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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寒     民国土商txt下载     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2 绑票

    全文字无广告212绑票

    ……正月初一,龙公馆大开善门,几千封装了银元的红包和整捆的新棉衣从家中抬到了院子里。洪全胜带着一群叫花子首先登了门,数百名乞丐齐刷刷站在龙公馆门口,高呼:龙先生新年大吉。

    龙邵文回拜后,命佣人给这些乞丐发了新棉衣……接着就是顾竹轩带着黄包车夫到了,拜年后,人手持一封红包,内装大洋一元,喜气洋洋地离去……接下来各色人等纷纷到场,租界捕房的,禁烟局的、青红帮兄弟等等不一一胜数。一言蔽之,但凡登龙门,均可得红包一封,内装大洋一至五块不等。只新年头三天,龙公馆就派出大洋数万,佣人个个因装红包而手腕麻软。

    三天过后,龙公馆大设赌局,黄浦滩边的头面人物,一来为图热闹,二来为存交情,鲜有不登临龙公馆赌局捧场。三天赌局下来,龙邵文在赌局中抽头数万,相当于过一个年,龙邵文里外收入持平。

    正月初八,龙公馆依旧开赌。叶生秋素不喜赌博,但为了给龙邵文捧场,此时也坐在牌九桌上,吆五喝六的催人赶紧下注……张静江匆匆赶来,却是一身大汗,似将棉袍浸透。他把龙邵文从牌九桌上拉下,说:我的一个族兄叫张世民,他被人绑架了,来找你来想想办法。

    龙邵文一听又是绑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但见张静江神色焦急,知道不管不行,安慰他说:绑匪是什么来头,报巡捕房没有。

    张静江摇头,“绑匪要挟说,如果报了捕房,他们马上就会知道,到时一定撕票。”

    “多长期限,勒赎对少?”

    “三天之内,两万现洋,不收庄票与支票。”

    “绑架地点在什么地方?”

    “东新桥”

    龙邵文犹豫了,四马路、云南路,东新桥,八仙桥及公共租界八埭头等处,早被叶生秋纳入万顺堂的势力范围,张世民在此处遭人绑票,叶生秋脱不了干系。如果张世民真的是被万顺堂绑了票,这件事他还真的不能管。他安抚住张静江,把叶生秋从牌九桌上拉下,“生秋阿哥,你手下的兄弟,最近有没有绑票?”

    叶生秋点头,“有啊!不过勒赎后已经放啦!”

    龙邵文放了心,他说:张静江的族兄张世民,在东新桥一带被人绑了票,绑匪勒赎两万现洋,我想那里是你的地盘,对绑匪的来头一定有数。(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叶生秋双眼放着冷光,“哼!张世民开了几间工厂,怎么也有百万家当,如果是万顺堂绑他,怎么也要勒赎光洋五十万,绑匪开口两万,小气到了极点,所以犯这案子的,一定又是游民团,最近他们总是从老子手里抢生意,触那,看来不同他们清算是不行啦!”

    “游民团?他们属于哪个堂口?”

    “他们不属于青洪帮,说白了,就是一群街面上混着的无业游民,他们共同推一个有名气的流氓组成一个团伙,在街上从事不法勾当,唯一的职业,就是想方设法的害人,极尽敲诈掠夺之能事。活动主要是拆梢、吃讲茶、或是见店铺新张,就进去讨红包,包开销。像什么拆白党、九条龙党、四十二股党、薄刀党、抛尸党、青龙党,还有从前在码头同咱们抢生意的三十六股党等,说白了都是游民团。这些游民团伙相互之间虽然都有联系,但互相之间没有统属关系。他们也不属于帮会的堂口,加入帮会需要有帮中人介绍引荐,需要经过一套严格的程序,并需要礼金才能拜老头子,而加入游民团伙则无需如此,他们大多只是临时纠帮结伙作案,一桩案子做完后,就分钱分手,等到下次再要作案了,又聚到一起。期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受任何约束,让人无法追究。大多数游民组织的人员既不稳定,也不持久。人数也不多,三个一帮,五个一伙,是他们最常见的规模,比起青洪帮动辄成千上万人,他们的势力小多了。不过这两年这种情况有所不同,红枪会、九条龙、四十二股党、薄刀党、抛尸党、青龙党这几个游民团跟捕房和帮会中人勾结到了一起,势力是从前的数倍都不止。要是招惹了他们,也够麻烦的。张世民落到游民团手中,怕是只有破财消灾啊!”

    龙邵文点点头,“他们组织松散,所以也就没法同他们吃讲茶。”他看一眼焦急地坐在那里的张静江,“生秋阿哥,你觉得是谁绑了张世民。”

    叶生秋说:绑架这类案子,通常都是巡捕房有内线撑腰才能干,不然巡捕房这一关就过不了。多数游民团没有捕房背景,所以很少涉及绑架这种事情。所以绑架张世民,表面上看是游民团干的,幕后一定还另外有人撑腰,不然游民团哪敢绑张世民这样有背景有实力的大户……叶生秋眼神深邃,继续说:红枪会宗旨激进,很有些革命派的味道,不屑干这些绑架勒索的勾当;九条龙主要生意是贩卖人口;三十六股党、四十二股党主要是偷盗烟土;抛尸党不太可能,他们的大哥徐维银我很熟悉,主要干一些移尸入门,栽赃陷害这类小来小去的勾当,他嫌绑架勒索风险太大,不做;青龙党也不太可能,帅颂平、高长生这两个家伙没这脑子,他二人觉得绑架太麻烦,费时费事谈来谈去,不如直接下手抢痛快,所以青龙党从事的生意就是抢,抢完就跑……

    叶生秋沉吟着……最有可能干绑票案的就是薄刀党。薄刀党是最近一年才出现的,老大是英租界巡捕房的包打听江荣华和傅其侠,他们以“绑票”为主要收入来源,江荣华和傅其侠平常不出面,所有的事情都是靠铁子公、蓝和尚两个门徒出面料理,薄刀党有八十余徒众,经常在江荣华和傅其侠管辖的范围内连续作案,吓得那些大户都不敢独自出外,我估计,绑架张世民的案子,十有**是他们干下的……叶生秋把双拳握得咯咯响,又说:薄刀党近来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手也越伸越长了,以前他们不敢进入公共租界八埭头一步,那里是我万顺堂的地盘,可最近两个月来,我一直在忙别的事情,没空修理他们,他们居然把八埭头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前一段三星牛奶场有人找到我,说薄刀党去跟他们收什么保护费。我后来一打听,不但薄刀党找三星牛奶场要保护费,就连八埭头的菜场、当铺、南货、百货、绸布、鞋帽、药店、菜馆等生意者,都要去给他们保护费。触他娘,他们在我万顺堂的地盘上来这套,我正好借着他们绑架张世民一案,跟他们来次了断。

    龙邵文说:生秋阿哥,薄刀党如果真有捕房背景,那深究之下,黄老板难脱干系,江荣华和傅其侠这两人我知道,他们都算是黄老板的门生,之所以能在捕房当差,还是黄老板给他们拉的关系。他琢磨一下,摇摇头说:黄老板这两年精神大不如从前,恐怕没什么精神气儿搞出绑票这类事情……他若有所思:搞不好又是张啸林在背后撺掇的。张啸林这些年一直惦记咱们在大英地界的烟土生意,想尽办法过来拆台,前几年挖走了沈杏山,最近几年又偷偷通过黑市走私货,想控制地下烟土市场,如果江荣华和傅其侠真是张啸林安排在咱们眼皮底下的钉子,正好趁着绑架这件事铲除了薄刀党。

    叶生秋哼一声,“想知道绑票者是谁,只需让张静江准备两万的现洋给绑匪送去,咱们跟踪收钱者,自可找到真凶。一旦查实张世明真的是被薄刀党绑架的,这件事我来处理。”

    龙邵文点点头,去把意思对张静江说明,张静江听叶生秋肯帮忙,顿时将心放下,自去准备现洋。

    三天后,叶生秋的人跟踪查明,收钱者在市区绕了几个圈子,最终进了通北路江阴茶馆。绑票者的真实面目,如叶生秋所料一样,是薄刀党。叶生秋说:阿文,这事儿不用你出面,我早想收拾了薄刀党,张世民的被绑案,正好给了我机会。

    龙邵文相信凭叶生秋万顺堂的势力,剿灭薄刀党不是问题。只是薄刀党后背有巡捕房撑腰,就不得不考虑了。英租界捕房人员往来更替,换的许多面孔龙邵文也不熟悉。凭他的身份,出面打招呼自然可以,但如此难免会落下话柄,再说也太**份。更何况新任英租界刑事科督察长陆连奎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龙邵文尤其不爱与其打交道。他问叶生秋,“你怎么打算?”

    叶生秋说:薄刀党有巡捕房撑腰,直接做了他们,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冷笑一声说:我还是准备在暗中下手。

    龙邵文嗯一声,“那我就去拜望黄老板,看看到底背后谁在给薄刀党撑腰。”

    ……付伟堂听说要给黄金荣拜年,一定要随着龙邵文同去,他笑着说:这年过的,咱们尽给别人发红包了,我去黄公馆,去找黄老板讨个红包,不管多少,都沾点喜庆。

    龙邵文跟他打赌,“黄老板肯定一毛不拔,不信就走着瞧。”

    付伟堂不信,“他若是不给红包,我就赖在他府上不走。黄金荣好歹也是名满黄浦滩的一号人物,不能这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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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收剿薄刀党(上)

    全文字无广告213收剿薄刀党(上)

    黄公馆过年的气氛浓烈,门口挑出两串大红灯笼,每串四个,上书: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门上一副对联,上联:人财两旺平安宅;下联:福寿双全富贵家。门楣一副大横批:福星高照。门子则一身大红棉袍,显得喜气洋洋。他一见龙邵文来给黄金荣拜年,脸上洋溢着光彩,大声喊:龙爷到……马祥生闻声,代黄金荣迎了出来。

    龙邵文知道黄金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在巡捕房的时间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大烟间,除来了极重要的客人,才偶尔使用客堂,因此也不用马祥生带路,领着付伟堂直奔大烟间。

    黄金荣此时已过足烟瘾,正拿着一个白瓷洋铁缸子喝着酽茶,龙邵文进来眉花眼笑地说:恭祝黄老板新年大吉大利。

    黄金荣放下茶缸,神情有些不满,“阿文呀!你现在是大忙人,能抽空过来看我一眼,可算是给足了我面子。你也大吉大利啊!”

    龙邵文知道黄金荣是嫌自己来的晚了,赔笑说:身子由不得自己了,这不才一抽出身子,就跑来了,没想还是落了埋怨,下次一定早早过来。

    见龙邵文开场白结束,付伟堂赶紧躬身说:黄老板,过年好,祝您大吉大利,多多发财。说完话,他侧身一站,态度异常明显,等着讨黄金荣的红包。

    “好好!”黄金荣一眼不看付伟堂,又对龙邵文说:我怎敢埋怨你,你现在家大业大,应酬打点都多,不同往年了,在这黄浦滩边,你龙邵文龙爷的名声可算得上是如日中天。

    付伟堂顿觉无趣之极,退后两步,主动站到了门口,暗骂黄金荣是个铁公鸡。龙邵文看他一眼,眼神带笑,意思是你输了。他接着黄金荣的话说:黄老板!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有气只管朝我身上撒,可别憋坏了身子骨。

    黄金荣脸上终于露了笑,他拿起烟枪,朝着龙邵文虚打一下,“我知道你嘴好,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他叹口气,指指心口,“触他娘,不痛快啊!阿虎他们昨天来了,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又在人前提起露兰春,说什么露兰春现在同薛二过的怎么怎么幸福,老子听了心里憋气呀!”他见付伟堂嘴角带笑,又解释,“我可不是在为露兰春过的好而憋气,我是因为阿虎的话憋气……”

    龙邵文佯作大怒,“露兰春不过是共舞台的一个戏子,黄老板手底下的一个玩儿物,黄老板玩完早就忘了,他张啸林倒是念念不忘,他这是没事找事,故意惹你生气。(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谁说不是……”人老了,唠叨话就多了,黄金荣虽为黄浦滩头一号人物,也难免落俗,他不满地想:现在身边人都跟杜、张穿一条裤子,牢骚也不能随便发,就怕传出了闲话,破坏了一团和气,长久以往,憋在心里难受啊……他叹气说:念在大家一起合伙经营三鑫,我也不好和他计较,只是生生闷气。

    “唉!黄老板,你也真是心善,张啸林这么气你,你对他该帮的忙还是不少帮,江荣华、傅其侠这两个人,是你给介绍到大英地界的捕房当差的吧!”

    “他们两个是月笙的门人,月笙说这两人想到大英地界的捕房谋一份差事,我就把他们推荐到了陆连奎那里,跟张啸林有什么关系?”黄金荣见龙邵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惊,“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闲话传出来啦?”

    龙邵文脸色凝重,“这两个人最近乱的很,组织了一个什么薄刀党,到处打着黄门弟子的旗号大搞绑架勒赎,居然绑架了张静江的族兄张世民。”

    黄金荣心底更恼,“触他娘,打着老子的名义搞钱,却从来也不见这两个东西来孝敬老子。好处他们得了,脏水泼老子身上了!这还了得?”他重重地拍了一下烟榻旁的扶手,“老子现在还没退休,他们就敢这么干!等过几年老子退休了!他们不得骑在老子的脖子上拉屎撒尿?”他吩咐站在门口的付伟堂,“你跑一趟,把杜月笙给我喊来,老子倒要问问他,谁在背后给江荣华与傅其侠撑腰,居然敢打着黄门弟子的旗号在外面绑票勒索!”

    付伟堂站着不动,想:你***黄麻皮,你现在看见老子了?老子又不是你黄门弟子,岂能是你说用就用的?他只嘴里答应,却一点也没有去喊杜月笙的意思。

    龙邵文阻拦说:黄老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个招呼,让他们以后收敛点……他掐着一截小指甲,接着说:何必为这点小事儿动了肝火。喊月笙来来干什么、对质?没意思呀!倒叫我今后不好做人了。

    黄金荣骂着,“触那,龙邵文,你少打马虎眼,事关我黄金荣的名声,哪能就这么轻易了结……”他恨恨地骂杜月笙,“月笙也太不明事理,张啸林是个什么东西,他杜月笙心里就这么没数?”

    黄金荣之所以如此痛恨张啸林,不只因为露兰春这一件事,前不久,黄金荣为拉拢杜月笙,把他位于华格臬路的一块地皮送给了杜月笙,地皮足有两亩,够杜月笙宽敞地在那里起一座大宅子。杜月笙无意中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啸林,张啸林一听,说什么也要跟杜月笙分享那块地皮,要杜月笙在那块地皮上盖两栋房子,他与杜月笙一人一栋,两家做邻居,杜月笙没办法拒绝张啸林,只好答应了,事后杜月笙把这件事情对黄金荣讲了。黄金荣听后大为光火,华格臬路在大世界附近,与跑马厅仅隔两条马路,地点便利,闹中取静,在这处起一豪宅,自是气派非凡。这块儿地皮黄金荣到手好久,自己都不舍得用,就送给了杜月笙,没曾想凭空杀出来一个张啸林,无端地捡了这现成的便宜。黄金荣想:老子与你张啸林哪有这么大的交情,这地皮固然是老子送给了杜月笙,可你要用,好歹也要跟老子打声招呼,你这么不声不响地就得了老子这么一大笔好处,还他奶奶地跟老子装糊涂。只是杜月笙已经答应了张啸林在那块地皮上共起房屋,黄金荣固然生气,也无话可说,只能在心中大生闷气。

    对黄杜张三人间的龌龊事,龙邵文并不知情,他说:这两个人不是黄老板的门生就好。

    黄金荣看了龙邵文一眼,说:你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老子告诉你,别起歪心,他们两人是老子亲自打招呼安排的人,你动了这二人,就是在张啸林与杜月笙两个人面前塌老子的台?

    龙邵文说:黄老板受人利用,我一定要为你出口气,分寸我把握的住,你老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黄金荣点点头,“是啊!老子不能总受人利用,你说说,你想怎么为我出气?”

