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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寒     民国土商txt下载     民国土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0 任务(中)

    龙邵文佯作吃惊,“黄老板,王亚樵这个人我熟悉啊!他可是个有信仰的人,从来不干打家劫舍,收黑钱的事情,我想,是不是赌台得罪他了?”

    “信仰?什么信仰!难道要我找教堂的洋神父去和他王亚樵谈?哼!你转告他,若是还堵在利生公司的门口妨碍赌台的生意,我可不客气了,阿文,租界同华界不一样,是**律的!法律是什么?法律是洋人的脸面……”黄金荣加重了语气,“王亚樵这样干,是在扒洋人的脸!”

    龙邵文暗骂,“洋人的脸根本就不用人扒,早就贴在地上了,不然他们那么不要脸地赖在咱们国家干什么……”他点着头,“黄老板,洋人丢不都脸,我倒是没放在心上,可黄老板你的脸可不能丢,毕竟洋人的法律在这里管不管用,谁都知道,租界都是黄老板说了算。[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黄金荣微笑着,笑得脸上的麻坑都变红了,“阿文乖觉!说的话像黄鹂鸟一样悦耳……不过他的话也不夸张,触他娘,若是没有老子,洋人的法律还真是执行不下去……”

    ……“万顺堂”堂主范得礼今天的心情很好,红旗老幺来告诉他,“利生公司”得罪了斧头帮,现在已经关门歇业了。他又说,礼爷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不想去瞧瞧笑话吗?范得礼兴奋地点着头,抓着绿荷的手说:小乖乖,难得这么一个大晴天,心情又这样好,陪我出去走走呀!

    绿荷媚眼如丝,“恐怕这又是礼爷的谋略呢!我就别去了,您没看出来吧!我的腿已经好几天迈不动道儿了,正好借此养足精神呢!”

    范得礼“哈哈!”笑着,招呼老幺,“走,去黄麻皮的赌台看看笑话……”

    红旗老幺说:礼爷,我还是负责万顺堂的守卫吧!越是这种让人兴奋的时候,就越应该小心行事!

    范得礼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心中生起了万千疑虑,“兴奋?老幺说的对啊!越是这种让人兴奋的时候,就越应该小心行事……”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老幺,老幺正用热切的眼神为他送行。范得礼疑虑更深了,“绿荷是他送给老子的,在老子见到绿荷之前,他们就没发生过什么故事?”范得礼淡淡一笑,说,“老幺,你长进了……”他迈着轻快地步伐,跨出了“万顺堂”高高的门槛……

    范得礼在万顺堂的大门外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去,手下要向他躬身行礼,他把手一摆,让他们免了,他从万顺堂正厅的大门进去,轻声地喊,“老幺……”老幺没有答应,他又轻声地喊,“绿荷……”绿荷也没有答应……范得礼觉得疑虑要变成事实了,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就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般地阵痛着。他从大厅直穿到后院,脚步轻快地像一只猫,老夫少妻虽让他日日兴奋地难以自已,可总凭谋略去满足一个年轻女人的需求,还是让他由内心就感到不安……

    后院那几颗粗壮的杨树还是他在修建万顺堂时种下的,当年的万顺堂,建在一片荒滩上,那时的租界还没有扩大到今夕的规模。后来法国人屡次修改租借条款,终于把万顺堂所在的地方吞噬了。十年了,如今这些杨树更笔直粗壮了,那是一种雄性的粗壮,粗壮到让范得礼感到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壮,他想:虽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人老了,体力、精力难免跟不上,很多事情做起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难道扮死尸也会让一个女人腿软?这怕是一个谎言……

    一声欢快的轻叫声从屋内飞到屋外,范得礼太熟悉这种饱含青春气息的声音了,他心跳着靠近了居室门,居室门居然半掩着。范得礼叹息了,“好奸猾的一对奸夫淫妇,只不关门这一手,就是一种很有谋略的幽会呀!符合《孙子兵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用兵之道……”他的脸在瞬间就憋红了,身体也跟着开始颤抖,他四下张望,他想找一把快刀,冲进去剁了这对**男女……可手边却没有刀,他蹲在地上,痛苦着摸到了一块砖头,紧紧地握在手中……

    屋中传来的叫声越来越急促了,就像是一段他从未听过的天籁之音,勾魂般地拽着他!他有些痛恨,又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沉迷于这种声音。他本应像个汉子一样,抡起砖头,冲进去砸死他们才对,可他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迈不动脚,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像条狗一样蹲在门口。

    他宽慰自己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大智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想留侯张良五次替人拾鞋,韩信甘受胯下之辱,老子这算得了什么……他觉得心中舒服了许多,只把耳朵紧贴在半掩的门上,静静地聆听……瞬而,他觉得自己相形见绌了,“触那!里面的男人居然强壮到不需要用一点谋略,只凭着硬打硬冲,就能满足一个年轻女人的索求……”他把眼睛闭上了,他沉浸了,他仿若看到了钱塘江中那汹涌的一线潮,他就站在潮头,任凭万马奔腾一样的潮水把他抛起,又落下。屋中女人传来了一声绝望般的尖叫,天地间归于了寂静……退潮了……

    砖头不知何时从他手中滑落到了地上。范得礼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舔舐着沥血的伤口,他靠墙悄然良久,才缓缓站起,又迈着猫一样的步伐,轻轻地出了万顺堂。满足之余,他心底泛起一丝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念头:仅凭一块砖头,怕是打不死身强力壮的奸夫,更何况这种丢人塌台的事情,也不好招呼属下帮忙,触他娘,当年武大郎若有老子这般的心态,只从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欢愉中来满足自己,而不横加干预,也就不会惨遭横祸了……

    ……龙邵文返回到黄宅,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极紧,面色凝重。他说:黄老板,王亚樵的意思我搞明白了,他说,不是他在妨碍利生公司赌台的生意,而是黄老板在妨碍他的生意……

    “他是在胡说八道!我与他斧头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黄金荣暴怒了,额头渗汗了,这些汗水很快就化成了腾腾的蒸汽,伴随着横飞的唾液朝龙邵文袭来了,“他斧头帮怎么啦!要是违反了租界的律法,我一样可以抓人……”他在龙邵文脸前指手画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手指也逐渐地聚拢在一起,似乎马上就要变成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了,“我对他王亚樵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他不知好歹!非逼得老子跟他翻脸!”

    龙邵文的脑袋左闪右避的,见黄金荣的脾气发得差不多了,他才说,“黄老板,我不是王亚樵,我也没跟他穿一条裤子,我不过是一个传话的中间人么!”

    黄金荣一怔,眼中的凶焰收敛了,“阿文!他说没说,我怎么妨碍他的生意了?”

