也想过,的确乃是偏安之地,而非进取之地,愿闻先生下策。”

    左宗棠缓缓说道:“本来南下也可算得是上上之策,一来西王本就是广西人氏,据湖南,南下两广之地,呼应两广粤民起事,占据一方也非难事,取两广之后可北图闽赣,西进云贵,将来定鼎江南,联络江北义士,可学朱元璋北伐胡奴。但此刻广东有夷人侵扰,只恐受制于夷人,会有无妄兵灾,所以左某才将此策定为了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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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人无远虑

    听了左宗棠的话后,萧云贵沉吟片刻,洪韵儿忽然说道:“此刻广西的确还有不少义军活动,南宁府有朱洪英、胡有禄部、新宁州有吴凌云部,都是天地会的义军。广东佛山等地也有陈开等天地会义士活动,此地清廷控制较弱,南下两广的确有利咱们站稳脚跟。”

    萧云贵知道这是洪韵儿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生怕自己不知道两广义军活动的情况,其实萧云贵也通过童强胜等天地会新军收到天地会朱洪英、胡有禄、吴凌云等人在广西举义的江湖消息,而佛山陈开率领的天地会,萧云贵还是记得很清楚,咸丰四年爆发的广东佛山红巾军起义声势极为浩大。目前看来两广天地会等各路反清义军的确很多,清廷的控制也较弱,但太平军南下后,这些义军能否归顺,尚是未知之数。..

    左宗棠缓缓说道:“此时清廷绿营兵虽然腐朽,但清廷依旧握有天下,西王只有站稳脚跟,才能从容施政扩军,若然还是这般做流寇四窜,终非长远之计。越往北走,清廷掌控越强,所得臂助越少,远远不如进图两广之地对于清廷来说鞭长莫及。只是如何与夷人打交道,需要从长计议,特别是广州之地如何取之,还需好好参详。”

    萧云贵皱眉道:“夷人远来无非求利,所图者乃是商业贸易,这点本王倒是不大担心,本王所虑乃是天地会义军,他们会归顺本王么?”

    ..

    左宗棠微微笑道:“湖南的天地会不是有很多会众投靠西王了么?只要西王展示出势力来,恩威并施之下,想来天地会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有人归顺,左某自会帮着西王出谋划策,让这些人各安其位。”

    萧云贵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好,我们就定计南下两广!”

    左宗棠看萧云贵终于下定决心,笑着说道:“西王此刻还需留在长沙,等候天王、东王前来。既然东王有意东进金陵,西王便要极力促成此事,让二王东进金陵,这样二王统领太平大军北上,清廷必然惊恐,调集大军围堵,我们的胜算就更高。但西王切记要寻个由头领兵南下,万万不可跟着去金陵。”

    萧云贵点点头道:“这个本王省得,先生此去湘潭何时能回?”

    左宗棠捻着胡须笑道:“其实左某这趟去湘潭除了安排宗族亲眷之事外,主要还是为西王探听消息,若是能劝服岳丈投太平,以周家在湘潭的财力、人力,西王便能平添不少臂助,也算是左某为西王出的一份力。”

    萧云贵大喜,果然是湘湖名士,一旦投靠了自己,便处处为自己设想。深深一揖相谢后,萧云贵喜道:“本王得先生,犹如汉王得子房,刘备得卧龙,幸之大甚。”

    左宗棠呵呵笑道:“还有一事,这长沙城内其实还是藏龙卧虎,湘湖之地像我这样的人也有不少,就像西王还关着的王闿运等人,这些人西王当好好延请,能说服他们投效最好,若真不能说服也不可滥杀,此刻我们起兵最需要的便是人才贤士。左某所知这城中还有郭嵩焘,湘乡曾国藩、罗泽南等人也都是有名之士,只是郭嵩焘、曾国藩这些人都在朝中做官,只怕不会出仕西王,但西王也不必和他们交恶,将来再占湖南也需要这些人的。”

    萧云贵笑了笑道:“这个本王知道,说起郭嵩焘来,今早我们倒是抓到一个也叫郭嵩焘的清妖jiān细,不知是不是先生所说之人。”…,

    左宗棠吃了一惊道:“筠仙(郭嵩焘名号)与我乃是故交好友,请西王让左某前去一探。”

    萧云贵心情极好,当即便答允,吩咐牌刀手带着左宗棠去府衙大牢见郭嵩焘。

    左宗棠走后,萧云贵大笑三声,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左宗棠这样的人物竟然真的投靠了自己,此刻想来还像在梦中一般。

    洪韵儿撇撇嘴道:“看你那点出息,得意忘形了啊。”

    萧云贵哼了一声道:“这种成就感你是不会明白的。”

    洪韵儿也不想和他辩嘴,转个话头道:“左宗棠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简单的几句话便让我们找到了方向,南下两广还能获得出海口,能得到洋人的火器、技术,或许我们还能从事对外商贸,的确是很好,不过有件事我们要好好参详一下。”

    萧云贵沉吟道:“你是担心洋人仗势欺人?”

    洪韵儿点点头道:“不错,如今列强已经用鸦片打开了国门,中华百年的惨痛殖民压迫已经开始,弱国无外交,眼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列强的对手,他们想要的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这只是其一。还有如今百姓民智未开,对待洋人甚是排斥,如何调和中西文化冲突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广州的百姓为了抗拒英国人进入广州城,可是抗争了很多年了啊。”

    萧云贵知道洪韵儿说的是广州百姓自发组织的阻止英国人进入广州城的运动,一八四二年《江宁条约》签订的消息传到广州后,当地人民立即散发由钱江、何大庚两位起草的“全粤义民公檄”,号召全省人民起来为反对英吉利在广州“创立码头”而建立的民间组织。广州人民纷纷组织起“社学”,实行自卫。“社学”专门组织了在各处看守城门的“社勇”,阻止英吉利人入城。

    钦差大臣、广州将军伊里布在《江宁条约》签订后,到广州主持清廷的对外交涉,就感到广州的天空下,极其强烈的反英气氛的压力,他取缔“社学”,将钱江、何大庚两人逮捕,却直接导致广东人更强烈的反抗,一八四二年十一月,广州爆发了焚烧夷楼的事件。可怜的伊里布,一边是群情汹涌的广州百姓,一边是咄咄逼人的英吉利人,两边煎熬之下,一八四三年二月惊吓而死。但英吉利人入城的事情,因为百姓的阻拦,一直没有得逞。

    萧云贵回忆起来,眉头皱得很深,当真攻下广州之后,如何调停中西之间的文化冲突,的确是个要命的问题。

    洪韵儿接着又泼凉水:“洋人如今用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他们奉行的工商贸易经济对我们中华古老的小农经济冲击可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如今民智未开,西洋文化和我们格格不入,弄不好真会闹出乱子来。要知道我们中华后世可是经历了百余年的时间沉淀,才彻底消化掉这种文化冲突带来的激烈冲击,我们真要好好想想了。”

    萧云贵抓了抓两鬓的长发,没好气的道:“四眼妹,你就不能乐观点么?咱们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还想一口吃个胖子啊。”

    洪韵儿白了他一眼道:“所以说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的是让你发愁的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专心处理眼前的事吧。你想好怎么忽悠天王和东王把大军领向金陵去,而又让我们不用跟去的借口了吗?”…,

    萧云贵沉吟道:“天王那里好办,天兄下凡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但东王那里不好弄,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忽悠他。”

    另一头左宗棠在监牢的小黑屋里见到了神情萎靡的郭嵩焘,只见他一身寻常粗布长衫,打扮的倒像个寻常百姓,但圆脸大耳面皮白净的他怎么看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见到左宗棠进来,郭嵩焘眯着眼睛遮住摄入的光线,仔细打量了半晌,才从草铺上惊起:“季高兄,怎么是你?难道你也被长毛贼抓了?!”

    左宗棠回头吩咐牌刀手在外等候,几名太平军牌刀手转身出了小屋,掩上厚重的铁门,这监牢本是用来关押重犯的,左宗棠想不到萧云贵把郭嵩焘关在这儿了。

    “伯琛兄受苦了。”左宗棠唤了一声郭嵩焘的表字,走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灯笼插在墙壁上。

    看到此景郭嵩焘面sè不自然起来:“季高兄,难道你从贼了?”

    左宗棠面sè微微一红,但监牢内黑暗,倒也看不出来,“从贼还是从龙此刻上不好说吧。”

    郭嵩焘呆了一呆,跟着怒容浮起,指着左宗棠大骂道:“左季高啊左季高,你好歹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的事来?我郭嵩焘瞎了眼,竟然会和你结交!”

    左宗棠一拉衣摆,做到草铺上,淡淡一笑道:“伯琛兄且慢斥骂,圣贤之书你也读过,当年众多先贤著书立说之时,可曾说过我等读书人要尊奉以为胡人皇帝?”

    郭嵩焘心中一凉,看来左宗棠当真已经从贼,而且开始质疑起大清皇帝的正统来,当下气恼的说道:“你休得和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满人入关近两百年了,早已经尊奉我中华习俗,说我中华之语,行我中华正统,早就不是当年的关外胡人了。”

    左宗棠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但若然有汉人皇帝和满人皇帝在前,你会选忠于何人?”

    郭嵩焘嗤之以鼻:“你可别说那修习洋教的长毛逆贼是皇帝,一介布衣贱民,何德何能做得了皇帝?”

    左宗棠轻叹道:“伯琛兄此言差矣,汉高祖、明太祖这些人不都是出身寒微么?你又怎么知道将来长毛里头不能出个开国皇帝?”

    郭嵩焘怔怔无语,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是不忿数次赴考都未能高中,所以一气之下投了长毛?”

    左宗棠笑道:“我左季高虽年逾不惑,但做事还不会像愣头青一般冲动,说句实话,我是为了复汉大业而投的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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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必有近忧

    听了复汉大业四个字之后,郭嵩焘慢慢安静了下来,优雅的一拉长袍下摆,缓缓坐下身,面容恢复了平rì的从容,“季高兄原来有如此远大的抱负,在下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倒是失敬了。”

    郭嵩焘话虽恭维,但语气中舒无敬意,反而满是讽刺之意,左宗棠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伯琛兄以为我说的复汉大业这四个字不对么?”

    郭嵩焘哼了一声道:“我汉人依旧安居乐业,汉家儒学依旧传世流芳,汉民学子依旧入朝从政,造福一方,复汉大业何从谈起?难道真换个汉人做皇帝便是复汉大业了么?为了一己私yù,便要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样的复汉大业我宁可不要。”. .

    左宗棠点点头道:“你我都是读书人,若我说的复汉大业真是这样,我也宁可不要。”

    郭嵩焘瞪眼道:“那你还要从贼?!”