    龙邵文笑了一声,附在黄金荣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黄金荣听后一喜,“行!去干吧,事情办完了,我找杜月笙、张啸林他们聊聊。”又说:你要提防着点陆连奎,这家伙儿可是只白眼狼,任凭你给多少肉,也喂他不熟,他自从任了刑事科的督察长之后,势力大增,你行事切记小心。

    龙邵文点点头,“谢谢黄老板提醒,我一定小心。”他其实早就熟知陆连奎的为人,当年吃进聚丰楼后,陆连奎到龙邵文面前表功,话里话外地暗示龙邵文用不正当手段得了聚丰楼。龙邵文为了还陆连奎这个人情,按照当日承诺,帮着陆连奎升了一格,把他由公共租界捕房便衣警探队调到了刑事科任了督查。刑事科掌管着租界的刑事案件侦破,是个比较肥的部门。之后陆连奎又找到了龙邵文,想让他在洋人面前替自己递话,想接替沈杏山任公共租界中央捕房华捕股股长一职,可龙邵文认为陆连奎做事不厚道,觉得人情已还,就找借口推脱掉了。虽如此,他每月还是从龙升给他出一份例钱,直到如今……可陆连奎还真是白眼狼,他认为这是龙邵文欠他的,因此例钱照拿,可从来也不去看望龙邵文,就算是逢年过节,哪怕是一块点心也没给龙邵文送过。

    此时的陆连奎因踏实肯干,又走通了英国人的关系,终于就任了刑事科督察长,打就任这天起,他就耀武扬威,认为在英租界的一亩三分地,洋人老大,他这个督察长老二,凡是发生任何刑事案件,只要他这个督察长不点头,任谁也不能在他手下讨得了好儿,很有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甚至连提携他的黄金荣有时都不放在眼里,说什么他这位麻皮师傅眼中只认钱,不认交情。话传到黄金荣耳中,黄金荣自是不忿,故而提醒龙邵文小心提放陆连奎。对于这样一个人,龙邵文早就在心中对他有所防备。

    ……当天晚上,叶生秋说:这次一定要剿灭薄刀党……龙邵文也不问他准备如何动手,只叮嘱说:江荣华和傅其侠这两个人,一定要留活口,即便他们该死,也不能死在咱们手上。另外,如果不杀人能解决事情,就尽量不要杀人,绑架案背后可能牵扯着陆连奎,你要一切小心。龙邵文明知陆连奎涉及到绑架张世民,可他还是不反对叶生秋去动这个薄刀党,他已经对陆连奎生了怨气,他想趁此机会摸摸陆连奎的头皮软硬。他想:老子非要动你陆连奎的人,看你陆连奎会有什么反应。

    叶生秋走后,龙邵文又在电话中约了张静江见面,他说:张老,你的堂兄虽已赎出,但事儿不能这样完了,你让张世民多联系一些被绑架勒赎的富商,去工部局报案,给英国人施加压力。

    张静江早有此意,通知张世明联系了部分被绑过肉票,跑到英租界工部局去吵闹,并以撤离英租界的生意相要挟,逼着英国人给说法。张世明是江浙财阀,在上海颇有影响力,英国人不敢怠慢,责成刑事科尽快破案。

    督察长陆连奎一向从绑票案中分肥,自然不会缉拿真凶,对付英国人,他自有办法,他熟知英国的司法程序,知道英国法律颇重证据,就用“案子已有眉目,只是证据不足”为借口,准备把案子无限期地拖下去。他知道只要有耐心拖下去,最终就会不了了之。可这次却不同以往,英国人却催的狠紧,工部局结连打电话询问案件进展。搞得陆连奎不得不做做样子,一面派出人手满大街抓凶手,另一面找到捕房的包打听江荣华与傅其侠,叮嘱他们尽快关闭了江阴茶馆,再换一个落脚的地点。并说这次再不破案,他这官也就当不下去。他最终定下李代桃僵之计,约好第二天去江阴茶馆抓人,让他们留下几个小喽喽顶罪。江荣华与傅其侠对陆连奎的话言听计从,赶忙跑着去挑新的活动据点,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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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收剿薄刀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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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江荣华与傅其侠在茶馆内聚集兄弟,并雇了数量马车装好了东西,一切准备妥当后,只等第二天一早就动身搬家。(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第二天天没亮,江荣华、傅其侠就到了江阴茶馆,对早通过抓阄方式留好去捕房顶罪的小喽喽又做了详细的交代,教他们被巡捕抓住后该如何应答,并请他们放心,说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救他们出来。

    眼见天色将明,江荣华吩咐将马车套好马匹,这就动身。他刚要迈出茶馆的门,他的得力干将铁子公跑进来说:出了一件怪事,在茶馆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钉上了一圈木桩,木桩上拉了绳子,绳子绕了茶馆一圈,把整个茶馆都给围了起来。

    江荣华与傅其侠相视一眼,似在互相询问:咱们刚才进来时,你可曾看见拉着绳子的木桩?二人的答案自然都是否定,如果有被木桩拉着的绳子,二人刚才进门时,岂不是要撞上?

    江荣华心机深沉,知道一定是走了风,他说: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再商量下一步行动。他带着铁子公、蓝和尚两个干将出了茶馆,借着已经发白的天色,清楚地看到离茶馆五步的距离,果真围着一圈木桩,木桩上面密密麻麻地缠满了绳子。

    铁子公惊讶地合不拢嘴,他说:刚才绳子还没有这么密,只说话的功夫,却又起了变化。

    “触那!”蓝和尚嘴里骂着,“是哪里的王八蛋在装神弄鬼。这些人脑子有点问题,以为钉上木桩,缠上绳子,就能画地为牢的把人拦住!真是可笑之极。”他走到木桩跟前,拔出刀子,就要去割断绳子……

    江荣华知道绝没人无聊到想用绳子画地为牢,刚要叮嘱蓝和尚小心,只见蓝和尚身前“噗”地冒起了一股白烟,接着就听他“啊!”地喊一声,只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滚倒在地上发出惨叫。他身后的几人看的清楚,只见蓝和尚须眉皆白,身上也都沾了不少白色粉末。江荣华赶忙用手臂遮住脸,“快挡住眼睛,有人在抛白灰。”

    铁子公遮着脸去把蓝和尚拉回,江荣华对他喊,“他眼睛里被人撒了石灰,赶紧带进去用清水冲洗,速度要快,晚了有可能被烧瞎!”他走到绳子跟前,屏息凝气地谨防偷袭,他声音不高,语气冰冷,“哪一路的贼人再此装神弄鬼?可敢出来相见?”

    他话音刚落,茶馆对面的一间石库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名青年男子。此时是冬天,他却不合时宜地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纺绸衫裤,脖领后面还插着一把扇子。他一张刀削脸,脸色刷白,堪比白灰。一双三角眼左高右低,眉毛呈八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左手握了一把手枪,右手掂着一个石灰包,露出一脸的奸笑,“万顺堂老五在此,识相的赶紧跪地求饶。(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江荣华认识这个人,此人是万顺堂忠义社的老大林奕浦,人送绰号毒手老五。为人最是阴毒,经常干一些石灰蒙眼,茶里下毒的卑鄙勾当。他有一手绝活,就是石灰包丢的奇准,只要在他的臂力所及范围内,出手丢石灰包伤人眼睛,很少有人能躲的过去。

    江荣华把手举在脸前喊:林奕浦,我可没招惹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嘿嘿嘿!哈哈!”林奕浦发出刺耳的怪笑,“你薄刀党好大的名气,好长的手,居然跑到八埭头来收保护费,你也不打听打听,八埭头是谁的家的地盘!你敢说没招惹我?”

    “林奕浦,你别忘了,我可是中央捕房的巡捕,你要敢动我一根汗毛,怕你万顺堂今后在租界没有容身之处。”

    林奕浦浑身颤抖得像是一根琴弦,“啊!我好害怕呀!我的老娘啊!你快从棺材里爬出来救救我吧!有人吓唬我!哈哈哈哈!”他一长串的怪笑,“江荣华,求你了,你赶紧叫捕房的人来抓我吧!你要是不抓了我,我晚上就去你家‘后杀’了你老婆,嘿嘿!对了,我落下两个字,是先奸后杀,哈哈哈哈!”又是一串怪笑。

    江荣华顿觉毛骨悚然,他知道万顺堂的人极少危言耸听地放出大话,他既然说晚上要去自己家,那就一定会去,他当下声色俱厉,却又底气不足地说:你要是敢去我家,我……我就跟你拼了。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出木桩绳墙,去找林奕浦拼命。

    林奕浦举枪笑着,“没有老子不敢干的事情,妈的,你要是跨出绳墙一步,老子就要你的命,你不信就走出来试试。”

    江荣华本差一步就跨了出去,听到对方要挟,竟硬生生收住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出绳墙,好歹他悬崖勒马的及时,他心中明白,林奕浦敢这样说,就是真的敢开枪。

    林奕浦见他刹住脚步,笑嘻嘻地把枪向脸前一勾,招呼着江荣华,“出来呀!就差一步了,你倒是往出迈呀!哈哈!你个胆小鬼,老子就算奸杀了你老婆,你都不敢放个屁,你出来,出来呀!妈的,胆小鬼,嘿嘿哈哈。”

    “我x你奶奶。”江荣华大骂一声,他已经准备向外跳了。

    这时一个人冷冷地说:江荣华,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最好别出来,出来就死定了。林奕浦就是想勾引你出去,然后杀了你。

    江荣华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问:谁要你提醒我?你是在帮我?

    小伙子面无表情,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眼神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看穿,他说:你算什么东西,我在帮林奕浦。

    五林奕浦却不领情,反而骂他:触那,戴春风,要你多管闲事,本来这王八蛋已经要跳出来了,他敢出来,老子当然能杀他,你没来由地坏老子好事儿,这笔账先给你记着,回头再算吧!

    “我怎敢坏五爷的好事,传生秋爷令,留下江荣华的命。”

    “咦?不是他敢出绳圈就能杀吗?”

    “刚才能杀,现在不行了。幸亏你没动手,不然就要帮规处置,你说,我是不是帮了你?”

    毒手老五用枪点了点江荣华,冷笑着,“算你命大,你听好了,生秋爷不让要你命,可没说不让你变成残废,你还是给老子乖乖地待在茶馆吧!”他也不理戴春风,掉身回了石库门,只把重厚的黑漆大门重重地关上。

    江荣华见林奕浦回去了,也转身进了茶馆。

    早在里面看的一清二楚的傅其侠问:现在怎么办?

    江荣华说:也不知道张大帅是怎么想的,非要咱们去万顺堂的地盘收保护费,这下好了,惹上叶生秋这个瘟神。他叹口气,见蓝和尚在那里躺着,眼睛缠绕了一圈纱布,就问:他眼睛没瞎吧!

    铁子公说:应该没瞎,就是眼睛肿的睁不开,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没瞎就好……”江荣华对兄弟们说:咱们已经被万顺堂的人围住了,像是一群被狼围在羊圈里的羊,不出去还好,出去是必死无疑。

    傅其侠急躁着,“必须要出去啊!一会儿陆督察长带了巡捕来抓人,见咱们没走,可就惹出了大麻烦……”他在地上绕了几圈,“要不咱们一起向外冲,能冲出去的兄弟,就去给陆督察长去报个信儿,跟他把我们这里的情况说明。”

    江荣华无奈地摇着头,“虽没什么希望,但也总比等死强,触那!死马当做活马医,不得已,只好试试吧!”

    铁子公把薄刀党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给他们交代任务:不管谁冲出去,必须先到中央捕房找陆督察长报个信儿,告诉他我们被万顺堂的人围住了,东西都没来得及转移……

    铁子公聚集人手来到茶馆门外,薄刀党徒们都憋足了劲儿,只等铁子公一声令下,就撒开腿向外跑。此时天才微亮,通北路上的人却突然多的不可思议,到处一片热闹喧嚣。江阴茶馆门口只不大工夫,就多出了一些馄饨摊,糖粥担。还有卖豆浆油条、素菜包的小贩,随着这些摊贩的出现,马上就围过来一大群苦力,聚在摊贩周边吃东西。与此同时,那些早晨出来买米买菜准备一天伙食的姨娘,准备去工厂上班的工人,一早起来喝早茶的闲汉。形形色色、各色人等在江阴茶馆门前往来穿梭……铁子公疑惑地看着这些人,想:别说现在是正月,就是寻常的日子,江阴茶馆门前也极冷清,从没有这么多的闲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正犹豫要不要让兄弟们开跑之时,傅其侠从茶馆出来催促。

    事情紧急,铁子公也不及多想,一挥手,薄刀党徒发出一声喊,越过茶馆门外的绳墙就向四下里散跑去。他们才跑了没几步,刚才还在街面上穿梭往来的小贩、姨娘,工人、闲汉,苦力等人,突然间冲过来把路堵死了,然后纷纷从身上,摊贩的挑担上拿出石灰包,呼呼呼地扔向这些向外逃窜的薄刀党徒,这些人抛出的石灰包,把整个江阴茶馆门口的一条街上都搞的乌烟瘴气。,空气中洋溢着白色粉尘呛的人无法呼吸。侥幸逃过石灰包攻击的薄刀党党徒,也没能逃过毒手老五林奕浦布置下的第二条防线,他们纷纷被等在外围的忠义社兄弟捉住。林奕浦也不害他们性命,只把他们又送回了江阴茶馆……

    江荣华与傅其侠一点人数,却是出去多少,又进来多少,一个也没跑出去,正觉沮丧时,一个负责在门口盯梢兄弟跑进来说:不好了,陆督察长亲自带人来了,巡捕已经把咱们江阴茶馆包围了,在外面喊话让咱们出去自首。

    傅其侠问江荣华:怎么办?

    江荣华阴着脸,“能怎么办?对陆连奎说实话,让他帮着咱们想办法。”

    陆连奎一早就在工部局的英国人面前拍了胸脯,说是已经查到了线索,绑架案犯就在江阴茶馆。说是一定将他们缉拿归案,还租界一片和谐晴朗的天。为此英国人还把他表扬了一顿,说他办案神速,很有能力,是华捕中的楷模。陆连奎也很是得意了一番,以为只要到江阴茶馆抓几个薄刀党徒定了罪,自己不但能分得肉票赎金,还能在英国人面前露了脸,落得个刀切豆腐两面光。

    见江荣华与傅其侠从茶馆走出来,陆连奎一怔,心想:这下可坏了,他们两个怎么还没走?我怕是来的有点早。不行,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两个赶紧走了。

    他正琢磨如何“计将安出”,就见街道两侧陆续就来了许多大小报的记者,这些记者一见陆连奎,就纷纷拥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向他询问侦破绑架案的经过。陆连奎知道走了风,中人别人的圈套,只好在记者面前编了一套谎话出来,说自己如何如何明察暗访,深入贼窝,终于确定了连日在公共租界绑架犯案的歹徒藏身在江阴茶馆,故带人前来抓捕云云……

    有记者问:听说这些绑架案的主谋是租界捕房的包探,陆督察长准备怎样处置?

    陆连奎说:目前不能确定绑架案与巡捕房的人有任何关联,如一旦查实,法不容情

    一名记者指着刚走出江阴茶馆的江荣华与傅其侠,“你们看,那不是捕房的包探江荣华与傅其侠吗?看来外面的传闻没错,近月来发生在公共租界的绑架案的确是与巡捕房的人有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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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收剿薄刀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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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连奎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惹出麻烦,万一江荣华与傅其侠多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自己必受牵连,他只把手一挥,命巡捕冲上去抓了江荣华与傅其侠。又让巡捕冲进茶馆展开搜查,把茶馆里面聚集着的薄刀党徒全部带了出来,紧接着就起获了大量的银元,绑架案就此告破。

    张静江及其族兄张世明敲锣打鼓、披红挂彩地给巡捕房刑事科送来了匾额,匾额上题了八个字:华人神探,保境安民。并奉上五百银元的支票,说是给刑事科当做破案用的经费。陆连奎脸厚心黑,兴高采烈地接了匾额收了钱,将匾额悬挂在了刑事科自己的办公室中,将银元揣进了腰包。稍后而来的就是租界领事馆及工部局的表彰,以及社会各界对巡捕房刑事科的赞誉。

    陆连奎虽落了个刀切豆腐两面光,但他知道江荣华、傅其侠与自己牵扯很深,如不能尽快将两人处理掉,这两人一旦反水咬出自己,自己目前得到的一切眨眼即逝,搞得不好,还会身败名裂,尽毁前程。陆连奎本想在刑讯室中就结果了二人性命,可转念一想,两人如果同时死在刑讯室,难免会惹洋人起疑心。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暗示江荣华与傅其侠,“你们两人这次罪责太大,恐怕轻判不了,不如趁早逃走了吧!只要你们逃出英租界,去了法租界或者是华界,谁也拿你们没办法。”

    江荣华与傅其侠知道陆连奎是迫于无奈才将自己二人抓获,表示服从陆连奎的安排。当天夜色深沉,月暗星昏之时,江荣华与傅其侠挣脱了虚绑在身上的绳索,悄悄摸到了刑讯室的门口,果真是一个守卫也没有。二人大喜,蹑手蹑脚地出了捕房的大门就要撒腿溜掉,这时候突然一束灯光照来,接着就有人高喊:案犯要跑。捕房内哨声大作。紧接着就有人朝江荣华与傅其侠二人开了枪。枪声过后,陆连奎跑出来,大声责斥开枪之人,责怪他们杀了没招供的案犯,致使无法深挖绑架案幕后同党。

    江荣华与傅其侠的死讯传到黄金荣的耳中,他打发人去喊陆连奎,要陆连奎对二人的死因做个交代。那天黄金荣当着杜月笙与张啸林的面,狠狠地数落着陆连奎:我把月笙的两个门生托付给你,你就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巡捕房,你是在塌我的台。趁着月笙与啸林都在,你给他们一个说法。”

    陆连奎看了张啸林一眼,“我也是没办法,这两人绑了张世明勒赎后,张静江、张世明闹到了工部局,我肩上的压力太大,不得不查封了江阴茶馆走走过场。我事先已经派人通知了这两个人,让他们赶紧另换一处地方去避风头,谁曾想我第二天去抓人,他们却遇阻在茶馆中,我本想私下放了他们,却不知被什么人招来了记者,我抓他们,实属万般无奈。”

    张啸林问:他们为什么遇阻在茶馆之中。

    “我抓人的那天早晨,他们突然被万顺堂的人堵在茶馆中。”

    黄金荣冷笑,“万顺堂的人堵住江阴茶馆,你们捕房的人就没有觉察,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只是一些吓唬贫民的摆设?你这话未免太难自圆其说。”

    “此时正逢正月,加上那天天色太早,捕房的人也都偷了懒。派在街上的执勤哨,也都缩着没有出来。”

    张啸林怒道:妈个x的,万顺堂的人在英租界太无法无天,大白天的就去堵别人的门口,你为什么不去抓捕?