    龙邵文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黄金荣呛在他脸上的口水,“黄老板让巡捕封锁了码头,严查码头上的货,断了斧头帮的财路,斧头帮几百名兄弟没饭吃了,都嚷嚷着不干了,说是要跟黄老板玩命……”

    “哦!是这么个事体!”黄金荣听明白了,他心底开始埋怨,“触你娘的洋鬼子,都是你们交办的好差事,害的老子得罪了江湖上的朋友……”他脸上的横肉颤动着说,“不是我为难他王亚樵,我是在维护租界的秩序,你去告诉他,洋人的也是有尊严的,也是要脸面的,他若是一意孤行,我可回护不了他。”

061 任务(下)

    龙邵文小心解释着,“黄老板,你也听说了吧!前不久,王亚樵用五十把利斧强行接管了公共租界的安徽旅沪同乡会馆,会馆报案后,洋人可都拿他没办法。”

    一听“公共租界”,黄金荣颓软了,“触那!王亚樵十分狡猾,居然躲在英国人的地盘上,却来法国人的地盘上勒索行凶……”他说,“我要照会公共租界的捕房,把赶他出来!”

    龙邵文看似恐慌了,他说:黄老板不你能这么干,谁不知道斧头帮都是亡命徒?你只要抓上一个,你在租界的所有生意就全都别想干了。”

    黄金荣叹着气,“你去说吧!我黄金荣对朋友讲义气,够交情,以后他们的货到码头,只要在船头上悬挂一把斧头就行了……”他想:洋大人,对不起可,老子的利益受到威胁了,你们交办的差事自然就靠后站了。”他从容地应付了洋人那么多年,当然有办法再继续跟洋人周旋。他说:但你要告诉王亚樵,要他向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碰老子的生意……

    ……“利生公司”中,马长胜看着自己一点点经营起来的生意,他的心在滴血了,面前黄金荣的那张笑脸,在瞬间就变成了一只正在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他想,“这只野兽在一点点地吞噬我的血肉啊!”他说,“黄老板,你要再从赌台多提两成,我只好回家养老了。”

    黄金荣背负着双手说:没办法啊!王亚樵的胃口太大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在对空气中的王亚樵说着话……塞翁失马呀!王亚樵,你选择闹事的地方可真好……

    龙邵文也在笑,他在笑自己给黄金荣提供了敲诈马长胜的机会,他知道,若是没有好处,黄金荣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斧头帮的条件。

    陈其美对这个开山门弟子的能力非常满意,他说:你不像普通帮会成员那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没有头脑……他看着龙邵文,脸上露出几分欣赏,心想:帮会中人才济济,或许对帮会的态度应该适时地调整一下,应该由单纯的利用转变为对他们的改造……他突然又讶然失笑了,他摇着头又想:这个想法可笑啊!他们不过是为了义气,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参加到革命的阵营当中,想改造他们,比推翻满清王朝还要艰难,革命如此紧迫,怎能把大好的时间挥霍在对他们的教育上……他点了一支烟,缓缓地吸了一口,说:阿文!你干的非常好……他脸上隐约地显出了一丝危机感,也没了下文,只在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纸烟。

    龙邵文说:师傅,你有心事了,说出来阿文替你分担!

    “这件事情你办不了!”陈其美把烟头扔在地板上,伸脚过去拧熄了,看着木地板上被烟头烫出的斑斑黑痕,他深深叹口气,“革命艰难,想让人民自发地觉悟,更是难上加难啊!”

    龙邵文狠狠地说:那就加深他们的苦难,逼着他们觉悟。

    陈其美咧开嘴笑了,“假以时日,这个徒弟必非池中之物。”他说,“我刚在李平书那里碰了钉子,革命党人如果不拔出这颗硬钉子,面临的困难难以预料。”

    龙邵文眼睛一亮,他听说过李平书,李平书是上海士绅中最有声望的、同时也是上海城自治公所、上海商团主要领导人……他问:李平书给师傅制造障碍了?

    陈其美沉重地点点头,“同盟会这次在上海的起义,没有上海城自制公所和上海商团的支持,后果不可想象!”

    龙邵文说:是无法争取李平书转向革命让您为难了吧!你没有找他认真地谈谈么?

    陈其美苦笑着摇头,“李平书长期以来一直同清政府合作,做了不少反对我们革命派的事情,他对我有顾虑啊!他是担心革命胜利后,革命党人同他清算历史旧账,他心胸狭窄,太小瞧我们革命党人的胸怀了!”

    “我可以去试试!”龙邵文小心地说。

    陈其美苦笑说:李平书是绅商领袖,一向以热心公益、维持地方秩序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我派与他有同样身份地位的沈缦云去谈,但都没能打消他的顾虑,他就是不放心把上海自治公所和上海商团两只武装力量交付到革命党人的手中,你要知道,沈缦云同他可是莫逆之交啊!他摇着头想:阿文不过是一介小流氓,与李平书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不足以担此重担……

    “师傅,让我去试试吧!”龙邵文努力做着陈其美的工作,他说:革命党在武昌的起义胜利后,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偷偷摸摸的活动在地下了,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来晒太阳了,我就不信李平书不考虑一下他的后路,他应该知道得罪我们革命党的后果……他发着狠又说:妈的,同革命对抗,敢阻碍革命的道路,真该灭他满门。师傅你说过,为了革命的胜利,可以不择手段,阿文理解,这其中自然包括灭人满门,逼人就范……

    陈其美惊诧了,“阿文学的好快……”他的眼睛一亮,琢磨,“对李平书这样的满清忠实遗民,或许只有用流氓手段对付他!”他说,“好!阿文!你去试试吧!”

    龙邵文已经不止一次听说李平书这个名字了,李平书身家显赫,大名鼎鼎,在黄浦滩头不做第二人之想。龙邵文之所以在陈其美面前拼命地毛遂自荐,是因为他手握王牌,他曾经救过李平书的侄子李显谟,他相信李显谟应该记得他这份情谊,他想,“若不是老子,李显谟当年在稽征局,就已经被独眼龙万吉元沉江了。”

    李显谟当年从南京陆师学堂毕业后,李平书又让他去日本士官学校骑兵科读书。回到上海后,他又在李平书的安排下进入了袁世凯的新军,并成为了新军第九镇马标第一营管带。他是李平书侄子,平常与李平书往来密切,与城自治公所、上海商团中很多头面人物是世交。李平书很放心地将商团的指挥权交给了李显谟,请他担任商团总教练,是事实上的上海自治公所和上海商团的领导人。

    龙邵文找到李显谟的时候,李显谟有些惭愧,他说,“回到上海后,我曾去寻找过你,可军务缠身,找过一次没找到你后,就……”

    龙邵文只淡淡笑了笑,“现在不是叙旧情的时候,你也不用为此感到不安,我现在是革命党了,革命党需要你的帮忙。”

    李显谟点点头,“我非但同情革命党,并且从内心就对清政府充满了失望,一个如此**的政府,早就难逃覆灭的结局,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想说,“或许新军能改变这一现状……”可他最终却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叔叔的工作由我来做。”

