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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明金主txt下载     大明金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五章 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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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趁机从朝鲜转进到了日本,做了一些日朝三十年内必有一战的预言,又预言朝鲜久不经刀兵,必然落败,求大明救它之类。

    徐元春终于被挑起了兴致,首先询问徐元佐这个判断是基于何种原因做出的。徐元佐见计谋得售,又扯起了海客谈瀛洲的故事。

    徐元春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怀疑这个义弟的资料来源,又表示大明不会出兵番邦。

    徐元佐危机解除,大大松了口气,开始阐述大明出兵的意义所在,以及技术上的可行性。

    这种不需要字字有出典的嘴炮最适合徐元佐,打上两个时辰完全没有压力。

    徐元春则不了解辽东,不了解朝鲜,不了解日本甚至连大明朝堂都不了解,被驳斥得体无完肤,却深感过瘾,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经世致用的大学问。一直与徐元佐聊到三更天,就连奴婢侍女都忍不住坐在外间打瞌睡了。

    好不容易满足了徐元春的瘾头,徐元佐终于等到了抵足而眠的阶段。

    虽然说是抵足而眠,实际徐府房间很多,两人又都没有南风之好,所以还是各回各房,洗洗安睡。

    看着强忍哈欠为自己洗脚的婢女,徐元佐却还在想徐元春的事。

    这位大兄是万历二年的二甲进士。听起来挺远,其实下一科就是隆庆五年,再下一科便是万历二年了。

    考上进士之后就要入仕。照他这副谦谦君子的性格,人家说什么信什么,怎么混官场看来徐阶不让子孙再卷入权力中心果然是有识人之明。

    头一回在这软床绸垫上睡觉,沉香扑鼻,正是有益于睡眠质量。徐元佐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抖擞,转念想到徐元春的考据精神,颇有些头痛。心中暗道:看来有必要找个高人把这些典故都查注出来,否则日后别人一问,我就要露马脚了。

    不过再一想。自己又不是真的不学无术只会抄袭之人,就算人家问起来,也有个机率问题,完全没有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幸好他想通了这一关节。否则看到徐元春来找他一同去给徐璠请早。不知道该有多害怕。

    礼乐之族生活规律而繁琐。

    徐元佐先跟着徐元春去给徐璠问安,然后退回来读书。读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有乐声奏响,原来是到了早餐时间。徐元佐头一回在现场伴奏下吃饭,还真有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吃过了早饭,徐元春要继续读书,徐元佐则要赶回夏圩去处理俗务了。

    不回去主持可不行。徐元佐道:造园子的工匠师傅已经来了,各方调动少不得人。

    这是扩建新园的事。

    商榻重固北竿山刘家角唐行这五处地方都已经看好了。这几天要马不停蹄地跑过去拜会地方老人,又要签下契书。二月之前若是不能完工营业。今年的收益就要惨淡了。徐元佐掰着手指又道。

    这是设立连锁高端客栈的事。

    园管行近期这两项重大项目,都有极强的时效性。

    前者是怕拖到了农忙时节,不好雇人。

    后者是因为全国行商多在二月中的某一日出发,所以二三四三个月是客栈的旺季。若是错过了这头一季,九十十一三个月的逆向旺季也可能受到影响。

    这个时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嘴,看起来效率极低,事实上却因为社会发展缓慢,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并没有什么事做。

    像园管行这样工作充实的商铺行会,可谓大明的独一份了。

    徐元春听时政八卦还有些兴致,但是听自家生意就有些无聊了。

    他道:元佐,你既然认了父亲,何必还汲汲于谷呢不如卸了差事,与我一道安心读书。我听县学里传说,你的生员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再苦读三五年,举业可期,何必操此贾业

    徐元佐心中暗道:你说得倒是很有道理。然而松江府这么多徐氏宗亲,有几家能够与你家联宗续谱的徐璠为何又独独认我做儿子难道是看我像读书种子么

    大兄,家业再大,若是没人在朝中照拂,必然是要破败的。徐元佐缓缓道:然而只在朝中为官,却没人在乡野打理,那便成了无本之木,也撑不起一个势家来。你我兄弟,显然是你学问精湛,更能读书,所以理所当然应该站在朝堂,庇护家里。小弟我有经济之能,自然就该奔走经营。兄弟合力,方能叫徐家百世不颓。

    徐元春由衷相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听了徐元佐这番表白,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握住徐元佐的手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真是委屈弟弟了。

    没甚委屈的,小弟无非分些心出来罢了。徐元佐笑道:日后小弟空了,也是要进场搏个功名的,到时候有大兄指点,必然事半功倍。

    等到良佐也有了庇护家里的能力,对阁老这边的需求也就减弱了。那时候专心科考,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元佐心中暗道。

    如此甚好徐元春道:便待为兄先去探路。

    正是此理。徐元佐笑道。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徐元春毫无心机,一片赤忱。徐元佐却是心事重重,如履薄冰。

    今年是隆庆三年,海瑞海青天正是夏天来到苏州,巡抚应天等地十府一州。

    徐元佐固然不相信海瑞有心破坏江南经济民生,但是无知者无畏,很多糟糕的事都是好心办出来的。

    拜别徐璠之后,徐元佐登上了返回夏圩的马车。

    马车在车辙中吱呀前行,无疑再次勾起了徐元佐对漂亮的欧式马车的念想。

    只是现在提这个完全没有意义,非但浪费时间和精力,而且也缺乏合适的路面条件。更重要的是,吃够了步行的苦头之后,再乘坐双轮轿车也有种升入天堂的感觉,很快就会忘记汽车的滋味。

    徐元佐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像是个土生土长的明朝人了。

    虽然还有很多外人觉得他是个诡异的妖孽。未完待续。。

一零六章 人力缺口(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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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回到夏圩之后,首先去工地上看了新园的建设进度。

    罗振权紧随其后,再后面还有几个新近被当做秘书培养的少年。他们都比较机灵,而且乐意读书上进,文笔略好于其他人,算是优秀种子。

    徐元佐其实从来没到过工地,无非就是将师傅请来问问:是否按照图纸在建造,是否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是否能够按时完工。

    这些问题看似废话,然而工匠却觉得受到了重视,而且知道主人家对此十分上心,自然在施工的时候也会上心许多。

    徐元佐问完了匠头,往往还要赏个百来钱当做奖金,这也是他受欢迎的原因。

    这笔钱别人看来是他掏的自己腰包。实际上这是预算中多出来的浮财,徐元佐私拿是潜规则,公开用在工程上则是忠心廉洁的表现。

    这些地原来的主人都怎么样徐元佐问罗振权道。

    这些地都是沈家村里买来的,原本的主人也算是落魄的穷鬼。照一般人想来,给了钱,拿了地,那便再没瓜葛。然而徐元佐却几次三番问起之前的地主,甚至还要罗振权在请短工的时候优先照顾那些失地的自耕农。

    罗振权是与徐元佐一起分过赃的铁党,知道徐元佐对外并没有宣扬这事,实打实关心那些农户,并非做样子给人看。这也是他渐渐佩服徐元佐的一个缘故:下手狠辣,没有妇人之仁,但是又讲仁义,总给人留条活路。

    跟着这样的老大,既不用担心他某天犯蠢卖了弟兄。也不用担心他谋财害命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有两家去了外地投奔亲戚,还有的卖身去别人府上为奴,咱们管不了。罗振权道:有几个流落码头打短工的,咱们能用则用,日子也还过得去。

    徐元佐点了点头,又道:徐盛那边没有问题吧

    仇老九和牛兄弟成日盯着他。你说这算不算问题罗振权笑道。

    虽说这种小人给他点厉害就会服软,但也要小心他背地里再使阴招。徐元佐沉声道:咱们现在的重点在于五镇客栈的工程,能否赶上二月份开业还有些危险。

    罗振权道:地方定了,房子也都是现成的,签了契书便可以装修了。

    这个最多旬日可以办妥,关键是咱们的人有没有培训出来。徐元佐道。

    罗振权一阵头大。

    在徐元佐这位老大手下办事,最麻烦的就是读书。他好像无比相信白纸黑字,什么章程都要写下来。非但自己写,还叫手下的少年补充。光是扫地这一项就能写出洋洋洒洒十几条来,就差没规定一扫帚下去要扫出多少灰了。

    话术很重要,如何说话让人高兴,这是一门学问。徐元佐顿了顿道:我看现在这进度还是有点慢,对那几个老掌柜也不是很满意。

    罗振权无语。

    之前他受命去找了几个世代开客栈的掌柜,以及县里的驿丞,专门编写了一本话术。这本书里写清楚了伙计该怎么招呼客人,掌柜的该问些什么话。以及客人常有些什么要求,该如何答复。尤其涉及到有官身的客人。如何招待才不会失礼。

    可是徐元佐看了之后却还是不满意,觉得过于死板,尤其是他假设了一种情形:如果客人住的是中等房,偏要享受上等房的待遇,该如何答复。

    几乎所有人都理直气壮地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让他加钱。

    这岂不是打客人的脸么

    我觉得咱们这条道上走错了。徐元佐皱眉道:咱们原本做新客栈就是改变现在的客栈现状。这绝不是房子里涂层白,被褥弄干净这么简单的。酒店客栈,关键是服务,让来客都觉得舒服。你说咱们该去哪里取经

    照你说的,要让人人都觉得舒畅那就只有青楼了。罗振权道。

    徐元佐一抚掌:既然答案如此明确。咱们干嘛不去找青楼的人来教教他们

    罗振权面色有些尴尬:咱们这儿又不是开青楼

    各取所长徐元佐道:我想起来了,年前望月楼的萧妈妈还托牛大力找我,想让姑娘来园子里演奏曲目。说穿了不过就是想多拉点客源。既然她有求咱们,找她来做想必是乐意的。

    罗振权点了点头,感叹道:你这思路倒是开阔得很呐。

    虽然职业不一样,但是领域还是一样的嘛。徐元佐道。

    就算迎宾能练出来,账房怎么办罗振权拍了拍脑袋:萧安若是二月份一走,账房就只有六个人了。一处安排一个倒是正好,可是

    可是徐文静不能外派,在园子里也很难派上大用场,更是抵触工作不想来。

    徐元佐轻轻摸了摸嘴唇上渐渐发硬的绒毛:这缺额大了会计和出纳不该一人兼任啊。

    人力资源啊,终究不是朝夕就能补上来的。

    就说现在这些少年,立刻让他们去客栈当个掌柜,迎来送往,徐元佐也不放心啊

    实在不行,少开两家呢罗振权道。

    这五个点是咱们几经推敲定下来的。徐元佐最反感为了降低难度而修改计划。

    他道:从唐行到商榻,从东到西一线贯通,是外地到松江三条商路的交汇点,少了一个都会有缺口。他摇了摇头:若是没有银子还没办法,但是没有人,未必不能动脑筋。

    罗振权往后退了一步,叫徐元佐自己去动脑筋。

    徐元佐想来想去,也只能再并购客栈的同时留任掌柜和伙计。他们本身就是地方土著,人面宽阔,最不容易引起地方排外虽然都在松江府境内,但是各乡各镇乃至各村都会排外,而且也可以给自己人以成长空间。