    陆连奎淡淡说:谁都知道万顺堂无法无天,可却找不到他们作恶的证据,你让我怎么抓捕?你不信就问黄老板,万顺堂可不只在英租界折腾,即便在法租界,他们也没少犯案吧!

    见陆连奎、张啸林都看着自己,黄金荣猛地一顿咳嗽,嗓中的痰憋红了脸,他喝了口酽茶,平息了胸前的起伏,才说:万顺堂总堂虽在法租界内,可多数的时候都遵纪守法,在我的地面上,太出格的事情他们不敢做。

    陆连奎心底暗骂:好你个厚颜无耻的黄麻皮,谁都知道法租界烟赌黄横行,秩序乱成一团糟,你是真好意思……”他虽心中不满,脸色却不露一点不满之色,他说:是啊!法租界有黄老板坐阵,万顺堂自然不敢过分。不像我根基不稳,遇事压不住啊!

    “妈个x的。”张啸林大骂,“老子看你不是压不住,干脆就是不敢压,他们大白天的就敢堵别人的门,这还不能抓?你只要抓他几个严惩一下,就不信叶生秋还这么横行无忌。”

    陆连奎依旧一副水泼不进的表情,“当天在江阴茶馆堵门撒石灰的,都是一些没有案底的闲杂人,有小贩苦力、有工人农妇,你叫我怎么抓?抓了也没地方关啊!”

    “好了,好了……”黄金荣摆手说:月笙,江荣华与傅其侠是你的门人,现在因为犯罪逃跑被巡捕房毙了,你看这事儿怎么了结?

    杜月笙不动声色,“他们既然触犯了大英地界的法律,干下了绑架勒索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理当受到处罚,这件事情连奎已经尽力了,就这么算了吧!”

    黄金荣淡淡一笑,“月笙既然不追究,这就散了吧!”

    从黄公馆出来,张啸林随着杜月笙回了家。一进门,他就破口大骂黄金荣:老东西,他把陆连奎叫来,就是在你我面前演戏。

    杜月笙抱怨说:当初就劝你不要这么干,你不听,现在塌了台,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张啸林有点气急败坏,“我就是不甘心万顺堂独霸上海,叶生秋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英法华三界都设有堂口!妈个x的,我好不容易在他的地界上插了颗钉子,就这么样被连根拔出,不甘心!老子不甘心。”

    “啸林哥!”杜月笙劝他说: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走入偏门,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黄老板把江荣华与傅其侠安排到大英地界做了巡捕,你就应该让他二人好好发展才对,等他们干出点眉目,在英国人面前有了面子,咱们怎么折腾不行?可你偏要急功近利,不让他们干正经事,却去捞偏门,去绑架勒索,去收保护费。还组织什么薄刀党,把个大英地界搅的是乌烟瘴气,你这样干!翻船只是早晚。”

    “妈个x的,我明白你的道理,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陆连奎不少从江荣华与傅其侠那里得好处,现在他们死得不明不白,陆连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事情了结。月笙,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凭什么就同意这样算了?”

    “人都死了,再说他们做下绑架案也证据确凿。犯不着跟陆连奎翻脸,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杜月笙一副怨气,“我就搞不明白,你怎么想起去绑架张世明这些富户?放下张静江与咱们相熟这层关系,你也不该这样干!张世明在上海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绑了他,纯属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还不是因为手头窘迫!前一阵子咱们两个都没了钱花,不得已我才走了这一步,这也是陆连奎替我支的招儿。可恨黄麻皮,他居然在陆连奎面前跟咱们做戏。”

    “你以为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向擅长做戏。”

    “哼!黄麻皮那个没脑子的老家伙儿,被龙邵文、陆连奎之流耍得团团转。要不是他还在巡捕房有点权利,妈个x的,我非当场同他翻脸。”

    杜月笙笑着,“啸林哥,你太小瞧黄老板的能力,英租界捕房探长这个位置,这些年换了多少人,你心中有数没?”

    张啸林想了一下,“没少换人吧!换的都记不住,从开始的尤阿根,沈杏山,到现在的陆连奎,多了去了……”

    “那法租界呢?”

    “妈个x的,黄麻皮的屁股真够沉,不知道他给法国人灌了什么**汤,华人巡捕换了多少茬儿了,就连巡捕房总监都换了四五茬儿,由拉皮埃、若维埃、史密特再换到了现在的费沃利。可他黄麻皮的官却是越做越稳当,越升越大,由一个普通探目升到探长,最近还听说要当什么督察,好像法国人真的离不开他。”

    “你说对了,法国人还真离不开他,他们对黄老板虽不能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但黄老板在法国人面前说话,也是份量极重。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杜月笙也不用张啸林回答,“是因为黄老板总能想出不同的方法,让法国人朝他铺好线路上走,这样的一个黄老板,你还说他没有能力?”

    “照你这么说!黄麻皮除了抽大烟外,倒还有些本事?”

    杜月笙语重心长,“啸林哥,黄老板绝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你以为黄老板次次受你气,是你占了上风?其实他是在扮猪吃虎,表面挺软,似乎总受气,实际上却如八爪鱼一样,触角无处不在。你小心点吧!黄老板若是没有两下子,能在捕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那么多年?”

    “妈个x的,老子从前倒是小瞧了他……”

    ……龙邵文对叶生秋说:虽然这次咱们占了上风,陆连奎因为记者的出现,没法私底下包庇江荣华与傅其侠,但此人一定在心中记恨你,说不定正憋足劲儿找你的茬儿。

    叶生秋冷笑一声:逼急了老子,就弄死他。

    龙邵文笑着说:弄死他倒是不难,但死了陆连奎,又来了李连奎、赵连奎,你总不能一个个都弄死吧!再说弄死个督察长,英国人一定会大范围搜查,万一查到你头上,辛苦得来的家业,可就全泡了汤,大丈夫屈伸自如,对付陆连奎,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他不就喜欢一点银子嘛!适当的时候,我觉得可以满足他。

    叶生秋摸了摸光头,“行!那就给他几个银子花,算老子先借给他,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龙邵文因为熟知陆连奎的秉性,才这样提醒叶生秋。果真陆连奎不依不饶,在租界大范围查找叶生秋作案的证据,只是叶生秋行事缜密,始终没让陆连奎得到机会,再加上他得了龙邵文的提醒,补送了一笔钱给陆连奎,这才暂时安抚住他,不再找万顺堂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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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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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过后,黄浦滩风云再起。奉系军阀力挺卢永祥部,派宣抚军第一军军长张宗昌为先锋,统兵十万大举南下,在江阴击垮齐燮元部,进逼上海……由于张宗昌兵力雄厚,麾下更有一个万人白俄骑兵团,清一色装备的是德制毛瑟枪加苏制水连珠步枪,火器犀利,因此孙传芳的部队不敢与之交战,只好避其锋芒,撤出到龙华附近驻扎,双方划地而治,互不侵扰。

    张宗昌是杀害陈其美的主凶之一,他来到上海,立即刻引起了龙邵文的警觉。他请俞文征出去打探张宗昌的底细。

    俞文征去了半日,回来说:张宗昌号称十万大军,其实不过一万开外,且兵员成分极其复杂,有山东大汉,有收编了的胡子兵,还有不少白鬼子。他们个个头戴厚厚的皮帽子,身穿臃肿的灰布军服,张嘴闭嘴就是妈个x的,凶猛粗暴不说,还异常蛮横无礼,到处寻衅滋事,他们开进上海不过两天,就已经烧杀劫掠了十几起,华界百姓不堪受其滋扰,已经纷纷逃入租界避难。

    龙邵文沉吟说:我同狗肉将军张长腿也算是往昔故交,他来上海,我不能不请他吃顿饭……

    俞文征知道张宗昌是杀害陈其美的主凶之一,听龙邵文说要请张宗昌吃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说:张宗昌这几天非常忙,饭局是一场接着一场,且安排饭局的都是黄浦滩的头面人物,就拿今晚来说,请客的就是他当年的老上级,帮中“大”字辈,上海商报的老板李徵五……

    龙邵文点头说:当年上海起义时,李徵五曾利用所经管的李氏各钱庄的巨款资助革命党。深得我师傅赏识,为此他还当了几天上海光复军的司令。妈的,就在那时,他与张宗昌结下了交情,说来这事也怪我师傅,起义前,我师傅派李徵五去中俄边境,招募回张宗昌的杂牌部队南下上海,充作革命军,最后的结果却是引狼入室。现在张宗昌号称十万精兵战上海,李徵五自然觉得十分有面子,他想利用张宗昌这块招牌来替自己撑面子,自是情理之中。(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先请,等他们都请完了,我再请。

    俞文征说:不管早请晚请,张宗昌是一定要请,他进占上海,咱们的烟土生意少不了要同他打交道……

    龙邵文淡淡一笑,“我想张宗昌在上海驻留不住,半个月之内,他必然走人。”

    俞文征吃了一惊,“怎么!阿文,你想杀了他替陈先生报仇?”

    龙邵文摇摇头,“害我师傅的元凶是袁世凯,现在袁大头早已经翘了辫子,我对这个张宗昌倒是没什么深仇,但我也不想他在黄浦滩呼风唤雨。”

    俞文征不知道龙邵文是怎么想的,只好茫然地点点头……

    三天后,杜月笙给龙邵文送来请柬,说是在五马路百花里“花国大总统”富老六的香闺请张宗昌吃饭,特请龙邵文作陪。龙邵文看完请柬一笑,应邀赴约。

    富老六是正月十五杜月笙刚捧红的花国状元,此女是苏州佳丽,窈窕身材,长身玉立,说一口吴侬软语,即使不开口说话,也是眉目传情,风姿极为迷人,是男人见他,都不禁为之着迷。此时的富老六已经红遍上海,每日香闺前下马停车的尽是沪上的达官贵贾,寻常人慕名而来,怎得一见!杜月笙在此设宴,显然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几日前,张宗昌大军刚刚开进上海,张啸林就嚷嚷着要赶紧请客拉关系,为日后的烟土生意塔桥铺路,省得落在别人的后面,却让别人占了先。但杜月笙和龙邵文的想法一样,知道张宗昌刚进黄浦滩,故交旧友肯定争相攀附,若在那时递出请柬,说不定会遭到拒绝,一旦被拒绝,岂不是塌了台!杜月笙不做无把握之事。在请客之前,杜月笙对张宗昌做了深入细致的了解,知道此人粗鄙无文,胸无点墨,不喜欢繁文缛节,因此才投其所好,在长三堂子富老六香闺设宴款待这位张宗昌张大帅。

    张宗昌自打拥兵进入上海,连日来应酬不断,席间不停的听人说起龙邵文、杜月笙。他早知道这二人都是名享黄浦滩的亨级人物。故而在心中琢磨:老子来上海多日,权贵富商无不攀附,却独独不见这二人的请柬!没有这二人相邀,此次上海之行不免星光暗淡,有所缺憾。他正觉郁闷之极,杜月笙的请柬不失时机地送了过来。张宗昌一笑,自然是欣然应邀。

    杜月笙选中富老六的香闺设宴款待张宗昌,确实是上档次,够气派。当夜百花里富老六的香闺除了杜月笙、龙邵文、张啸林外,再就是杜月笙精心挑选的花国十大名妓前来作陪。这些名妓都是黄浦滩红极一时尤物,换在寻常,纵是千金,也不可得一见。这么多美女云集一堂,自是出自杜月笙的精心安排。

    张宗昌为人粗暴张狂,他因为身材高大,双腿极长,每次坐轿车,都不得不把腿蜷缩在一起,他不愿憋屈自己,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乘着卡车而不喜轿车。卡车后面则拉着卫队,凡是到了一个地方,都由他的卫队提前开进戒严,排查险情,确保没危险后,张宗昌才大摇大摆的从车上下来。这天张宗昌的卡车刚到百花里,卫队正要跳下卡车提前封路戒严,却见路的两侧,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白俄士兵。坐在车里的张宗昌看见了这一幕,登时浑身冷汗,只以为是哪个军阀又攻入了上海。他正犹豫间,两个穿西装的白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车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用中国话说:张将军,我们奉命在此保护您的安危。请您随我们来。

    张宗昌不知这是什么人的卫队,但此情此景,已经由不得他不下车。他佯作冷静地下了车,随着两名白俄人,来到富老六香闺门前。富老六香闺门前两侧,也各站了十名白俄军人。他们见张宗昌到来,齐刷刷地给张宗昌敬礼。张宗昌个子不低,可在这些白俄人的身前,还是觉得受到了对方的压迫。

    张宗昌还了礼,心中七上八下,“如此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国内军阀中极其罕见,老子的杂牌部队如果和这支队伍打起来,实在是凶多吉少。不知道杜月笙今天除了请自己,还请了什么人。”他心中正思路纷扰,却看见杜月笙已经迎到门口。

    张宗昌狐疑地进了富老六香闺,首先把里面的人环视一圈,见除了杜月笙外,只有两个男人站在屋中迎他,其余的就全部都是女人,两个男人他认识一个,那就是龙邵文。他与龙邵文也算故交。当日在陈其美的宅子里他没少与他碰面。另外一个吊眉豹眼的人他却没有见过。他当时就琢磨:这个吊眉豹眼的到底是谁?难道外面那些白俄人就是他的卫队?

    见张宗昌站在当地发呆,富老六轻笑一声,莲步慢移,带着款款深情走到张宗昌身前,轻轻拉了他一下,口中轻呼:大帅。

    张宗昌听到呼唤,注意力立刻集中到在富老六身上,“啊!哈哈!好好!”他这两个好字,也不知是说富老六风骚的好,还是杜月笙安排的好。

    张宗昌以前也曾来过长三堂子,但那会儿他的身价可比不上现在,当日他在长三堂子虽没有吃过瘪,但也从没像此时这样风光快活。环顾十几位燕瘦环肥的美女,如众星捧月搬把自己围在当中,他的心下大乐。杜月笙笑着给他介绍:这是龙邵文。

    张宗昌点了点头,“我们是老相识。”

    另一个人见状,赶紧自报家门:张大帅,我也姓张,我叫张啸林。

    张宗昌心下顿时释然,一口闷气从心间喷出,他用江湖上的礼仪抱拳说:久仰久仰,早听说黄浦滩头的张啸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直都想认识一下,今日终于了却心愿。

    张啸林也是哈哈一笑,他说:我也早听说张大帅是个豪爽人物,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一旁陪同的富老六笑着说:今天我这里一下来了两位大帅,顿时蓬荜生辉,你们也别站在这里客气了,赶紧入座吧!