    龙邵文带回消息时,陈其美正像是一只泄了气的轮胎般萎靡着。听到好消息,他即刻受到了鼓舞,身体像是被高压气泵瞬间鼓足了气,一下子就弹了起来,“阿文,太好了!”他紧握着双拳,“你又为革命立了首功一件,革命胜利后的论功行赏,你理应靠前。”

    龙邵文也跟着激动了半天,他知道,他马上就能借着革命党的势头,直冲云霄了……

062 胜利果实(上)

    上海起义开始了,那象征大清的龙旗被扯去了,闸北光复了,上海县城那破旧低矮的旧城墙开始战栗了,子弹尖利的啸声划破了夜空,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像是一阵急雷,在清军阵营中炸响了,清军营房起火了,火光烧化了天空,勾勒出一副异常艳丽的图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火药的味道……由于事先做了大量的策反和准备工作,除了在攻打上海江南制造总局的时候碰了一些麻烦外,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黄浦滩……

    起义才开始的时候,陈其美就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不让龙邵文带敢死队向上冲了,他说,“阿文,交给你一桩重要任务,你带上你的人马,负责扫荡清廷的小股势力吧!”见龙邵文一脸茫然,他笑着又说,“你不想故地重游,去稽征局看看吗?”他大声下着命令,“龙邵文,我命你即刻赶赴稽征局,负责缴了他们的械,并接替他们展开工作……”

    “革命的回报丰厚呀!”龙邵文眉花眼笑,他大声回答:尊敬的统帅,龙邵文坚决执行命令……他低声笑着说:我准保替师傅看好这只钱袋子。

    陈其美十分欣慰,“阿文真是伶俐,连我想什么,他都猜得到,假以时日,多多历练,可堪大任。”

    兄弟们听说要造稽征局的反,掌他们的权,无不精神鼓舞。叶生秋摩拳擦掌,“触他娘,这就意味着咱们以后可以代替稽征局查烟土、收黑钱了。”

    龙邵文心中自鸣得意,“稽征局啊稽征局,老子从前做梦都不敢打主意的地方,就要成为老子口中的肥肉了……”他盘算着,稽征局收到的大钱,那是一定要上缴革命党做军费的,至于小钱,自然毫无疑问地就装入腰包,他很清楚,即便是这点小财,那也为数巨大,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存在于每个男人的幻想。龙邵文此时就幻想着自己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将军,耀武扬威地带着自己的弟兄,拿着革命党发给他们的枪去冲击稽征局……他想,“战斗一定是无比激烈的,稽征局局长独眼龙万吉元一定会做垂死的挣扎,拼死的抵抗。”他大喊着,“老子就是革命的先头卒!兄弟们,给老子……跟老子冲啊!”他低声骂:你***应桂馨,你倒教了老子一个乖……

    还没等冲到新开河码头,眼尖的俞文征就喊,“快看,稽征局的房顶上一片白啊!”龙邵文骂着,“***万吉元,他不会是当了清廷的叛徒,投降了把……”想起没仗可打,他不禁有些兴味索然。

    稽征局局长,独眼龙万吉元果真投降了,他早早地就举起白旗等着革命党的到来了,他怕不保险,怕革命党人看不到他的诚意,还特意在房顶上覆盖了一块大大的白布。可他见来的革命党是龙邵文的时候,心想,“完了!碰到一个全上海最有名的革命党,而且还是自己铁血的仇人,这下小命不保了。”他知道此时在与之战斗已经晚了,就恭敬地喊着,“龙爷!万吉元率全体同僚已经给您摆好了接风席,这就请龙爷入席吧!”

    龙邵文本来是想把万吉元沉了江的,可见他如此恭敬且客气,反倒不好意思了,“当初万吉元没把老子赶尽杀绝,老子又何必对他赶尽杀绝,大家既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也就别把事情做绝了,凡事总要留有余地才好……”他正要说话,却见叶生秋已经举枪瞄准万吉元笑着,“万局长,想不到会落在老子手中吧!念你已经投降了,老子赐你一具全尸……”龙邵文眼见阻止不住,忙把叶生秋的枪口向上一托,“啪!”地一声,叶生秋这枪就射空了。

    “阿文你干什么?”叶生秋一脸的怒气,把枪朝地上一扔,“触那!你不让我宰了这个王八蛋?当初就在这里,他一边喝酒,一边指使人毒打老子。”

    龙邵文赶忙陪笑,“生秋阿哥,俗话说山不转水转,现在虽是革命党得了天下,可也保不准清兵哪天又翻了身,咱们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再说按照革命党的纪律,也不能随意杀害降军!”他又低声说,“阿哥,关键咱们对稽征局的生意不熟悉,想要再此发财,少不得还要用到此人……”

    叶生秋“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阴森,一双阴鸷的眼神地盯着万吉元,像是怕他跑了,“阿文,你不会把自己当成是真的革命党吧!革命党的纪律?哈哈!”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革命党的纪律能拦着咱们爷们报仇?”

    龙邵文赶忙向万吉元使个眼色,万吉元乖巧地跪在叶生秋身前,“生秋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当初我冒犯了你,我认罚,认罚。”他摸过叶生秋扔在地上的枪,把子弹推上膛,枪托朝上,枪管朝下,对着自己的腿,“啪!”地开了一枪,他见叶生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忍着疼说,“看来生秋爷不满意。”他对着自己的腿又给了一枪,叶生秋却依旧淡淡地不动声色。

    龙邵文有些不忍,“生秋阿哥,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叶生秋“啊!”地一声,责怪万吉元,“你这是干什么?阿文说过放了你,我叶生秋自然不会为难你,你朝自己开了两枪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叶生秋心胸狭小,总在念念不忘报自己的私仇么?”

    万吉元忍着疼,招呼两个手下过来扶起自己,也不顾腿上“汩汩”直冒的鲜血,忍痛说:既然生秋爷大人大量,各位,那就请入席吧!

    ……过了几天,龙邵文等万吉元腿上的枪伤稍好,就请人抬他过来问话,“吉元阿哥……”他把两人的关系拉到了更近一步,“稽征局的生意都有些什么说法!”

    “回龙爷,照理说除了洋人的船只外,所有进出黄浦江各大码头的船只都要来稽征局报道,只是有不少大公司的船只是挂靠在洋人轮船公司的名下,咱们就无法对其进行稽征检查了。”

    “嗯!吉元阿哥,别总龙爷、龙爷的挂在嘴边,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过去的就过去了,今后咱们就是兄弟,你还是叫我阿文吧!”

    万吉元脸上带着几分感激,他说,“龙爷既然这样说,我万吉元也不是狼心狗肺,实话说吧,稽征局的稽征工作花头极多,外行乍一进来,无非是雾里看花,根本就摸不着什么头脑,你们革命党要想从码头搞到钱,还非得依仗我们这些老稽征员不可。”

    龙邵文笑着点头,“是啊!这稽征局今后的工作,当然还要仰仗吉元大哥!”他压低声音,“烟土船来咱们这儿登记不?”