    这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潜在的麻烦也很突出。这些人未必肯接受徐元佐定下的规矩,偷工减料,消极怠工,这些都是不想而知的。譬如一天两次的清扫,他们能够两天一次就很不错了。

    如此一来,派驻各店的夏圩少年肯定会与之发生冲突。

    商家最怕的就是冲突。一旦起了冲突,那必然会影响利润啊未完待续。。

一零七 战略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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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跟着徐元佐到夏圩的少年一共是二十九人。如今加上陆陆续续前来的学徒,已经到了三十八人。

    学徒没人权,完全当小驴使唤。他们家里又多有抵押在徐元佐手里,除非打算亡命天涯,否则还是会乖乖听话的。徐元佐虽是剥削者,却不是虐待狂,在把他们当小驴用的同时也会喂以草料,并不会叫人痛不欲生。

    大量案例证明:精神愉悦的小驴能够创造更多利润。

    这三十八人之中,有六人是有些算术天赋的,被放在账房。其他分散在总务市场和客服三个部门。虽然他们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有人在三个部门都轮着干过了,这就说明徐元佐很看好这类人的天赋,着意培养,让他们接触不同的工作内容。

    这回要派去各店的人,便是从这里面选出来的。

    唐行店和商榻店各派五人,其他三店各派三人,这样一来就走了一半人手。

    徐诚并不知道园子里的标配人手其实只要十人,冗余出来的人本就是为了商业扩张进行的人才储备。他更不觉得客栈有什么大的盈利空间,反倒担心是否会影响到园子的生意。

    徐元佐却正好与他相反,看重的是连锁客栈市场。他只担心这十九人镇不住场子。

    实在不行,我再从园管行这边抽十个人,每店补充两人。徐元佐看着地图,手里的柳木鞭轻轻在唐行和商榻上的点过。

    商榻的确是大镇,但是唐行没必要这么上心吧罗振权道。

    徐元佐微微摇头:再过几年,唐行就是要紧之地。我想着,朝廷若是重设青浦县。县治就会设在此处。他回头看了一眼半信半疑的罗振权,又扫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顾水生陆大有和姜百里三人,轻声叮嘱道:不可泄露出去。

    四人连忙道:小会秘要怎会走露出去。

    徐元佐笑道:你们虽然这么应承,却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难免会走露风声。

    四人心中暗道:就算走了风声,恐怕也没人会信。

    我且细细给你们分析。徐元佐伸出一只手指:嘉靖时人就说买不尽的松江布。这说明什么

    说明松江特产布四人心中琢磨着。

    说明松江府的百姓已经找到了一条谋生之路,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靠。徐元佐道:布的利润大家都知道,不低,那么是否能够看出日后松江的繁荣盛况呢

    即便如今也是能看出来的。罗振权道。

    所以松江只有两个县,你们觉得合适么徐元佐轻笑道:尤其是华亭县,轻轻松松就能凑够税银,简直就是给我恩师刷声望来的,你们觉得朝廷就想不到多设一县,扩大税收么

    托洪武大帝的保民政策。各省商税是有定额的,定额多少收多少,多收了没奖励还要被质问:是否残虐下民呀是否剥削小贩啊所以地方官当然不愿多花力气。

    田税虽然是按照亩数收的,可地方官也学着商税的例子,渐渐形成了定额,到了这个额度解上去,上面认可,下面也轻松。

    这是万历初年张居正丈量全国土地的大背景。说穿了就是为了打破这个定额,重新回到论亩征税的路子上来。

    那么在张居正大动手脚之前。国税怎么增加呢

    设县。

    多一个县,土地自然要重新归整一遍,隐瞒的田产和人口也能挖出来。

    那么地方大户莫非不反对么

    他们当然不会反对,因为设置县城的直接推动者就是他们,而且最大的获利者也是他们。

    首先,土地重新的划界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其次。新县设立,六房胥吏一个位置可以卖很多钱。

    再次,重新厘定户口,原本的上等户就有机会下调,税赋说不定还能降得更低。

    最后。多一个县,县试的考生可以分流,那么取泮的机会也就更多。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家族发展的关键。

    嘉靖二十一年的时候就设过青浦县,三十二年就废了。罗振权微微摇头:恐怕朝廷未必会再设一次。

    而且我听说青浦县的县治本是在青龙镇的。即便复设,为何会放在唐行呢顾水生跑得地方已然不少,对松江掌故也是了解颇深。

    徐元佐等他们说完,方才道:那时候废县,有倭患的缘故在里面。

    县越多,调度自然就麻烦些。

    而且青龙镇没有城墙,倭寇来一次毁一次,当时既挡不住,以后也用不了了。徐元佐又望向罗振权:对吧

    罗振权老脸一红。

    徐元佐笑道:唐行在松江府西诸镇中,举人生员最多,所以他们声音最大。再者,如果再设青浦县,郡守肯定是选一个距离府城不远,而又在县境中央的位置。那么唐行显然是很合适的。

    众人微微点头:功名就是影响力,举人生员越多,地方上的影响力自然就越强。而且县令最恨附郭,反过来,知府可是最喜欢县令们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听候调度的。

    徐元佐见众人思想统一,暗笑:青浦设县是大势所趋,而设县唐行也是历史的选择。这一选择就是四百多年,不曾改变过。

    经过徐元佐这么一番解说,众人也都信了唐行未来颇有可观,仅存的一点怀疑并不至于影响他们对工作的热忱。

    徐元佐道:站稳了唐行,也就是站稳了未来的县城,如何能够不上心

    罗振权道:既然如此,多加两人未必有用。索性就叫水生常去看看。

    制度。徐元佐点了点地图:形成制度。水生,你管的市场部一者要调查研究开拓渠道,一者也要固守要塞,不使颓败。派多少人巡查五店,频率多少,都形成制度报给我看。他扫了一眼陆大有和姜百里:总务部要去查五店的条例执行,客服部要去收罗客人反馈。也都得白纸黑字写下来,责任到人。

    徐元佐抬头算了算日子:后日我要去唐行签契书,更主要是见见镇里老人,水生带唐行店的同袍与我一道去。日后他们要在唐行站稳脚,也得积累些自己的人脉。

    诚诺。三个少年兴头十足,颇有些大展拳脚的意思。未完待续。。

一零八 唐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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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过年的时候接触了朱里的和春堂,让徐元佐对大明基层社会生态有所了解。

    唐行最初是一户唐姓人家的木行所在地,因为贩卖木头而渐渐发展成镇。当初这户唐姓人家有几支留在此地经营,加上奴仆赐姓,便成了唐行的大姓。

    城镇化之后,其他商贾加入到了唐行的建设之中,以木行为主体组建起了唐行商会仁寿堂。随着时代更迭,木材买卖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主营业务,唯有布丝盐和粮食才是如今的主要商货。

    徐元佐今天要见的便是唐行的头脸人物,仁寿堂的三位大股东。

    跟在徐元佐身后的顾水生有些担忧。他知道唐行在元佐哥哥的心目中地位甚高,所以来这里做市场调查最是用心。按照元佐哥哥的建议,他也有动用过一笔小额的公关费,用来打点镇上的消息人士,其中有一个还是当地里正。

    也是通过这位里正,顾水生才知道仁寿堂的几位大佬对于徐家出现在唐行并不乐见。

    徐家对他们而言是个很不错的生意伙伴,能够拿到质优量足的各色绸缎棉布。而且身为宰辅人家,徐家的信用绝对是过硬的。如果可以,他们希望世世代代跟徐家合作。然而现在徐家现在想染指唐行,这就捞过界了

    唐行早就排定了座次,各家分多少饼,漏多少渣给下面,都有章程。徐家要是挤进来,这座次要不要重排饼要不要重分更讨厌的是徐家实在太过于庞大,没法硬顶。除非能够说动松江府其他几户势家。联合起来抵制徐阶这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些势家与徐阶都是利益同盟,谁会为小小唐行的举人秀才出头

    顾水生自然将这些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了徐元佐,但是看起来徐元佐丝毫不以为然。

    呀唐行竟然还有城墙呢徐元佐坐在轿车里,从轿窗望出去,正能看到一丈多高的土墙,大约只是二楼的模样。上面站了两个身穿粗布服饰的弓兵。不知道是装样子还是真有瞭望警戒。

    顾水生勉强笑了笑。

    徐元佐并不回顾,叫停了牛车,跳出轿厢,踩在坚硬的车辙上,差点崴了脚。

    哥哥小心。顾水生正好钻出来,伸手虚扶。

    徐元佐已经站稳了,走向土城,发现城墙上的弓兵少了一个,另一个大概去报信了。

    果不其然。城门里迎出了十余人。三人打首,都穿着绸缎衣裳,虽然努力摆出一副客套的模样,但举手投足之中仍旧掩饰不住久在人上,趾高气扬的神情。

    在他们身后跟了四个奉承人,其中三个衣服干净利落的,应该是各人的长随。另一个粗布衣服,面容干瘪。正是此地里正之一,常年给这几位大佬跑腿。

    这四人后面。还有松松散散五七人,像是子侄晚辈,又像是跟班门客,也像是的来捧场的商铺掌柜,反正都是不用理会的背景。

    徐元佐迎了上去,扫了一眼最前三人就知道谁是真正魁首了。

    袁老爷。小可徐元佐,这厢有礼了。徐元佐当前拜道。

    那袁老爷名正淳,是正儿八经的乙榜出身,在唐行的地位最高。他如今年过六十,一般都在幕后运筹帷幄。生意自有子侄辈打理,这回是看在徐阶的孙子面上才亲自迎出来的。他固然知道徐元佐很年轻,却没想到竟然年轻得如此离谱。

    离谱得有些不尊重人了吧

    哦哦哦。袁正淳浅浅回了礼:徐公子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他微微侧身:这位是我唐行有名的儒商长者,程先生。

    程先生。徐元佐看过顾水生的通报,知道这位程先生单名一个宰字,虽然是个生员,但是地位却在三位领袖中排了第二,反倒在另外一位举人老爷胡琛之上。

    袁正淳介绍了程宰,便转向另一侧:这位是高中嘉靖戊午科乙榜,胡老爷。

    唐行还有三位举人,两个例监,九名生员,不过他们或是在仁寿堂里地位不高,或是根本没有加入这个商业组织,此刻都没有出现。

    徐元佐又向胡琛行礼,笑道:诸位长者折煞小可了。

    袁正淳微微一笑,皮里春秋也是功夫了得,并不将心思写在脸上。他道:徐公子来信已阅,我等且去公所详谈吧。

    徐元佐跟着三人进了城门,只见里面屋舍俨然,道路干净,主干道上都是上好的砖路,两旁小街则铺了青石板条。虽然不能跟松江那等郡城相比,却也是有了县城雏形,拿得出手了。

    这基础建设还真不错。

    徐元佐看在心里,微微颌首。

    地方上的基础建设能够看出堂会的控制力。因为官府是不可能管到那么细的,所以路修得好,桥建得多,正说明此地的乡绅乐意出钱,自然可以证明堂会的控制力较大。

    徐元佐是不相信有人会单纯为了行善而慷慨解囊的。

    到了唐行正街,只见两旁全是商旗招展,远远望去,从街头到街尾,竟然全是商家,少说也有三五百户。盐铁布酱,陶瓷餐饮,文玩书肆,珠宝金银几乎与后世的仿古商业街毫无二致。