    左宗棠摇摇头道:“我说的复汉大业可不是伯琛兄所说那样。伯琛兄,你适才所说有失偏颇了,汉人安居乐业?自满清入关以来,历代清帝治下,哪一朝没有咱们汉人起兵造反的?近的就说嘉庆川楚白莲教起兵之事、天理教起兵之事,道光朝起兵造反的也多如牛毛,前些年我们湘中就有雷再浩、李沅发等人起事。真要是百姓能安居乐业,怎会有这么多的人起来造反?!汉家儒学这就更可笑了,自从满清入关以来,大兴蚊子狱,禁锢我儒家思想,自清以来,读书人只注重考据,而已经少有推陈出新了,已然没有了明朝时的变复更新,通变救弊,经世致用,这些儒家遗风。满清以官家一家之言统御儒林,伯琛兄,你倒说说这还是我汉家儒学的风尚么?”. .

    郭嵩焘默然无语,他乃是读书人,却也是个汉人,自然知道这些,从前也有这样的困惑,但很快就被做官入仕的热情淡化了。

    左宗棠又缓缓续道:“入朝为官,哈哈,满清就是以功名利禄让我们这些读书人渐渐淡忘了儒家遗风。”说到这里左宗棠目光炯炯的盯着郭嵩焘道:“伯琛兄,你知道我们汉家衣冠原本是什么样的么?”

    郭嵩焘呆愣了半晌才缓缓苦笑道:“书上看到过。”

    左宗棠轻叹一声道:“是啊,今后我们汉人只能在书本上看到我们汉人衣冠到底是什么摸样了,真是可怜、可叹、可悲。”

    郭嵩焘沉默片刻道:“长毛就能兴复汉家儒学?恢复汉家衣冠了么?他们可是信奉洋教的啊。”

    左宗棠沉声说道:“长毛以洋教蚁聚无知民众,蒙蔽百姓作乱的确可恨,但他们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真心的想要驱逐胡奴,还我汉家河山!我在城中待了这许多天,冷眼旁观之下,发觉这些长毛不行满人礼节,不穿满人服饰,更不剃发结辫。他们也没见过汉家衣冠是什么模样,所以他们宁可穿起戏服,也不要穿戴满人服饰,这份气节的确令人敬佩。”

    “虽然长毛有此等坚毅之心,但他们怪力乱神,迟早还是会败亡,也成不了复汉大业。但当我和他们的西王认识之后,我便开始有所改观。”左宗棠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接着道:“西王此人初见时,会让人觉得粗鄙无状,但却是粗中有细,目光看得很是长远,行事常常出人意表,他入了长沙之后,并未烧杀抢掠,更为损坏书堂庙宇,足见他与寻常的长毛不同。”…,

    郭嵩焘点点头道:“长毛西王在长沙的所为我也知道,此人的确是个人杰,不似一般的贼寇,他那棋盘纳捐便看得出,他是个胸中有乾坤之人。”

    左宗棠又道:“还有他夫人西王妃,也是为奇女子,一介女流不但武艺高强,更难得的是还学富五车。”当下左宗棠将洪韵儿论儒之语说了。

    郭嵩焘轻叹道:“想不到长毛西王夫妇俩有如此见识,难道季高就是因为二人有此见识而投效的?须知他二人似乎不是长毛之主啊。”

    左宗棠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左某投效的乃是西王,并非怪力乱神的天王洪秀全!既然西王有此等见识,而手下兵马其心可用,又已然占据了长沙,左某为湘中百姓着想,也为我汉家儒学着想,索xìng便辅佐西王,让西王能成就大业,而不会从此走上歪路,祸害天下。清廷腐朽不堪,朝中官吏败坏,兵将不思进取,已然不可敷用,左某近rì看朝廷行事,实在是寒透了心肺,既然我等不可能寄望满清朝廷能安定天下,那我等何不投身太平,引导太平尊儒重道,济世救民,兴复汉家儒学?左某宁可身败名裂,也不愿太平以洋教祸害我中华文种,所以左某只能辅佐见识非凡的西王殿下,希望西王能听我劝谏,放弃洋教,励jīng图治,驱逐胡奴,而非帮着满清屠杀起事的汉民!”

    郭嵩焘怔怔的看着左宗棠半晌才道:“原来季高兄你是以身饲虎,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投效长毛的啊。”

    左宗棠苦笑道:“今rì我看到了朝廷的文告,赛尚阿、罗饶典和长沙一干官吏尽皆逮入京城问罪,败于贼手不想着如何励jīng图治,只知道严刑峻法,咸丰皇帝看来也非明君。西王虽然如今势力尚小,但好在船小好调头,左某也有意替他披荆斩棘,成就一番大业,才不枉一身所学啊。”

    郭嵩焘无力的垂下手道:“季高兄这般想法在下实在汗颜,也只有如此大无畏的气度才能下此决心,须知这是条不归路啊。”

    左宗棠淡淡一笑道:“人生如棋,不到最后一步,你又怎么知道最早下的一步是对是错焉?”

    两人沉默了片刻,左宗棠起身道:“伯琛兄想来不是我一路之人,在下今rì来见伯琛,乃是顾念昔rì情谊,我这便告辞了,我会替伯琛向西王说项,放了伯琛兄。将来你我或许会在战场上相见,那时候各为其主,我是不会留手的。”

    郭嵩焘心头一阵黯然,轻叹道:“并非是你我,或许湘中子弟也会手足相残,甚至天下汉民也会各为其主刀兵相向,那时候又是谁对谁错呢?”

    左宗棠打开铁门,回头淡淡一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了。”

    ……

    左宗棠果然还是去求请萧云贵放了郭嵩焘,但萧云贵一口就拒绝了,只说担心郭嵩焘放了之后,会对左宗棠湘潭之行不利。虽然左宗棠再三保证,以郭嵩焘的为人断不会卖友求荣,但萧云贵只是不许,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挖来的人才被清军抓去咔嚓了,只答应等左宗棠在湘潭的事办完回到军中之后,再放了郭嵩焘。左宗棠知道萧云贵的好意,也只得答应了。

    翌rì,左宗棠便带着家小取道湘潭,临走时萧云贵和洪韵儿亲自送到南门之外的浮桥渡口,左宗棠一家是走水路南下,也可避过从陆路厮杀而来的郴州太平军和清军。…,

    一只脚踏上上船的船板时,左宗棠又回头对萧云贵说道:“西王殿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聚拢旧部,找好借口南下。天王、东王二人的秉xìng,你比我清楚,宗棠实在不敢胡乱献策,以免画虎不成反类犬。但宗棠想来,既然西王和天王、东王二人相识于微时,一同起兵于草莽之间,左右定是还有几分手足之情的,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当真无计可施之际,不妨真情流露,以昔rì兄弟之情说之,事情或可有转机。”

    萧云贵拍了拍左宗棠的臂膀道:“先生金石良言,本王记住了,先生一路保重,本王派了童强胜等兄弟跟你南下,他们辫发还在,又是湘人,断不会有人起疑。若有什么危难,他们也会即时报与本王,不管有多么凶险,本王第一时间就会提兵赶去相救!”

    左宗棠心中一暖,深深一揖道:“宗棠自会料理好事务,无需西王担忧,宗棠此去定会说服宗族举族来投,宗棠在湘潭扫榻迎候西王大旗到来!”

    萧云贵呵呵大笑着点头道:“本王静候好音!咱们湘潭再见,不见不散!”

    客船载着左宗棠、童强胜等人逆湘水而上,舫影最终消失在清晨的秋雾之中。

    萧云贵眺首远望,心情忽然开朗起来,仰天哈哈大笑三声,左近的侍从都是有些惊愕,只是少了个凑趣的人上来问声殿下何故发笑。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洪韵儿走到他身边低声嘟囔道。

    萧云贵脸上一:“我这是豪气干云的大笑,你个四眼妹不识货!”

    洪韵儿哼了一声道:“西市口砍人你去不去看看?”

    萧云贵一愣道:“砍谁?”

    洪韵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下令让翼王监斩,今rì处斩骆秉章、翁同爵二人吗?”

    萧云贵方形脑袋摇个不停:“不去,砍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

    洪韵儿淡淡的说道:“怎么说都算是死在你手上的第一个历史名人,你不去看看?”

    萧云贵哼了一声道:“不去,将来死在我手上的历史名人只会越来越多,我才不去呢。再说了,要骆秉章、翁同爵死的又不是我,是咸丰。”

    洪韵儿嗯了一声,自顾自的道:“有人没胆看砍头!”

    萧云贵大怒,转头向众亲卫牌刀手喝道:“咱们去西市口看斩清妖!”众牌刀手轰然领命,牵过马匹来。

    萧云贵和洪韵儿一起上马,往西市口行去,萧云贵皱眉看着在马上一颠一颠的洪韵儿道:“你为何一定要我去看砍人头?难道你不害怕么?”

    洪韵儿脸sè有些苍白,但语气还是很平静的道:“有些惨烈的事将来我们还要经历很多,如果我们不能尽快适应这种人吃人的黑暗,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黑暗吃掉。”说到这里洪韵儿忽然yīn测测的一笑道:“或许你看了之后会喜欢上砍死人头的。”

    萧云贵打了个寒颤,低声骂道:“没你那么变态!”但见洪韵儿娇柔的身躯在马背上轻轻晃动,她身躯的轻颤越来越明显,萧云贵这一刻才明白,她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就像她说的那样,你越害怕就越不能适应这种现实,迟早会被现实反噬,也不知道两人要走下去的这条路上,还会经历多少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

第九十九章 冤冤相报

    西市口位于长沙西面草场门旁,一大早翼殿的兵将就把西市口清理出来,搭了个简易的木台。通往西市口的各条街道上都有黄背心蓝sè滚边号衣的翼殿兵将值守,街道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石达开昨rì便将今rì午时三刻处斩清妖巡抚和布政使的消息发布了全城,听闻要斩巡抚、布政使这样的大官,寻常百姓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从各处涌来看热闹。

    当萧云贵和洪韵儿策马来到刑场的时候,萧云贵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群情如此汹涌,是不是该每个看热闹的人收个一文钱的入场费? . .

    西王夫妻俩才到西市口,石达开便已经带人迎了上来,匆匆见礼之后,萧云贵呵呵笑道:“达胞办事就是雷厉风行,斩清妖巡抚这等大事本就要好好宣扬一下,让阖城百姓都知道我等杀狗官造反的决心。”

    石达开微微躬身道:“小弟还怕围看的百姓多了,会生出乱子来,所以加派了大批牌刀手在场。”

    萧云贵拉着石达开往木台上布置的监斩案走去,一边说道:“这个还是要的,要真是为了看杀清妖巡抚,百姓们有什么踩踏伤亡,那才是得不偿失。”

    到了木台监斩案后,萧云贵命人搬过两张杌子,自和洪韵儿坐到一旁去,示意石达开仍坐监斩案的首位。石达开也不矫情,便自坐了,看看时辰还早,便命人将骆秉章和翁同爵从监牢中提出,将两人押在囚车内,在城中主要街道游街示众一番后,再取来西市口行刑。 . .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萧云贵收敛很多,摆出一派威严的模样,四平八稳的正襟危坐,但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起来。

    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洪韵儿,只见她面sè虽然还是有些发白,但似乎比刚才镇定多了,“四眼妹,说起来你也上过战场,也杀过人了,为什么还会害怕?”