063 胜利果实(下)

    万吉元心中一喜,“原来革命党也是我道中人啊……”他压低声音说,“土船都是偷偷走私进来的,它们自然不敢来登记。[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龙邵文神秘地点点头,“那你们寻常都是怎样对付那些走私土船的?”

    “大的烟土贩子我们也管不了,他们都跟租界的老八股有联系,还有洋人背景,至于其余的那些小打小闹的小土贩子,自然见一个抓一个,那是毫不客气。”

    龙邵文笑着说,“吉元阿哥,这稽征的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懂,以后这稽征的工作,明面上是我来管,私底下还是你具体干,你看怎么样?”

    万吉元一呆,“好是好!只是革命党能信任我们这些前朝的官员?”

    龙邵文拍拍胸脯,“有些事情兄弟还是能做了主的,你只要用心地帮革命党搞钱,其余的事情,自然有兄弟给你顶着,你就放心吧……”他话锋一转,又说,“吉元阿哥,现在上海已经是革命党的天下了,稽征局既然交给你,你就一定要为革命负责,以后但凡搞了钱,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一定要上交给我,上交给革命党?”他把口气加重了几分,黑着脸又说,“如果吉元阿哥搞了黑钱不上交,被其他革命党知道了,可是连我也救不了你呀!”

    见万吉元一个劲儿地承诺保证,龙邵文满意地笑笑,“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将来等革命胜利了,你也是有功之臣!”

    万吉元保住了脑袋,又保住了饭碗,心中的欣喜可想而知,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龙邵文,就说,“龙爷,我带上革命党,去把‘威信社’的徐德武给你抓回来吧!当初就是他勾结瓜管带和田宝荣,把你下了大牢,龙爷,你是革命党,有的事情顾及名声不好出头,我去替你办了吧!”

    龙邵文“哦!”了一声,骂道:妈的,革命党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也没什么可顾及的,只抓一个徐德武,出不了老子心中的这口恶气,你带上你的兄弟,去把瓜管带和田宝荣也抓回来。

    万吉元为难着说,“刘燕翼、田宝荣,瓜管带他们几个,在革命刚开始的时候,就躲进了租界的洋务所避难,听说刘燕翼还把衙门的几十万两库银存进了租界银行,用这些银子打点了洋人,抓他们怕是不容易。不如先把徐德武抓回来,先小小地出上一口气,等有了机会,再找田宝荣他们报仇。”

    龙邵文“嗯!”了一声,“那就辛苦吉元阿哥了,你这就去办吧!”

    万吉元并没有带回徐德武,只因为徐德武已经是个死人了。万吉元想起徐德武的死状,痛苦得眉毛、鼻子、眼睛都挤在了一起,他说,“徐德武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他的额头上被人打出一个拳头大的洞,血都流干了,露出白白的脑浆,眼睛却还是睁着的,样子极为恐怖……”

    龙邵文的鼻子抽搐一下,挠了挠眉心,“谁干的?”

    万吉元像是做贼似的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坊间都传说是喜鹊党,徐德武的尸体上被扔了一只死喜鹊,还写着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喜鹊一来,必然招灾。”

    “喜鹊党?”龙邵文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没听说过……”他正要再向万吉元询问,朱鼎发慌张地跑进来,“阿文!快去劝劝生秋吧!他非要扒了刘富生的皮,任是谁劝,他都不听,连你们鸿源茂的顾先生,都被叶生秋给气走了,他若总这样一意孤行,早晚非给咱们惹出大祸。”

    龙邵文本想问“为什么啊!”可他马上明白了,叶生秋是在履行自己的诺言!他苦笑着想,“生秋阿哥,当日刘富生放狗咬我,你说要扒了他的皮,我只当只一句义愤之言,没想到你却至今耿耿于怀”

    龙邵文赶到十六铺“刘记布庄”的时候,叶生秋手中尖刀的刀尖在滴着血,他狞笑着,“我们革命党人含眦必报,刘富生为富不仁,小爷今天扒了他的皮,也算是为革命除去一个祸害。”他身边稀疏地站着几个被强行拦下作见证的路人,个个也都把脖子缩在衣服中,仿佛这样就可以保证脖子不被叶生秋割断,更多的人则躲在墙角处观望,时不时发出唏嘘的叹气声,声音低沉而怯弱。十六铺的大多数商铺都关门了,街面冷清而又萧条,在这革命的年代,他们都没了做生意的心思,除了坐等那风云莫测的命运,也没了更好的选择。不远处的刘富生浑身血肉模糊地躺在血泊里,刘掌柜则晕倒在他的旁边……“何必啊!唉!”龙邵文不忍再看了,他叹着气,悄悄地走开了……

    上海起义胜利了,陈其美踌躇满志地利用了帮会的力量,排挤了革命队伍中居功甚伟的李燮和、陶成章等人,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上海护军都督。一直跟陈其美混的这帮兄弟、门生、徒弟,自然都能分享到革命的胜利果实,按功劳大小排了座次……龙邵文因为功劳不小,陈其美兑现诺言,给了他个“少将”军衔,发崭新的少将军服一套,又任他为光复军步兵一团副团长,代领稽征局局长,隶属于张仁奎的第七十七混成旅。

    龙邵文刚领到军服着实也兴奋了几天,整日穿着耀武扬威。后见陈其美都督府中的将军多如牛毛,不但其身边庞杂的部下个个都是将军,就连他常去捧场的“共舞台”戏子潘月樵、夏月润、夏月珊,夏月恒兄弟也都混了个少将级,更有甚者,他居然把“春风楼”的姨娘也委任成了少将……龙邵文顿觉兴味索然,因不愿与戏子、婊子为伍,故而把少将军服收起,除非必要,寻常绝不肯穿。

    更让龙邵文气愤的是,他的对头、小流氓应桂馨见陈其美得势,在其身边大拍马屁,猛灌迷汤,把陈其美搞得是昏头转向,人前人后不住夸奖应桂馨聪明能干,革命彻底。居然把应桂馨提拔为都督府谍报科科长,虽然官没龙邵文大,却成了黄浦滩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更让龙邵文对自己这个副团长的位子没了兴趣。不过副团长配的那柄短枪他却很喜欢,是一支德制卢格九毫米口径的手枪。他在无聊时就拿出来把玩儿,找个靶子练习瞄准射击,玩儿的时间久了,倒练出了拔枪的速度和速射的精度,也算是吃饭保命的一桩本事了。

    至于步兵一团,成员多为帮会兄弟,不过是比从前当流氓的时候多了一身军皮。龙邵文对自己这个副团长并不在意,反正是个副职,团里的一切事务都有团长吴坤山打理,他除了偶尔去团部转一圈,向吴坤山报个到外,其余多数时间都守在稽征局,这里才是他来钱的地方……

064 伤情

    当年冬日的一天,阴云凋敝,气温骤降。龙邵文看到满街多是衣不蔽体的破衣烂衫之人,想起从前在街头流浪时饱受的冬日之苦,不由生了恻隐之心,只想,“冬天十分难熬……”他同兄弟们商量说,“自从干革命以来,咱们手头比过去是宽裕了不少,能不能拿些银子出来,给那些流浪的乞丐也置办一些衣物?”