    街上行人或是普通百姓购买日用,或是商贾采购销货,人流如织,即便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唐行号称五十里,看起来还是谦逊了呢。徐元佐对袁正淳道。

    袁正淳面露得色,抚须笑道:我唐行说是五十里,那是指镇上。城厢里都没算进来呢。

    徐元佐一算:五十里就是五千五百户,一户姑且按照五人来算,就是两万七千五百人,那么镇上人口该在三万左右。算上城厢人口,五万已经算是保守估计了。

    这样的人口基数,市场规模,设为县治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此一想,徐元佐更加对挤入唐行市场有了信心。

    这里便是公所。

    众人走过正街,转入偏向,过了坊门,就见一处面南向的一座普通百姓住宅。

    宅上也没有名匾,看规制应该是朱里徐家这等人家的房子如果徐贺能够正常地带回银两。

    对于一镇首脑而言,显然低调得有些过分了。

    请。袁正淳说罢,自己已经率先迈步进去。

    徐元佐知道这是非善意的表露,只是浑做不知,笑着与后面的程宰胡琛让进,然后才进了里面。

    这宅子有前后两进院落,前院有临街房屋五间,中间设了门屋一间。门内小院两侧,是东西厢房,各两小间,门窗紧闭,不知道是何用处。

    再往里走,便是一堵又高又厚的内墙,大约是主人家为了安全和礼教大防而设。

    过了这墙便是后院,有一座楼房,为堂屋与卧室所在。

    这宅子用地紧凑,庭院狭小,正是江南小民之中流行的小天井布局。

    公所鄙陋,还望公子切莫见笑。袁正淳请众人进了堂屋,自己坐了东主位,请徐元佐坐了主宾。

    程宰胡琛主陪,那不知名姓的里正坐陪,各有分据。

    顾水生没想到自己也坐了次宾,看着一圈年龄比他爹都大的人,颇有些别扭。只是他少年老成,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徐元佐倒是轻松惬意地很,还颇有兴致地尝了尝唐行的糕点和茶水。

    其他背景与唐行店的五人使团去了耳房闲坐,这边便只有六人商讨正事了。

    袁正淳看着了无城府的徐元佐,觉得自己特意安排四个人对付他们两个少年,似乎有些以众击寡恃强凌弱了。

    诚所谓狮象搏兔,亦用全力矣徐元佐喝了口茶,突然笑着对顾水生说道。未完待续。。

一零九章 商谈

    商贸谈判的时候有两种常见的试探手段。

    一种较为刚烈,大家都不说话,看谁沉不住气。另一种则是大家打着哈哈聊天,同样是看谁家不耐烦。

    显然唐行众人想用第一种,硬要徐元佐先开口。

    徐元佐虽然不介意摆出个略低的姿态,但对服软认输的事可没兴趣。尤其是他背后是松江第一势家徐阶徐阁老,谦逊一些是自己有修养好,伏低做小就是脑残了。

    公子此言,何意呀袁正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表述,虽然用词文雅,但是气势不小。看来坊间传说这位徐公子对古籍典故了如指掌,所言不虚。

    徐元佐倒不是有心要剽窃黄宗羲的名言,只是故意打破了袁正淳等老人的压制,笑道:袁老爷面对我们两个少年,还要摆出如此严谨的阵势,岂不像是狮象以全力搏只兔子

    袁正淳心中有愧,脸上却道:公子何出此言,我等正要聆听公子训示呢。

    训示不敢,倒的确要诸位老爷先生帮忙。徐元佐面带微笑,开门见山道:我在唐行看中了两处宅院,想改一改开个客栈,今日来就是要把契书签了的。

    唔。袁正淳抚须沉吟,方才一脸迷茫地看着徐元佐道:既然如此,是否耽搁徐公子办正事了

    哪里哪里。徐元佐心中略略一沉,暗道:这老狐狸果然是不愿见徐家插手唐行。他脸上却笑容不减,道:小可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是唐行是谁做主,小可还是很清楚的。能否顺利签契书暂且不说,光是这客栈还要几位老爷先生帮衬。

    袁正淳呵呵哈哈只是摇头摆手。好像徐元佐谦虚得让他感到了尴尬。

    胡琛道:徐公子,这事原跟我们没甚关系。您若是要在唐行开客栈,我等自然诚心诚意恭祝生意兴隆,美誉四海。

    徐元佐侧头看他,心中知道为何他地位反倒不如一个生员了。看程宰虽然功名不显,但是气定神闲。在修身上明显强过胡琛。此刻程宰不说话,正是因为他乃谋主文胆,一旦开口恐怕就没回旋余地了。

    胡老爷似乎话中有话。徐元佐轻轻弹了弹耳朵:小可不通世情,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还请老爷明示。

    胡琛偷偷看了一眼程宰,见他没有反应,方才道:并非有什么言下之意,只是开客栈这事,呵呵。公子来做,颇有些让人意外。他停了下,见徐元佐没有反应,继续道:这都是那帮小民养家糊口做的事,没甚利润,公子何必参合呢

    袁正淳也笑道:倒是公子此举颇有深意,我等老眼昏花,看不出来。还请公子示下。

    换个人从客栈上头的确赚不到多少银子。徐元佐毫不客气,夹起一块桂花糕:三家客栈。一年到头不过是五六百两银子的流水。

    客商在外,非但会住客栈,也有住民宿寺庙宫观的,还有的会住在船上货栈车马行,有手段的还会住驿馆,不一而同。

    唐行真正接纳客人住宿的客栈。只有三家。

    徐元佐所谓的五六百两银子其实是三家客栈的总流水,平均每家不到二百两的营业额。刨去掌柜跑堂厨师杂役的人力成本,再减去日常采购成本,公关费用包括税金,每家店一年净利润在八十到一百两。

    徐元佐做的市场调查虽然不能精确地看到账目。但是误差也不会太大。更何况这还是根据十一月的客流量进行了验证调整,所以他有这个胆子当众说出来。

    袁正淳仍旧一副慈祥老爷爷似地眯眼笑着,程宰微微垂头,像是想着什么,只是胡琛有些颜色微变。三家客栈都是他家产业,竟然被人摸了底,焉能不变颜色

    徐元佐当然也知道这点,又道:这边客栈的店例银是人纳两钱。照六百两流水算,每客只住一晚,一年下来只有三千客。胡老爷,唐行岂会只有这点客人

    胡琛面色发黑,道:微薄买卖,客房本也不多。心中暗道:这小子竟然是处心积虑来抢生意的,看来此番不能善了。

    胡老爷过谦了。徐元佐笑了笑,看穿了胡琛心思,又道:如果老爷以为我是来抢生意的,那可就错怪我啦。

    公子刚不还说要开客栈么胡琛口吻生硬。

    我开了新客栈之后,胡老爷的客栈自然也能跟着生意兴隆。徐元佐道。

    胡琛冷笑:公子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原本一年里头还有半年淡季,您这客栈开了之后,反倒能叫我生意更兴旺些却不知哪里来的客人。

    客人就如布巾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徐元佐笑了笑:首先,我这客栈开了之后,店例银不以人纳,而以房床来算。官房俗称的上等房一两一夜;客房可住两人,六钱一间;下房一钱一床,可住三人。

    胡琛面色稍霁,心中暗道:他那上房一两一夜,鬼才会住至于两人的客房要六钱,等于一人三钱,却比我这儿贵了三分之一呢看来他这是专心要做豪客的买卖,下房三人想来也是给人家奴仆住的。

    胡琛知道自家客栈都是些小客商,罕见有人带奴仆的。如此看来,两家的客人倒是并不重叠,照徐家这样收钱,自己这边的客人也住不起。

    徐元佐知道胡琛已经明了,又望向袁正淳和程宰二人,道:其次嘛,寺庙道观不纳商税,香火钱收了还不够,还要收人宿资,没有半点利益乡梓,岂不成了只进不出的貔貅想来家师咳咳,郑县尊,县尊他老人家很快便会出一纸公文,不许寺庙道观做这生意。

    袁正淳微微颌首,似是肯定,却出言辩道:人家信士愿意出钱住在寺庙道观,官府又如何管得

    寺庙道观就该做些善事,收容无家可归之人,或是其他行脚修士,焉能招纳旅客徐元佐道:官府也不需管他,只要叫做公的日察夜访便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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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零章 一拍即合

    寺庙道观环境清幽,住宿干净,僧道们还会提供口味不错的素斋。

    碰上有些水平的僧道,还能与客人谈玄论文,对弈手谈,甚或一展琴茶雅艺。是许多出门游学的读书人寒门出身的官员,最喜欢的落脚点。

    而这个客户群体,则是徐元佐的目标群体

    徐元佐挂出郑岳的名头,要以公权力来断了寺庙宫观的生意,一则是告诉他们:自己的确是来吃大饼的,但这块大饼你们原本就没得吃,是小哥我自家烙的。二则也是警告:我可不止有徐家做后援,还有个县尊恩师呢

    胡琛心中一动:若是如此,我这边或许也能分点汤水呢

    袁正淳却道:若是寺庙道观不合住得,那么民宿也不能住了

    住在民宿的多是积年老客,带着朋友故旧的意思,并不算是纯生意。就如徐贺在外行商,也有几处是住在民宿的,都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可靠人。

    徐元佐摸清了唐行的市场,自然知道袁正淳是在声东击西。问的是民宿,其实意指货栈。

    因为袁家作为仁寿堂的魁首,唐行镇的首富,最大的买卖就是牙行埠头。

    人都说明朝禁商,照徐元佐看来其实是朱家皇帝在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什么政策能真正利益商人阶级。

    牙行就是典型例子。

    洪武二年的时候,朝廷令:天下府州县各镇市不许有官牙私牙,一切客商货物投税之后,听从发卖。这条禁令的背景是因为蒙元承袭了两宋的重税政策,商人赋税极重除非官僚背景的商家。而官牙负责收税,私牙负责坑骗。都是商人的天敌。

    洪武二年的这条废牙行令,正是为了促进商品流通,保护小商人的利益,可以说是自由市场的先声。

    然而后来为何又承认了官牙的存在呢

    因为国家要控制人口流动,如果没有牙行,就得靠邸货栈和旅店的合体店承担流动人口检查。而这又缺乏实际操作性。彻底不收商税,怎么都说不过去。再加上商人的确需要中介人从中牵线,否则谁知道上哪里找货源去那时候既没阿里又没网络,就连报纸广告和黄页电话簿都没有。

    见牙行没法废除,洪武二十四年的时候,朝廷又令工部建屋数十楹,名曰塌坊,商人至者,俾悉贮货其中。既纳税,从其自相贸易,驵侩牙人无所与。这种官店便是集合了邸店牙三者,建立了一个公共平台,实际上仍旧排斥中介。