    看萧云贵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微微侧身低声和自己说话,还努力保持着那种派头,洪韵儿忍不住想笑,忽然间心中沉甸甸的东西不翼而飞了,“在战场上那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和这种杀人不同的,其实我不是害怕,而是有些不忍心,不忍心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老头。还有啊,其实骆秉章前期没有围剿太平军之前,还算是个好官的,当年他稽查吏部库银,一丝不苟,丝毫不沾,官声还是不错的。”

    萧云贵轻轻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骆秉章的确年纪大了,五十多岁已经是知天命的年岁。可是四眼妹,你想过没有,骆秉章查库银为何不贪?他是为了保住官位,正是这种钻营取巧的人才最为可怕。他现下烧了官仓,不让我们得到一粒粮食,就足见其人的狠绝,他是非死不可的。”说着萧云贵指着台下群情汹涌的百姓道:“你看看下面那些百姓,就不会感到害怕了,并不是我们想要他死,而是民心所向啊。”

    洪韵儿心中又释然了几分,皓齿明眸闪动之间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开解。”

    萧云贵被她的秀丽容颜吸引,微微一愣,扭过头去道:“收起怜悯之心吧,你让我来看,其实是你该看的。”

    洪韵儿知道他的意思,在战场上厮杀,她洪韵儿已经习惯了,但现下要杀的是已经做了俘虏的人,而且骆秉章和翁同爵年纪都很大了,她还真的会狠不下这个心肠来。所以洪韵儿强迫自己来观刑,她想让自己更加的坚强起来。…,

    萧云贵嘴上说得轻松,但他心里也是打着鼓的,但在洪韵儿面前,他不会露出丝毫软弱的表现,这似乎就是男人的天xìng。可是当关着骆秉章和翁同爵的囚车一前一后来到刑场的时候,萧云贵的拳头忍不住攥得紧紧的。

    这时候的骆秉章和翁同爵头发散乱,头面上满是泥为痕,想来沿途不断有百姓用泥土石块砸向两人,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只见两人都是双手卡在囚车夹板上,双脚只能踮起才不至于让脖子被锁枷卡住窒息,两人双目充满了绝望的声sè,那是人之将死的绝望,彻底的绝望。

    当几名太平军的牌刀手将骆秉章和翁同爵押上高台之时,台下百姓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和咒骂声,“杀了这两个狗官!”“杀了狗官!”

    没有人怜悯两人,或许人群里有些前来围观的大户人家会有怜悯的,但没人敢表露出来。震天阶的咒骂、欢呼声中,骆秉章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冲着百姓们深深一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骆某承谢诸位乡亲父老,在湖南为官的这些年,多谢诸位湘湖父老看顾,但骆某守土失职,致诸位陷于贼手,骆某在此谢罪了。”

    萧云贵想不到这骆秉章还能说这样硬气的话,一时间气往上冲,心中最后一点怜悯也没有了,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骆秉章冷笑着喝道:“骆秉章!你睁开狗眼看清楚,今rì杀你,阖城百姓都是拍手称快的,收起你那副嘴脸来,要做就做给你的主子咸丰狗皇帝看去吧!”

    萧云贵声音响亮,话音刚落,众太平军和台下百姓们大声叫起好来。

    萧云贵走到骆秉章身前,冷冷的看着他低声道:“不止我想你死,我手下兵将、阖城百姓都想你死,就连远在京城的咸丰也想你死!你自己看看吧!”说罢萧云贵将张亮基的回信展开给骆秉章看了。

    骆秉章忍不住老泪纵横,缓缓跪下,面北拜了三拜,痛哭道:“皇上啊,老臣知道旨意了,必将尽忠死节,不负圣恩!”

    萧云贵收起信函来,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骆秉章,道:“你这辈子是满人的奴才,下辈子还是,我们中华汉人之中正是有很多你这样不知祖宗的狗汉jiān,才会受如此屈辱,你先下地府准备迎接你的主子去吧,过些时候我就会送你的皇上下来和你团聚!”

    说完萧云贵扭头回到座位上坐下,三响追魂炮放过,石达开执下令斩牌签,大声喝道:“时辰已到,奉天父皇上帝令,斩杀清妖骆秉章、翁同爵!”

    骆秉章哈哈大笑起来,翁同爵则是吓得昏死在台上,只见骆秉章面目狰狞的指着萧云贵和石达开两人yīn测测的说道:“这一世是你们杀我,熟不知下一世不是我杀你们?!”

    萧云贵听了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想来也对,另一个时空之中,萧朝贵死于骆秉章镇守的长沙,石达开也是死于骆秉章之手,难道这就是佛门所说的冤冤相报?

    寒光闪过,骆秉章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滚出老远去,萧云贵站起身来,看着骆秉章仍不闭目的脑袋,冷冷的自语道:“这一世就是我杀你,也是为我们上一世报仇的!”跟着扭头对石达开大声道:“把两个清妖的首级号令全城!七rì后在派人送还给张亮基去!”说罢一挥猩红披风,扭头便走。…,

    洪韵儿默默的跟了上去,她也被骆秉章的诅咒之话吓了一跳,她也知道历史上萧石二人算起来,真是死在骆秉章手上的,难道他的诅咒是在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应验的?若真是的话,那可真是玄妙了。

    夜深了,更深露重,妙高峰上的太平军军营之内却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不少红头巾的太平军仍在挖壕筑垒,抢筑营垒。

    营地内的西王大帐灯火通明,火盆子里的劈柴烧得正旺,营外十步之外,大批的西王亲卫牌刀手执刀守候,不许任何人靠近。

    帐内萧云贵端坐首位,旁边是洪韵儿,两边各是西王属下将领,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朱锡能、曾水源、李以文、林启容、唐二牛,末尾还有陈丕成和谭绍光两个半大孩子。诸将今夜奉了西王将令前来聚齐,知道西王定是有要事相商,却不明白为何西王要把陈丕成和谭绍光两个孩子也叫来。

    萧云贵点燃旱烟袋,吸了两口后,看着下面的诸将,缓缓说道:“诸位兄弟都是和本王从广西一路杀出来的老兄弟了,诸位跟着本王一直冲锋在前,实在是辛苦诸位兄弟了。”

    诸将不明白萧云贵为何会忽然说起这个,林凤祥起身抱拳道:“西王殿下何出此言,能和西王征讨清妖,我等才是一生幸事。”诸将纷纷出言附和起来。

    萧云贵点点头道:“今rì晚间本王收到消息,天王和东王大军已经到了醴陵,明rì便可到来。”

    诸将闻言都是欣喜非常,萧云贵眉头微蹙道:“但清妖向荣、和chūn、江忠源、秦定三部也尾随其后而来,明rì除了接应天王、东王兵马入城之外,我们可能还要和清妖打一场硬仗!”

    诸将都是毫无惧sè,纷纷起身请战。

    萧云贵摆摆手示意诸将坐下,接着说道:“本王想依托妙高峰、城南天心阁、鳌山庙等地阻击清妖,诸位以为如何?”

    李开芳站起身来说道:“清妖尾随而至,必定先求立稳脚跟,不会先攻我营垒,小弟以为我等该趁清妖新到,立足未稳之时,突袭清妖,让清妖不敢过于迫近。”

    萧云贵点点头道:“开芳所言甚是,明rì就让凤翔、开芳二人随本王率三千人出队迎接天王、东王,突袭清妖,其余诸将加紧固守营垒,吉文元、朱锡能二位兄弟明rì要抢筑岳麓山营垒,浮桥才刚刚建好,也要注意护好,可别让清妖烧了。”

    诸将轰然领命,说完军事之后,萧云贵示意诸将先行退下,只命林凤祥和李开芳二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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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推心置腹

    火光闪耀之间,将萧云贵那方形国字脸映得通红,他搬了张杌子坐在火盆前,静静的看着摇曳的火苗,一言不发。他身旁的西王娘却也是一脸的沉静,怔怔的望着火苗发呆。

    西王夫妇这怪异的举动让林凤祥和李开芳都有些面面相觑,从广西一路打出来,林、李二将一直跟随西王征战,还从未见过西王这副深沉的模样,两人互望一眼都吃不准西王和西王娘到底在想什么。

    “今rì处斩清妖的布告你们看了么?”最终还是萧云贵打破了沉默,但他忽然说到翼王处斩清妖发布的布告上来,让林、李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

    林凤祥接口道:“翼王殿下在布告上细数了清妖巡抚骆秉章、翁同爵的罪状,一共十三条,光抗拒天国圣兵,焚烧官仓置百姓于水火,强拉百姓为团练,残害百姓,这几条就是该杀的死罪。翼王殿下布告里痛斥清妖罪状,真是大快人心啊。”

    萧云贵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道:“是啊,翼王前rì才入城来,昨rì本王才命他监斩清妖,可今rì他就能搜罗出这么多清妖骆秉章的罪状来,他一个人是怎么办到的?”

    李开芳摇摇头道:“西王忘了么?这布告乃是出自翼王贵丈黄玉琨之手,其中还有张遂谋、刘承芳等人襄助,并非翼王一人的手笔啊。”

    ..

    萧云贵嗯了一声,接着又道:“是啊,一个好汉三个帮,翼王好福气啊,手下有不少好帮手。”

    这话明显刺痛了林、李二人,林凤祥首先就愤愤不平的道:“西王这般说,岂不是寒碜我们兄弟二人么?我们西殿前军可也是能臣猛将极多的啊。”

    李开芳倒是听出萧云贵似乎话中有话,皱眉道:“西王待我们一帮老兄弟亲如手足,一道从金田杀到长沙,小弟自问文才不如翼殿那帮人,但西王要让小弟上阵杀敌,指哪打哪,小弟是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萧云贵适时的重重拍了拍两人肩头,沉声说道:“我就知道前军诸将之中,就你二人最是想着本王,和本王是一条心,但你们能像翼殿黄玉琨、张遂谋对翼王那样,对本王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今晚咱们兄弟把话摊开了说,谁也别藏着掖着。”

    林凤祥和李开芳对望一眼,李开芳犹疑片刻后,试探的问道:“西王可是担忧天王和东王明rì到长沙之事?”

    萧云贵没有吭声,抬眼看了看林凤祥和李开芳,反问道:“天王和东王到来会有什么事?”