    张宗昌听了一怔,心想:果然杜月笙还请了别人,门口那些白俄军人,一定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位大帅的卫队。妈个巴子,瞧这架势,难道是吴佩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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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张大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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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军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官职督军可以称帅,督军以上才可以称大帅,当时可称作大帅的只有张勋、曹锟、张作霖、吴佩孚几人。全文字无广告连江苏督军都齐燮元没资格称为大帅,更何况是他张宗昌了,但外人为了拍张宗昌的马屁,总是大帅、大帅地叫他,他也却之不恭,就这么受着了。其时张勋已死,曹锟赶走黎元洪继任了中华民国大总统,张作霖是奉系军阀,上海是直系地盘,因此这三人绝对不会来到上海,那剩下的就只有吴佩孚了,吴佩孚在汉口以东,长江下游城市都有很强的实力,因此他是最有可能来上海的。故而张宗昌认为门前摆下这么大的架势,说不定手眼通天的杜月笙请来了吴佩孚……他有些心神不宁,又有些惴惴不安,“两位大帅?杜先生今晚的客人,还有谁?”

    杜月笙双手一摊,“没了呀!”

    一旁的富老六咯咯一笑,赶紧解释:张啸林张爷是一个大帅,张将军也是一个大帅,这岂不是两个大帅?”

    杜月笙这下明白了,“对对!啸林兄的绰号是张大帅。”

    张宗昌心口巨石落地,心情顿好,他胳膊一伸,揽在富老六腰中,哈哈大笑说:对!对!是两位大帅!一会儿我们这两位大帅要好好的多喝上几杯。”

    张啸林脸一红,紧忙摆手,“我这个大帅是别人乱叫的,当真不得!当真不得,张将军统兵十万,才是真的大帅。”

    张宗昌笑着,“你这大帅也不假啊!就凭门口那些站岗的白俄卫队,恐怕真的大帅也没这样的威风,妈个巴子,刚才倒把老子吓了一跳,以为吴佩孚也来玩儿女人。”

    杜月笙赶紧说:门口的白俄人不是啸林兄的卫队,他们是龙先生特意调过来保护大帅安全的。

    “哦!原来是这样,倒是有些误会了,我还以为谁的部队又开进了上海。”张宗昌向龙邵文竖起大拇指,“白俄人生性野蛮,不服管教,难得你能让他们这么听话。”

    龙邵文笑着说:张大帅统帅十万雄兵,其中只白俄人就有上万,张大帅能让这么多难以管教的白俄人俯首帖耳的任凭摆布,那才叫做厉害。

    一旁的富老六靠在张宗昌身上,轻轻推他一把说:可别再说了,再说酒菜就凉了,赶紧吃饭吧!饭后杜先生还安排了活动。

    张宗昌一听有活动,在富老六腰上捏了一把,问:是什么活动?

    富老六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张宗昌口中,“自然是大帅最喜欢的牌九了!”

    张宗昌哈哈一笑,“你们上海的牌九要把大牌九拆开来打,分为前后亮牌,还要轮流推几副,我可是一点都不熟悉,不如打麻将吧!”

    几个人都说,那就叉麻将。

    张宗昌是山东人掖县人,嗜赌成癖,终日与骨牌为伍。掖县当地人称玩牌九叫“吃狗肉”,故送张宗昌“狗肉将军”之绰号。他赌瘾既来,面对满桌的珍馐美味饕餮大餐、炒鹅番鳖、金羹玉版再无兴趣,只“哇哇“嚷嚷,说是赶紧开赌。几人见张宗昌急着打牌,也就放筷不食,拥着张宗昌来到隔壁麻将间。

    麻将桌上,张宗昌依红抱翠,一会儿摸麻将,一会儿摸富老六,玩儿的不亦乐乎。人常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可这晚张宗昌情场、赌场双双得意。打到兴起的时候,点炮都不和,上手就自摸,张宗昌更是哈哈大笑。

    桌上四人,除了张宗昌不停往进划拉钱之外,其余三人都输。眼看上万大洋输出去,龙、杜二人依旧谈笑风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啸林却输的有点急了。忍了一晚上的脏话脱口而出,“妈个x的,老子这假大帅就是干不过你这真大帅。”

    张宗昌本是粗鄙之人,今晚为在富老六前充斯文,憋了整晚的脏话硬是没出口,此时见张啸林说话侮辱别人的母亲,大有知己之感,他长舒一口气,脏话脱口而出,“妈个巴子,你是张大帅,我是张小帅。”

    一旁的富老六听到,以为张宗昌生气了,紧忙偎在他身边,莺声沥沥,“不要开玩笑了,这里只有一位大帅嘛!当然就是张将军你了。”

    张宗昌一本正经,“我的别号叫做效坤,手下人都喊我效帅,在你们上海话里面,效帅不就是小帅吗?哈哈!”

    张啸林也以为自己的坏习气得罪了张宗昌,心下正惴惴不安,听他一解释,心中释然,他说:张大帅可折杀了我,我这大帅非但没有一兵一卒,战场上不能跟张将军相提并论,就连在这赌台上也被张大帅杀的是片甲不留。

    “妈个巴子,谁不知道你们大公司日进斗金,这几个小钱对你张大帅来说,能算个屁,哈哈!”

    张啸林也是哈哈一笑:轻松地把矛头转向龙邵文,“我三鑫可比不上龙升,龙升的生意才叫了得。”

    龙邵文知道张啸林没按什么好心,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

    张宗昌对龙邵文说:老弟,你从什么地方收留了那么多白俄兵,行啊!真他***有一手呀!

    龙邵文笑着说:他们自愿跟着兄弟,兄弟也不好撵他们走。

    张宗昌说:妈个巴子,看来啸林兄说的没错,你龙升却是了得,换做一般人,养活这许多白俄人,光只是吃饭,也早就吃的倾家荡产。

    龙邵文哈哈一笑,岔开话题:明晚六点整,我去接张大帅,我已在礼查饭店订好了酒宴。在座的几人同去吧!

    张宗昌连连点头,自然一口应允赴宴,张啸林却说:明晚有货到码头,老子没空,月笙也没空,我们两个就不去了。杜月笙见张啸林已替他把龙邵文的邀约回绝,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夜几人陪张宗昌整整叉了一夜的麻将。第二天,等张宗昌休息好了,龙邵文亲自来接了他,同赴礼查饭店的晚宴。

    礼查饭店坐落在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汇处、外白渡桥的北堍东侧。是当时远东设备最现代化的豪华饭店之一,是中国第一盏电灯亮起的地方,是中国第一部电话接通的地方;也是中国最早的交谊舞厅。往来这里吃饭就餐的全部都是衣冠楚楚的外籍头面人士或是黄浦滩名流闻人。龙邵文选在这里接待张宗昌,自然是又把他的身份地位捧高了一截。

    此一桌饭与昨晚不同,吃的是洋人西餐,到场的都是上海各界富商闻人。有江浙财阀的领头人虞洽卿、张静江。有银行巨头邓荣廷、唐寿民、陈光普,还有船运巨头鲍心斋等。席间只有一位女人,是黄浦滩著名交际花唐菁。

    张宗昌放眼满桌饭菜,见并无煎炒烹炸等珍馐玉食,却都是一些蕹菜、色拉菜、包心菜、芦笋等新式菜样!以及一些不识其名、形如油菜而叶子却又不大相同,虽看着青翠可人,脆嫩异常,但却不知如何食用的青菜。除此之外,每人身边的水晶盘里放着牛酥羊酪配着几片面包,和一杯牛奶。餐具却是架在旁边的银刀叉,也没有筷子。

    张宗昌皱一皱眉,粗话脱口而出:妈个巴子,这一桌子半生不熟的菜,看着红绿煞人,却不知怎么下手去吃。

    交际花唐菁嫣然一笑:张大帅可是不喜欢素食!别急,这菜上的有讲究,需要慢慢的享用,至于怎么吃,全凭大帅的心思,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先随意地去一些果腹,稍后就有火鸡、牛排送上。她示范地拿起叉子,挑起一片芦笋放入盘中,切割蘸料而食。

    张宗昌见美人开口劝食,眉头舒展,一笑置之,学着唐菁的样子,笨拙的拿起刀叉,狠狠地扎起一片青菜叶,也不沾料,放在嘴里嘎吱嘎吱大嚼几口吞咽下去。在座之人除龙邵文外,无不皱眉,瞧着他这不雅的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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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张大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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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宗昌大嚼几口菜叶,本来不饿的肚子去被菜叶勾出了食欲,只等着火鸡、牛排上来。

    ……不一会,烤火鸡、牛排上桌。牛排切割开后隐约带血,却是五成熟,张宗昌皱眉推到一边不吃,眼睛只往那色泽鲜亮,焦中带黄的火鸡上瞄去,他学着别人的样子用刀去割食,可这刀在他手中却是笨拙的不听使唤……张宗昌用不惯刀叉,席间又无美人作陪左右供其消遣蹂躏,唯一的一位女人还遥遥坐在他的对面,可望而不可及,喝的还是味道古怪的洋酒。本就早已无法忍受,此时见这火鸡还与自己为难,当时只把刀叉向桌上一摔,骂道:妈个巴子,这洋人的东西实在是用不习惯,这饭吃的却是难受。

    在场客人无不是身份修养极高的闻人名流,见张宗昌当桌口吐脏话,无不面面相觑。他们早听说这位张大帅手下的一群红胡子、蓝眼睛的强盗兵在黄浦滩犯下了烧杀劫掠的事情,还以为张大帅本人并不知情,此时一见这些强盗的首领,才知有什么样的头领,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兵,不禁都为上海的未来局势担忧。

    龙邵文对此种场面见怪不怪,他交友广阔,知道中国的军阀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东北胡子王张作霖每天早晨要喝一碗虎血,不然一天都打不起精神,搞得老林子里的东北虎都快要被杀光了;阎锡山养了一大群的妻妾,却偏偏看上了自己的胞妹,同他长得一样圆头圆脑的五妹子阎慧卿,二人居然通奸,后奸情败露,阎锡山居然振振有词:俄仔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桂系军阀白崇禧的父亲开钱庄,白崇禧会时而扔下贵客转身就走,原因是他父亲数钱的人手不够,调他去密室数钱;粤系军阀,南天王陈济棠十分迷信,大事小情事先都要占卜算卦,预测祸福后再行定夺,甚至她老婆生了病也不请正经郎中,却请一些巫医、术士帮着驱邪;西北军阀冯玉祥以性格古怪著称,他官居一品,统兵数十万,却一身破烂布衣,形同叫花子,时而裤腰间还别着一本圣经;齐燮元每晚睡觉都要换女人,他喜欢一边**,一边唱歌,唱的歌稀奇古怪,无所不有,但在最亢奋的时候,总是声嘶力竭的唱同一首歌,是袁世凯当年颁布的国歌:《中华雄踞天地间》……中华雄立宇宙间,廓八埏,华胄来从昆仑巅,江湖浩荡山锦连……他的歌声逼疯了不少女人;眼前的这个张宗昌最是神经,他时而会豪气冲天,命令炮兵,“给老子向天开炮,吓唬吓唬老天爷……妈个x的,龙邵文暗中感慨,“中国的政治舞台,从来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啊!素质低呀!”

    唐菁见张宗昌发了脾气,当下皓齿一露,朱唇轻启,柔声说,大帅既然不喜欢这里的饭菜,我们不如这就去楼上跳舞。全文字无广告

    张宗昌正等着饭后开赌,一听跳舞觉得无趣之极,可是再一瞧唐菁,却又来了兴趣,心想:跳舞好呀!能搂着漂亮女人。妈个巴子,总比在这里看着饭菜吃不到嘴里强。他当即应允,在一群人的围捧之下,来到礼查饭店最高层的舞厅。礼查饭店的顶层孔雀大厅宽敞豪华,是远东地区最负盛名的舞厅,可容纳五百人就餐或跳舞。晚上八点起,当黄浦滩夜生活的帷幕开启时,或就餐,或娱乐,或消遣,一对对衣冠楚楚、珠辉玉润的嘉宾往来于此,络绎不绝……此时巨大的水晶灯早已亮起,将厅内照得五彩斑斓,如同孔雀开屏。张宗昌从未来过这样的场所,一见之下,也不禁觉得有点新奇兴奋。

    张宗昌从未跳过舞,也不知道规矩,舞曲响的时候,他还以为如同长三堂子一样,唐菁会主动,供他蹂躏,他也不主动邀请唐菁,只端足了架子,等着唐菁主动送上门。龙邵文见状,使个眼色给唐菁,唐菁会意,轻巧一笑,上前邀请张宗昌,“大帅赏脸,唐菁陪您舞上一曲。”

    张宗昌本不会跳舞,但见唐菁脚穿高跟鞋,身材高挑细长,腰支瘦削,长相漂亮,五官透着一种西洋的风情,举首投足无不惹人爱怜,当下应邀起身。他刚一靠近唐菁,就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异香,他不知道这是香水的味道,只以为唐菁身上天生散出此异香,仿若传说中乾隆的“香妃”,不由得意乱神迷。只笨拙了跳了一会,就把唐菁紧紧地揽在怀中,唐菁挣脱不得,只好任由他搂着,谁知张宗昌得寸进尺,非但越搂越紧,双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只在唐菁身上上下其手,哪里柔软,他就往哪里去捏……

    唐菁出身名门,父亲是个留德医生,在黄浦滩边很有些名望,她自己又毕业于上海的中西女塾,是个有文化的新型女性,与长三堂子里的窑姐完全不同,是真的卖笑不卖身。她见张宗昌这样粗俗无礼,憋足劲儿把他推开,若不是看在龙邵文的面子,她当时就能抽他两大巴掌。她说:请大帅多对女性多一点尊重。

    张宗昌吃了瘪,大怒骂道:妈个巴子,一个婊子还这样拿捏。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带走,交给手下兄弟处置?

    唐菁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掩面跑开。张宗昌见状,哈哈大笑几声:妈个巴子,老子不过一句说笑,你也不用跑啊!说完话,他也不理在场众人,独自扬长而去。搞得龙邵文请来的这些黄浦滩名流闻人个个尴尬,很是下不了台。

    龙邵文赶紧给几位赔罪,“对不起各位,都是阿文的错,没想到张大帅这样就走了,给了各位难堪。”

    张静江气的跺脚连连,显得更瘸了,“这可怨不到你,张宗昌粗人一个,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张世民担忧着,“真要是让张宗昌得了上海,那上海可就遭了秧,我们与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龙邵文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张宗昌手握十万重兵,咱们又能拿他如何?我本想好好招待他一下,与他攀些交情,可事与愿违,恐怕就此得罪了这个张宗昌。”

    陈光普一脸的不屑,“什么拥兵十万,牛皮吹的震天响,他手底下不过有一万的土匪胡子兵罢了,在这黄浦滩上,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

    唐寿民怒道:这样粗鄙之人,决不能让他留在黄浦滩。我回去就给段祺瑞发电报,让他赶紧把这个狗肉将军调走。省得他在上海搞得人心慌慌。段祺瑞此时是民国政府总理,权势倾天,唐寿民熟识段祺瑞,曾经给段祺瑞政府提供过资助。故而敢放这样的大言。

    邓荣廷附和说:没错,咱们联名给北京政府发电,述说张宗昌在上海搞得天怒人怨的种种恶端,请政府赶紧把张宗昌调走。我就不信段祺瑞以后就用不到咱们。

    其余众人皆相附和。龙邵文自然也没有疑义。

    ……张啸林自前晚在富老六香闺设宴请完张宗昌后,自以为攀附上了这位与自己脾气相投的黄浦滩新贵,从此烟土通道将一路畅通无阻。他拿着杜月笙给他的两万银元的交际费,广结张宗昌的部下,整日与他们逛窑子、喝花酒,设局开赌,打得火热。没想到他这面的热乎劲还没完,却听到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张宗昌奉命北上剿匪,不日离开上海。

    张啸林听到这个消息,心疼洋钱,埋怨杜月笙,“妈个x的,这下钱又白花了。张长腿一走,咱们又没了靠山。”

    杜月笙却说:哪里有白花出去的洋钱,现在张宗昌走了,说不定哪天他又得势再回上海。届时凭咱们同他的交情,又什么事情不好办?再说他也没有把队伍全部撤走,不是还留了毕庶澄的一个旅在上海附近呀!