    在洪武帝看来,中介这种转手贸易获利的行为,根本就是诈骗。

    事实证明,牙人的确有存在的必要。

    有些牙人仿照官店的邸店牙合一的形式。依样办理,就成了牙行。

    因牙行得有铺面堆栈乃至客房。并雇人看货帮手帐房庄客,需要一定的资金,所以朝廷只能在明律集解附例里规定:凡城市乡村诸色牙行及船埠头,并选有抵业人户充应。这其实就是承认了牙人的法律地位,并且重启了官牙制度。

    袁家的牙行有牙贴,可以算是官牙。不过他一张牙贴管十几个牙行。挂靠他名下的私家牙行更是多达数十,上面不查也就罢了,真要查起来肯定是要依法查处的。

    徐元佐道:民宿也好,货栈也好,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的。官府怎么会查。

    袁正淳道:就怕县尊老爷一时心血来潮,闹出事端。

    咱们要和气生财,县尊也指着平平安安进名宦祠呢。徐元佐道。

    袁正淳心中知道:原来还有这个开价。

    他不知道徐元佐随口替恩师要了点好处,还以为徐家与郑岳郑县尊已经说好了筹码呢。

    若是徐公子家提倡,县尊自然是肯定要入祠的。袁正淳抚须道。

    家师也是的确有心造福一方,并非单纯图个虚名。徐元佐回到正题,道:我家客栈开起来之后,自然也是愿意交纳规费的。而且地方上读过书,进不了学的生童,我们也愿意雇些来用。至于家底清白,勤劳肯干的杂役,少不得要多雇几个。

    他顿了顿,又对胡琛笑道:胡老爷若是不打算做这买卖了,您家名下的客栈人手,我也愿意合买续聘。

    袁正淳并不关心胡琛的生意,只是问道:你说的这生童,能雇多少

    就看保人的情面有多大了。徐元佐笑道:从唐行往西走,北竿山重固刘家角商榻,我都要开店,有的是用人的地方。

    学而优则仕,若是不优做什么呢自家有产业的还可以经营自家产业,若是自家没产业呢这些读书人岂不成了负担累赘

    在文教不发达的地方,生童还可以做做乡村教授,但是在松江这么个家弦户诵的地方,生员都未必能有馆坐,何况那些蒙童呢。

    读书人没有相应的出路,对应的就是读书人地位下降,所以乡党之中的举人生员,都会关注就业率的问题。

    任何一个体面的职位,都是有价值的。

    有价值,就意味着人情和银钱。

    公子愿交多少规费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宰出声问道。

    徐元佐精神一振,知道这下通往唐行的道路已经彻底打通了。

    得先请问先生,贵地是各自缴税,还是合了一处,由仁寿堂代缴。徐元佐问道。

    若是各自缴税,仁寿堂收的规费就是用来进行乡里补充建设的。比如修个土地庙,铺个地砖,做个社戏之类,花销不会很大。如果仁寿堂代缴整个唐行的商税,甚至田税,那么费用就要高许多了。

    程宰道:唐行镇上的商税是由商家合了一处,仁寿堂代缴的。田税是由大伙帮着催收。徐公子若是只开客栈,年规也不多,十两银子如何

    商税本定是三十取一,但是英明的太祖皇帝怕官吏残虐下民,在后面补了一句话:不许苛征。

    什么叫不许苛征呢就是去年征多少,今年还是征多少。如果今年比去年征少了,问题倒是不大,各地官员都比徐贺会找借口。万一征多了,反倒得好好解释一下,为何会多。说不定还会引来科道言官的不信任调查。

    这种情形之下,大明从建国初期十里不存一户的萧条时期,走到如今有不耕寸土而口食膏粱,不操一杼而身衣文绣者,不知其几何也的商业繁荣时代,即便算上后来增加市肆门摊税,但是商税总额不增反降。

    三十取一的商税不过是百分之三点三,营业额做到三百两,就该缴纳十两银子了。而规费也只收十两,低得让徐元佐简直无法讲价啊

    若是乡里有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徐元佐爽快地应承下来。

    程宰提了提嘴角,显然不愿多说话。

    袁正淳见该谈的都谈好了,起身笑道:徐公子到底爽快人今日正要为公子设宴,还望赏光。

    袁老爷客气,日后小可在唐行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徐元佐一笑而起,熟络得就像是自家人一般。

    众人纷纷起身,各个脸上带着笑意,好像真是一桩喜事。

    胡琛走到徐元佐身边:日后咱们便是同行,也得互相帮衬才是。

    胡老爷是前辈,少不得要多多讨教。徐元佐笑道。

    胡琛一边客套,一边随着人往外走。

    徐元佐与跟在后面的程宰对视一眼,会意一笑,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他不经意间看了顾水生一眼,顿生疑惑,低声问道:怎么头上有汗身子不舒服这二月春寒时节,堂屋里火炉也不甚旺,出汗实在太奇怪了。

    顾水生低声回道:唇枪舌剑,太激烈了

    啊徐元佐一脸茫然:唇枪舌剑刚才分明是一拍即合两情相悦啊未完待续。。

    :注:陆楫在蒹葭堂杂着摘抄里说:吴俗之奢,莫盛于苏杭之民。有不耕寸土而口食膏粱,不操一杼而身衣文绣者,不知其几何也盖俗奢而逐末者众也。只以苏杭之湖山言之,其居人按时而游,游必画舫肩舆,珍羞良酝,歌舞而行,可谓奢矣。

    陆楫距离主角此时已经逝世十七年了,正是南直松江府人,其言论可以一观。以后章节中,这个名字大约还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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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一章 聪明人

    公所等于办公室,是大家照比例分摊买的办公场所,所以够用就好,十分节俭。请客吃饭则是袁正淳做东,一如士子所说的:可谓奢华矣

    寻常的鱼牛猪羊是必备的四道主菜,浓油赤酱,烹制精美,色香味俱全。至于配的菜蔬也足见细心,青菜只取菜心,高汤淋熟;茄饼先用鸡油炸过,又塞以鸡茸,风味尤佳。

    尤其难得的是一盘嫩黄瓜,几乎徐元佐质疑起自己的常识。

    现在二月头上就有黄瓜了徐元佐问道。

    是种在火室,正好二月头上落盘。袁正淳面色寻常,好像在说一桩很普通的事。

    徐元佐却是知道,现在可以没有玻璃暖房,塑料大棚,这种反季节蔬菜产量肯定不高。说不定今天这桌菜,最贵的就是这盘黄瓜了。

    清香爽口,尤其解了冬馋。徐元佐嚼了一块,赞赏道。

    若是公子喜欢,我叫人送些到府上。袁正淳笑道:就怕太贱,上门不好看。

    心意可值千金。徐元佐道:袁老爷也不必专程送去,有空来夏圩我园子里玩耍。若想起来了带些过来,我大父致仕之后口味清淡,颇爱吃蔬果。

    袁正淳心中暗道:莫说徐家无人,这小子年纪轻轻能代表徐家到处经营产业,果然是有几分手段的。一取一予,不着痕迹。

    一餐饭吃完,徐元佐便准备去与屋舍主人签订契书。

    袁正淳肯定是不方便陪着的即便他家跟人做买卖,也没有他出面签契书的道理。

    便叫程先生与公子一道去吧,那几家人都是老实人,见了程先生尤其不会在小节上与公子拉扯。袁正淳出声道。

    正是,契书非同小可。程先生于明律极为精通,可以为公子拾遗补缺。胡琛也道。

    程宰面带朝徐元佐微微点头,内敛之中透着一股自信。

    许多人以后世观前朝,以为大明不讲究契约。其实契约从周朝进入法定阶段,在历朝历代都是十分讲究的。徐元佐看过三言二拍,知道无论红契白契。遇到官司就是最直接重要的证据,本就不敢掉以轻心。

    他在后世打过工做过生意,来到明朝之后读的第一套大部头就是大明律,搞定房屋买卖的契约自然不成问题。而且卖主也不是大有背景的刁民,充其量在付款细节上争一争罢了。

    不过

    如此甚好。徐元佐笑道:我对唐行不熟,也不知道那房子到底是不是卖家的,还要请程先生帮忙认个脸。

    程宰并不多过场,直爽道:但求能有所效力。

    袁正淳与胡琛便送徐元佐一行到了楼下,彼此别过。

    胡琛看了一眼袁正淳。道:朴中兄以为此子能成事否他与袁正淳都是举人,非正式场合便以字相称了。

    袁正淳瞑目抚须:看着便知道了。

    阁老的孙子相较其他人当然更容易成功,但是谁都不能打包票说必然成功。

    尤其是徐元佐在开辟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

    徐元佐与程宰走过拐角,便问道:程先生府中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个程宰颇为神秘,在镇上的主营业务是包揽词讼,说好听点是律师的前辈,说穿了就是个吃了原告吃被告欺上瞒下的讼棍。

    一个讼棍是不可能有资格进入仁寿堂,更遑论座次比胡琛还高。胡琛名下有三家客栈不假。但他更有两个丝行,一个三十台织机的织坊。年入万金是妥妥的。

    程宰笑了笑:不足挂齿。

    面对保护姿态这么强烈的人,徐元佐怀疑光靠语言没办法撬开此人的嘴,于是他取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了程宰手里。

    程宰只觉得手中冰凉,下意识觉察到是分量不轻的银锭,本能反应紧握在了手里。

    公子这是何意程宰一脸受惊的模样。这便是孙子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要是真的受惊了,才不会写在脸上呢。

    徐元佐道:小弟我初到贵境,得有高人指路。他道:袁胡二位老爷给您多少,我只会给的更多。

    程宰这回是面无表情,可见内心的确大起波澜。

    徐元佐见缺口已经有了。乘势道:先生不要惊讶,我并没有探查到您的底细。整个唐行,从牙行到扛包,我都查过了。您只是热衷调解乡邻矛盾,而座次却在胡老爷之上,所以我猜您定是卧龙凤雏一般的智囊。

    程宰紧握着手里的银锭,道:那公子也该知道,程某并不是见利背信之人。

    徐元佐笑了:先生啊,诸君对我成见太深啊。他走了两步:要将唐行彻底纳入一人手中,得花多少银子

    程宰一愣:这谁能算过且不论土地屋舍这类恒产,光是各处牙行埠头作坊酒楼林林总总算下恐怕得有百万金吧就算百万金多半人家也不愿意卖有人愿意卖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么

    既然我没法吃独食,自然不会愿意与人结怨。徐元佐道:他们怕我分了大饼,却不知我深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事我绝不会干的。

    公子是想开源。程宰旋即又道:不过依程某之见,您的开源终究只是换了一家人抢罢了。

    哈哈哈。徐元佐笑了三声:程先生真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不错,我的确是抢了出家人的大饼。他顿了顿又道:先生应该知道,宋人如司马光之属以为天下财富有数,官家取了一分,小民便少了一分,所谓开源,无非是掠民。

    程宰点了点头。

    先生以为如何

    有些道理。程宰低声道:如今虽然不少人都说他那是迂腐之言,我大明既没有剥掠小民,也没有亏空太仓,不是照样赚到了大钱

    徐元佐见他停下,知道他这是在衡量自己的见识,属于聪明人之间的认证。于是徐元佐接道:却不知,我们如今的银钱却是来自海外。大明开源一分,海外便少一分。而海外银钱则开自矿脉,凡人取一分,后土则少一分。