    李开芳看了看林凤祥,一咬牙道:“西王,攻下长沙乃是天国首功,奏捷文书咱们早就送出去了,可这会儿郴州大队都快到长沙了,天王和东王连只字片语的褒奖也没有,小弟二人知道,这是天王和东王生怕西王的威望太高,有意压制。明rì郴州大队到来之后,只怕西王会更加受气,小弟心中不忿,所以才胡言乱语的。”

    林凤祥低声道:“西王,说句心里话,您在我兄弟二人心中便是主心骨,西王还有天兄附体这等光耀之事,小弟二人更是敬服。但西王和天王、东王情同手足,所以有时候我们二人就算看出什么,也不敢瞎说,就怕坏了西王和天王、东王的情谊啊。”

    萧云贵心中暗暗高兴,果然这两人对自己是极为忠心的,但萧朝贵这个大老粗不懂得交心,搞得和两人中间隔了层窗户纸,两人又顾忌萧朝贵和洪秀全、杨秀清的亲厚关系,所以有些隐讳的话都不敢说。见两人说了心里话后,都是惴惴不安,萧云贵正sè恳切的说道:“二位兄弟能如此推心置腹的对本王说这些话,本王心中已经明白了,本王也对二位兄弟也是视若心腹的啊。不错,本王的确心中担忧天王、东王对本王心中生出刺来,连带着让西殿的兄弟们都受气。”…,

    林凤祥和李开芳都松了口气,原来西王和两人想的一样,李开芳沉吟道:“西王四处为天国征战,每次都是领前军先行,哪一仗不是冲锋第一、身先士卒?咱们前军可谓是战功显赫,西王善战之名亦是传扬全军。可就是这样,西王才会遭人所忌。南王归天之后,似乎天王和东王对西王的态度就更加的古怪起来。就拿这次奔袭长沙来说,郴州大队有三、四万人,咱们前军部属也有五千余人,但天王、东王偏偏就只让西王带一千八百多人出战,前军剩下的人马还不是趁势并入中军,由赖国舅统领了?这可是明摆了要削西王的兵权啊。”

    萧云贵沉默不语,李开芳所说的这件事,他也是从翼王口中得知。自己原来统领的前军人马就是留在了郴州,被东王并入了中军去,让天王洪秀全的妻舅赖汉英统领。赖汉英乃是天王之妻赖惜英的弟弟,曾读诗书,通文墨,兼习医学,知医理,久在广西贸易。金田起事之后,授内医,职同军帅。但在十月初,东王便下令,将西王的前军旧部归了赖汉英统领,赖汉英也升任了殿右四指挥。

    赖汉英算是天王的近人,萧朝贵前脚才走,后脚前军剩余的三千人马就划归赖汉英统领,赖汉英还因此升了官,也不知道天王和东王在这里面有什么权利交易,反正萧云贵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林凤祥黯然道:“说实话,西王,我和开芳私下里说过这件事,都觉得心有些寒,咱们攻下长沙的功劳,竟然还比不上赖国舅的功劳么?”跟着他抬头看了看萧云贵和洪韵儿,又低下头道:“西王,这番话要是放在从前,我和开芳是不敢和你说的,但现下似乎不能不说了,天国之内有人在排挤西王……”

    萧云贵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有人是不是指天王和东王?”

    林凤祥和李开芳都是微微一惊,扭头看了看洪韵儿,却见她面sè如常,好似已经知道此事一般,都是默不作声,也算是默认了。

    萧云贵深吸一口气叹道:“所以今晚才找两位兄弟来商议,本王现下该如何?”

    林凤祥和李开芳二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洪韵儿忽然开口道:“二位兄弟切莫担心,我和西王是一条心,虽然平rì里和他吵吵闹闹,但大是大非面前,我是听他的,二位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见洪韵儿如此说来,李开芳和林凤祥都是松了口气,今晚两人说的话要是传到天王和东王耳朵里去可是不得了,但好在西王和西王娘都明白当前形势,而且两人似乎变得和原来不一样,出奇的一致。

    当下李开芳沉吟道:“西王抢先占住长沙城南、城东险要地势已经是提前有所布置了,起初我和林大哥还纳闷为何翼王一到,咱们就要提前出城守险,原来西王已经早有准备。只要我们占据城南险要,再控住湘江浮桥,西进岳麓山,这样西殿的人马就可以在城外进退自如。西王,小弟猜您是想着,若天王和东王当真逼迫甚烈,就分道远走是吗?”

    果然还是个jīng细的人,但林凤祥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有些惊愕的望着萧云贵。

    “若是本王有如此打算,两位兄弟怎么看?”萧云贵取出旱烟点上,皱眉又道:“若不能走,又该如何?”

    林凤祥抱拳道:“西王殿下,小弟还是劝您不要离去,跟着大队走不好么?小弟想天王东王可能只是一时想差了,等明rì见到了天王、东王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萧云贵摇摇头沉声道:“我今晚和你们说的话,都当你们是心腹兄弟,才有这番推心置腹之语,天王和东王明rì见到本王后,或许会有转机,但过些时候呢?咱们西殿老是冲在前面,何时是个头?为了跟着本王的一干兄弟着想,本王也该好好想想出路了啊。”

    李开芳望了林凤祥一眼道:“林大哥,西王说得对,跟着大队自然有好处,但也有不好的地方,自从永安突围之后,咱们西殿这些老兄弟就一直抬不起头来,天父不是说大家都是一般的兄弟姐妹么?那为何我们西殿一直有战功,却封赏迟迟不至?这般下去,倒不如真的令寻他途。西王智勇双全,领着咱们一千多号兄弟都能打下长沙来,现下算上新军,咱们有万把号人,走到哪里不能杀得清妖落花流水?咱们就算把长沙让出来,照样能再打下一座省城来。”

    林凤祥皱眉道:“开芳,人家劝架都是劝和不劝分的,你怎么老是想着要分家呢?天王和东王虽然有些待薄我等西殿老兄弟,但咱们总算是一起从金田走出来的,这时候离开大队合适吗?”

    萧云贵忽然说道:“两位兄弟不用说了,本王心意已定,我把后路都告诉两位,对两位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两位兄弟只要和本王说句实话,肯不肯跟着本王干?!”

    萧云贵的话语生硬威严,目光凌厉的望着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让两人心头一震,从萧云贵坚毅的目光中,二人明白了萧云贵心志甚坚,让人不能拒绝。

    李开芳首先站起身抱拳道:“西王,小弟一定誓死追随,决不后悔!”

    跟着林凤祥也缓缓站起身道:“西王,小弟虽然不赞成现下离开,但西王主意已定,小弟赴汤蹈火也誓死追随西王,以全我等兄弟之情!”

    萧云贵看得出来,林凤祥的话更多的是发自肺腑,而李开芳则更加圆滑些,他定是看出自己已非昔rì那只知道厮杀的西王,胸中有着更大的抱负,索xìng也追随到底,这样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当下萧云贵大喜着扶住两人臂膀道:“好,好,好,今后咱们兄弟就一条路走下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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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反之而行

    看到三个大男人大笑着将各自的粗大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洪韵儿站起身微微笑道:“好啦,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今后大家都是进退一条心,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林凤祥、李开芳重重的点点头,林凤祥心想,这西王娘看似和西王争执不休,其实心里还是向着西王的。李开芳却想,西王娘虽然是天王义妹,但她本是出自珠堂王家,看来心中还是忌恨天王、东王打压珠堂王家的,这西王起了离去之心,多半是西王娘游说的功效。..

    萧云贵呵呵笑道:“有二位兄弟的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天sè不早,二位兄弟回去整顿兵马,明rì随我迎接大队。待大队入城之后,咱们静观其变,真要是容不下咱们,咱们在商议往何处去。在此之前,对其他兄弟不必名言,只可以旁敲侧击,探探大家的口风。”

    林凤祥和李开芳都知道萧云贵的意思,当下二人领命告退离帐,洪韵儿秀眉松展微微笑道:“这林凤祥和李开芳是西王的老部下,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也是情有可原,那剩下的其他几员大将呢?”

    萧云贵搓搓手道:“林李二人是代表着西殿兵马中广西老兄弟,只要他俩人肯跟我们走,其余的人也不再话下。吉文元、朱锡昆两人也是西王旧部,萧朝贵还救过两人xìng命,向来也是听命而行的,只要林凤祥和李开芳跟来,他们也一定会跟随。剩下的李秀成和林启容是我到了长沙才提拔的将领,也一定会跟着我们。其余那些湖南天地会的将领就更不用说了,东王向来看不起天地会的人,明rì他们见识过东王的气度之后,就只会死心塌地的跟我们走了。”..

    洪韵儿嗯了一声道:“那曾水源呢?”

    萧云贵踱了几步道:“这人是天王的人,怕是不会跟我们一条心,防着点好。今夜我之所以先跟林李二人说了这件事,意在试探广西老兄弟们的态度,看得出西殿的老兄弟们都是憋了一口气啊,连林凤祥这等老实人都看不过眼去,旁人就更不用说了。赖汉英没有什么战功,就因为是天王的大舅子,就能做上指挥,林凤祥、李开芳这些战将自然会不甘心,与其留下来受气,还不如和本王出去闯荡一番。”

    洪韵儿斜靠在椅背上,轻轻弄着秀发的发梢问道:“你想好怎么编故事了么?”

    萧云贵点点头道:“我想先说动东王,将专意金陵的方略告诉他,想必杨秀清此时也有意进军金陵,毕竟金陵城六朝古都,花花世界,谁不想占了去?实在不行我就来个天兄下凡,逼着他们去金陵。然后我们留在长沙,就说为大队断后,阻挡清妖,在适当时候跳出包围圈,南下就行。”

    洪韵儿秀眉微蹙道:“天兄下凡?这可不妥,你别忘了,你和杨秀清是穿一条裤子的,你们两人互相知道底细,他可不怕你那什么天兄下凡。可别惹怒了他,来个天父下凡,一下子就把你压垮了。我觉得你还是别用这招,倒不如像左先生说的那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好能坦言你无意争权,只愿领兵在外,替天国牵制清军,这样杨秀清才有可能首肯。过了杨秀清这关,天王那边才好说。天王真要不同意,那时候你才能和杨秀清商议,是不是让天父下凡。最后今后你都不要让天兄下凡了,东王忌讳这个,他本来就想今后有天父下凡就够了,天兄一边凉快去。”…,

    萧云贵轻叹道:“是啊,我常在想,要是天父天兄一起下凡,你说该听谁的?这也是为什么杨秀清那次眼疾痊愈复出之后,萧朝贵很少让天兄下凡的原因。”说到这里萧云贵心头一阵烦闷,只觉得此事甚是棘手,忍不住抓了抓头,长叹一声:“真是心烦,我该怎么说呢?”

    洪韵儿掩口而笑道:“你的花言巧语只能蒙骗些无知少女罢了,真遇上事,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又无用了。”

    火光下洪韵儿艳丽非常,红扑扑的俏脸说不出的娇媚,萧云贵忍不住一呆,大大的咽了口馋咽,涎着脸凑过去道:“要不韵儿你出马去说说吧,或许洪秀全和杨秀清都听你的呢?”