    张啸林想想也对,钱已经花了出去,现在指望着回报是不可能了,只能等以后了,他却不知道张宗昌这次离开上海,至死也没能再回来。他的钱肯定是白花了。

    龙邵文得知张宗昌走了,长舒一口气,但又听说张宗昌的人没有完全撤离,还留下了毕庶澄的一个旅,他觉得心里面有点堵,琢磨着怎么再把毕庶澄也赶走。他让俞文征去打听毕庶澄的底细,好针对其弱点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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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脚夫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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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走张宗昌后,龙邵文突然就开始了新的忙碌,龙升公司交给叶青和后,日常事务不用他操心,可王亚樵临走时托付下来的事情,他就不能不过问。(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斧头帮是王亚樵留给他托管的,他自然不能让其解散,只能更加发扬光大。此时龙邵文整日应酬不断,哪有时间管理斧头帮的事情。他思前想后,决定把斧头帮托付给一个可靠的兄弟。

    昔日老兄弟叶生秋、朱鼎发、章林虎、吴文礼都已经自立门户,成了大亨,虽说是随叫随到,可人家都有自己一大摊子事情。不可能让他们接手,自己身边老兄弟只有赵孟庭和付伟堂常伴左右。龙邵文想来想去,决定把斧头帮的管理权交给赵孟庭,赵孟庭知书识字,遇事沉着冷静,为人忠义,把斧头帮交给他,他断断不会胡来。

    解决了斧头帮的事情,还有一件更为棘手的麻烦让他头疼,那就是上海劳工总会的日常事务。上海劳工总会是保障上海十万工人权益的一个机构,是当日王亚樵在上海的一支主要力量。这些人分布在上海的各行各业。其中很多人都在英法人开的公司里面工作。龙邵文初接手,根本搞不清楚上海劳工总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他找叶青和询问,叶青和虽多少懂得一点,但也说不太清楚。他给龙邵文出主意,“龙先生不如聘一个秘书,专门负责上海劳工总会方面的工作。”

    龙邵文采纳了叶青和的意见,让他去物色合适的人选。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叶青和给龙邵文带来了一个人。此人叫做林阅徵,是从法国刚回国不久的留学生。林阅徵精通英法两国外语,又对英法两个国家的法律体系颇为祥熟,他同情生活在社会底层人的苦难,极适合在上海劳工总会工作。

    有了林阅徵的帮助,龙邵文不但与工部局保罗伯诺的关系更进一层,且跟法租界公董局的头头也搭上了关系。看到一直高昂着头的法国人躬身与自己握手,龙邵文开始还有些不解,在林阅徵的解释下,龙邵文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林阅徵说:我在法国生活了八年,对其社会状况相当了解,法国社会不像我们想的那样人人都很富足。在巴黎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并不比上海少。同中国一样,法国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王公贵族,也有流氓乞丐。有很多法国人在他们的国家生存不下去,才上下打点,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跑到我们中国,他们的社会和我们的一样,都是金钱与利益挂钩,这些法国人出门万里只为财,没必要把他们想的多么的高尚。同样,英国人也是如此,但两国的律法多少有点差距,两个人种也多少有点差距,法国人做事风格比较灵活,而英国人做事稍嫌死板,但对待金钱这个问题上,却是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龙邵文深以为然,他说:这话没错,英国人当了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法国人当了婊子后,就直奔野鸡的路子去了,看见嫖客不上门,他们就想办法站到门口往进拉客。全文字无广告

    林阅徵听龙邵文的比喻虽然粗俗,但还算是贴切,笑着说:这也是两国律法差别所造成的。

    龙邵文说:只要是婊子,就没有不爱钱的,不爱钱的不叫婊子,那是大家闺秀……

    林阅徵接手上海劳工总会没多久,就遇上一桩颇为头疼的事情:黄浦江沿岸码头工人因为码头霸的克扣而群起闹事……黄浦江边建有许多装卸货码头,需要大量的搬运工人在此工作,一些青洪帮中人从中看到商机,就走通洋人的关系,在此开设脚力行。并规定工人只能通过脚力行的介绍,才能去干搬运的活,否则就被视为打黑工。这些脚力行都控制着大量的帮中兄弟,专门用来监视这些脚力,若发现打黑工的,不择手段往死里整。脚力们被逼无奈,只好被迫去脚力行工作。可脚力行报酬极低,对脚力极尽盘剥之能事,脚力往往工作一天下来,挣到的钱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即便这样,脚力行还往往压着脚力们那一点微薄的薪资不予支付。此种情况下,脚力行的脚力、苦力闹腾着让上海劳工总会做主,敦促脚力行尽快付清拖欠的工钱和涨工钱。由于脚力行在青洪帮的控制下,林阅徵不得不去找龙邵文商量此事如何解决。

    龙邵文听林阅徵介绍完情况后,他想:黄浦滩边的脚力行,多数都控制在洪帮兄弟手中,老子若是强行出头,只怕会得罪了洪帮兄弟。他犹豫说:拖欠的工钱好要,一句话就能解决,可涨工钱这个事不太好张口,码头讨生活的洪帮兄弟不容易,我总不能打招呼从他们口袋里向外掏钱。

    林阅徵说:脚力、苦力们都说,要是王亚樵王爷还在上海劳工总会,脚力行的人就不敢欺负他们!

    龙邵文点点头,“从前王亚樵在劳工总会的时候,脚力和脚力行是如何进行拆账的?

    “脚力们都说是二八拆账,已经有很多的年头。”

    “二八拆账是有点少,按照这个拆账数额,脚力工作一天,也只够养活自己,家里多一口人都很难养活了。”

    林阅徵苦笑了一下说:这是王亚樵在时候的拆账方法,王亚樵一走,脚力行把二八拆账改成一九拆账了,即便这样还拖欠着脚力的薪资不给,这样蚀骨的盘剥,将令脚力们无法生活。

    龙邵文大怒,想:***,王亚樵刚走,脚力行就敢改变拆账规矩,他们这是要给老子来个下马威呀!老子倘若不闻不问,将来王亚樵回来,老子该如何面对,这群王八蛋,是想让老子塌台。他不动声色地说:你去告诉那些脚力,我尽量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暂时的目标是达到三七拆账。至于拖欠的工钱,两天内就能付清,若是脚力行不给出,我先垫付。

    林阅徵说:事情要办完才好讲,提前说出去要是办不到,可就失信于人了。

    龙邵文的口气不容置疑,“你告诉那些脚力,只要他们听我安排,我不但让他们拿回被拖欠的工钱,还很快就能让脚力行涨了工资,你这就去说吧!

    林阅徵看龙邵文这么坚决,就去找到了几名脚力头,把龙邵文的意思说了。几名脚力头听林阅徵说完,都冷笑着,“龙先生好大的口气,他能帮我们要回被拖欠的工钱就不错了,哪能指望着他站在我们这一边去找脚力行给我涨工资呢!”

    林阅徵说:既然你们不信,走吧!跟我去见龙先生,当面听他怎么说。

    一名叫做的冯易简的脚力头说:早就听说过龙先生的大名,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可以让脚力行答应涨工资,走,我这就跟你去见龙先生。听听他的想法,如果他真的能说到做到,我代表黄浦滩数万名脚力、苦力先感谢龙先生。哼!要是做不到,那到时候别怪我们坏了他的名声。

    一群人来到龙公馆,还没等进门,冯易简等人就见到龙公馆门前车水马龙,各种人力车、黄包车、马车、汽车把龙公馆的门口堵了个满满当当。等到进了龙公馆,冯易简更是吃惊,院子中到处站满、坐满了人。冯易简指着坐在院中两侧长椅上的人问林阅徵,“这么多人都来见龙先生?”

    林阅徵点头,“天天如此,今天的人并不算多。”

    冯易简说:那我们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话音才落,就见龙邵文已经迎了出来,问林阅徵:这几位就是脚力代表吧!快里面请。两边等候龙邵文约见的人见他亲自出来迎接一个脚力,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瞧着冯易简,彷如他有多高的身份地位,冯易简看到了别人的目光,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进入客堂,还没等林阅徵介绍,龙邵文就说:不用问,这位就是冯易简兄弟了!

    冯易简听说龙邵文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些吃惊,赶忙说:是!龙先生,我就是冯易简。

    龙邵文说:林阅徵已经把我的意思向你们转达过了吧!除了要回被欠的工钱和涨工资这两项要求之外,你们还有没有其余条件。

    冯易简说:只要能养家糊口,我们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

    龙邵文说:冯兄弟,我已经派人去了“三通煤栈”,把你们的意思带给煤栈的老板李三通。你坐在这里等上片刻,很快就有回信。安顿完毕,他又去接待其余客人。冯易简看龙邵文一脸的疲倦,坐在那里不免有些局促,正想去外面等消息,龙邵文派去三通煤栈交涉的人回来了,他说:李三通答应马上付清拖欠的工钱,凡是在“三通煤栈”脚力行做脚力的兄弟们,下午就可以去他那里支取被欠工钱,他也答应同其余的几个脚力行打招呼,让脚力兄弟们去自己所属的脚力行去支取被欠工钱。

    龙邵文点点头,看着冯易简微笑说,“你们先去支取出被拖欠的工钱,至于加薪这项要求,我马上派人同码头的各脚力行协商。”

    冯易简看着龙邵文,满脸的钦佩之情,对龙邵文说的话再无质疑。

    第二天上午,龙邵文请付伟堂出面,去脚力行协商给脚力们加薪的要求,谁知以“三通煤栈”为代表的脚力行却说什么也不答应提高与脚力们的拆账金额,说百十来年黄浦滩就这个规矩,脚力与脚力行都是一九拆账。

    付伟堂说:龙先生只是帮你们从中协调,至于怎么拆账,还希望你们几个脚力行之间统一下意见,龙先生不做过多干涉,只是把脚力兄弟们的意思给你们带到。

    脚力行老板却异口同声,依旧坚持先前的拆账方法,说是宁可没有脚力开工,也不坏了这个规矩,省得这些脚力们将来得寸进尺,更提非分要求。

    龙邵文得信后想:当年英美烟厂也态度坚决地不答应给工人加薪,后来那个叫做王汉林的革命党组织了一次罢工,才逼得他们乖乖就范,***,这些黑心的脚力行老板,逼得老子去学王汉林。他叫来冯易简说:三通煤栈是黄浦滩边最大的脚力行,只要李三通同意加薪,其余的脚力行自然不成问题,只是李三通的工作不容易做,我也没时间跟他苦口婆心……他问冯易简:你能不能做了你手下那帮脚力兄弟的主?

    冯易简说:差不多,他们都听我的。

    “那就好……”龙邵文点点头,“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你手下那帮脚力兄弟,从明天起,都不去三通煤栈上班了,你们罢他的工。”

    冯易简大吃一惊,“我们全靠当脚力搬运讨生活,一下子不干活,哪有饭吃,恐怕全家人都要随我们挨饿。”

    “这不用你操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你现在就去龙升公司找叶青和,先预支三千块,凡是明天不去三通脚力行上班的脚力兄弟,每人每天都可领上一块钱,足可以解决你们一家人的温饱。

    “那怎么行?我们这些人又不是给您干活,怎能从您这里支取工钱。”

    龙邵文笑了笑,也不解释,又强调一遍,“按照我说的去办!但你一定要控制好手下的那些脚力兄弟,不要受到三通脚力行的任何复工诱惑,把罢工坚持下去。”

    冯易简说:好,就听龙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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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抓牢脚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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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三通脚力行的罢工开始了,三通脚力行主要是以煤碳搬运为主,脚力一罢工,他们承揽搬运的煤炭大部分都滞留在船上,其余临时雇人搬下来的,也如小山似地堆积在煤栈当中。全文字无广告眼看货物搬不下来、运不出去,李三通有点着急,派手下人劝说脚力复工,可脚力们只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就是不复工干活。

    眼见货主催的急,脚力又不肯开工,李三通没办法,就请来脚力代表冯易简等人前来谈复工条件。冯易简按照龙邵文吩咐的说:要想复工,必须要五五拆账。

    冯易简的狮子大开口,激怒了李三通,他指着挂在墙上的英租界工部局颁发的执照,“你们如果有本事,也去搞一张脚力行的执照来!五五拆账绝不可能,你们今天如果复工,咱们就一好两好大家好,如果不复工,明天也就不用再来了,触你娘,黄浦滩边什么都金贵,就是脚力不值钱。”

    冯易简针尖对麦芒:“如果不答应五五拆账,坚决不复工。”

    两人条件相差太远,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李三通本想派出流氓威胁冯易简,又见众脚夫群情激奋,怕惹出大乱,只好先忍了。

    脚力不答应复工,李三通就去找他的师傅:洪帮大哥梁绍棠,让梁绍棠帮他想想办法。梁绍棠一向与吃码头饭的脚力行勾结,从中分肥,处理这样的事情责无旁贷。他说:我帮你召集上几十名兄弟,让他们明天一早装扮成脚力去你的煤栈开工,你那里的苦哈哈见有人来开工,肯定阻拦着不让。就会跟咱们派去的兄弟们发生冲突,到时候我让二区警察署派警察过来,把闹事的脚力代表抓起来,其余的脚力还不得乖乖的开工干活?

    “触那!真是高招,如此一来,可以轻易地搬除了以冯易简为首的脚力头。”

    果不出梁绍棠所料,第二天,当化妆成脚力的帮派中人一到煤栈门口,就与围堵在煤栈门口的脚力们发生了冲突,冲突没多久,二区警察署的警察就来了一卡车,把带头闹事的冯易简等脚力抓了起来。

    梁绍棠与李三通认为只要抓了闹事的代表,脚力必然乖乖听话复工,没曾想冯易简被抓的消息一经传出,反而引来了更大规模的罢工,其余脚力行的脚力纷纷放下手头工作,从各码头的脚力行走出来,都聚集在三通煤栈的门口进行声援。(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龙邵文派出的兄弟也装扮做脚力混在其中,眼看人越聚越多,这几名兄弟高喊一声:大家团结起来,砸了他的三通煤栈。说罢,这些兄弟一马当先,冲进了三通……群情激愤的脚力见有人带头,都跟在他们的后面,冲进三通煤栈脚力行的办公室,捣毁其账簿、桌椅、用品等物,李三通见势不妙,忙带了几名兄弟夺路而逃。

    梁绍棠见这帮苦哈哈要造反,买通了警察署前去镇压,当时就和脚力们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冲突过程中有两名脚力中弹受伤。听到这个消息,黄浦滩不但脚力参加到罢工里面,就连在码头拉货的骡车夫和卡车司机也纷纷停工声援。码头的货物在几日内就堆积如山。到岸的船再也没有了卸货的地方,码头陷入了瘫痪。

    眼见罢工愈演愈烈,惊动了英租界工部局,工部局让三通脚力行尽快平息罢工,否则就要吊销了三通脚力行的经营执照。李三通无法,只好再次坐下来与脚力代表谈判。

    脚力代表提出了几个条件:一,释放冯易简。这个条件李三通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二,负责在冲突中受伤脚力兄弟的治疗费。这个李三通也答应了。三,六四拆账。脚力六,三通脚力行四。这一条差点没把李三通气死,他是坚决不答应。如此一来,双方的谈判又陷入了僵局。在工部局的压力下,李三通急的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手下兄弟刘三提醒他说:在罢工开始前,龙公馆的付伟堂曾代表上海劳工总会帮脚力讨过工钱,还与您商议是不是能给脚力涨点工钱,你答应了第一件事,却拒绝了第二件。你说这次脚力们闹事,会不会跟龙爷扯上了关系?

    李三通大骂:触那,这干他龙邵文什么事儿?我做我的脚力行,又没抢他的烟土生意,他凭什么跟我过不去?

    刘三说:您可能忘了,当时王亚樵领导上海劳工总会的时候,脚力跟咱们可是二八拆账,后来王亚樵跑了,咱们才改了规矩。

    李三通说:王亚樵是个杀人魔王,谁敢惹他?那时我敢不答应他的条件吗?

    刘三说:您惹得起龙爷吗?

    李三通依旧那句话:这跟龙邵文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管脚力的事情。

    “您还不知道吧!王亚樵走的时候,把上海劳工总会托给龙爷代管了,你这拆账规矩一改,龙爷怎么想?他一定会认为你不给他面子,故意塌他的台。李爷你想想看,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三通一拍脑门,“哎呀!”一声,反手给了刘三一个大巴掌,“我怎么把这儿茬儿给忘了,的早干什么了,现在才说,还不快些备车,去龙公馆。”

    刘三捂着脸,“我这不是才转过味儿嘛!”