    物有始终,终有耗竭之日。程宰道。

    徐元佐笑了:虽然如此,但我们看不到了。

    程宰也笑了笑,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惬意。最为难得的是,这些想法在旁人眼里属于怪异,根本无人可说。而这位徐公子却视作等闲,真乃知己矣

    徐元佐道:我这般说了,先生还担心我抢分唐行这块饼么咱们自己人抱在一处,去分别人家的饼,岂不更好将来青浦复县,朱里也会划归青浦县,真真是一家人了。

    程宰道:公子来历非常,要想在仁寿堂里做一把交椅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程某却觉得,与其巴结进去,不如等他们来请。

    徐元佐笑了:多谢先生献策,小子敢不信耶日后三节馈赠,断然不会少了先生。

    程宰面色微红,似酒至半酣,竟有些飘飘然了。

    名花虽有主,锄头更无情。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徐元佐给仁寿堂松了松土,默契之间与程宰定下了个君子之交。想来袁正淳和胡琛等人肯定不止是雇佣程宰,而是让程宰在自己的生意里拿了暗股,否则程宰的地位不会那么高。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一步到位,得逐渐靠拢,这是个试探磨合的过程。不管怎么说,徐元佐今天已经有了两大收获,至于签契书这等事,反成了顺手为之的小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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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章 马不停蹄(求月票)

    签约过程本身没有任何麻烦,屋舍也是反复看好的,靠近城墙边上,如果有需要可以两头堵住,一直霸占到城墙。

    徐元佐头一回来,前后看了一下,跟顾水生的报告基本一致,在程宰的见证下与两家人家签了买卖契书。之前在仁寿堂旁听的那位里正也赶到了,面带柔和地为他们做了中人。然后左邻右舍签字,表示知闻此事。

    这契书我想请程先生带到衙门里去,做成红契。徐元佐道:一应费用自然是我来出。

    程宰自然表示同意,这本来就是他对外的主营业务,没有道理拒之门外。

    顾水生倒是有些不太明白,因为他知道徐元佐与衙门户书关系很好,一同在太白楼吃过饭。这事随便差遣个少年就做了,只不知道为何要雇程宰去,还要额外破费。不过他的悟性好,有疑惑也不会问出来,而是在心中仔细揣摩因为他坚信徐家哥哥肯定是对的。

    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人,变成朋友需要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时间,但即便同一个监舍住十年的囚犯也未必会变成朋友,为何因为缺乏经历。

    正是彼此一道走过的路,才让人紧密起来。

    这条路未必是荆棘密布的坎坷之路,那自然会培养出更深厚的情谊,但必须有这么一条路一同走。

    现在徐元佐就是在铺这么一条路,让程宰与他走得更近。当程宰在这条路与他走得比别人都远,收获高过他与别人一起走,自然就是同路的自己人了。

    徐元佐签订了契书,再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起了两栋紧邻的屋舍。

    中间的围墙不用拆掉,只需要开个月门就行了。朝南面的房间全都改成套间。这样就能有徐元佐仰着头,数着二楼南面的房间数:八间。

    顾水生也仰头看着,在他身边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拿了炭笔和木板,做着笔记。这少年就是唐行客栈的总监。如果装修结束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充任掌柜,那他就将担负起掌柜的职责,这让他心中有些小激动。甚至有些期望元佐哥哥不要找到掌柜。

    当然,徐元佐可不相信有人天纵英才到一点经验都不要,就可以管理这么大一家客栈了。

    除开八间套间,还有同一楼层的十六间北屋,也就是徐元佐规划的标准间。再加楼下的八间三人房,整个唐行店有房客三十二间,最多可以容纳旅客七十二人。

    这即便是在后世,也算小有规模了,岂能放心交给一个没有江湖阅历的少年郎

    徐元佐随口安排着室内装修花园布局。后院的牲口棚和货房,心里还是在这个掌柜的人选上打转。

    都记住了吧室内装修和布置一定要严格按照图纸来,不要想当然。徐元佐最后关照道。

    少年郎激动得脸红,紧紧把握着这次机会,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盯紧的。

    别闲着,今天开始动手吧。徐元佐对唐行店的众人道:该联系匠人的联系匠人,该卖旧货的去卖旧货。从明天开始。你们得自己安排工作了,拿出效率给我看

    元佐哥哥且放心众少年说不出地激动。

    徐元佐已经让原来的屋主把还要搬走的东西都搬走。剩下不要的总能卖出去。这也佐证了社会的商品需求已经超过了产能供给,正是商业社会走向繁荣的表现。

    程宰一直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少年人的精神头很足,但是对他们的能力也持怀疑态度。他只以为徐元佐年轻,所以爱用少年,却不知徐元佐纯粹是没有根基。不得已才用了这些经过三个月速成培训兼少量实习的应届生。

    虽然掌柜的不好请,厨师和杂役倒是方便。有程宰帮着牵线,再加上徐元佐一向都是银弹开路,待遇比外面同样工作要高两到三成,自然没有问题。程宰在这事上又收获一笔。离徐元佐也更近一步。

    徐元佐一直到天色将黒方才离开唐行,要赶去下一站北竿山。

    北竿山不同于唐行那般阔气,却也是松江有名的商业小镇。整个镇子有横竖五条长街,没有城墙,走得快些的客商往往会从此地连夜赶往松江,很少有在当地交易的。所以唐行店有两个堂屋被改造成了商务中心,而北竿山店只有住宿和货物暂存。

    北竿山店的三个少年已经到了客栈,正等着徐元佐和顾水生他们来了好开晚饭。

    一同在座的还有个老实巴交的掌柜,这店其实就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因为屡试不中,最后落得要贱卖的结果,为的就是明年下场再搏一下。

    作为一个有功名心的商人,老掌柜当然知道徐元佐和徐阁老的关系,连人带店都给了这位新东家。此刻坐在饭桌上的第三把交椅,仍旧很是局促。

    徐元佐和顾水生进了门,车夫自然去后面照顾累了一天的牲口,顺便在后厨用饭。

    李掌柜,抱歉得很,让你久等了。徐元佐进门便打躬道歉,叫李掌柜颇为尴尬,忙不迭回礼:少东家太客气了。他连忙朝后面叫道:上菜,上菜啦。

    不一时,小杂役端着冷热菜盘进来,将主菜放在了徐元佐面前。

    徐元佐环顾一圈,道:李掌柜,请。李掌柜安敢先动筷子,只等徐元佐开了菜,方才跟着吃了两口。

    徐元佐又对那三个驻店少年道:都看过了

    看过了,与图样并无二致。为首少年答道:约了镇上的工匠明日来,若是元佐哥哥没有别的吩咐。

    徐元佐点了点头:那就行。

    李掌柜本来看不上那几个嘴上无毛的少年,见徐少东家对他们竟然如此信任,不由高看一眼。他却不知道,园管行里规矩良多,精细得令人发指。正是这些规矩,弥补了少年们的经验不足。

    徐元佐并非相信少年的能力,而是相信少年执行规矩的毅力。

    怎么说都调教了三个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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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章 家庭会议(求月票)

    北竿山没有堂会主持,两个里正也都只是一门心思做生意的人,并没有想过实际控制这个问题。这种庸人也不会介意强力的商家入驻,只要跟他们的生意不发生冲突就行。

    徐元佐当天签订了北竿山这边的契书,随身带走,准备去衙门做成红契。翌日一早吃了早饭,立刻又赶往重固刘家角。

    夏圩的少年按照计划日程出发,都是正好早徐元佐一个时辰左右到达,做好前期准备工作,然后徐元佐扫一眼,签字盖章走人,竟然也是严丝合缝,没有浪费时间。

    二月初五日晚上,徐元佐回到了朱里,预备翌日一早渡湖去商榻,那已经是与苏州接壤的边境了。

    徐元佐进屋之后跟父母打了招呼,见家里已经吃了饭,便坐在餐桌旁整理了一下这两日的文件。任何一个负责任的管理者,总是在不停地检查过去,寻找自己可能存在的遗漏。

    徐良佐见哥哥回来,忙不迭地捧出一叠稿纸:哥,这是那些人家的资产列表,我都去核对过了。

    这东西其实意义不大,关键的抵押文书都在徐元佐手里。为了不伤害弟弟的积极性,他随手翻了翻,又关照道:你还是得把精力放在读书上,家里现在全力培养你,你又有不错的资质,若是再进不了学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徐良佐昂首道:哥哥放心,我定能在你之前进学。

    徐元佐哑然。

    虽然他已经从徐爷爷口中得知自己生员衣冠是铁打的了,但其他人却大都不知道这其中内情。

    徐元佐一向城府深深,所有的事都能藏在心里,并没有忙不迭地写信给父母报喜,所以家里人知道他写书。却不知道能写出一本换来功名的书。

    敢打赌么徐元佐道:看谁先中生员。

    有何不敢徐良佐对于读书超过哥哥还是颇有信心的。他更相信老天爷是个吝啬鬼,既然让你精于经营,哪里还能让你读书考试都超人一等

    彩头呢徐元佐不动声色。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徐良佐已经带入了胜利者角色,暗中决定等到兑现彩头的时候,一定要狠狠敲哥哥一笔,少说也得一两银子他听说哥哥过年时候给那帮乱跑的小不点发了一两多银子。真是心中不平。

    亲弟弟还没有呐

    徐元佐想了想:嗯,可以。

    这纯粹是在做样子,这个赌根本没打他就已经赢了。

    但是不能有时效只要我没想到要什么,就一辈子都有效徐良佐想了想,补了一句,生怕哥哥耍赖,浑然不知道已经入人彀中。

    徐元佐面色沉重,微微点头。他本来是很希望弟弟能够科举顺风,一路连捷登上皇榜。若是能够留在京中做个清流。日后入阁当国,那就更好不过了。可是看弟弟如此天真可爱,真是不能不为他的未来担心。

    徐元春虽然缺乏阅历,却是心有七窍,玲珑剔透,即便如此徐阶还不觉得他有资格卷入权柄之争。而良佐相比元春,更是弱了许多啊

    看来还是得我这个老哥罩着他

    徐元佐心中暗道。

    徐良佐不知道哥哥用心良苦,还以为哥哥未战先怯。哈哈大笑而去。

    徐元佐看着弟弟的背影,心中益发沉重。不由连连摇头。一旁徐母见了,还以为元佐怕弟弟分心,便替良佐道:他这些日子读书还算是用心的。

    徐元佐点了点头:肯用心就行,改日才好帮他找个好老师开笔。

    徐母暗自得意,又道:我正想起一桩事来,要与你说。

    娘吩咐就是了。徐元佐笑道。习惯性地给母亲倒了一杯茶水。

    徐母愣了愣,道:你倒是懂事多了。徐元佐回以一笑。徐母继续道:你说咱们与徐阁老家联宗续谱的事,能往外传么

    娘有事么徐元佐直接问道。

    联宗续谱的事在徐元佐而言生怕传得不够远,最好全天下都知道,只是条件不允许罢了。这个时候可没人仇官仇富。更不会有人看到阁老孙子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有的只会是无尽的羡慕和逢迎,这对于一个有志于名利场的人来说得是多大的助力啊