    洪韵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只会叫我出马。要我去也行,当真说不好的话,杨秀清派我们去打金陵,他们留下来享福,你可别叫冤啊。”

    说到这里萧云贵呆了一呆,跟着怔怔的盯着洪韵儿看,洪韵儿被他很严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打算呵斥他时,萧云贵猛然哈哈大笑着跳起来道:“四眼妹!你可真聪明,亏你想得出来!”

    洪韵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我想到什么了?”

    萧云贵喜滋滋的搓着大手道:“你说的啊,反过来,我们去打金陵,杨秀清他们留在长沙享福!我向杨秀清说了专意金陵的方略,杨秀清可能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很有可能让我们领兵去取金陵,他们在长沙留守!”

    洪韵儿愣了一下,思忖起来,果然还真像萧云贵所说,要是洪秀全和杨秀清贪恋长沙城大富庶,不想继续北上,就此占据长沙,就此定都长沙也是有可能的,然后分兵袭取其他州县,从此开创天国。之前他们才打下永安这样的小城,洪秀全、杨秀清就忙不迭的封王建号,才打下郴州,洪秀全就一口气纳了十六位王娘,如今打下的可是一省首府,当真在长沙做起土皇帝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可这有什么高兴的呢?

    萧云贵摸着下巴,坏笑着续道:“左先生的上策不是取金陵,下苏浙,断漕运么?你提醒了我,现下我忽然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撺掇洪秀全和杨秀清就留在长沙,我们领兵直出洞庭湖,按照原先太平军取金陵的路线,一路直杀到金陵城去,由我们占了金陵,把长沙和湖南留给天王和东王去闹腾,这不很好吗?”

    洪韵儿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萧云贵的如意算盘,也细细的盘算起来,贝齿轻启喃喃道:“反过来?我们去金陵,他们留长沙?这、这行的通吗?”

    见洪韵儿还没回过味来,萧云贵急不可耐的喜道:“就是如此,你想啊,天王和东王都是私yù较重之人,从前也没富贵过,如今占了长沙不好好享受一番,太说不过去了吧。说服他们留下享福,我们去打金陵,只怕比说服他们离开长沙去打遥远的金陵更容易吧。再说了,左先生本意的上策就是让我们专意金陵的,我们并非一定要到两广去的啊。我们其实一直都执念了,老想着洪秀全和杨秀清一定按历史那样,去攻打金陵,定都金陵。其实眼下长沙已经攻下,虽然比金陵小,但洪秀全和杨秀清又岂会白白放过此地,跑去攻打金陵?须知金陵远在千里之外,能不能攻下还是个问题呢。”…,

    洪韵儿这才回过神来,也是大喜道:“这个办法好,我们俩要是真能攻下金陵,身旁也没有天王、东王掣肘,不但免去了内讧的危险,而且金陵、苏浙富庶,又临近上海,回旋余地更大了啊。”说到这里洪韵儿似乎想到什么,秀眉又蹙起道:“但杨秀清只怕不会同意我们单兵冒进打金陵,他也怕你势力太大,将来更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要是将来我们真的打下金陵,他们又像现在这样,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金陵抢夺我们的胜利果实,这该怎么呢?我们那会儿就算再强,也还是不可能公然反叛的吧。”

    萧云贵也是喜sè渐收,沉吟道:“出兵之事倒是容易忽悠,杨秀清到了长沙之后,假如不走的话,定会派兵四面出击,扩大地盘,我们就可以带着西殿兵马假意北上攻打岳州等地,一旦攻下岳州,打通洞庭湖到长江的水道,我们就可以沿长江水陆并进,仿照历史上太平军的进兵路线,一路杀到金陵去,我们身后的城市可就不用管了,想必清军会逐一复占,这样就会成为我们和大队之间的屏障,洪秀全、杨秀清他们应该不能轻易越近千里跑来金陵的吧。”

    洪韵儿又接着泼冷水:“但我们只有万余人马,大部分还是新军,就凭这点兵力能够打到金陵去吗?到了金陵之后,我们手下能臣猛将远远没有洪秀全和杨秀清的多,我们能像历史上的太平军那样,扛住清军江南、江北大军的围攻吗?要知道历史上,洪杨打下岳州,一路东进,到达金陵城下时,可是号称有数十万之众的啊。”

    萧云贵轻轻哼了一声道:“他们不过是攻下武昌之后,裹挟了数十万的百姓罢了,能战之兵绝对不会超过十万。我们也可以学他们啊,裹挟百姓东进,只要能打下岳州、武昌,我们就能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东进!”

    洪韵儿还要再说,萧云贵有些气恼的说道:“四眼妹,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老是说些泼凉水的话。”

    洪韵儿撇撇嘴道:“我这是在分析可行xìng,不提前想好了,当真道事不可为才来后悔吗?”跟着也不等萧云贵反驳接着道:“好啦,好啦,我们不要争了,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差人送给左宗棠去,就请左宗棠给我们出出主意,怎么样?

    萧云贵沉吟片刻后,一拍大腿道:“也好,就这样办,让左宗棠给咱们出出主意。这信上,你要把我的意思写清楚,我就不信学着历史上的太平军还会打不下金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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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下马之威

    秋风凛冽了起来,与来时不同,石马铺官道边的树木尽皆挂了黄叶,风一吹过,漫天卷地的铺撒开来,人足马蹄踩上去,满是清脆的嘁嚓声。

    四方形的杏黄奉天诛妖旗旁,西王那面黄绸滚白边的大旗迎风招展,看着官道上满路的黄叶,萧云贵心情极为复杂。此刻他心中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激动的是他总算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天王、东王等人,担忧的是见面之后,那些心烦的事必将接踵而至。 . .

    远处的尘土、枯叶扬起,看起来便是有大队人马往这边过来,几名身着西殿黄背心滚白边号衣的探马飞快驰来,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呐喊道:“后护佑副军师右军主将北王殿下率领右军到来!”

    停在道边的西殿兵马听得呼喝声,纷纷站起身来。“举旗!列队!”各部两司马听得呼喊,大声呼喝起来,西殿三千人马中的数百面黄旗竖起,刀矛火器尽皆敬立。肃穆萧杀的队列之中,忽然冒出一阵热闹欢快的锣鼓之声来,到比过年唱大戏还要热闹。

    过不多时,只见数队黄背心滚黑边的北殿兵马缓缓开至,方形黄旗滚黑边的大旗上,红字大书“太平天国后护佑副军师右军主将北王韦”几个大字,大旗舞动之间,跟随着十余骑人马飞快的往西王大旗这边赶来。

    “妹婿!好妹婿,做哥哥的可想死你!”那十余骑当先一人纵马飞驰而来,隔着老远便大喊起来。 . .

    萧云贵面上不自在的一抖,定睛看时,这人年约三十余岁,圆脸八字眉,头上黄巾裹头,一身黄龙袍,胸前绣团龙黄马褂,脚上是黄缎鞋,猩红的披风扬起,胯下一匹剽悍的枣红马,萧云贵认出来人却是北王韦昌辉。

    听得韦昌辉大喊自己妹婿,萧云贵心中一阵憋屈。早在金田举兵之前,因贵县不安全,萧朝贵以天兄下凡名义,命韦昌辉和萧朝贵上贵县接洪秀全、冯云山来韦家居住。且这次天兄下凡,还宣布了韦昌辉在天上与他们是同胞,具体位次为:耶稣为上帝长子,洪秀全为上帝次子,冯云山为第三子,杨秀清为第四子,韦昌辉为第五子,萧朝贵妻洪宣娇为第六女,萧朝贵为帝婿,石达开为第七子。萧云贵这时候算是韦昌辉的同胞妹夫,因此称呼萧云贵为妹婿。

    自己官职地位明明在这韦昌辉之上,但就因为自己排位的时候并未列入上帝的儿子之中,只是沾了洪宣娇的光,成为上帝的女婿,就硬生生的被算是上帝第五子的韦昌辉喊得矮了一截。

    他娘的,凭什么自己要称小弟?萧朝贵从前下凡的时候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哪有这么排座次的。萧云贵心里犯着嘀咕,但面上还是挤出灿烂的笑容来,策马迎了上去,“五兄安好,许久未见,风采更胜从前,真是可喜可贺啊。”

    两人靠近之后,萧云贵在马背上行礼,寒暄了几句,韦昌辉呵呵笑着回了一礼,下马来道:“妹婿才是英武更胜从前,做哥哥的在郴州可是时常惦念着你啊。”

    韦昌辉一身袍服甚是光鲜,比起萧云贵一身寒酸的红袍黄巾来,气度自然更显得雍容,特别是一双黄缎鞋,让萧云贵看得嫉妒,在低头看看自己的马靴,都有些破旧了。

    “妹婿出迎接二兄、四兄车驾,为何穿得如此寒酸?”韦昌辉皱眉打量了萧云贵有些破旧的袍服几眼,有些嘲弄的口吻笑道:“六妹不是已经到了长沙了么?怎么又吵嘴了?六妹没给你准备新装么?锦绣营的女工针黹还是可以的嘛,回头让六妹给你备些新衣吧,好歹也是天国的王爷,可不能太过寒酸了啊。”…,

    萧云贵面sè不自在起来,但脸上还是笑着道:“旧衣穿着舒坦,就没想着换。五哥的话,小弟记下了,回头会让宣娇准备的。”说到这里萧云贵顿了顿道:“不知二兄、四兄到了何处?”

    韦昌辉典着肚子负手笑道:“我为大队前导,二兄和四兄领着中军、家眷在后,胡以晃、秦rì纲领着后军在后,马上就该到了。”

    萧云贵点点头道:“那小弟先派李开芳引五兄大军进城如何?”

    韦昌辉呵呵笑道:“为兄暂不进城,就和妹夫在此先叙叙话,我麾下兵马先入城去,左近也不能挡着道儿,过会儿要是阻了二兄、四兄的路头便不好了。韦俊、韦滨、以德,你们三人和许宗扬、曾立昌领兵先入城去,严令军法,一切听从西殿兄弟安置!”

    韦昌辉身后三个年青太平军将领一起领命,萧云贵看了一眼,倒是认了出来,这三个都是北王国宗,年长些的便是韦俊,次之是韦滨,年纪最幼的是韦以德,都是北殿的亲信将领。只见三人大声领命,向萧云贵匆匆行礼之后,便告辞离去。

    萧云贵和韦昌辉就在道边叙话,自有西殿亲卫送来两张折椅,两人坐下后,想不到韦昌辉聊天居然也有一手,聊的都是萧云贵平rì里喜欢的话题,钱和女人,不过韦昌辉更加高雅些,还说了些穿着服饰和车马玉器,又听他吹嘘在郴州得了天王和东王多少赏赐,据他自己说都是为天王和东王寻了几个美女王娘换来的。萧云贵听得有些羡慕,心头更加气恼起来,他娘的,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这些混蛋躲在后面享福,真没天理!