    李三通在龙公馆前等了很久,终于见到龙邵文。他把脚力罢工的事情同龙邵文讲了,龙邵文说: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找林阅徵,他负责上海劳工总会的日常事务,他会帮你办好的……早在罢工刚开始的时候,龙邵文就让林阅徵密切关注脚力罢工的动态。并随时与脚力代表进行沟通,指导罢工的发展方向。对于工部局给予脚力行的压力,龙邵文早就知情。他知道罢工如果再能坚持三天,非砸了李三通的饭碗不可,因此他把这件事情推到了林阅徵领导的上海劳工总会身上,意思就是想让林阅徵再拖上三天。

    李三通找到了林阅徵,希望他能出面平息罢工风潮,林阅徵依照龙邵文的意思,口中说着马上处理,可是就拖着不办。整整又拖了李三通三天,到了第四天,工部局为了平息罢工潮,尽快疏散码头货物,真的就把三通脚力行的执照给吊销了,再过一日,三通脚力行居然重又开张,但是已经更名为龙升脚力行。李三通不服,去工部局质问,工部局的答复是:龙升可以出面平息罢工,你三通只能惹来麻烦。

    李三通找到了他师父梁绍棠,梁绍棠则去请洪帮在上海的最高班辈徐朗西出面调解此事,哪知梁绍棠去了马浪路那幢三层的小洋房时,徐朗西却不予接见,并传出话说:洪帮有些人现在闹的很不像话,把个黄浦滩搞的乌烟瘴气,民愤极大,你们事先不同我打招呼,出了事却让我擦屁股,我不管……梁绍棠无法,又去永嘉路丁家弄去找沈关生。想求沈关生出面找龙邵文吃讲茶。

    沈关生绰号“大刀关胜”,脚踩青红两帮,既与杜月笙是同参兄弟,也与时任南市警察局特务股长、洪帮舵把子刘槐是结拜兄弟。多年来一直吃码头饭,可以说在码头上发财无数,此时他的生意已经交由手下打理,他自己则在家坐享其成。沈关生知晓了梁绍棠的来意后,叹气说: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毕竟是李三通更改规矩在前,龙邵文出手惩治在后……梁绍棠见无人肯帮李三通,只好把实情对李三通讲了。

    李三通听后异常恼火,在外面放出话来:老子谁也不指不靠,要跟龙邵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结果当天晚上,他在家给老太爷过寿的时候,呼啦冲进来几百号乞丐,这些乞丐进门后一不打砸二不抢,冲上准备款待宾客的寿宴桌子就开始大吃二喝,把李老太爷当场就气得一命呜呼,李三通知道这是龙邵文搞鬼,无奈势不如人,只好认输低头,此后再也不敢提找龙邵文报复的话。

    龙邵文亲自打电话给二区警察署,让他们放出了冯易简等人,冯易简等人一出来,马上领着脚力去龙升开工。龙邵文接手脚力行后,立刻改变拆账方法,脚力与龙升三七拆账,并且答应工钱日付,绝不拖欠。脚力如在搬运过程中受伤,属于工伤,脚力行出钱医治。每年端午、中秋、春节放假期间,工钱照付。并成立脚夫工会,随时了解脚力疾苦并给予解决。

    这些措施一出台,极受脚力的欢迎,纷纷表示支持脚夫工会,龙升很快就在上海脚力市场扎稳脚跟,没过多久,龙升的脚夫工会就在黄浦滩脚力这一行里传出了名声,再后来,龙升脚力行几乎独占运输市场的搬运权,凡脚力搬运的货物、或驮夫车上,只要插有龙升脚夫工会的旗子,便四处畅通无阻,否则便寸步难行。随后龙升又对脚力行发放许可证,脚力行凭此许可证方可请脚力上门搬运,否则就算搞到执照开了脚力行,也请不到脚力上门工作。在黄浦滩,龙升许可证千金难得,甚至比工部局的营业执照都要难搞的多。林阅徵在此次脚夫工会的运作中显示出了他不同寻常的才能,很得龙邵文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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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远离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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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没多久,上海爆发了令全国瞩目的“五卅”惨案,起因是上海东洋纱厂的资本家枪杀了工人顾正红,激起全市人民愤怒。全文字无广告当年五月三十日,上海学生两千余人在租界内宣传声援工人,被公共租界捕房拘捕一百多名。随后,有近万名群众聚集在上海南京路巡捕房门口,要求释放被捕学生。英国巡捕竟开枪射击,当场死了十多人,伤了数十人。

    这天午后,龙邵文午睡才醒,顾凤鸣突然闯来说:阿文哥!英帝国主义对我们工人阶级下手了,我想拉你一起声援那些被他们迫害的工人群众。

    龙邵文眉头一皱,“你不认真在烟厂工作,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

    “谁说我不认真工作了,我现在已经升成了官,手底下管着十几名工人呐!”顾凤鸣振振有词,“我跟你说的是正事,东洋人勾结英帝国主义迫害我们中国人,只要是稍有良知的中国人就不会坐视不理,阿文哥,你这么大的势力,出面号召一下,肯定能起到别人起不到的效果。”

    龙邵文眉宇间结成了一个硬结,“帝国主义?这词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是我们工会里的工人讲的。”

    龙邵文想:八成是被什么新革命党又给他们洗脑了,这些革命党人真是无孔不入,连老子身边都埋伏了他们的人,真他***……他用力一拍桌子,呵斥说:我受你父亲之托看管你,你不许去参与工人闹事,再说你已经进过香堂,拜过老头子,你要是敢再加入什么激进组织,小心帮规处置……他又语重心长地说:凤鸣,顾先生可是不愿你与帮会沾边,可我心软,架不住你软磨硬泡,这才背着顾先生让你入了帮,你可不能恣意行事,塌我的台呀!

    “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心黑呀!一点都不同情工人群众,我看你根本就是跟英帝国主义穿一条裤子。”顾凤鸣在龙邵文面前口无遮拦。

    “什么资本家?”龙邵文眼睛一瞪,“妈的,少在老子面前胡言乱语……”他左手一把将顾凤鸣的手腕抓住,右手已经佯作着要去打他的脑袋。顾凤鸣见一向随和的龙邵文突然发了脾气,被抓着的手轻轻一抖,一拧,已经挣脱了龙邵文的束缚,向门口跑去……龙邵文先是一怔,跟着追到门口骂道:“你***,老子教你的缩骨功,寻常时候少拿出来炫耀,省得谁家丢了东西,赖在你的头上。”

    “知道了!”顾凤鸣一边跑一边说,“另外龙先生,以后不要再叫我凤鸣了,顾凤鸣这个名字太土了,我已经改名叫做顾顺章,顺水推舟的顺,章法的章……”

    “顾顺章?什么狗屁,还顺水推舟,妈的,怕是顺风使舵吧……”顾凤鸣走后,龙邵文喊来林阅徵,向他征询意见,林阅徵很坚定地支持社会各界的反帝运动,建议上海劳工总会也参与进去,为支持各界罢工做一份努力。龙邵文思考良久,他说:一切全凭林先生做主,上海劳工总会何处何从,请你根据形势的发展而定,我不干涉。

    林阅徵虽与龙邵文相处时间的不算太长,但对他的为人却了解不少,知道他既不想置身事外,背上一个不爱国的名声,又不想为此与英国人把关系搞僵,而影响他的烟土生意,所以才把劳工总会未来的选择权交到自己的手中。这是典型的青帮惯用手法——刀切豆腐两面光。

    林阅徵看穿了龙邵文的想法,笑了笑说:龙先生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如果向好的一面发展,自然同龙先生的支持分不开,假如结果不尽人意,龙先生又没亲自参与此事,当然与您无关。

    龙邵文看着林阅徵,心想:这家伙儿倒是老子的知己,居然猜到了老子的心思,妈的,以后一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处理,老子也好省省心……他笑一声说:你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嗯!不管什么决定,我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很想留在上海协助你的工作,不过我在四川及汉口的朋友屡次来电催我抓紧走一遭,怕是马上就要成行。好在劳工总会交到你的手上,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此时远在四川的任江峰的确已经第三次来电催促龙邵文尽快西行,磋商开辟烟土通道事宜。而汉口烟土大王赵典之与汉口洪门帮主杨庆山也同时来访,赵典之是特意前来与龙邵文商议开通汉口至上海烟土贩运事宜。而杨庆山来上海则是拜码头,他通过龙邵文的引荐,投到张仁奎门下,就此成为脚踏青红两帮的大亨,此时他事情已了,特意前来邀请龙邵文去汉口玩耍。因此龙邵文找这个借口离开上海,也不算牵强。就算是没有眼前这桩棘手的事情,龙邵文也准备去四川走一遭,这一点林阅徵早已知道,只不过他选择离开上海的这个时间颇为敏感,极易让人联想到他是在躲避某些不得不必须面对的表态。

    林阅徵想:龙先生是个难得的人才,他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及见识实非寻常人可比,他这样的人只做烟土生意,真有点可惜……

    龙邵文走的很是时候,五卅惨案后,中g随即号召上海人民罢工、罢课、罢市,以抗议帝国主义的大屠杀。此一风潮迅速扩展到了全国,得到全国各界爱国人士的支持,此种情况下,英国人勾结买办资产阶级以及龙邵文这样势力较大的帮派中人,去威胁利诱民族资产阶级,企图破坏反帝统一战线。而龙邵文因适时地去了四川,逃避了英国人的拉拢,躲开了这个令世人瞩目的漩涡中心。

    ……赵典之、任江峰这些川鄂青洪帮烟土大亨,所以着急想打开长江一线烟土贩运通道,其原因是各省军阀混战,战乱频频,时局变化波谲诡秘,变幻万端。而上海拜租界所赐,居然成为战乱之中的一方净土,成为国内国外烟土的一个理想集散地。随着这个集散地的形成,世界各地的烟土都集中在了上海,国内外烟商纷纷在此设立代销,而上海烟土的销售范围也逐渐扩大到淮河以致长江两岸。虽然北方另一个也设有租界地的天津、是华北地区的烟土吞吐港,但华北地区的财富,不能与华南及华中地区相比拟,所以上海鸦片的市场规模,远胜于天津,成为国内各烟土商纷纷抢滩登陆的地方。

    由于孙殿英在西北势力的逐渐壮大,此时的龙升公司已经代理了部分西北四省在上海的鸦片行销,如果再打通四川、云贵这条烟土贩运通道,龙升的烟土生意可谓是遍布半个中国。龙邵文也离自己的夙愿越来越近,那就是打造一个以鸦片贩运为主的“黑金帝国”,把烟土生意做到阳光照射下的每一处……

    龙邵文走的那一天,众兄弟都到码头送行,恭祝龙邵文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叶生秋说:兄弟们多数都已成家,没成家的只剩你我,如今我已经有了眉目,只剩下你自己,我知道你身边不缺女人,但怎么也得正经讨一个老婆,好留存一点你龙家香火。我看菲儿姑娘不错,她对你已经痴心苦等若干年,等你从四川回来,就去他家提亲吧!

    众兄弟多数赞成叶生秋建议,唯独章林虎说:阿文已经瞧不上了顾菲儿,我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阿文瞧不上顾飞云那个老家伙,不愿认他当便宜的老丈人。二是阿文嫌顾菲儿早不是当年的二八佳人,搞不好还是个蜕化变质,误入歧途的破烂货……他追问龙邵文:我分析的对不对?

    龙邵文笑着不答,打岔说:我就去四川讨上一堆堂客,再生上十几个小娃子带回来,你们就等着喝我的喜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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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卷结束,下卷就是入川了。入川是本书预设的一个**,自觉内容应该比前面更丰富,涉及的人物、事件以及为后续内容埋下的线索也更多,书的规模也更大了,有点控制不住的感觉。因为下一部分涉及民国土匪的内容,需要时间调理头绪,再加上最近事情多,需要写的非本书方面的其他文字也多,所以本书更新放缓,但每天仍旧会保证两更4000字以上。今天就不更新了,明天更新入川的两章。(更新时间:上午11:00前,晚10:00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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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接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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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邵文带着付伟堂和鬼手蔺华堂于江浙之战第二年来到了有“盗匪世界”之称的四川。此时的四川之所以冠了这么个恶名,全因四川匪患成灾,各军阀间混战不断,小至团长、旅长,大至省长、督军,如刘湘、杨森、熊克武、刘文辉、赖心辉、邓锡侯、刘存厚、刘成勋、周西成、范绍增等军阀几乎隔一段时间就开打,把一个“不知饥馑、时无荒年”的天府之国四川搞得是鸡犬不宁,民不聊生。

    军阀间大打内战,军队不仅无力剿匪,反而千方百计拉拢、利用土匪,许多官佐都是匪首出身,因而军纪废弛,士兵行为等同土匪。当时四川有兵之处即有土匪,有战乱之地即有匪祸,全川一百多个县几乎全部陷于战争。因此,四川就被媒体冠以“盗匪世界”之名。

    在军阀混战时期,四川名义上也服从中央政府,但基本上是国中之国,只是和中央政府保持名义上的,松散的从属关系,四川军阀们实施的是防区制,谁的人多枪多,谁抢到的地盘就大,然后各据一方,鱼肉自己地盘上的老百姓。在此种背景下,每一个军阀都既要挖空心思随时想抢夺别人的地盘,又要防备别人撬自己的墙角,唯一的选择就是拼命扩充实力。各军阀四处收编土匪、抓丁拉夫,骗人当兵,只要是个人,还能拿的动枪就统统收编。只要带人来入伙儿,就给个官当。所以才有了四川省军队闻名天下的三个特点,官多于兵,兵多与武器,武器多于弹药。

    龙邵文一行人经陆路抵川,沿途经过大小军阀、强盗、土匪控制的属地不计其数。(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到重庆时,重庆刚经过战争的蹂躏,袍哥大爷杨森败走叙州。在叙州四县叙府、南溪、宜化、庆符重新发展势力,以图东山再起。北洋政府任命的“川康军务督办”刘湘则控制了重庆。

    任江峰一直在重庆等着龙邵文到来,闻知他到来的消息,旋即将他接到府中设家宴款待。第二天,任江峰又隆重地为龙邵文三人接风洗尘。任江峰知道龙邵文在黄浦滩十里洋场什么样的场合都经见过。因此对他的宴请,就别具心裁地安排到了一处农家小院。

    此小院在半山腰,依山傍水,风景独佳,与刚经过战火摧残的重庆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为了显得宴请隆重,“白极公”双龙头大爷任江峰遍邀哥老会(洪帮、袍哥、汉留)“仁字堂”的舵把子作陪,其属下的山、堂、香、水……“峨眉山”、“九寨堂”、“剑阁香”“嘉陵水”四社的龙头大爷也尽数前来捧场。川中哥老会的知名人士杨沧白、向楚、尹昌衡、朱叔痴等悉数到场,甚至连远在成都任川康边务审查长的西充名士罗纶都被邀赶来。

    洪帮源于四川,其袍哥组织一向分为“仁义礼智信;松柏一枝梅”十个堂口,其中以打“仁字号”的为尊,“白极公”抗的就是“仁字号”大旗。洪帮中堂口无数,其中又以川中的“白极公”为尊,就连名镇鄂西的“西陵社”最初也是出自“白极公”。任江峰被称为“白极公”双龙头大爷,是袍哥中地位最为尊荣的,袍哥是按“大二三五,幺满十排”的次序进行排位,大即大爷,为首的大爷称双龙头,其次为龙头大爷,又称舵把子,再次为陪堂、坐堂、香堂等大爷,二即圣贤二爷,又称“僧二哥”由和尚、道士担任,三即当家三爷,分“钱粮当家”、“文书当家”,五即管事五爷,又分“红旗五爷”专掌传话派人,“黑旗五爷”掌刀仗打杀,一般管事称闲五。幺即跑腿老幺,又称幺大,他们都自称“龙头凤尾”的“尾”。洪帮帮众见面都以兄弟相称,并无辈分之说,即便是排位最末的幺大,见了双龙头,也不过就叫一声大哥。双龙头则直接称之为老幺,这一点与青帮大为不同。

    袍哥“仁字号”都由管粮户、士绅、掌权的首事和秀才组成,而山堂中的大爷、龙头舵把子也多由“仁字号”的人担任。寻常一餐饭中有一两个“仁字号”舵把子作陪已显隆重,而任江峰这次宴请,却遍邀“仁字号”舵把子,足见其对龙邵文的重视程度。

    龙邵文环视一圈,不见上次同任江峰一起去上海的冷开泰,他生恐自己来川不通知冷开泰惹来埋怨,就低声问任江峰:“怎地不见冷大爷?”

    任江峰解释:冷开泰此时在江西湖口有要事处理,来不及赶回来,他特意让我给你赔罪,说是事情一完,马上就赶来会面。见龙邵文点头,任江峰马上通知开席。

    席间所上的菜品也与上海大为不同,整鸡整鸭整鱼加花椒麻椒剁椒等川产调料精心炖煮,不经分割直接盛在精美的磁盘中端上桌,食之麻辣鲜香,与上海、淮杨菜的食不厌精相比,处处透着大气。川酒则醇香浓厚,回味甘冽,比之黄酒花雕另有一番霸气。

    过得一会儿,侍从托一菜盆上桌,只见一片殷红似火,龙邵文笑着问:这是什么菜?怎么满满一盆子辣椒?

    西充名士罗纶说:这是辣子鸡,你尝尝!