    徐母何等犀利的人物,怎会不知道这个

    我是想徐母有些羞涩:是不是也该叫你舅父家知道

    嗯哼徐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已经憋得铁青。

    徐元佐对自己舅家的事还真不清楚。只是零星半点地看出母亲是不舍得娘家的,但父亲对舅舅成见颇深,即便在外人面前再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也不肯登舅家的门。

    换个角度看,徐贺都已经抛尽节操了,还是不肯对舅家低头,可见舅家真是打疼他了。

    徐母却不管丈夫的明示暗示,继续道:为娘虽是庶出,但是家里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所以也与嫡出的兄弟一般对待,母亲一样教我女工,教我读书,教我持家,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是不少。真是从未受过半点闲气。

    徐元佐点了点头,感觉外祖倒是开明,想来是个很有修养的书香世家。

    当时也是看你父亲一表人才

    徐元佐偷看了一眼腰身滚圆的父亲。

    是个年轻生员

    徐元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父亲眼角皱纹和鬓角白发。

    人品端正

    徐元佐这回忍住没有看父亲脸色。

    大有前途,所以才将我嫁入徐家。徐母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元佐安慰道:母亲不用忧虑,改日咱们备下厚礼,去看望外祖舅父他们就是了。

    徐母连连点头:我便是这样想的,三月廿七是你外祖父的寿辰,我想着十多年不曾回去过了。如今你也有了出息,不如同去。

    徐元佐算了一下:三月廿七娘,外祖家在哪里啊若是太远,徐元佐肯定得先顾着府试。这也是主流价值观,除了奔丧比考试优先级高,其他所有事都不如考试重要。

    而到了四百年后,就连奔丧都不如考试重要了。

    徐母略有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说起来远,其实也近,就在苏州府崇明县里。你外祖家姓沈氏,门户家声也略有些。

    崇明便无妨了,左右一日就到了。徐元佐道:我看良佐还有些没头脑,让他好好在家读书,我陪娘去。

    徐母只觉得这长子突然有一天就开窍了,如今说话句句都沁入心脾,叫人好不舒爽。

    那便好,断不会妨碍你考试的。徐母虽不知道徐元佐已经内定了生员,但绝不相信儿子能就此考上连制艺都没学过,拿什么去考

    徐贺等了半晌,见母子两个话说完了,没好气道:现在轮到我了吧

    徐母乐呵呵地上楼去了。

    徐元佐抹了一把脸,坐着没动。

    徐贺见徐元佐并没有起身过来受教的意思,只好放下架子,坐到了餐桌旁,故意避开了妻子刚才坐的位置。

    徐元佐也懒得起身倒水了,只是道:父亲可有吩咐

    徐贺心头不由火气上来:正要与你说贩布的事。

    徐元佐道: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徐贺道:我与陆鼎元查了历书,二月十六正合出行。路也都是之前走惯了的,就是与你说一声。

    徐元佐哦了一声,心中暗道:至于怎么取货,怎么雇船,父亲和陆鼎元肯定是熟门熟路的。两个老江湖走了十多年,肯定不需要他再提醒什么。

    徐贺也觉得自己跟儿子说这个有些请示的意味,一时也不知道再该怎么说。

    冷场之后,徐元佐道:父亲走哪条路

    怎么

    我在唐行商榻北竿山重固刘家角都开设了客栈。若是路过,可以住在那边。徐元佐道:权当试住,不必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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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贺心中一喜,脸上却不肯露出来,只道:我们在商榻肯定是要过夜的。

    徐元佐示意明白,随手开出了一张公函交给徐贺。商榻那边只要看到这张公函,自然知道是试住客房的客人,不会收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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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章 见恩师(继续求月票~!)

    徐元佐在家呆了一晚,翌日一早包了吴家的船渡过淀山湖,赶场似的到了商榻镇。

    商榻镇的情况略有些麻烦,这里的土皇帝是个举人,还兼营着黑社会貌似比安六爷的身份还要高些。

    两人见面倒是和和气气,徐元佐也友好地表达了和气生财,规费照缴的意思。那位黑老爷并不愿意就此触动徐阁老的虎须,开口五十两意思意思。

    徐元佐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又与这位黑老爷吃了一顿饭,旋即赶回夏圩。

    顾水生对此颇为不平,在船上道:哥哥,他这狮子大开口,咱们就此忍了

    徐元佐虽然一路上都是在做第三产业,教育这帮兄弟和气生财,但打着徐阁老的旗号谁敢给他难看而这位黑老爷坐镇商榻,左右有两个巡检司听他调度,前有淀山湖水为天堑,后有苏州府为退路,还真的不怎么将徐阁老放在眼里。

    尤其是徐阁老何等身份能拉下面子找一个小举人的麻烦么

    如果只在松江讨生活,徐家倒是一张帖子递进知府衙门便可以了。偏偏这黑老爷家产分布在松江苏州常州应天四府,要打击他,便需要从朝廷的高度动手了。为了几百两银子的产业,动用这么大的人脉,投入产出根本不匹配。

    而且从黑道的眼光看,只要五十两都已经很看得起徐元佐了。在他们眼里,一百两都不是个数啊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最好用银子解决。徐元佐站在船头,迎着风:别说五十两咱们不亏,就算商榻店亏光,用其他店来养它也是必须的。

    商榻就是商旅下榻之地。还有比这个名字更直白地开客栈的地方么

    顾水生心道:元佐哥哥果然是好涵养欲成大事,怎能连这么只小苍蝇都容不下呢他再看船头上的徐元佐,只觉得目光坚定,面露坚毅,果然是个好榜样。

    徐元佐在船头吹了风,回到船篷里掏出一卷论语又看了半天。直等船到朱里他也没有下去,吩咐直接开往夏圩,可谓过家门而不入了。而在功名社会,这般用功读书,不顾亲情的行为,简直可以传为美谈,让吴家男人颇为钦羡徐贺夫妇有一个这般好儿子:

    迟早是要当老爷的他由衷赞道。

    顾水生也拿出文件反复揣摩,背诵,却是希望自己能够早日赶上徐家哥哥。能够独当一面。这回五个店长的职位让他颇为心动,虽然看起来地位在他之下,但终究是独当一面,风险最大,却也最出成绩。

    回到夏圩的时候,天色已晚,徐元佐刚进办公室就见罗振权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有什么事徐元佐淡然道。

    罗振权差点跳将起来,道:哎呀。你总算回来了今天三拨人找你呢

    哦都是什么人徐元佐坐回位子上,搓了搓手。当即有人送上热茶。

    先是县衙里的李文主,来转了一圈,没见你便走了,只说初十日的县试不可迟到,该办的手续该请的廪生都要提前准备好。罗振权道:我封了五两银子给他,谢他跑这一遭。

    嗯。徐元佐道:我回头还你。

    值得什么。罗振权现在阔气了。数百两的身家,哪里还在乎那五两银子。他又道:李文主走后,璠爷派人来了,要你好好备考,切莫到处乱跑。下午时候。元春公子也派人来,说你在考试上若有疑惑,必要谦逊请教先生。

    徐元佐一愣,茫然若失,站起身道:糟糕这关节竟然忘了

    你忘了考试罗振权也吓了一跳。

    在所有人眼里,考试得功名才是天大的事。

    我得赶在关门之前进城,账上有现银么给我包二十两。徐元佐飞快吩咐,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恐怕考试之前我都回不来了,五个客栈的装修你得盯着点,叫下面人多跑跑。

    我晓得你全力考试才是真的。罗振权送徐元佐出门。

    徐元佐回宿舍扯了几件换洗衣裳,等账房送来银子,换车换船,以最快地速度往松江城赶去。好在二月天色暗得早,城门却还没关,正让他挤了进去。眼看着身后城门缓缓合拢,颇有最后一分钟获救的爽快。

    到了县城之后,徐元佐也不去徐家,先去县衙后门求见自己的恩师郑岳。

    门房认识徐元佐,却还是得先进去禀报。

    徐元佐站在小门外,心中暗道:这回是真正的走后门了

    不一时,门房出来,道:徐公子,老爷请您进去。

    徐元佐当即塞了一吊十来钱的红包,跟着门房往里走去。

    以他的身份本来是不需要给门包的,所以刚才不给是自重身份,等人办完了事再给,这是表示感谢。那门房本来没指望有钱进账,得了意外之财,更是殷勤,心中无数遍夸这位公子懂得做人。

    到了郑岳书房,徐元佐等了片刻,直到李文名出来,手指轻点,低声道:公子啊,外人都来了五七拨了,您这正牌的门生才上门临近考试,有点门路的谁不来混个脸熟

    小子错了徐元佐爽快道。

    李文明轻笑:快些进去吧,好好讨教场中学问。他将那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显然另有暗指。

    徐元佐知道自己没有想错,便低声道:得中之日便请文主吃席。

    李文明挥挥手,笑着走了。

    还不进来郑岳在书房里高声喊道,只听这口吻却像是带着怒气。

    古人以天地君亲师为信仰。

    天雷地震人能骂么不能,因为天地有覆载之恩。

    君亲要责罚,能躲么也不能,因为纲常所在。

    那么师父要打要骂,弟子能怎么做只能受着

    别说徐阶的孙子,就算是皇太子在听课的时候被老师责骂了,皇帝都不能说什么。

    徐元佐乖乖进门,一见面便将手中提着的一包银子放在了书案上,缓缓推了两寸:弟子才从外头回来,给恩师带了些土产,望恩师切莫嫌弃。

    郑岳伸手一拉,手中沉重,又传来里面银锭碰撞,心头一颤:这是半年的薪俸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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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开小灶(求月票,推荐票!)