    说话间,北殿兵马施迤而来,李开芳带着百余名牌刀手当先开道,两旁侯立的西殿太平军将士挥舞着旗帜、高举刀枪长矛,欢呼不已,北殿兵马也是边走边摇旗呐喊,看得出这时候无论太平军高层有什么各自的小九九,下层的兵将们那浓浓的袍泽之情还是相当浓厚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喜欢聊的话题,今天却是一点兴趣也没,听韦昌辉吹嘘他新纳的一个王娘是如何如何的好,萧云贵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承着。

    过不多时,远处一阵鼓乐齐鸣声传来,韦昌辉站起身来喜道:“来了,二兄和四兄来了。”

    萧云贵站起身远眺过去,只见一大群红压压的人马开进过来,当先却是数十个耍龙灯的,这龙灯计三十六节,鸣钲打鼓跟随。其次绿边黄心金字衔牌二十对,应和开路,之后是铜钲十六对,用人肩挑,后飘几尺长黄旗墨写金锣二字。两旁绿边黄心绣龙长方旗二十对,其次同上sè绣正方旗二十对,其次同上钯绣蜈蚣旗二十对。

    随后有高照提灯各二十对,虽在白天也一样的用,看得萧云贵瞪圆了眼睛。其次画龙黄遮阳二十对,提炉二十对,黄龙伞二十柄,参护背令旗,骑对马约数十对。最后执械护卫数十人,绣龙黄盖一柄,黄轿二乘。第一个自然是天王洪秀全的黄轿,那轿子甚是宽大,竟有轿夫三十六人。后面一顶轿子自然是东王杨秀清的黄轿,轿夫也有二十四人。

    轿后黄纛千馀桿,骑马执大刀的数十人,更用鼓吹音乐数班,与仪从相间,轿后也用龙灯钲鼓。凡执事人都穿上黄下绿号衣。至於执盖执旗的多是天王和东王手下亲兵,号衣整齐,声势浩大。…,

    没见过这种排场的萧云贵张大了嘴吧,这倒不像是一支农民起义军转战千里的模样,倒像是从前看到过的节rì游行,那些鼓乐吹奏的很像是戏班子,一路热热闹闹的吹吹打打的行来,左右倒是有大队中军人马散护在两翼。

    记得从前在永安和初进郴州之时,天王、东王虽然也讲究排场,但都没有弄得这么浩大的,怎么西王离开才不过旬月时rì,这会儿再见之时,两王弄了个这么大的排场?天下未定,就搞这些,他们究竟还想不想取天下的?

    萧云贵目瞪口呆的看着,心底里都有些鄙夷起来,暗骂道,真他娘的就是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

    看到萧云贵目瞪口呆的样子,韦昌辉似乎有些得意起来,呵呵笑着拍了拍萧云贵的肩头道:“怎么样?妹夫,二兄、四兄这銮驾仪仗威风吧,这般进长沙城去,不怕那些无知外小看轻我天国威仪。见此排场,那些外小还不顶礼膜拜?”跟着又轻轻一笑低声道:“妹夫,这排场你是见到了,心中可觉着敬仰?二兄、四兄比起妹夫来只怕更有威仪吧。”说罢韦昌辉看着萧云贵有些寒酸的服饰,轻笑起来。

    萧云贵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他娘的,原来搞这么多,是来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而且顺带着也向长沙百姓宣示什么狗屁的天国威仪。这一刻萧云贵也明白了洪秀全和杨秀清的用心,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什么叫尊卑,什么叫天王威仪,谁才是天国真正做主的人!

    两旁的西殿兵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排场,一时间都忘了欢呼,过了许久之后,才山呼万岁,跪地膜拜起来。对于这种情况,萧云贵无能为力,手下兵将都是些泥腿子,哪里见过这种威仪?于是就习惯xìng的跪了下去,这个下马威给的真是厉害,两王还未露面,声势上就已经完全压倒了他这个西王了。

    ,

第一百零三章 天王东王

    看到萧云贵那错愕而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韦昌辉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负手上前微微笑道:“妹夫,咱们上前接驾吧。”

    萧云贵哦哦两声,跟了上来,脚下一滑,绊了个踉跄,似乎有些失魂落魄,韦昌辉摸着唇上胡须,忍不住暗笑,也是一般的没见识。

    浩荡的仪仗队过去,两顶黄轿在萧云贵和韦昌辉面前停住,天王轿子旁一众天王参护(亦称亲卫牌刀手)立定,当先一人朗声喝道:“停!西王、北王觐见天王、东王!” ..

    这人一喊,参护们将号令传下,前头那些吹吹打打的慢慢歇了下来。这人年纪四十余岁了,萧云贵倒是认了出来,却是殿右二指挥蒙得恩,当年迎主之战中,蒙得恩亲领花州团营攻打思旺墟营救天王洪秀全,被洪秀全视为恩人,对其极为信任,从永安突围之后,一直便领天王参护,护卫天王的安全。

    鼓乐声停下后,萧云贵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臣右弼又正军师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拜见天王、东王!”如此正式场合之下,萧云贵也不能称呼两人为兄,只得依足了规矩参见,说罢一撩袍角,便拜了下去,一边叩首肚子里一边喃喃咒骂,老子拜天拜地拜父母,还拜死人头!韦昌辉也上前拜见,也是依足了规矩。

    只听几声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巨大的黄幔轿帘掀起,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走出轿子来,这人一身黄龙袍,腰间一根明玉腰带,脚下金缕黄缎鞋,头上一顶明黄角帽,其上明珠宝石镶嵌,显得极其华丽,一副隽永的脸庞,双目和煦不失风度,颌下三缕长须飘逸,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一眼望去首先感受到的是这人的端庄威严,再望几眼又会觉得他像一个敦厚长者般祥蔼,这人正是拜上帝教的创始人,天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 ..

    萧云贵走上前去,心情很是复杂,从前书本上看到过的洪秀全形象、萧朝贵记忆中洪秀全的形象和他现在亲眼见到的形象,几厢交织之下,到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早想好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洪秀全打破了沉默,他从黄轿的台阶上快步下来,三十六人抬的轿子可是很大的。走近前来,洪秀全很是热情的抱住萧云贵的双臂,满脸欢喜的道:“妹夫征战辛苦了,为兄这些rì子rì思夜想,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助阵,可惜清妖阻拦不得过,为兄便天天祈求天父皇上帝保佑。如今好了,天父天兄感念我等志诚之心,托福庇佑,妹夫总算为天国立下大功,真乃我天国大幸。”言下之意便是西王打了打胜仗都是他洪秀全在后面祈求上帝保佑的结果。

    萧云贵自然不可能点破,只得躬身抱拳道:“全赖天父天兄保佑,天王、东王指挥得宜,全军将士用命,小弟才能攻下长沙,说起来小弟并无什么功劳的。”

    “朝贵这话就太过谦了,沿途走来,醴陵等地都流传着你的战绩和事迹,这天下众口传的才是实话啊。”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瘦汉子走了过来,他也是一身明光华服,团龙绣花黄龙袍,腰上一根玉带,脚上也是黄缎鞋,头上也是一顶明珠角帽,只是上面的玉石明珠没有洪秀全的多。他服sè黝黑,和萧云贵有得一比,但却没有萧云贵高大粗壮,长得有些瘦小,但一双jīng芒外显的眸子深邃而yīn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颧骨突出倒是典型的广西人形貌。…,

    萧云贵心中一突,认出这人来,此人便是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和洪秀全不一样,杨秀清初见时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让人猜不透他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之下藏的是什么心思。

    “四兄,那些无知小民流传之言不必当真,其实天国上下军民,心中敬仰的始终是二兄和四兄的。”萧云贵不敢怠慢,急忙转身抱拳一礼解释道:“小弟一直在长沙宣扬天王、东王的威德,不敢有些许怠慢的。”

    杨秀清哦了一声,怪眼一翻,淡淡的说道:“我又没当真,你急着解释什么?”

    萧云贵呃了一声,不知道杨秀清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倒是洪秀全出来打了个圆场,他指着不远处官道两旁跪拜的西殿兵马呵呵笑道:“秀胞,你看那些前军将士还跪着呢,让他们起来吧。”

    杨秀清嗯了一声,转身走上前几步,负手而立大声喝道:“前军小子们!征战辛苦了!都起来吧!”杨秀清虽然声音提高了几分,但还是不能传至全军,号令逐级传下,西殿兵马高声喊了万岁之后,才起身来,但前后不一,不甚齐整。

    杨秀清皱眉回头看了看萧云贵道:“这些兵将怎么喊个话都喊不齐整?”

    萧云贵肚子里把杨秀清大骂了几遍,但面上还是堆着笑容,躬身道:“四兄赎罪,这些兵将之中有一大半是小弟沿途新招的兵,当上圣兵不足旬月,小弟已经加紧cāo练了,但初见二兄和四兄威仪,乡下人没有见识,难免有些惶恐,四兄赎罪。”

    杨秀清哼了一声道:“这事我知道,你招了不少天地会和袍哥会的人,我早就说过,这些人帮派习气重,rì后你要严加管教才是!”

    萧云贵一辈子除了被父母和老师训斥过之外,何曾受过这般鸟气,一瞬间差点就按耐不住了,但他咬牙深吸一口气,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小弟肚肠嫩,四兄教训的是,回去小弟一定好好cāo训。”

    杨秀清轻轻点点头,回头对洪秀全道:“二兄,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进城吧,后面还有大队和家眷要过来,不能再次久留。”

    洪秀全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到城里安顿好了再叙话。”跟着转头对萧云贵笑呵呵的说道:“妹夫立此大功,今rì朕便赏赐妹夫与朕同乘一轿入城,咱们在较中好好说说话。”

    闻言杨秀清脸上微微一抖,淡淡的说道:“二兄,天国有天国的威仪法度,天王代天父天兄管制天下,该有的仪态断不可废,朝贵立下大功,咱们好好封赏便是,此等先例不可开,今后要是还有将士立下大功,二兄难道也要让他们同乘驾辇不成?”

    洪秀全呃了一声,面sè有些不豫,但一闪而过,微微一笑说道:“但朕话已经出口了,不好落了妹夫颜面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可好?”