    龙邵文用乌木包金的筷子拨开辣椒,夹了一块肉放进口中,刚吃了一口,辣的满脸发汗,情急之下想喝口水冲淡辣味儿,却误将一口酒送入口中。登时憋的满脸通红。缓了半天,他才不住地咋舌笑着说:好个鲜香辣。韵味十足,哈哈!真是痛快。

    罗纶笑问:小老弟可吃的惯?

    龙邵文扇着嘴说:就是一个字,辣。

    罗纶指着辣子鸡,“渝菜的特点是:油大火大海椒多,味精半瓢起坨坨,就以此菜为例,我跟你说说此菜的用料,你便知道言而有据,此菜用公鸡一只,菜油一斤,花椒半瓢,辣椒七瓢,味精半瓢、酱油两瓢,未吃先燥,拨椒寻鸡。”

    龙邵文说:呵呵!真是拨椒寻鸡,再来一口。他伸筷子拨开密麻麻的辣椒,夹一块鸡肉入口,此次有了准备,不像第一口吃的时候那样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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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接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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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立国学专门学校校长向楚说:渝地之菜本以鲜辣着名,鲜又在辣之上,可自从前几年东洋人发明的味精传入我国,渝人烧菜,总喜欢多加味精,就把菜肉的鲜味遮掩去了,中式菜讲究心领神会,加料全凭厨子经验,可近年来厨子烧菜太过出格,老祖宗数千年来的调味原则被破坏殆尽,只要不当场把人毒翻,什么都敢往里放,味精是工业产品,加味精半瓢,岂不是害人性命?

    尹昌衡接着他的话说:近两年渝菜味道确实大变。全文字无广告他指着仍在大口呼吸的龙邵文。咳嗽不断的付伟堂和被辣的不停用手绢擦流泪的蔺华堂,“近两年食渝菜多数都吐舌嘘气、猛烈咳嗽、说话失声、肠似刀割、手绢与草纸齐飞,热泪与鼻涕共流,流泪者观流泪者,断肠人对断肠人。纵是当年武昌起义,也没见这等惨烈场面。

    辛亥起义后,尹昌衡率革命军在武昌擒杀前清四川总督赵尔丰,可谓是名满天下。龙邵文当年在上海就听说过他的这一壮举。当即哈哈大笑,“尹先生形容的真是恰当,不知您当年冲入总督府活捉赵尔丰时,赵尔丰正在干什么?”

    尹昌衡似是不愿再提这段往事,笑着说:好多年过去了,有些淡忘,来,喝酒。

    酒过半晌时,当年同盟会的老成员杨沧白举起酒杯,“邵文小兄弟是陈英士先生的开山门弟子,我与陈英士先生在日本东京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如今陈先生早已作古,这杯酒,我与邵文小兄弟一起遥祭陈先生。”说完话,他站起身,酒杯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把酒斜斜洒下。

    龙邵文见状,赶紧起身,“我师傅的在天之灵,定然会感念杨先生这份情谊。”

    朱叔痴见场面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当即打岔说:任总舵主,你是怎么结识的邵文小兄弟?”

    任江峰说:今天为邵文老弟接风,还源于十七年前的一段情谊。当年我去上海惩处一个哥老会的叛徒,误入青帮威信社的领地,与威信社的徐德武起了争端,那日我被徐德武砍了一刀,血流不止。幸亏邵文老弟仗义,将我带回他的住所疗伤。若没有邵文老弟,我任江峰早就死在了黄浦滩。来,邵文,老哥哥敬你一杯。说着话,任江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龙邵文也端起杯喝了。

    酒过三旬,众人正谈笑间,外面匆匆赶来一人。龙邵文见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身材微胖,圆头大耳,头戴一顶瓜皮帽,身穿黑色丝质长袍,动作间显得憨态可掬。由于是匆忙赶来,满头的大汗淋漓。他一见任江峰,脸上露出紧张,“哥子,我来晚了。”

    任江峰面沉如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理这人。

    这人尴尬地坐下自语说:都是家里的娘们闹的,害的我哥子生气,自罚三杯!他把酒杯一字排开,满满地倒了三杯,一气喝下。

    龙邵文见桌面气氛尴尬,可是又不认识这个人,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起来打个圆场,就见这个人站起来,走到龙邵文跟前,端着酒杯打招呼,“龙先生,范绍增早想与你结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要不是家里的堂客们闹事,我带兄弟去抓人,肯定早就来了,现在来晚了,给你赔罪了。”言罢,他脖子一扬,又将酒一口喝掉。

    龙邵文早闻范绍增之名,只是从来没见过,只知道他是袍哥大爷杨森手下的旅长。杨森败走叙州后,范绍增名义上也跟着杨森一起撤退。实际上却把自己的人马交给把兄弟第一混成旅旅长杨汉域代为指挥,自己却在重庆赋闲逍遥。龙邵文见范绍增朝他敬酒赔罪,当即起身一笑,“范旅长家中养了几个堂客?怎地她们闹事你还要带人去抓?”

    范绍增还没说话,朱叔痴先笑着说: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算,哈儿仅小妾就纳了五六房,家中焉能不乱?他问范绍增:今天又是哪位夫人惹了你?

    范绍增恨恨着说,“是小妾紫菊。***,她的奸夫王世俊那个龟儿子已经被我抓回来了。今天晚上就把这对奸夫淫妇浸了猪笼。”

    向楚惊问:王世俊是开明学校的校长,年轻才俊,平常与我多有来往!他怎么惹你了?至于浸猪笼!

    范绍增生气地说:王世俊勾引我的小妾紫菊,被我察觉后,两人居然密谋私奔,才被我抓了回来,他们既然胆大到这般地步,那没的说,就按照通奸的罪名处置。

    向楚说:怕是搞错了,你小妾紫菊住在深宅大院,怎么会与王世俊结识,你可千万不要鲁莽地干出错事儿。

    范绍增把筷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不会错,紫菊原先是我小老婆张绍芬房里的丫头,做了我的小妾后,好像觉得委屈了她,整日的也不安分,非闹腾的要去上学,我拗她不过,让她去了开明学校,结果就与王世俊勾搭成奸,我手中有两人写下数封情书为证,这能错的了?”

    向楚看了一眼任江峰,对范绍增说,“毕竟事关两条人命,可别太草率了。”

    任江峰脸色阴沉,“哈儿!今天是我给邵文老弟接风洗尘的日子,你伤人命可不好,人先关着,过了今夜再说。”

    范绍增连连点头,“那今天就便宜这两个龟儿子。”

    喝一会儿酒,范绍增似乎忘了家中小妾与王世俊通奸的事情,站起来大声说,“龙先生来自大上海十里洋场,上海我是没去过,但听人说的多了。龙先生,你给讲讲十里洋场的妞儿,都是什么味道?”

    龙邵文哈哈大笑,心想,“怪不得他们都叫范绍增作范哈儿,此人确实憨实。”他说,“上海泡妞的地方叫长三堂子,比如咱们在这里喝酒吃肉,通常都是要从长三堂子里叫堂差的,所谓叫堂差,就是找人把长三堂子里的漂亮妞请来几个一同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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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斩咸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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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江峰笑着说:重庆不比上海,没叫堂差这个说法。要是邵文老弟喜欢,找几个来也不是难事儿。

    龙邵文笑着说:不了!不了。

    范绍增想了想说:长三堂子的名字,可不如我们这里的咸肉庄好听。咱们赶紧吃、赶紧喝,一会儿我请你们去咸肉庄挑几个漂亮妞玩玩儿。

    向楚笑着,“你们去吧!我就不陪着了。”

    任江峰一拍桌子,“哈儿,你又犯浑了不是?咸肉庄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邵文老弟去那些低级无味之处?”

    龙邵文笑了笑,心想:咸肉庄都开到重庆来了,在上海法租界倒有不少咸肉庄,都是公开的卖肉场所……

    杨沧白伸筷子夹了一块咸肉说:其实重庆的咸肉庄,也是从上海传来,你可知咸肉庄因何得名?

    范绍增摇头,“还真是不知。”他又问龙邵文,“咸肉庄既是从上海传来,想必龙先生知道。”

    别看龙邵文在未发迹前,去过咸肉庄这类场所,可却从没想过咸肉庄因何而得名,当下说:杨先生一定知道,给讲讲听!

    杨沧白把咸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邵文老弟,这咸肉有什么特点?”

    龙邵文夹起一块咸肉,观察了一下,又放进嘴里嚼了嚼,“这咸肉闻着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进嘴嚼嚼还蛮香的。”

    杨沧白说:对了,之所以叫咸肉,即闻着臭、吃着香。全文字无广告咱们去市场买肉,新鲜肉要比咸肉贵,只有不是第一新鲜的肉才拿去腌咸肉。但咸肉吃起来又不失肉滋味,还很香、很下饭。经得起储放,故予出门旅行者诸多方便,煮上一大块,出门在外时,可随时拿出来吃一口。咸肉庄便是如此,里面的货色虽然不是很新鲜,但是韵味儿还不错,关键她们也如咸肉一般,出门在外,可以随时吃上一口用以解馋,所以这类场所便叫做咸肉庄,到咸肉庄玩耍的人便称作“斩咸肉”。

    龙邵文抚掌笑道:仔细品味,还真是如此,这下可长了见识。

    杨沧白又说:重庆的咸肉庄与上海颇有不同,上海的咸肉庄纯是买肉场所,里面的咸肉多是陈年宿货,又老又臭难以下口,可重庆咸肉庄中的咸肉,多数却是当年腌制的,味道还不错。

    “对呀!哥子说的不错,重庆的咸肉嫩啊!咱们这就去尝尝。”范绍增像是个急色鬼。一个个地把客人从酒桌上拉起,就连老学究向楚也被他拉上了车。任江峰见酒还没喝完,范绍增就急着要把客人们拽走,就呵斥他几句,但范绍增呵呵一笑,还接着拉客人,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任江峰拿这个小兄弟没办法,见客人都被范绍增拽了起来,也只好跟着出了门。

    范绍增此次开来的是一辆军用卡车,车前可坐三四个人,车后拉的全是荷枪实弹的便衣警卫排。他此时虽闲居重庆,却保存着一定的实力,不但在叙府(宜宾)附近保留有一个旅的兵力,在重庆也有不少忠心于他的士兵。他的警卫排,在战时就是士兵,闲时就是袍哥兄弟。范绍增此时已经通电宣布解除武装,为了避人耳目,他的警卫排从来不着军装。

    四川长期军阀混战,各军的中下级军官多数都是袍哥,有的军队全师全团都是袍哥。川军中的将领如石青阳、颜德基、卢师谛、黄复生、范绍增等很多都是袍哥领袖。各地的民团团长、团总、团练局长,则是清一色的袍哥大爷。至于基层的乡长、保长,基本上必须由袍哥充任。在四川的防区制时代,各县县长由驻军决定。这些县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到袍哥码头向舵把子递片子、拿言语、通关节,求得合作与支持,否则不到半年就得卷铺盖走人,这在四川是尽人皆知的通例。

    杨森、刘文辉、范绍增等袍哥大爷,都养活这这样的袍哥军队,这样的军队一面受制于部队军法,一面又受制于袍哥家法,可谓是拆不散、打不乱的生死弟兄,战斗力极强。

    范绍增见任江峰不上他的车,只好死磨硬拽地把龙邵文与尹昌衡拉到了他的车上,龙邵文笑着说:开着军车带着警卫去咸肉庄招妓,我还是第一次如此风光。这重庆的记者不知厉害不厉害,范旅长如此作法,明天不会上报吧!

    范绍增哈哈一笑,“哪个报馆敢这么不知趣儿登我的私事儿,那就是不想干了。再说开军车去,是为了查封这些场所,哪个敢说老子是招妓?”

    龙邵文见范绍增这么有把握,才把心放下,他可不愿第二天开军车招妓的丑闻见诸于报纸头版。以龙邵文此时身份,咸肉庄这类地方,如能不来最好,可他拗不过范绍增的这一番热情,如不随他前来看看,倒有点瞧不起人的意思。

    重庆坡多路陡,街面狭窄。本来不宽的路还被商民、棚户占了一大块。车开在前清遗留下来的青石板路上,一路颠簸而行,龙邵文说:这路该阔修了。

    尹昌衡“哼!”一

    “重庆,成都两地多年战乱不断,各路豪强在此争来斗去,你方唱罢我登场,又有哪个肯把钱花在修路上,有点钱搞军饷都不够用。杨森当年在成都的时候倒是修了一条‘春熙路’,但也不过是借修路搞形象工程敛财罢了。至于重庆,这些官老爷们恐怕连形象都懒得搞了。”尹昌衡当年在成都闲居时,被杨森以修路为名强行扒了房子,多年来始终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不忘提起此事骂杨森一通,不过他知道范绍增与杨森交好,当着范绍增的面,除了发发牢骚,也不愿说什么过分的话。

    范绍增似乎并没有听出尹昌衡对杨森不满,笑着接口说:不管那路神仙占领重庆,都知道重庆有‘一难两怪’,可是谁都不去解决,就任由这“一难两怪”长期存在。”

    龙邵文笑问:什么是“一难两怪”?倒要请教了。”

    尹昌衡说:一难说的是山穷水险疑难路,生产生活靠肩挑背驼双只脚。两怪之一,“猪坐轿子人来抬”,说农民出售一头肥猪,需二到四人用“猪轿子”抬到集镇市场售卖;之二,“人打光脚牛穿鞋”,因为怕牛蹄磨破不好出售,所以牛穿草鞋,人反倒没的穿。

    龙邵文听完,默默无语,他本不是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川民生产生活之疾苦于他毫无瓜葛,他所想的,是如何把四川廉价的烟土外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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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斩咸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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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肉庄此类地方,范绍增轻车熟路,车又几个上下坡,来到一处名为“别有天”的咸肉庄。(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一行人下得车来,龙邵文看着招牌说:这名字不像是咸肉庄,倒像是个大烟馆。

    尹昌衡说:此类咸肉庄都是夹带着卖大烟,川土向来便宜,所以川民吸食者比别处更多,几乎所有人家都备有烟具,或备自己吸食,或用以招待客人。重庆白象街住着一名律师,名叫吴学礼。吴家五口人,人人都吸烟,他的妻子、父亲、母亲和内弟,都是烟民。每天夜里,人人高卧烟榻,怀抱烟枪,吞云吐雾,不觉东方之既白,方才过足了烟瘾,放下烟枪,上床睡觉。因此,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一家人仍高卧不起。吴学礼的邻居,是一位小学教师,见此情景,写了两首打油诗,讽刺吴家,奉劝吴家。他在一首诗中写道,律师吴学礼,日高犹未起。川膏与云土,一天几两几?在另一首诗中写道:一家五口人,个个点烟灯。神仙吹玉笛,香雾帐中腾。其实不光平民百姓吸食烟土,就连川军中吸食烟土之人也众多,以至于人们都说川军打仗是吊儿郎当两杆枪,一杆是真枪,一杆是烟枪,川军上阵前若不吸上几口,冲锋也是没力气的。当然这些当兵的用不起什么金枪、银枪、象牙枪,多数都是就地取材,砍毛竹造简易竹枪一支别在裤腰之上。尹昌衡在辛亥革命后官至四川军政府都督,后被袁世凯诱骗至北京入狱,袁世凯死后,他才被放出来,出来后就一直闲居不得重用,他对四川军阀的现状多有不满,故而言语中多有非议。(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龙邵文被尹昌衡的一句“川土向来便宜”所吸引,就停下身子问随后跟上的任江峰,“哥哥!川土是什么价钱?”

    “丰收期间,每两小洋两角左右,若是运到上海,则成了两元以上,中间价格差异之大,全因沿途负担的运费以及各种苛捐杂税。我这次邀兄弟来川,就是想同兄弟具体商定一条运土路线。宜昌以西没什么问题,都是哥老会兄弟的势力范围,照常缴税也花费不了许多。过了宜昌,我可就鞭长莫及了,宜昌至上海的这一段路,历来是鸦片过路的重税区。沿途军阀、土匪都盯着这一块肥肉,想走通这层关系可不容易。”

    龙邵文盘算说:加运费、加税,若是能把价格控制在每两一元之内就大发利市了,川土在上海的批发价,每两少说也在两元五角以上,还都是了掺杂质的劣土,若是土膏质量好,价格远远不止于此,其间赚头不小啊!