    朱鼎发、吴文礼等几个兄弟本是江淮水灾后,举家从盐城迁至上海的难民,念及从前,自无疑义。唯独叶生秋拉着脸不说话,过了半天才骂道,“阿文的提议我赞成,咱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不能忘本!触他娘,但这银子应该革命党出,凭什么要咱们自掏腰包,一身越冬棉服,够老子在窑子里睡上两天了!”

    龙邵文笑着说,“自然是革命党掏腰包,这银子就从稽征局的税收向外拿。”

    叶生秋听了这才不说话。

    新开河码头上,万吉元拦着一艘货轮不让卸货,船主去找龙邵文疏通,神色却是极为焦急,“龙局长,这批货每耽误一个时辰,就损失巨大,恳请放行……”龙邵文只以为是虾鳖鱼蟹这类海货,怕耽搁时间,觉得油水不大,就通知万吉元放行。万吉元却说,“龙局长,咱们不如把这批货扣了,等到明年夏天出手,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龙邵文大为不解,“明年夏天?***,到时候一些臭鱼烂虾又有谁要?”

    “龙局长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什么臭鱼烂虾,这是冰!此时天冷,这玩意不值钱,若是到了来年酷暑,把这些冰卖给洋人,咱们可就发了!”

    “冰?”龙邵文来了兴趣,“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冰长得什么样子,走!开开眼!”

    码头上停着的一艘班轮上,装满了用草垫子包裹着的大块冰,龙邵文用锤子敲下一小块含在嘴里,“哈哈!”大笑,“***,什么地方的天气居然能冷成这个样子,岂不是连尿也撒不成了,若是解开裤子,还不得把鸟冻掉了!”

    万吉元说,“鸟是冻不掉的,不是有俗话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天气是一日日冷下来的,冰也是一天天才冻得如此坚硬。寒冬腊月,这东西在北方随处可见,在咱们这里可就稀罕了,龙局长你想!夏天最热的时候,能有点冰水喝该多舒服啊!所以这些商人在冬天的时候去北方的河中取冰,存储在地窖当中,等到天热了就拿出来卖钱,这才叫一本万利!”

    龙邵文想起冰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谁又肯花大价钱买冰?”

    “是洋人,洋人在夏天有吃冰的习惯,没冰吃他们热的过不去,除了洋人,上海有钱人家也要买冰吃的”

    “是啊!”龙邵文点着头,“洋人多毛,不禁热,***,把这船冰扣了,理由……理由就是走私冰块为革命党所禁止……”

    万吉元脸上冒着邪气,“龙局长,上海各冰窖存储的冰多了,咱们若是能做成独家生意,嘿嘿,那就更发财了。”

    “你有什么办法做成独家生意?”

    “龙局长请想,冰最怕什么?”

    龙邵文笑着想:这万吉元真他妈是天生满肚子的坏水,他这是引诱老子去别的冰窖放火……

    ……两千套棉服置办齐备,当日稽征局门口像是过年般的热闹,龙邵文看着一个个流浪儿、乞丐穿着棉服,那冻得通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容,也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感到欣慰,“***,这向外掏银子的感觉,比赚银子的感觉要好很多!”

    ……顾菲儿来了,却带着满脸的忧郁,她说,“我要订婚了。”

    龙邵文一下子跳了起来,刚才的喜悦只在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果真有人要先老子一手脱她的裤子!”他喊着,“你什么意思?你是要一女嫁二夫!你告诉老子,是谁要抢老子碗里的肉……”

    顾菲儿眼睛雾蒙蒙地说:他是“公发英行”的中方销售代表,一个体面的上等华人。

    “上等华人?”龙邵文有点恼羞成怒,“不过是一个认洋鬼子做亲爹的二鬼子吧!”他急了,“你跟老子说这些干什么?老子的出身不过是一个小学徒,小伙计,小瘪三,你自然不会嫁给老子,滚!去嫁你的上等华人吧!”

    “阿文哥!”顾菲儿声音哽咽了,眼中的雾蒙蒙化作了热泪,潸然而下,“我若是愿意嫁,还跑来告诉你干什么?”

    龙邵文一喜,上去抱顾菲儿,“你可急死我了,是不是你不愿意嫁,有人在逼你啊!”

    顾菲儿只低头抽泣着,也不回答。龙邵文想,“同样的是女人,娼门窑姐儿说话就比她痛快的多了,这女人,总转弯抹角的,想干什么!”他抓着她的双肩,“到底是谁逼你嫁二鬼子,老子带兄弟砍死他。”

    “是我父亲!”

    “这个……哦!是我的老丈人啊!”龙邵文为难了,砍死顾菲儿的父亲倒是不在话下,只是……他说,“这个我可就不能砍了,我怕你以后反悔,恨上我!”他眼睛一亮,“***,老子不能去砍你的父亲,还不能去砍要娶你的那个王八蛋啊!”他说,“我知道你找我什么意思了,你等我的消息吧!”

    顾菲儿眼中露出恐慌,“你要去砍我的父亲?”龙邵文得意地说:他是我未来的岳丈,我那么干,还能叫做人?我要派兄弟砍死想娶你的那个二鬼子。”

    简菲儿眼神哀婉幽怨,她叹着气,摇着头,“阿文哥!其实……其实我父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走啦!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看着龙邵文,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掩着面,退到门口,调身走了。

    “***,什么意思!”龙邵文搓着手,“这女人太难琢磨了,老子要去砍死那个二鬼子,她为什么哭啊!妈的,糟了,十有**她的底线已经被那个二鬼子给脱掉过了,不然她为什么哭!”他愤愤不平起来,“老子就是心慈手软,只一念之差,就没把生米做成熟饭,真是追悔莫及……”

    龙邵文有些失落地坐在江边,想着俞文征收集回来的消息……“公发英行”是英国威尔斯烟草公司在上海的销售总代理,像市面上的白锡包、三炮台这些牌子的香烟,都是威尔斯烟草公司以经销合约方式委托上海英商“公发英行”代为销售。“公发英行”的中方销售代表,叫做马米顿,英国留学归国,是公共租界身份非常显赫的社会上层人物,是华人中的那个……俞文征劝他说,咱们跟顾家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就算是派兄弟把马米顿那个二鬼子砍了,顾菲儿的父亲顾飞云也一定不会同意你跟他的女儿成亲。

    龙邵文突然明白顾菲儿离开他那天叹气、摇头的原因了,他有些恼怒地想:你也嫌老子没身份、没地位不是?老子现在是堂堂革命党少将,光复军的团长,稽征局局长,怎地就配不上你顾菲儿了……暮天寒日,江水鸣咽,龙邵文愁肠百转,顾菲儿那盈盈伫立,无言有泪的幽怨神情,一直就漫在他的眼前,让他觉得肠子都断了。他站起来,对着江水怒吼了几声,恨不得把对顾菲儿的满腹爱恨都抛入江中,爱也好、恨也罢,都随着这滔滔江水流走吧!可他知道自己是忘不掉顾菲儿了,也知道自己这个革命党的少将,在租界的那些大亨眼中,根本就是一钱不值。他望着江中渔灯点点,只想,“老子想她,为什么同想婊子的感觉不一样啊!想婊子是难受在两档之间,想她却是难受在心里……”

    两千套棉衣已经全部发放完了,万吉元说,“有一个接受了馈赠的乞丐一定要亲自进来感谢龙局长的义举,局长见不见?”