    杨秀清看了看低着头的萧云贵,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朝贵同本王同乘一轿吧,也算是二兄的恩赏了。”

    洪秀全无奈,只得呵呵笑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那就传命起驾吧。”说罢洪秀全扭头便往黄轿上走去,众参护各自准备了起来。

    萧云贵心中暗暗叫苦,让自己跟这个黑面神在一起,免不了还要受气,他娘的,这小子连天王的话也不给面子,今后还怎么混啊。…,

    杨秀清可不知道萧云贵肚子里想什么,低声淡淡的说道:“跟我来,我有话问你!”说罢扭头便走,萧云贵只得跟了上去,韦昌辉等人乘马跟随在后,队伍又在吹吹打打的仪仗引导下行进起来。

    做上杨秀清的黄轿,这里面还真是宽敞,坐个四、五个人都没问题,里面都是黄sè缎绣的软垫,萧云贵明白过来,这黄轿就是这个时候的宝马车。

    轿子中还有矮几,上面沏了热茶,还放了不少的文书,杨秀清拿起一卷文书看了起来,口中淡淡的说道:“茶水要喝自己弄。”

    萧云贵端坐,如芒刺在背,干笑两声道:“谢兄长。”说罢他先给杨秀清斟了一杯,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论年龄,萧朝贵比杨秀清要大一岁,但太平天国规矩便是官职比你大的不论年龄,你只能称呼他为兄,更何况杨秀清是天父第四子,自己只算是帝婿,所以只能这样称呼。

    杨秀清看着文书,茶杯端到面前,他嗯了一声道:“先放一边吧。”说罢提起笔来画了几笔,跟着放下文书,皱眉道:“听说你能自己看信写字了?”

    萧云贵心中一突,斟酌再三道:“在永安的时候小弟就抽空学了些,宣娇也教了一些,最近才略略能看懂些,写字也是不大好看,上不得台面。”

    杨秀清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淡淡道:“六妹可是有心了。”

    萧云贵期期艾艾的道:“小弟不是有意瞒着四兄,只是从前小弟看不起读书人,现下却又学起文事来,只恐传出去被他人耻笑。”

    杨秀清哼了一声道:“你我知道之事什么时候会让第三人知晓?你这话不尽不实,还想寻话搪塞我吗?”

    萧云贵手心冷汗直冒,低下头道:“兄长,小弟并没有存心欺瞒,只是每当看到兄长没rì没夜的熬着,处理这些军政大事,小弟就想着也学着识些文字,将来也能帮帮兄长,旁的小弟真没想什么。”

    杨秀清面皮稍稍松了松,淡淡的说道:“嗯,你也有心了。”

    听不出杨秀清这是高兴还是恼怒,萧云贵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杨秀清话头一转,问道:“这一仗是如何打的?我看用兵之策,似乎并不像是出自你的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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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出尔反尔

    

    萧云贵知道杨秀清所说的这一仗指的便是奇袭长沙,他当然知道不能说自己来自后世,提前知道一些历史。索xìng顺水推舟,将此战定策都归功于手下诸将,通过童强胜利用当地天地会的关系网收集情报,奇袭石马铺、金盆岭,又用李以文的献策,让兵马扮成清军攻下城门,接下来才能攻克长沙。  听完萧云贵的讲述后,杨秀清眉头舒缓了些,靠着软椅说道:“你肯听从属下献计,的确大有长进,为兄放心不少。”跟着从矮几的书案之中,翻出一卷黄绸递过去,“这是封赏这次有功之臣的诏书,天王已经首肯,等到了长沙,为兄会亲自召见诸将宣旨,你回头安排一下吧。”  萧云贵接过黄绸打开看了,果然和自己上奏请封的差不多,跟随自己出战的兵将差不多都是官升三级,天地会的一众头目也都有封赏,萧云贵到不担心一下子会多出很多当官的来,因为现下他招募的新兵很多,两司马干着卒长活计的老兄弟很多,只是缺少天王、东王的正式封赏罢了,有了这个诏旨,手下兵将统带起兵马来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

    当下萧云贵起身拜谢,杨秀清厌烦的摆摆手道:“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只有我俩的时候,不必那么客套。”跟着又翻出一封书信递过去,缓缓说道:“这封信上说了你入长沙之后的所作所为,你自己看看吧。”  萧云贵心头一震,肚子里大骂起来,虽然他知道在自己的手下之内一定有不少天王和东王的探子,之前也想过清理掉这些人,但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一直隐忍。此刻真的被杨秀清的话证实,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又惊又怒。  信上没有署名,字迹潦草,萧云贵所识繁体字又有限,半猜半读的看完信后,明白过来,信上所写的都是自己进城之后所做的事,比如善待百姓,禁止抢掠,还有让清军俘虏做苦工,让富商大户纳捐,照旧收钱粮,结交湘中名士左宗棠等人,关押清妖巡抚并未处斩等等事。信上所说之事都是他做过的,甚至还有他和曾水源同领军棍的事,总之是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只是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没有夹杂任何的评价,也算是中肯。  ..

    萧云贵看完信后,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好在信上没有他和林凤祥、李开芳密议之事,看来这个探子还不知道那么多,也不是林凤祥和李开芳两人。  杨秀清举起茶盏喝了口茶道:“长沙如此富庶,你进城后竟然不抄没大户富商,还照清妖旧例收税纳粮,就连旗人你都没杀一个,这件事上天王很恼火,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听了这话,萧云贵心头一松,杨秀清先给自己看信,然后又问自己所想,看得出杨秀清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当下答道:“小弟是想着咱们天国第一次取下清妖省城,如此重要之地,该如何施政,如何安民,如何充盈圣库,小弟不敢擅专,胡乱行事,怕乱了兄长的大事。所以便一切照旧,等到二兄和兄长到来之后,自会有决断。而且攻下长沙之后,四周有不少清妖窥视,意图反攻,小弟接连出队据战,兵力也有限,也顾不得城里那么许多事。”  杨秀清总算有些满意的微微颔首道:“嗯,你这么做很好,长沙府的确要紧,取下长沙之后,求一个稳字,乃是上策。天王那边我自会去替你分说,你就不必担心了。”…,要看全文,请到  小-说.网,更更快更全,..

    

    萧云贵谢了一声,也不知道杨秀清到底会如何去分说,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杨秀清又道:“那左宗棠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本事?能得你如此礼遇?”  萧云贵答道:“此人乃是湘中名士,学问很大,又熟悉湘中情势,所以小弟想接纳为己用,有他的指点想必能让我天国在湘湖创出一片天地来。”  杨秀清皱眉道:“这些读书人不是很看不起我们的教义么?”  萧云贵嗯了一声答道:“起初是这样的,但连rì来他目睹清妖为害乡间,而我天国兵将善待百姓,才有改观,他也是屡试不第,对清妖也有愤恨,所以才会想着投效天国,闯一番事业。”  杨秀清哦了一声道:“你觉着合适就用好了,你手下识文断字的人也少,就先让他在你手下做个薄书吧,好歹能帮衬你一二。只是这种人你一定要钉牢了,若是他有什么贰心,提早解决,读书人骨头软,最怕他们两面三刀。”  萧云贵应了一声道:“兄长提点的是,小弟省得。”  “那些旗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些大户富商杀起来会动摇城内根本,你暂时不动他们,我明白这个道理。可那些旗人呢?你也一个没杀,是怎么回事?”杨秀清似乎对旗人之事有些不满,语气有些重了起来。

    萧云贵略略欠身道:“此事小弟是这般想的,从前满人入关之后,杀了不少敢于反抗的汉人义士,一直奴役我汉人,如今我们起兵驱逐胡奴,何不反过来,也一般杀了那些敢于反抗的旗人,对于那些恭顺奴媚的旗人,我们可以将他们编入苦役,一样的役使他们,一刀全都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杨秀清长出了口气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只可惜天王那边定然不会准许,而且将旗人编成苦役,还需要耗费兵力监押,浪费粮食供养,以我天国现下人物之力也做不到,回头还是尽数剿除干净好了。”  萧云贵心中一紧,杨秀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判处城内上万旗人的生死,似乎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但城中这些旗人和汉人杂居已久,很多人都是打断皮肉连着筋,一下子都杀了,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心寒。想到这里,萧云贵忍不住道:“兄长,这……”  话还没出口,杨秀清摆手打断道:“此事不必再多说,你没杀一个旗人,天王已经很是恼怒了,现下天王来了,你不能还做好人,咱们是杀官造反、驱逐胡奴,就该做足了,一个不留的全杀了,你不敢杀么?”

    萧云贵摇摇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只得编了个话道:“小弟军中有很多湘人,都是当地的子弟,那些旗人久居长沙,都是乡里乡亲的,只怕新军们下不了手。”  杨秀清哼了一声道:“那正好,就让这些新军去动手,一来练练胆sè,二来也好断了他们回头的念想!”  萧云贵身子微微颤抖,这样做会大失人心,但在杨秀清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他只得躬身领命。  杨秀清见他服软,轻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能投效我太平的人多是穷苦之人,和旗人大户多有仇怨,不会动摇军心的,这事必须由你去做,否则天王那边可交代不过去。”  杨秀清老是拿天王来压自己,萧云贵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天王洪秀全的意思还是他杨秀清的意思,口中只得先答应下来。…,要看全文,请到  小-说.网,更更快更全,..

    

    杨秀清又道:“至于那些城中的富商大户,进城后要严加查实,从前若是做过清妖官吏或是和清妖结交深厚的,一律抄家没财,所得全部充入圣库,也不必和他们客气。”

    萧云贵一听头一下子又大了起来,照杨秀清这个分判办法,城中又会剩下几个落网之鱼?但凡是富商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和清妖有些关系的?这么一干,岂不是将城中富商大户一扫而空?这么做和杀鸡取卵有何分别?况且自己答应过那些人,只要按时纳捐、交税,太平军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想到这里萧云贵急忙说道:“兄长,城中大户富商此时多有纳捐、交税,对天国并未有不敬之处,全都抄没家财,今后咱们向谁收税去?”  杨秀清皱眉道:“把他们的家财抄没之后,田产分给天国百姓,让百姓交税。那些富商大户都是为富不仁,我们当初举兵,不就是为了均平富、有田同耕吗?怎么这会儿你又手软了?朝贵,我怎么觉着你和从前不大一样?做事瞻前顾后的,都不似从前坚定了。”  萧云贵心中一突,一颗心狂跳不已,可别让杨秀清看出来自己这个萧朝贵是个西贝货,当下急忙说道:“是这样的,小弟入城之后,让那些大户富商纳捐钱粮,他们也捐了不少,还捐纳了不少棉衣、号衣,而且还重开市铺,繁荣长沙市面,稳定了城内实货供需,所以小弟想着他们对天国也算有功,便答应他们不为难他们。小弟不敢应承,是怕被人说小弟出尔反尔,不守信义。”

    杨秀清面孔一板斥道:“你糊涂!怎能如此许诺?那些人都是为富不仁之人,若非乒百姓,如何能聚拢如此众多家财?所得家财皆是不义之财,他们纳捐之数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我天国有何功劳可言?除非他们能像韦正、石达开那样,散尽家财,充入圣库,投身天国,那样才算是有功劳!要让他们散尽家财,你说他们肯吗?!”  萧云贵默然无语,看来杨秀清对圣库极为钟情,定要将这个圣库制度强加在长沙城内,把城内财物全都充入圣库才会甘心的。  杨秀清烦躁的摆摆手道:“我也不让你为难,入城后本王亲自办理这事,你不用管,要是有富商大户找你求情,你可不能再手软了!”  萧云贵忍下一口气,虽觉得有些对不起朱昌琳他们,但也是没有办法,除非自己现下就和杨秀清翻脸,才有可能救朱昌琳他们,但现下自己根本没有翻脸的实力,而且内心里来说,为了朱昌琳那些人和杨秀清翻脸,似乎也还达不到那个程度。除了心里大骂杨秀清短视之外,萧云贵一时间竟然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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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波诡云谲

    这次简短的单独会面,对于萧云贵来说,这次会面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忧的是从杨秀清的口气和吩咐下来要办事的上面不难看出,天王和东王入城之后,长沙城将面临一次上帝的洗礼,似乎任何人都避免不了。临走之前,杨秀清还在犹豫要不要捣毁长沙所有的庙宇和孔庙,这一项任务被安排给了北王韦昌辉,虽然韦昌辉不在场,但杨秀清相信他能办好这件事。这样一来,萧云贵不确定太平军还能不能在长沙站稳脚跟,自己辛苦营造的一种徐图改变的氛围,必将被这一轮急风骤雨式的洗礼打破,引来的将是湘湖士人、地主、富商、豪强的反击。..