    任江峰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但要看怎么控制成本,武昌一直是直系军阀的传统势力范围,现在武昌控制在为吴佩孚手中,他的部下萧耀南、陈嘉谟,还有湖北水警厅长何锡蕃都是这个环节上的重要人物,只要货物能安全地出了湖北,就到了孙传芳的地盘,凭兄弟与孙传芳的关系,想必只需正常缴费即可,他必定不会为难你,如果真能如愿,每两成本控制在一元之内也不是什么问题。

    龙邵文点点头,暗自琢磨:若想打通湖北这层关节,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便是水警厅长何锡蕃。自己与何锡蕃并不相识,虽可走通他的关系,却是临阵磨枪,看来只能依靠汉口烟土大王赵典之来走通这条门路了……又想:如果把赵典之也拉进这条烟土贩运线,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只需把川土运送至汉口,余下的问题想来赵典之必能办妥,再加上此一段路程一向是杨庆山的势力范围,杨庆山也能在沿途保护烟土安全,有了这两层关系,这条烟土贩运线可算完美。

    任江峰又说:除军界外,鄱阳湖以北的江面上还盘踞着几伙水贼,经常出来抢过路的船只,其中以席蓦山一伙儿最是难缠,要想彻底开通烟土通道,这些水贼的关系,也得想办法走通。

    龙邵文点头,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关节。

    进了“别有天”,龙邵文顿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重庆咸肉庄的应招女果真与上海不同,去上海招妓,妓女个个扭扭捏捏地拿捏个没完。而重庆咸肉庄的妓女都并排坐在门口的长条软椅之上,顾客进门就可挑选,真的就如买咸肉一般方便。

    众女一看范绍增这个豪客登门,登时群起而围之,嘘寒问暖的有,大献殷勤的有,发骚卖嗲的有,如众星捧月般拱卫着范绍增,只盼哈儿一个头晕,把那幸运者娶回家中做了姨太太。这一顿招呼,只把范绍增忙的满头大汗。

    范绍增哈哈笑了几声,替自己解围说:你们别围着我忙乎了,快散散待客,今天来的全都是豪客,赏钱一文都少不了。

    众女有挤不到哈儿身边的,就转移了攻击方向,进而围攻龙邵文、任江峰等人。龙邵文、任江峰见过此种场面,倒也能从容应付。只苦了向楚、朱叔痴、罗纶这几位袍哥中的名士。他们哪里见过这般女抢男的场面,当下推也不是,抱也不是,个个急的满头大汗。

    龙邵文见此情形,心下暗笑,他毕竟不能看着几人出丑吃瘪,当下大声说道:你们谁要是离那几位老先生远一点,当场赏钱一百。

    姐儿爱钞,闻听此言,众妓“呼啦”一下围在龙邵文身旁。龙邵文果不食言,当场兑现。几叠厚厚的、中国银行发行的崭新十元钞票瞬间就发出了手,就此解了几位名士之围。其后更是大派赏金,连端茶送水的茶坊,姨妈、大姐之流,他出手也是成百上千的打赏。其驰骋妓院的飒爽英姿,丝毫也不逊于向以豪迈著称的范绍增。其来重庆当日,便将瘟生豪客之英明播撒于各大咸肉庄。以至于后来不少重庆女都幻想能遇到龙邵文这位来庄上斩肉的阔屠夫,余生就能不愁吃穿,或许还能挥金如土……

    一时间,除了街头操皮肉生意的大妈级之类人物外,不少名媛闺秀、戏子学生也饥不择食,急冲冲地加入了咸肉大军,以期能攀附上如此豪客,一旦撞上,最不济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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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藏边收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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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绍增见龙邵文如此大手笔,与自己很是投缘,入夜,说什么也不让龙邵文随任江峰同去,一定要拉他回“来龙巷”范公馆同住,且张罗着广聚宾朋,给龙邵文来个二次接风,还要接风后即兴开赌……

    在征得任江峰同意后,龙邵文随着范绍增回范公馆安歇。全文字无广告来龙巷地处闹市,巷子短且窄,是一条呈西东走向、西高东低的斜坡小街巷。一头与夫子池相接,一头与蹇家桥相连。巷中多住权贵,范绍增虽在重庆有私宅数套,但住在这里的时间却是最长……

    范公馆院子里有几棵大树,栖息了一群白颊噪鹛,从其名就可得知,此鸟最是聒噪。第二天晨光初现,啾啾咯咯的鸟鸣声便将龙邵文唤醒,他一夜睡的安稳,闻鸟鸣声倒也不觉得烦躁。他正要起身出门,院中已传来范绍增高声地呵斥的骂声。龙邵文听的清楚,他骂的对象,正是他的小妾紫菊。紫菊被骂的不敢还嘴,只是嘤嘤哭泣,不住哀求,希望范绍增能放了王世俊。龙邵文感念紫菊可怜多情,穿好了衣服出门劝阻……“范旅长,这一大早的,跟什么人在斗气?”

    “哥子,吵到你了,都是这两个龟儿子吵的,大清早也不让人睡个懒觉。”范绍增说着话,就要用脚去踹跪在地上求情的紫菊。

    龙邵文忙将他拉住,“兄弟!你房中那么多女人,也不在乎多她一个,依我看,不如放了他们两个算了。”

    范绍增敞着胸,手一摆,“放了?若是哥子你睡了我的女人,也算是给我脸上贴金了,可他王世俊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名鼠辈,也敢给老子这堂堂旅长的头上戴绿帽子!老子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龙邵文低声说: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你不如大大方方地做事儿!你把这两人放了,干脆就让他们去拜堂成亲,这样一来,轻易就化解了被人戴绿帽子的尴尬,人们都会说:范绍增根本就不在乎任何女人。有人情、有义气。你要是把他们弄死,倒是出气了,但人们就会说你最最疼爱的女人给你戴绿帽子,有那跟你不对付的人,必定会拿这事情大做文章,掉你的颜面塌你的台。你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闯荡江湖多年的范绍增虽胸无点墨,但重人情,讲仁义。听龙邵文说完,他琢磨了一会儿,觉得龙邵文的话不无道理,真要把二人处死,恐怕旁人真的会说自己多在乎这个女人,好像离了这个女人就活不下去似的……他看一眼紫菊,心也软了下来,紫菊毕竟同自己有夫妻缘分,一夜夫妻百日恩,要把她扔到池塘里浸了猪笼,还真是有些下不去手……他叹口气,对紫菊说:起来吧!既然龙先生替你二人求情,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龙邵文笑着说:兄弟,反正你好事也做了,不如就再大方点,索性趁势把紫菊收作干妹妹,给他和王世俊热热闹闹地张罗上一场婚礼。

    范绍增听后一乐,心想:老子办的叫什么事儿?睡了这么长时间的女人,突然就变了成干妹妹,哈哈!有点意思。全文字无广告你***王世俊,就让你做我便宜的干妹夫吧!

    范绍增接受了龙邵文的提议,只是他觉得把紫菊收做干妹妹不过瘾,当众宣布了他的三项决定:一、收紫菊作干女儿,王世俊作干儿子;二、备办几桌酒席,为二人道喜;三、送紫菊大洋两千,作嫁妆费。

    龙邵文见范绍增突然在公布决定前就把干妹妹、干妹夫改成了干女儿、干儿子,当时差点笑颠过去,范绍增比自己还小着几岁,突然凭空多了这么大岁数的一双儿女,有那不知情的人见了,岂不是目瞪口呆?

    范绍增嫁女的佳话在山城传开后,人人都竖起大拇指说:范哈儿讲义气,重情面,实为川人楷模……

    ……龙邵文在重庆期间,任江峰、范绍增等哥老会兄弟三天一大宴、五天一小宴,几乎天天宴请,眨眼就过了半个月,快到了罂粟成熟的季节。这天任江峰又宴请龙邵文,在席间他说,“兄弟,罂粟花期已至,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抢割鸦片了,要忙上一阵子,可能顾不得陪你了。

    龙邵文从事烟土贩运多年,对罂粟的种植、采摘、熬制过程却知之甚少,当下问道:鸦片需要抢割?

    任江峰点头说:现在正是罂粟结果的季节,我要带上兄弟们去各处收货,有不识相想抬高价格的,还必须要赶在农户收割之前下手抢割。

    “哥哥,别看我卖了这么多年的鸦片,却连罂粟花的样子都没见过,更别说是如何种植及收割了,正好趁此机会也见识一下。哥哥什么时候动身,我跟你一起去。”

    任江峰说:罂粟和小麦的生长规律一样,却是势不两立的作物,都是秋末播种,清明拔节,夏初收获,生长在小麦所赖以种植的熟田好地上。很容易种植,它们不需要栽植或者插秧,只要把它们的种子撒在地上即可。一百二十天左右开花。此时正是罂粟花期。我准备一下,近日就动身。

    龙邵文喜道:“太好了,一起去,正好去烟田长长见识。”

    任江峰劝他,“此行是去藏区收货,路途遥远,费时不短,极为辛苦,兄弟在重庆等我就好,何必跟着受罪。”

    龙邵文笑笑说:不嫌远,总在一个地方烦闷,正好随你去开开眼。

    “好!那你就准备一下,随时动身。”

    又过了一天,任江峰准备妥当,带了武装人员数十人,分盛数辆卡车,拉了纸烟糖果等物,浩浩荡荡地奔赴川西北藏区懋功。

    这么多的卡车,即便川军中也难得一见,寻常烟贩贩运烟土,不是人拉手推,就是驮马搬运,可任江峰是四川最大的烟土贩,有的就是钱,莫说是几辆卡车,就是几十辆他也买的起。

    途中龙邵文问:为什么要去这么偏远的地方收土膏?

    任江峰说:以前在四川全境及甘肃大部分地区都有的罂粟种植,道光元年,清政府二次申禁鸦片,按照例律,种植罂粟,开烟馆者议绞;贩卖者充军,吸食者杖徙。罂粟种植就此向偏僻的少数民族地区转移。咸丰八年,清廷因为太平天国之役,军费消耗巨大,不得不借助鸦片税收支撑军费,就重开鸦片禁令,对罂粟种植户课以重税,川边的罂粟种植户不堪盘剥,只好转移到更为偏远的地区。那些地方交通闭塞、地势险峻、政情复杂再加上气候土壤适合罂粟种植。所以那里产的烟膏质高价低,咱们虽跑的稍远一点,但利润也高。川西南雷、马、屏、峨等地虽然也产烟土,但在价钱上和质量上,就不如懋功了。

    龙邵文问:哥哥此行去收烟膏,有几成把握?

    任江峰笑着说:合约都是提前定好的,如果不出天灾**,当有九成以上把握。

    龙邵文又问:早听说罂粟都是散户种植,若是一家一户去收,可要收到什么时候!

    “我与藏人土司头领班曾扎打早有合约,我负责在春天的时候,为此处农户发放罂粟种子,由班曾扎打负责督促农户种植,成熟后我全部包收,如不出意外,咱们这趟应该是满载而归。

    “哥哥深谋远虑。你在车上拉了这么多的纸烟糖果,是带给土司头领的见面礼吗?”

    任江峰摇头,“纸烟糖果是送给鸦片种植户的,带些礼物,是为了能让他们乖乖地把烟膏交上来。”

    在与任江峰聊天过程中,龙邵文得知,任江峰除与别思满屯地区的土司头领班曾扎打签有协约,春季提供罂粟种子,秋季包收外,川西北藏区还普遍存在传统的“打转”风俗……“打转”,即互换礼品的意思,是由汉人袍哥首开记录传入藏区,土司头人认为有利可图,也随即效仿。懋功地区每年春季“打转”之时,任江峰等袍哥大爷送藏民草鞋一双、纸烟一包、糖一封,藏民以为这是受了抬举,并引以为荣,秋季时,即要孝敬鸦片若干两。在鸦片收获季节,藏区的土司、袍哥大爷、乡保人员纷纷下乡,以少许酒肉糖果“转乡送礼”,向农民勒索,每份礼一般需要谢烟十两。仅此一项,整个懋功地区乡民便要为此付出鸦片烟数万两。任江峰卡车上拉的这些纸烟糖果,就是秋收打转“转乡送礼”用的。

    车行三日,沿途的杜鹃花丛逐渐稀疏。再绕过一座高山,龙邵文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他看到了草原上舞动着的经幡和白塔,知道来了藏区。此处沼泽遍地,不熟悉路的人到此恐怕寸步难行,幸亏任江峰车队中有人熟知此路,带着车队绕来绕去,避开沼泽。又走了整整两天,才到达懋功地区的别思满屯。

    龙邵文放眼所见都是白色建筑,白色房屋,白色墙壁,白塔,包括田野中间都放置着白色石头。一片洁白,就笑着对任江峰说:到处都是白色,房子也盖成白色,看着像是在办丧事。

    任江峰说:藏民族是个崇尚白色的民族,他们对白色的偏爱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地步,在雪域高原广袤的蓝天下,白色被认为是最吉祥、最纯洁的颜色,献给神灵的哈达是白色的,被视为圣物的右旋海螺也是白色的,甚至在田野中间也放置这白色的石头。他们用甚至用“我的心是白色的”来表达自己的诚实无欺。他们这么喜欢白色,盖这些白色的房子是一点也不稀奇了。

    “嗯!”龙邵文点着头,“白色的心总比黑心强,咱们跑这么远来收烟膏,要是碰到黑心鬼,可就惨了。”

    任江峰让车队停下,带龙邵文去见藏人土司头领班曾扎打……班曾扎打五十多岁,穿一件宽松的麻布衬衫,他在这个地区,有着帝王般的尊严,他说的话,在这里就是律法,他要做的事,只要动动嘴唇就可办到。在这偏僻的藏区,还从没有人对他的权威提出任何质疑。长期的养尊处优及独享无上的权力,使他面相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见了任江峰,却显得无比的尊敬与客气。他用藏区最高的礼仪欢迎了任江峰一行,恭敬地请他们进入到自己的庄园,庄园极大,亭宇重重叠叠,显得古朴典雅,而庄园四周的碉楼,则又给人一种庄重肃杀的感觉。

    进了客堂,班曾扎打那漂亮的小农奴,为远方来的贵客端上了酥油茶,班曾扎打则亲自为龙邵文献了哈达。任江峰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与班曾扎打简单寒暄后,就直奔主题。班曾扎打说:今年阳光充足,罂粟花期比往年提前半月,再过一月就可收割。

    任江峰想想说:要等罂粟籽完全成熟再收割怕有意外,同往年一样,分片提前收割吧!他又说:每次抢割罂粟前,心里总不是很踏实,咱们这就去看看烟田,估量一下今年的收益。

    在班曾扎打的引领下,任江峰、龙邵文来到罂粟田。这是龙邵文第一次见到罂粟花开,不由得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一簇簇粉白、鲜红、嫩黄的罂粟花开得正盛,一望无际的罂粟花,在阳光下恣意绽放,嫣红姹紫,绚烂似锦,美丽异常。而任江峰对这样的景致却视而不见,他考虑的是烟田的产量,他说:瞧这样子,每亩怎么也能有一万朵罂粟花,产量能达到一百三十斤。

    班曾扎打肯定说:能,罂粟结籽时我就估算过,整个懋功地区的熟烟膏产量,不下百万两,这么大的量,收货时,可从种植户手中,拿到比往年低的收购价格。”

    龙邵文问:罂粟花开后多久可以割浆?

    任江峰观察了了一下罂粟籽说:瞧这样子,再有二十多天就能割浆了。浆割的晚了,收成就有可能降低。割浆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摘回去后再割浆,这样安全性高,但产量、质量都低。还有一种是直接就在罂粟田里割,这样可增加产量,但是难度高,需要雇佣专门的刀儿匠。

    班曾扎打说:采摘割浆都是麻烦活儿……他指着一望无际的罂粟田又说:干这活就像采摘棉花一样。一亩地最少要上四个人采摘,在半人高的罂粟丛间,采籽人只需要把罂粟果实采摘下来,然后装袋就行了。至于割浆要另行雇手巧之人来干,两项工作同时进行,可防止外来烟帮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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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介绍:
清末民初,黑白行业风起云涌,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特业”,龙邵文出身市井小贼,为跻身特殊行业,他加入青帮,以青帮为基础,结识各类帮派中人。他钻营革命,以参加过上海起义为契机,结识了国民政府各色高官。为打通长江“特业”通道,他与洪门“白极公”联手,窃据了名满绿林“龙家帮”的第一交椅。成为了脚踩“官匪”两方,“青红”两帮的民国第一人。期间他假公济私远赴东北开设“龙行东省”公司、“远东劳务输入公司”,赴西北收剿群匪,赴新疆设龙升“特业”分号“龙行两疆”,赴苏联推销麻醉剂,止痛针……凡是赚钱的行业,就少不了他的资本,他的资本最终渗透到银行、纺织、面粉、钢铁、机械、制药、皮革、印刷、酿酒、采煤、五金、火柴、运输等三十七种行业,打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金帝国……民国土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土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土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