    徐元佐对明代官员收入的了解,全都来自于后世的研究。

    有一部分学者认为明代官员其实收入不低,起码是在富裕阶层。这种算法是通过恩格尔系数算的,却忽略了粮食本身具有货币属性,所以并不很准。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官员合法收入太低,所以才要想尽办法去贪污。

    以徐元佐看来,强调明朝官员贪腐的人,往往是为了证明明清一体,若要证据,便是一句莫须有:难道有官不贪钱么

    张居正死后,政敌想抓他贪腐的证据,最后一无可得,只能说他转移了财产。天启党争中,魏忠贤打击东林,就是想从贪腐入手,结果把人打死了也没榨出来多少银子。当时追比赃银从数千两到一万两不等,花钱买命都不可得,恐怕是真的没有。

    就徐元佐看来,大明虽然处处有潜规则的规费,官员直接下手贪腐的却真的不多。因为一旦他们中举,就是统治阶级了,大量的农民会带着土地投靠他们,借他们的功名来抵消徭役。这就是变相地替国家收税税收还不缴纳国库。

    许多举人若是注意自己名声的,还不肯收纳这些人,只收些宗族亲戚,也足以保证生活富足,安心读书继续赴考。所以自打大明成祖之后,就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可见等考中进士,收益已经下降了。

    至于穷秀才富举人更是可见一斑。在一个功名社会里,高学历的秀才相比没有功名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穷

    譬如陆夫子过得再拮据,也总比其他人家强许多。这个穷,只是相对举人而言的罢了。

    成祖之后,所有官员都是举人进士出身。他们已经通过潜规则过得心满意足,何必再犯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去贪腐呢更何况自己两袖清风做官,让子侄去赚金山银山,岂不是更好

    徐元佐对郑岳的观察,则是尚未脱离小举人的本色。

    郑岳太过年轻,还没有足够的子侄辈可以用来经商致富。估计全靠投献的田产养家。他在松江任职,也不可能剥削下民,否则徐阁老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那么他的收入是多少呢

    徐元佐并不清楚,但知道一个参照物。

    海瑞。

    海瑞在福建任淳安县知县的时候,经过各种盘削克扣被捐款,一年实际到手的收入是十二石大米二十七两四钱九分银子,以及三百六十贯钞。宝钞除了发工资和当奖状之外已经毫无用处了,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中国历史上有三个人绝对不会贪污,那么海瑞必然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的收入绝对是干净的。

    换言之,郑岳更会做人,松江的环境也比淳安强,所以他的保底工资当在海瑞之上。

    可是松江知府衷贞吉有个江右三清的诨号也是史书留名的清官廉吏,只是没海瑞那么极端罢了。所以郑岳的收入也并不会比海瑞高到哪里去,充其量多两三项津贴补助。

    这二十两银子对他而言也不是可以无视的阿堵之物。

    郑岳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元佐一脸无辜:学生没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意思,这是什么意思郑岳道。

    这个就是一些土产,小小意思意思。

    你这真有意思。郑岳脸色缓了下来。

    真没别的意思。只有学生心意。徐元佐道。

    郑岳想了良久,方道:那为师便不好意思了。

    是学生不好意思。徐元佐总算松了口气。

    郑岳将这包土产放入书案之下。干咳一声,再没有半点凶色。他道:元佐,你既然拜入我门下,自然该将读书进学放在首位。你是我门人,我实在不敢在任上取中你,怕惹来非议

    徐元佐心中一颤。暗道:是银子不够么还是另有变数

    却听郑岳继续道:亏得洪溪公衷贞吉说:这不是保全你,反倒怕是耽误了你,我才决心内举不避亲。

    多谢恩师。徐元佐当然知道县令在取县试中的地位,那是说取中就取中,说黜落就黜落的。

    本来呢。你有幼学抄记傍身,取你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既然帮你报了神童,你还是得走一趟科场。郑岳缓缓道。

    徐元佐一喜:原来是老师故意瞒了我的岁数,让我低于十五岁便可以举神童了果然好计谋不过走一趟科场是怎么个意思

    为师知道你尚未开笔,不过放泮终究不难,为师给你讲两日总有五六分把握。你若是再做不得卷子出来,为师还可以叫你面试,终究是能过的。郑岳直白道。

    徐元佐大喜:多谢老师栽培

    不过你还是得学好些,否则府取那关就难说了。郑岳决定再吓吓这个学生,故意板着脸道。

    徐元佐已经得了徐阶的暗示,哪里还怕府取,只是诚恳道:学生定然用心学习。

    日后乡试终究不会有这些捷径,只怕真得拼自身实力了。

    郑岳点了点头:你这几日出入县衙也不好看,索性住下,直等考试再走,别让人知道。我每日公事之余,来给你开笔。

    徐元佐连忙拜道:有劳恩师了

    郑岳很满意徐元佐的孝心,叫他先去收拾住处,今晚好好温习论语,明日开讲。

    徐元佐行了礼方才退下。

    郑岳上任没有带自己长随,所有家务都是一个门房和两个健妇处置。从中也能看出他的确囊中不丰,连个暖床人都没有。

    徐元佐年少多金,出手总是恰到好处,这住房的事自然分分钟解决。两个健妇为他打扫得干干净净,恨不得什么家什都配齐。知道他晚上要看书,又取了灯芯灯油,再三关照:夜里看书太费眼睛,公子万万不可节省啊

    这灯油虽然是民脂民膏,但徐元佐也没有关注到这点,点起三盏油灯并两支蜡烛,照得屋里通明方才看书。

    一部论语直看到二更,徐元佐突然醒悟过来了:自己这么着急干嘛可以等老师划范围呀

    县试的考题可不就是郑老恩师拍脑袋想出来的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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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八股教学之破题(求月票!)

    徐元佐对科举考试是心存敬畏的。

    这个敬畏的由头是他高中的语文老师。那位顶着特级教师光环的老先生,在一次小规模的补课中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想高考作文拿分,八股文是该看一下的。

    当时徐元佐已经小有文名,在不少作文竞赛中有所斩获,听闻此言却没有跟小伙伴一样嗤之以鼻,而是真的找了些八股文的书籍加以参考,竟发现素质教育之下的考试作文,大可以从八股文中有所借鉴。

    仔细研读之后,虽然只是了解八股各个部分的主旨,却大大医治了行文中形散神也散的毛病,真正写出了形散神不散的好文章。也正是这点童子功,让徐元佐在后来的工作中颇为上司青睐,即喜欢用他写文,也相信他为人与作文一样果断干练。

    再后来,徐元佐看人民日报的社论,便成了看门道的内行。立意主旨洞若观火,行文笔法脉络清晰,字蕴褒贬一眼可见。而那些不过是藏头盖面的八股文,并没有走出新意来。

    可以说,徐元佐尚未穿越就接触了八股文,而且只是学了皮毛,便受益匪浅。如今真的到了人家的主战场,焉能没有敬畏

    若真是彻底的无知者无畏,或许还觉得这种格式论文很好写,但只要看看那些状元们的范文,就难免生出高不可攀的绝望感。

    还好徐元佐这只是应付县试,不需要看那么高。

    翌日大早,徐元佐奉命进了郑岳的书房。

    郑岳已经准备好了教材,是薄薄两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用蝇头小楷写了文章。见徐元佐来了,便让他搬了椅子过来。坐在身边,开始讲授。

    徐元佐正襟危坐,侧耳恭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首段破题,正所谓龙头。就是要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告诉考官:你要写什么。立的什么论。一个破字你大可玩味。郑岳顿了顿,喝了口茶:可有什么感觉么

    理科学霸需要一颗缜密的心,文科学霸则需要感觉。徐元佐略一品味,道:此字用得重若千钧,犹如铜锤,恰似铁斧,一下便将题目辟开了。

    郑岳面露欣然:你有这般悟性,可教也他紧跟着道:嘉靖之后,破题往往两句。正是要如操斧持斤一般,破得粉碎

    徐元佐微微点头:这里用字用词便要谨慎,当取有力的文字,句式要硬,否则当不得龙头。

    郑岳将抄写好的纸递给徐元佐,道:这篇是王鳌王文恪公中式范文,天下传诵。他虽然是成化十一年的探花,但是制艺之道恐怕更在状元公谢迁谢文正公之上。

    徐元佐双手毕恭毕敬接过文章。却见右首小楷归整题着:百姓足孰与不足。他顿时如遇故知:这篇文章我也当范文学习过啊原来在明朝就这么有地位了。

    只听郑岳道:高皇帝以制艺取士,实则是效仿宋人之经义。至文皇帝始有破承讲手。起中后束八股之谓,其时却无如今这般严整。如今制艺,正是自王文恪公而始。故欲学制艺,王公文章是必要读透的。

    徐元佐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莫怪此文延绵五百年,原来王鳌的地位这么高。这简直可以算是一代文宗了啊

    郑岳显然已经将这篇范文背得烂熟,恐怕就如徐元佐背鹅鹅鹅一样。他直接讲道:先讲破题: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何其有力

    下民既然富了,君上自然也富了。

    徐元佐微微点头:一个既自条件复句,语势便不弱。

    郑岳说了文中之神。又说章句:八股破题,有不犯上,不黏下的规矩。给你什么题目便是什么题目,在周全文义的基础上不牵连上下文句。

    将此题揉碎,便是百姓足孰与三词。至于不足,乃是足的演绎,大可无视。文恪公以民正百姓,以君道破孰与之谓,可称得上是严丝合缝。至于足,则应以富,这般炼字功夫,真乃天授

    徐元佐细细品味,都说破题只是换成自己的话阐述题目,原来其中也是颇见功夫以前我读这句,只觉得句式对仗,十分工整,原来字字都要经得起琢磨。

    郑岳又道:破题之法是各家秘诀,为师参访名师,学得五式,名列皇榜。如今只教你一式应急。

    谢老师

    此式只有一个字,便是化字诀。郑岳道:文句揉碎,找出字眼来,一一炼字化入,便可破题。为师且再举一例:子谓颜渊曰。你来试试。

    徐元佐脑中一动,缓缓道:这是述而章里的句子。若是揉碎了,便得子谓颜渊三个字眼。曰是衍文。

    郑岳微微点头。

    我以圣人应子,高才应颜渊,谓者启也。徐元佐将脑中过程一一阐述,道:那么破题可用:圣人之道,以启高才者也。

    郑岳面无表情,只是道:可见是听懂了,却谈不上练字。再难一些,仍是这句: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就是完整的章句了。

    徐元佐有些手心冒汗,这么长的句子怎么掰开揉碎圣人自然还是圣人,后面的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八个字得炼成一个字眼,再后面惟我与尔有是夫是孔子表示自己跟颜回一样,颇有英雄相惜的味道,所以高才就不好用了。

    徐元佐想了想,欠身道:老师,我破以:圣人之行藏,非贤者不能启示之也说罢,徐元佐一边看郑岳的脸色,一边暗道:可惜没法凑成对仗,否则语势更强。

    谁知郑岳却不置可否,只叫徐元佐写下来,继续道:破题之后是承题。就破题而引申其义,大约四五句,宛如脖颈,非但承住龙头,还要灵活转动,不落于死板。你看文恪公范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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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气口(求月票~~!)