    根据左宗棠临走前告诉的消息,湘乡的罗泽南已经以在籍生员的身份和他的弟子王珍办起了团练,虽然人数不过数百,但这支团练就是后面和太平军一争长短的湘军。时人都认为湘军乃是曾国藩创立,其实不然,真正的湘军之父乃是罗泽南。而且湘军的湘字一开始也不是专指湖南,湘字指的就是湘乡,湘军指的就是这支从湘乡诞生的军队。

    抄没大户、杀光旗人,或许曾国藩等人还能忍受,毕竟历来造反者都要干这种事,但要是反儒的话,这些人就不能忍受下去。甚至萧云贵还担心在湘潭的左宗棠收到消息后,还会不会投效自己。所以他下轿子的时候,满面愁容,一肚子的心事。

    不过呢,也有令人高兴的地方,首先便是杨秀清对自己的态度。起码现在杨秀清还能把他萧云贵当成从前那个好兄弟萧朝贵一样,密议事情,把他杨秀清的打算都告诉萧云贵。萧云贵感觉杨秀清其实并不希望失去自己这个臂助,难道真的是天王想要自己的命?还是别的什么事改变了杨秀清的想法,萧云贵暂时还参不透,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还有就是天国的封赏总算下来,跟随自己出战的大小兵将都有封赏,只不过天王和东王想要亲自封赏勉慰诸将,借此竖立两人自己的威信。..

    不过最让萧云贵高兴的是,杨秀清忽然问起自己入城后有没有纳新王娘,萧云贵当然说不敢私纳。杨秀清也很是满意,便说稍后他会安排诸王纳几个王娘,萧云贵劳苦功高,可纳十二个王娘。除了那个不能碰的四眼妹,萧云贵一下子多了十一个老婆的名额,这小子自然是眉花眼笑起来。但真到挑选王娘的时候,萧云贵又笑不出来了,这是后话,容后细表。

    两顶黄轿在众多仪仗的簇拥下踏进了长沙城,夹道数里都是欢呼呐喊的军民百姓。萧云贵曾今考虑过要不要搞些什么彩旗、鲜花的,可惜找曾水源商议的时候,这小子瞪着眼睛问,都已入冬,何来鲜花?城中布料紧缺,哪里还能弄什么彩旗?萧云贵只得作罢。

    但看到杨秀清拉起轿帘向外张望时,脸上神sè轻松,看得出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宣娇现在何处?”看着外面的街景,杨秀清忽然问道。

    萧云贵答道:“宣娇在巡抚衙门领着其余诸将恭候天王和东王的大驾。”

    杨秀清点点头道:“这野丫头肯静下心来办点事也是好的。”跟着忽然回头古怪的说道:“但她毕竟是珠堂王家的人,也是天王的表妹,更是天父的第六女。若是不能弃之,你需得管教好才是,天王放她在你身边,始终是个赘物,可不能因她坏了咱们的大事。”

    萧云贵心头一拧,听这话的味道,似乎杨秀清更加不喜洪宣娇啊。回想起四眼妹入城后和自己说的话,霎时间萧云贵手脚冰冷,原来洪宣娇领兵先至长沙,是杨秀清的安排,他和四眼妹说的话都是骗她的,其实杨秀清借刀杀人想杀的却是洪宣娇!

    想到这里,萧云贵又开始冷汗直冒,这事本来就蹊跷,让洪宣娇统领一干女兵和童子兵穿越重重战线先到长沙来,这是个非常冒险的举动,甚至比自己单独领兵奇袭长沙都要危险。因为自从萧朝贵领兵突围后,清军已经分兵来堵截了,自己领兵在前,清军在后,洪宣娇再领兵赶来,极可能遇上清军大队,杨秀清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更加险恶的是他还编了一套说辞,和洪宣娇说的是一套,现下和自己说的又是一套,杨秀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想要谁的命?还是两个人的命都想要?

    杨秀清看萧云贵面sèyīn晴不定,轻叹一声道:“原来我就和你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偏偏迷恋她,但又管不住她,她始终是你枕边人,上次她竟敢顶撞天兄,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你又舍不得下手,只是让我请天父下凡管教一番,我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啊。”

    萧云贵额头上满是大汗,努力回想,但脑中偏偏空空如也,好像萧朝贵又自动将这段记忆抹去,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杨秀清所说的这段经历。想到这里,他横下一条心,咬牙问道:“秀清兄弟,你真的不能容下宣娇吗?”

    秀清兄弟乃是萧朝贵和杨秀清从前的称呼,杨秀清许久没有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脸上微微一颤,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道:“南王已死,天国诸王之内,翼王独身事外,韦正摇摆不定,秦rì纲、胡以晃他们权威不足,天王就想要拉拢你来制衡于我。但天王拉拢你事败之后,你我联手把持朝政,所以天王又想你死,便冒着和我翻脸的风险,勒令你领军奇袭长沙。先前我让宣娇先行北上,就是想断了你和天王的姻亲,让他死了这份心。没想到洪宣娇出手害你,你都能忍下这口气,实在令我大感意外。”

    萧云贵身形一晃,耳边好像一阵雷鸣响过,震得他呆愣在当场,原来当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洪秀全什么时候拉拢过自己?怎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这该死的的记忆,要是信息再多一点,他就能看透事情的全部,可惜萧朝贵的记忆零散不全,都只能听别人说来,但杨秀清的话又能信几分?洪秀全、杨秀清都只是为了权力而已,至于用身边的人去做赌注和筹码么?萧云贵的心再一次凉了个透顶。

    杨秀清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说道:“说实话,当我知道你没有借此机会除掉宣娇,我真的很生气,好在这时候知道了你已经攻下长沙的消息,天王改变了主意,让我们出队到长沙接应你,我也就让人带消息给洪宣娇,让她消停下来。我真想不到,宣娇头脑简单,能哄骗她先出手,珠堂的女人要杀你,你居然能隐忍下来,没有借题发挥,彻底断了珠堂和天王的念想,实在白费我一番苦心。云贵,现下已经不是咱们当年在紫荆山的时候了啊。我们压下珠堂和曾氏才能有今rì的地位,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能扳回局面来,到那时候你我的下场会如何,你可曾想过?”

    萧云贵怔怔的说道:“可、可我们现下大事未成,就这样自相残杀,能行吗?”

    杨秀清睁开眼睛yīn鹜的说道:“是他先要动手的,难道我们就不能反击?你甘心引颈就戮,我可不甘心!”

    萧云贵知道杨秀清说的他是谁,低下头沉声道:“兄长,要不我就领兵在外征战好了,这样两边都不会为难。”

    杨秀清愣了一愣,哼了一声道:“没出息,为何要迁就他人,为难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让别人来做么?”

    萧云贵急道:“眼下清妖势力猖獗,咱们实在不宜内耗啊,若是我出走能让大家兄弟相安无事,我走又有何妨?”

    杨秀清微微怒道:“你便是这样与我做兄弟的吗?你忘了当年咱们说过要同富贵的话了吗?”

    萧云贵默然无语,这个他倒是记得的,那年冬天又冷又饿,两人还在山里砍柴烧炭,卖的好炭被大户家用几文钱就打发了,两人上前理论还被人走了一顿,那年的冬天好冷,两人花了一文钱买了个烧卖,分成两份来吃,边吃边许下了这誓言,此时想来萧云贵心头还是酸溜溜的。

    这是轿子外大喊道:“停轿!”

    杨秀清拍了拍萧云贵的肩头,低声轻叹道:“此事容后再说,咱们都好好想想。今时不同往rì,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可不能再意气用事,否则将是万劫不复之境。”

    萧云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轿子的,他脑子里还在盘旋着杨秀清的话。杨秀清能据实相告,是当他萧朝贵还是兄弟,还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可是好兄弟的话就一定能信了吗?他的话到底能有多少是真的?到底天王又是怎么想的?萧云贵觉得他应该单独和天王说说话,就能看出些端倪来。好在现下杨秀清倒是已经没有了杀机,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局面。至于脱离大队的事,杨秀清虽然起初一口拒绝,但后面也说容后再议,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国人都是如此呢?从前起兵的时候还能同心协力,一旦小有成就,就内斗不休,或许自己就不该蹚这趟浑水,早早的领兵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妙,当中斗争的波诡云谲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还是尽早离开,开创自己的一番天地为好。此时他已经不再计较什么两广、金陵,只要能走,去哪里都无所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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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介绍:
四个原本是同班的大学生,因为奇怪的闪电导致灵魂穿越回到了清末,分别附身在四个命运迥异而又相互关联的人身上,身份的变化,让四个人经历了各自不同的命运,他们会像各自的命运屈服吗?他们的到来又会改变清末这个苦难的时代么?他们不但要同自己的命运抗争,还要背负整个民族的命运抗争,只因一经穿越,你便是历史的一部分! 1852年,这是个多姿多彩的年代。 这一年,年青的满清贵族荣禄十六岁,仍在为龙寮岭之役死于长毛之手的父亲守孝,他送走了心爱的人进宫。 这一年,年芳十八的叶赫那拉杏贞选秀入宫,她便是日后的慈禧太后,宫中一切的未知在等着她。 这一年,天王义妹洪宣娇正在郴州统领女营兵马,天王的密令让她陷入了两难。 这一年,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正率领两千广西狼兵从郴州出发,奔袭湖南省会长沙…… 本书书友群:105998808太平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平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平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