    龙邵文正兴味索然,他摇头说,“黄浦滩边大发善心的人多了,冬季发放棉衣的富户也不少,又不是咱们一家,你去跟他说,老子不图名,不图利,做事全凭良心,用不着感谢。”谁知他话音才落,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的乞丐已经闯了进来,“哈哈!龙爷果真是我们这些穷苦人的朋友,做了这样的好事居然都不想让人面谢,佩服,佩服。洪全胜感谢你对我这些苦难兄弟的捐助了。”乞丐抱着拳。

    龙邵文淡淡地说,“洪爷,我也是穷苦出身,不过是想起从前有点不忍心罢了,也没什么可宣扬的。”

    洪全胜说,“每逢冬日,黄浦滩边滩救济我们这些穷苦人的富户确实不少,远的不说,黄金荣就年年发放几百套越冬棉服,但洪某心中明了,他们明中施舍、暗中填还,并非是从心底顾念我们这些穷苦兄弟冬日难捱,而只是沽名钓誉的想博来一些慈善的名声。刚才龙爷一席话,乃是发自肺腑,洪某从心底感激啊!”

    龙邵文懒懒地说,“随你怎么想吧!”

    洪全胜点点头,“龙爷侠肝义胆,洪某今天放下话,龙爷只要有事找到洪某,洪某江南、苏北属下这几万丐帮兄弟随时供龙爷驱使。”

    龙邵文笑着抱抱拳,“多谢了!”若是寻常,洪全胜这个统领长江南北数万乞丐的丐帮帮主亲自登门与他相交,他定然欣喜若狂,倾力结交,可不知怎么,他此时却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无论什么事,也很难提起他的精神。

    洪全胜却似没看出龙邵文心情不好,依旧不走,笑着说,“龙爷,我在‘德兴馆’设了一桌薄宴,约了几个朋友,想请龙爷同去小聚,不知龙爷可否赏脸?”

    龙邵文本是豁达大度之人,见洪全胜待自己真心诚意,当下打起精神,“洪帮主太客气了,我自然愿意随你同去,但我有个小小要求,今夜却要让我做东。”

065 泄愤

    进了“德兴馆”的雅座,龙邵文呆住了,他喊着,“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铁飞阿哥,原来你们都在……”在座的赫然正是田老五,王老九这些龙邵文的结义兄弟,只张承槱在攻打上海江南制造总局的时候受伤养病没到场外,其余的兄弟们全来了。|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田老五那张胖乎乎地脸上露出笑容,“阿文!没想到吧!”

    洪全胜说,“龙局长的大驾可真是不好请,竟然不把我丐帮数万名兄弟放在眼里!”

    龙邵文苦笑一声,“得罪了,那时我正心中悲苦,实在没有心思,还请哥哥见谅。”

    王铁飞神色动了一下,似乎是开口想问原因,却忍着没有说话。

    洪全胜“嗯!”了一声,“我看出来了,你有什么心事,只管开口,就凭你对铁飞兄的那份情谊,即便有天大的难处,我洪某也给你办了。”

    龙邵文突然拍桌而起,“***,洋鬼子固然可恨,二鬼子却更可恨!中国人的事情,全他妈坏在这些二鬼子身上了……”

    听龙邵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在座众人无不愕然,只王铁飞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没错,洋人固然在我惶惶中华大地上飞扬跋扈,可是要没有那些卖国的二鬼子做他们的内应,他们又如何能在我中华土地立足……”他说,“龙爷!可是有二鬼子欺负到你头上了么?”王铁飞当日收到龙邵文让朱鼎发送来的一万块后,当时就呆住了,他本以为那不过是龙邵文信口而出的一句戏言,没想到却戏言成真,这让王铁飞对龙邵文充满感激。有了一万块,足以让他带来江南的那些义和团兄弟在上海安家置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用风餐露宿盘桓在街头庙宇。他内心对龙邵文那份感激,实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而洪全胜与王铁飞是八拜之交的金兰兄弟,自然也对龙邵文大生好感,故而设宴请龙邵文小聚,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是想与他结交。

    龙邵文摇摇头,“难以启齿啊!”他笑着岔开话题,“铁飞阿哥为什么对洋鬼子、二鬼子这么痛恨!某非……”他想说,“某非也有相好的姘头被二鬼子抢了。”但终是忍着没说。

    王铁飞那坚毅的脸上刻满了岁月落下的艰难,他叹口气,说,“当年我不过是沧州海兴县的一个农民,每天除了打渔、耕种之外,闲暇时候也习武,不过为了强身健体,从没有什么报效国家的想法。后来师傅来了,他带着我们这些想见市面的徒弟们去天津、北京那些大城市走街串巷的卖艺,我的眼界逐渐开阔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楚,“那日在北京城,一个洋人看完我们的把式后,拿出一袋子银元,在我师傅耳前晃荡着,他用艰涩的中国话说,你们只要给我学一学猴子走路的样子,这些银元就都给你们。我师傅很不客气地拒绝了这个洋人。洋人恼怒了,他在我师傅耳前把银元袋子晃得当当响,他说,这些你们中国人除了具有跟普通人一样的肌肉和四肢,除了能辨别银钱的叮当之声外,除了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外,还会什么?你们的思考能力还不如一个儿童……”

    “我×他洋鬼子的祖宗,他们浑身都是毛,他们的祖宗一定是被猴子×了,才生下他们这些浑身长毛的后代……”龙邵文骂完就觉后悔,“老子先×他们的祖宗,又说他们的祖宗是被猴子×了,***,那老子岂不是成了猴子……”

    王老九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过了好一会才说:租界的法国人也有这样的论调,他们说,之所以来中国管理咱们中国人,是因为咱们中国人只有未成年人的心智,是长不大的愚昧民族。按照法国的法律,他们有义务经办咱们这些下等人的事务、管理咱们的资财,他们并且把这种强加在咱们身上的管理,说成是一种严肃而神圣的责任……”