    徐元佐读道: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郑岳道:可见承住龙头的脖颈

    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徐元佐对道。

    这个答案显然是对的。

    郑岳又道:那灵活转动之枢纽可见了

    在君民一体。徐元佐想了想,回答道。

    郑岳道:故而首先要引前面的龙头,又要申后面的枢纽,而这枢纽,便是下文的阐述关键。你再看你的破题,如何引申

    徐元佐没想到郑岳竟然还会回形针式教学法,回到上面看自己的破题圣人之行藏,非贤者不能启示之也一时竟然脑中像是塞住了一般,引申不出。

    貌似真的是破题啊

    引不出来了郑岳冷冷道:因为你题目虽然破了,却没有留下气口。没有气口的破题,就如没有针鼻的缝衣针,如何引线

    是。徐元佐连忙开动脑筋,修改破题一句。

    郑岳喝了口茶,道:我替你小改一下,你且看: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圣人之行藏,改为圣人行藏之宜,意思一模一样,只是句式略有调整,加入之宜两字,恰恰有了引申的气口。

    至于后半句,完全提升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啊

    一个俟字就写出了难能可贵的意思,语势顿时烘然托起。诚如看山连绵,一改徐元佐的平铺直述。

    贤能虽然同义,却各有偏重,贤者偏于品节。能者偏于修为,微微调整而呼应俟字,可谓炼字的典范。

    至于启示与微示,后者正应了儒家微言大义之旨,含而不漏,引而不发。一看就是孔门贤徒的文字。徐元佐的启示,则像是个直白粗鲁之徒,完全没有文秀之心。

    如此一改,格调上去了,气口也有了,自然可以承题了。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郑岳没有等徐元佐再想文字。直接道出一句,叫徐元佐抄了下来:你文字历练太少,眼下急就反倒浪费时辰,且抄下来回去慢慢琢磨。

    徐元佐当然运笔如飞,写了下来。

    关键便是这气口二字,要好生琢磨,须臾不可忘记。非但破题里有气口,全文三五百字。处处要留气口,以免文字脱落。上下不能承起。郑岳点破诀窍所在,让徐元佐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徐元佐能称文科学霸,文字功底在后世绝对是经得住考验的。然而他终究不是大领导的秘书,也不是专业的文字工作者,在文章上下的功夫并不多。再加上现代文写多了,重表意而不在乎传神。文思就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业余选手很难在炼字上下苦工。

    八股文要韵律要对仗要神韵,所以就要贴切的文字作为基础。

    听了郑岳这专业人士指点,徐元佐总算是开了眼界。

    破承两股之后,便是要入口气了。郑岳道:这口气就是圣人口气。破题和承题是你自己的口气,所以到了圣人口气。大家都会换一种笔锋,前面势如千钧,这里便要徐徐道来,主旨则不离中正博雅四个字上。

    能成为文科学霸的人,都有好文之心。徐元佐大学开始自己读书,既没有名师指点,有没有同好切磋,如今遇到郑岳耐心讲授,诚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只恨时光飞逝,全然不觉得枯燥烦闷。

    甚至听到精彩之处,徐元佐甚至有了忘身红尘,只想在文章上倾注心血,闯一闯大明文坛,搏个魁首。

    间阎之内,乃积乃仓,而所谓仰事俯育者无忧矣。

    田野之间,如茨如梁,而所谓养生送死者无憾矣。

    藏诸闾阎者,君皆得而有之,不必归之府库,而后为吾财也。

    蓄诸田野者,君皆得而用之,不必积之仓廪,而后为吾有也。

    取之无穷,何忧乎有求而不得

    用之不竭,何患乎有事而无备

    这里四股,恰是熊腰。郑岳扭了扭身:熊罴猛兽,巨力就在腰上,要发力,先动腰。在文章里也是如此,你所持之论如何叫考官认同便要将考官视作诸侯,将自己视作孔圣。深宫高台,告诸侯以弘道。这时刻,腰力一发,文字如鞭,定要一句一条血痕方是好文

    徐元佐见郑岳说得详尽,比喻透彻,可谓深入浅出,真不是自己那二十两银子能够买来的,心中不由感念。

    要有如鞭文字,最好就要用散骈。四字不促,六字不缓,最好发力。文心雕龙有空也要深读。郑岳端起茶盏抿了口润喉,又道:文恪公之前,学人未知其妙;文恪公之后,儒生皆从其风。由此可见一斑。

    徐元佐连着听下来,突然觉得老师这话也是极佳的句子,笑道:恩师这一股也是工整对仗,鞭辟入里。

    郑岳讲了半天,终于一乐,道:你典故颇多,这是读书驳杂的缘故。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言谈之中,不至于让人乏味。行文用典,可有古风。坏处便是在科场上,要切切小心,断不能用了孔子之后的典故。

    徐元佐当即明白过来:是了,因为我在代孔圣立言,我便是孔子。若是用了后世的典故,岂非穿越么

    穿越郑岳一愣:这是哪里的典故

    徐元佐脑中搜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前人用过,只好道:呃杜撰。

    小小年纪,莫去学孔北海的想当然郑岳笑骂一句。

    当日曹操破邺城,曹丕纳了袁熙之妻甄氏。孔融便乃与曹操书信一封,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没反应过来,问:出何经典。孔融坦然对道: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这便是想当然的典故所出,孔融也就成了杜撰派的鼻祖在他之前,即便杜撰典故,乃至伪造坟典经传,却没从未有人敢大声承认。从这个角度来说,孔融的确不愧是开山立派之人。

    徐元佐嘿嘿笑了,一边给老师倒茶。此时却是由衷信服,再没半点巴结拍马的意味。

    郑岳喝了茶,突然听到外面咚咚响鼓,疑道:今日放告么喔真是今日你先去好好琢磨,明日咱们再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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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难乎哉?不难矣!

    有明以三六九为放告日。三旬之中只要带了三六九,县官就当坐堂放告,让治下百姓申诉冤情。今日初六,正该老爷上堂受理案子。

    这也是郑岳最不喜欢的日子,是以听到催堂鼓方才想起来,急忙进去换了乌纱帽,团领常服,匆匆往公堂去了。

    想去年此时,他还在春闱拼搏之中,总是羡慕那些已经高中皇榜的进士。如今不过一年,他就已经对这县令乏味到了极点。尤其是早上刚刚从文学的神妙之中沐浴出来,此刻陷入一片泥淖,正是云泥之别。

    听完了几起民间争讼,无非就是张家占了李家的地,李家投了王家的菜郑岳只觉得头晕脑胀,再看日影渐短,终于算是熬到结束了。

    郑知县刚走到二堂,见了李文明,疲惫道:先生有事么

    李文明上前道:东翁辛苦了。

    郑岳惨然笑道:这不正是本分么。

    李文明也笑道:东翁,高足那边如何了

    尚可教也。郑岳轻松了些许:你今日去帮他把结保的事办了,别让他出去了,叫人看见不妥。

    李文明道:刚才我已经去问他要了三代履历,只跟东翁禀报一声便去。他拿了徐元佐的银子,又有情面在,去礼房那边跑一趟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郑岳又问了几件案子的处置,便叫李文明速去,自己回后院休息去了。今年的江南格外冷,衙门正堂又鲜有官员的修缮,坐一早上足以冻成全犬科动物,当然要尽快回去喝杯热茶。围着暖炉,放松一下。

    如果这时候有个能知冷暖的添香手,那就更完美了。

    徐元佐托人去夏圩送了信,确定自己考试之前是不会回去了。然后便关在屋里开始练笔,自己从四书之中挑选章句练习破题承题,寻找气口。培养语感。

    他的底子其实不差,只是过于宽泛而缺乏专精,此刻临阵磨枪,倒是不快也光。

    再说他的竞争对手有几个人能得进士开笔

    诚如郑岳自己说的,他做制艺之初也是遍访名师,求得五式破题之法,以此便能皇榜标名,可见这个时代知识的禁锢远超后人所想。一旦得了真传,自然能够将自己与庸碌之辈远远拉开。

    好在自己还只是在应付童试。有恩师保驾护航,足以一场过县试,不用参加后面的覆场。

    徐元佐停下笔,思索道:我应该给李文明再塞点钱,让他在师父面前敲敲边鼓,最好是能够给个题目,事先写好一篇背下来。

    正做着白日梦,李文明便来了。

    将考牌放在桌上。李文明道:总算是办妥了。

    徐元佐一笑:辛苦李先生。不过这事真该我自己去的。

    的确该你自己去,不过既然是老爷发话了。你去不去也无妨,图惹人羡慕。李文明道:讨碗水喝。又翻了桌上徐元佐的习笔,径自看着。

    徐元佐已经倒了一盏茶过去,拿起考牌,正反看着。

    考牌正面已经有个县学的廪生在上头签了字,按了手印。正是徐元佐的保人。如果徐元佐有虚报三代履历家世不清等情况,这位廪生也要跟着受罚,轻则降等,重则革名,所以寻常人家请保人非但要十分破费。还得赔上颜面才行。

    若是请不到保人,只能五童联保。也就是五个童子互相担保,其中只要有一人冒名顶替夹带小抄破坏试卷贱冒良籍隐瞒身世违反考场纪律等等行为,其他人就会受到牵连,最轻也是五年内不得报考。

    尤其是大明律中规定贱籍不能入学,到了今日,除了法律上的贱籍乐户之外,连佣人门子轿夫媒婆接生修脚吹打送葬也都算了进去,所以风险更大,宗族子弟很少有与外人结保的。

    郑岳叫李文明跑腿,正如夸父迈山,寻常人头痛旬日的问题,一脚就过去了。非但省事省钱,尤其有脸面。

    徐元佐又看考牌后面,上面写了自己容貌:身长精壮,面白无须,容貌方正这是当照片使用的。然后下面便是详细的三代履历户籍乡贯是否出身清白有无居丧丁忧林林总总有十多项,果然是将人摸得透彻。

    这些内容是写在浮票上,填好了贴在考牌上,据说有防止冒名顶替的作用。

    徐元佐趁着李文明看习作的功夫,偷偷将身上的银子准备好,等他放下纸,便塞了过去:这回真是辛苦先生,实在过意不去

    李文明连忙推辞:岂敢收公子的钱这是我家东翁交代的差事,本就是分内事。

    不瞒先生,还有桩分外事要求先生帮忙。徐元佐道。

    李文明本来客套推辞,手上用的是柔劲,一听此言,手腕一僵:公子所谓何事

    是要先生替我在恩师面前美言几句。徐元佐道:我已经很是努力了,只是文章总有些稚嫩,破题的思路也不够老道,似乎缺些火候先生懂我的意思了吧

    都是读书人,下过场考过试,即便说得更语无伦次一些,也是能够懂的。

    李文明微微颌首:老夫倒可试着烧把火。

    最好是有个章句。徐元佐低声道,颇有些心虚,不知道这事难度高低。

    李文明却连想都没想,手腕画圆,将银子转入袖中:老夫试试。既然收了银子,说是试试,其实已经颇有把握了。这便是绍兴师爷,永远不会把话说满。

    徐元佐送了银子,心定了一大半。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李文明送来一句话:子使漆雕开仕。

    徐元佐看了,心中一乐:老师果然是准备好了大开后门这题目正好对得上早上讲学的公式。

    漆雕开是孔子的学生,虽然不如颜回子路等人有名,但也是儒家八派漆雕氏之儒的开创者,以德行闻名诸侯。

    套用化字诀,再仿照老师的范文,便可以速度破题:圣人进举贤良之机宜,唯德者用于国家者也。

    只看着这句像模像样的破题,徐元佐心中不由大好,似乎真的掌握了八股制艺的诀窍似的。他又紧扣气口,从机宜和用于国家入手,写了承题,自觉承得住龙头转得动枢纽。得意之余又入手做比,洋洋洒洒写了不下五百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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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介绍:
隆万之世,驰钱禁、开海贸、一条鞭,资本主义再次冒出了小小的萌芽,大明一步步走向皇朝的制高点。 这是个政商一体,亦儒亦商的时代。 这是个盛极而衰,历史拐点的时代。 这是个纸醉金迷,繁花似锦的时代。 这是个百业待兴,大展拳脚的时代。 这个时代,旧制度终结,新制度诞生,从此大明走上了另一条制霸世界的道路。 “敲响金子,听我说话。” ——徐元佐大明金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金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金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