    田老五激动了,“法国鬼子说咱们中国人是未成年人,是长不大的愚昧民族,他们侵略了咱们国家,占领了咱们的国土,反而委屈成这样?竟至被强迫接受对这样一群下等人种的信任托管,从办事到理财?”他一把将酒杯摔在地上,“我×所有洋鬼子的祖宗!我倒是真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接受这个严肃而神圣使命的。”他恨恨地说,“铁飞,往后我跟你一条心了,专门杀这些洋鬼子。”

    龙邵文心想,“完了,三哥也成猴子了。”他说,“洋人枪炮厉害,咱们惹不起,先忍着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那些傍上了洋鬼子的洋奴才、二鬼子也嚣张的厉害,仗着洋人的势力到处欺负咱们华人,真他***咽不下这口气。”

    王铁飞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兄弟说的没错,我最是看不惯这些洋奴才,中国人的事儿,全被他们坏了。”

    “没错啊!二鬼子不但坏中国人的事儿,就连我的婚事也给坏了……”龙邵文义愤填膺了,越说越气,“原先一直跟着我的一个姘头,前几天却突然跟我说,要嫁給什么‘公发英行’的一个二鬼子了,不瞒众位哥哥,这姘头跟我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我从前还以为,她这辈子除我不嫁呢,没想到呀!凭空就杀出一个二鬼子来横刀夺爱,兄弟我伤心至极,昨天见洪帮主的时候,就是在因为这件事烦恼!”

    王铁飞被激怒了,脸上的皱纹交叉纠结在一起了,“好好一个中国女子,却要嫁给洋奴才,龙爷,她住在哪里?我这就去劝她嫁了你,她若是不听劝,干脆就一刀杀了,也省得给龙爷添堵!”

    龙邵文慌忙摆手,“这个……我想这个不能全怪她,她好像也是迫不得已啊!***,要怪只能怪那个叫做马米顿的二鬼子,他看上谁不好,却偏偏看上兄弟我的姘头,这真是兄弟的不幸,兄弟连自己的女人也保全不了,无能啊!”

    洪全胜叹气说,“现在黄浦滩边洋人与二鬼子当道儿,他们个个穿华服,居广厦,年轻的女人贪慕虚荣,很难禁得住他们的诱惑,都以嫁给洋人为荣,即便嫁不了洋人,也都拼命地想嫁给二鬼子!世风如此,阿文兄弟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像你这样的少年英豪,又何必惦念一个薄情寡义的女子,想开点吧!”

    龙邵文把手中的筷子“喀嚓!”折断,恨恨说:就是心里气的要命,兄弟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鸟也不比他的小,怎就憋屈的被他们欺负?不甘心啊!”

    洪全胜与王铁飞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洪全胜说,“出气简单,就怕出了气,也拉不回来你姘头那爱慕虚荣的心……”

    龙邵文正要说话,“德兴馆”的堂倌进来,点头哈腰,“在座的有位龙爷么?外面有人找,很急!”龙邵文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慌忙随他出去,见是万吉元,就问,“稽征局出了事体?”万吉元说,“陈英士先生四处派人找你,听说已经发火了……”

    龙邵文一听陈其美找他找的都发了火,知道事情不小,喊来堂倌算了帐,又回了雅座,“各位哥哥,陈先生紧急召我,没办法!只好先走一步了……”

066 刺陶(一)

    龙邵文见到陈其美的时候,陈其美正在发火,他一根根地吸着纸烟,“妈的,妈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龙邵文也不问缘由,上前就火上浇油,“师傅!是哪个王八蛋敢欺负咱们师徒,***,找他算账……”陈其美从太师椅上蹦起来怒骂:“全上海有谁不知道我陈其美的?陶成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外面都认为陶成章是江浙一带的革命领袖,***,把我陈其美三个字往哪儿放?”他把一本书“啪”地甩到龙邵文跟前,“你看看,你看看。这《龙华会章程》上写的什么?好大的口气,赶走满洲鞑子皇家,好像辛亥革命只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我陈英士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我们革命是为了推翻满清,现在革命还没完全胜利,他就想着革老子的命,匹夫欺我太甚。阿文,你找几个人,去帮我搞了这个匹夫……”他说着话,把手中抽剩的半支香烟狠很地甩在地上,用穿着马靴的脚使劲儿地旋转了一下。

    “师傅疯了!”龙邵文有点吃惊,他从前见过的陈其美,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而此时的陈其美,却完全颠覆了他心中的老大形象,而更像是一个帮会中的亡命徒,与叶生秋气急败坏时的样子倒有几分相似……他有些迷茫了,瞥了一眼书,心中一阵欢喜,《龙华会章程》的“龍”字,他还是认识的,正要伸手捡起书翻开看,又想,“***,除了‘龍’字,其余的字认识老子,却怕老子不认识它们,老子还是别动的为妙……”他气狠狠地伸手在书上拍了一巴掌,“真是欺人太甚,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搞死这个匹夫!”

    “阿文真是我的好徒弟……”陈其美的手握成拳状,冷静了一下,有说,“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口风紧点,最好找个其他借口搞死他!”

    “不就杀个人嘛,直接往死一弄,往黄浦江一扔不就行了!”龙邵文神态轻松。

    “不行……”陈其美把拳头在胸前晃动着,“陶成章有些影响力,妈的,他若是死了,肯定有人追究,万一失了风,咱们界时太被动。这件事一定要做的隐秘,千万不能露出风去,如果被孙中山得到消息,我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嗯!我偷偷弄死他……”龙邵文见陈其美发火,态度也郑重起来。

    陈其美的眉头皱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幽深难测,“你编排个理由,比如……比如说他欠了赌债,被上门讨债的给搞死了,或者是去窑子嫖野鸡,跟嫖客争风吃醋被人杀了……再或者,他吸大烟,误吞了烟泡……”

    “师傅你早说呀!原来陶成章喜欢赌博喝花酒,逛窑子**吸大烟,这就好办的多了……”龙邵文喜上眉梢,“不知陶成章要好的粉头是谁?是哪个院子的姑娘?还请师傅透露一二。”

    “我这也是猜测,他具体有什么喜好,还要你亲自去查!”陈其美有些不耐烦。

    “知道了师傅,你等我的消息,我马上去办。”龙邵文见陈其美心情不大好,也不想留下触霉头,赶忙告辞。

    “阿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定要谨慎从事,马虎不得,我相信你能办好。”陈其美又叮嘱了一遍。

    ……龙邵文认识陶成章,知道陶成章是革命党光复会领导人之一。在这次的上海起义中,陶成章率领手下光复会兄弟攻下了抚台衙门,活捉了巡抚,立了不小的功劳……龙邵文虽答应陈其美去搞死陶成章,但心底下仍有些糊涂:“大家都是革命党,这个陶成章为什么欺负师傅?”

    既然陈其美不让龙邵文直接去暗杀陶成章,事情办起来就有些棘手。可是找个什么由头呢……龙邵文想来想去,决定先探探陶成章有什么爱好没有,比如喜欢赌博、**或者是吸食鸦片等等。他打发俞文征先去调查一下陶成章,再顺便搞清楚陶成章怎么欺负陈其美了。

    陶成章知名度大,很好调查。俞文征的调查结果令龙邵文很是吃惊……陶成章一向以资深革命党人自居,不太喜欢赌博、**吸大烟……“妈的!”龙邵文十分不解,“革命成功了,不赌不嫖,不吸大烟,那还革命干什么?老子不信他没这嗜好?他八成是装装样子给别人看的。”

    俞文征摇摇头,“似乎不大像,旁人都说陶成章不但自己不喜欢这些勾当,还对上赌馆、逛妓院、吸鸦片深恶痛绝……”他又小声说,“他经常在背后编排陈英士先生的不是,说什么陈英士先生是个杨梅都督,整日流连于赌台和窑子,给革命党人抹黑,你想,这些闲话若是传到陈先生耳中,陈先生能不难堪啊……”

    龙邵文暗自琢磨,“师傅也太不小心了,总把脖子上那杨梅大疮好了后的疤痕露在外面,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玩野鸡染了病,也不说戴条围巾遮掩一下,这下让人抓了小辫子,有了编排他的理由……”又想,“师傅怎地喜欢嫖野鸡?这可跟他的身份不大相称……哦!是了,革命党人干什么都节俭,野鸡便宜,师傅这是在给革命党人节省经费啊……”

    想起师傅如此节俭,还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龙邵文立刻不忿起来,“***,陶成章这叫什么话!哪个男人不**,**不代表不革命,不**的也不能说是革命的。是不是一个革命党,仅从**这件事上是看不出来的。至于赌博,老子认为不赌博的男人都没有血性,干什么不是赌博?参加革命党本身就是赌博,赌赢了就吃香喝辣,赌输了就认栽,爱打爱杀也没办法。陶成章认为革命党不应该**和赌博,***根本就是在放屁。自由的赌博和**,本来就是革命胜利后革命党人应该享有的权利,如果连这点权利都不给,谁还去革命?谁还跟着革命党干?我听生秋阿哥讲过,当年的太平天国长毛兵革命胜利后,那是想睡谁就睡谁,看中谁家的女人,只把那家的男人一刀砍死,女人直接拉上床,那样的革命,才叫做真正的革命,真它***过瘾呀……”

    “是!要是革命党人都像陶成章,那咱们连烟土生意也做不成了。”俞文征也大为不忿。

    “陶成章这个老糊涂,要是再让他这么胡搞下去,革命党人都得去喝西北风啦!”龙邵文脸上带着不满,心想,“我看他的确是该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看来师傅是对的,应该除了他。”

    “这个陶成章专同陈先生过不去。”俞文征脸上带着憎恶,“据有的革命党说:陶成章曾在孙中山面前劝陈先生戒嫖戒赌……

    龙邵文听了大骂:“他这一手玩儿的就有点不漂亮了,这不是要陈先生的难堪嘛!熟话说打人不打脸,都是同志,有什么话私下里不能说,一定要闹得满城风雨?还闹到孙老大那里?”

    “是!嫖赌虽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当面说出来,可就不大好了,他就是在有意侮辱陈先生。”

    “***,陶成章这么坏!他还放什么屁了?”

    “再就是陈先生被推为沪军都督的事了,陶成章在外面扬言,说陈先生是依靠他在上海青帮头目的地位,依靠他的湖州帮势力,依靠江浙财阀才被被推为沪军都督,是在攫夺革命果实……”俞文征犹豫了一下,又说,“陶成章对陈先生可有点不利!陈先生若是被他整倒了,咱们白革命了,干脆……”他双手合拢成一个圆圈状,做了一个掐的手势。

067 刺陶(二)

    龙邵文点点头,想起陈其美特意叮嘱他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的话,俞文征虽是自己兄弟,也还是暂时不要漏风才好,就说,“陶成章说的倒也是事实,陈先生这个官本来就是咱们帮中兄弟给推上去的,当日在推选新的地方政府领导人的会议上,刘福彪带人控制了会场。当时他拔出手枪重重拍在桌上,粗暴地否决了会议主持人李平书提出的由李燮和任沪军都督的提议,改由陈先生取而代之;我师傅的交友极广,江浙财阀帮忙给提供武器军火也是事实,那个靠贩丝绸起家的张静江和大买办虞洽卿就没少给拿钱,可这也是实力的体现,谁让陶成章不开香堂,不收徒弟,不交朋友了。他当不上沪军都督,根本就是实力不够嘛!还怨天尤人的,不是大丈夫所为。”

    “这个陶成章到处诋毁陈先生,阿文,你想拿他怎么办?”

    “怎么办?”龙邵文皱着眉,“有没有办法让他**、赌博,让他也染了杨梅大疮,欠一屁股的债,到时候他跟我师傅半斤八两,难兄难弟,哥俩好,谁也别说谁了吧!”

    俞文征摇摇头,“这个似乎不大容易,他既然不肯去这些地方,想诱惑他干这些勾当,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就没办法了?”龙邵文搓搓手,在地上绕了几圈,脑中盘算着……

    “难!陶成章不喜欢逛妓院和赌台,也不喜欢抽大烟。要想从这几个地方下手给他泼脏水可有点不好办!”俞文征一筹莫展。

    龙邵文有些不甘心,琢磨说:不赌不嫖不是大丈夫所为,若是连鸦片都不沾,简直就不是男人……哦!我虽然也不怎么沾鸦片,但那是因为我开始的时候被波斯红肉吓破了胆……干脆这样……他又在地上绕了几圈,停下来说:也不用费事拉他下水了,找个可靠一点的野鸡,多花点钱,让她给陶成章造谣,就说陶成章睡了她不给钱,奶奶的,他不是清高么?到时候让他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他心底琢磨:只是这造谣也要有鼻子有眼才行,不知道陶成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什么的,最好摸清楚了,告诉野鸡……嗯!若想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只有请他去澡堂子泡个大汤浴,到时浑身扒光了,他身上有什么,自然暴露无遗,妈的,呸!老子倒对男人的身体感兴趣了……

    “好主意!”俞文征抚掌说,“我这就出去联系几个野鸡,让她们去给陶成章造谣吧!”

    “先不忙……”龙邵文笑着阻止,“既然要造谣,就得逼真才行!野鸡连陶成章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可就没人信了,这样,我先去和陶成章接触一下,摸摸底儿,看看他家的布局陈设,然后再决定怎么编排谣言,你等我消息吧!”

    ……龙邵文照着俞文征提供的地址,就直接来到陶成章的住处,还没等进门,就打心里瞧不起他。这自然是因为陶成章家门厅冷落,车马稀疏之故,当下暗想:“都是革命党,瞧我师傅多气派,整日在都督府里一坐,吆三喝四,呼朋唤友,门口车水马龙,再瞧你这门口,除了一辆破旧的包车,清冷的连只鸟都不来……”

    进了院子,首先给龙邵文的印象就是乱,一些破旧麻袋乱七八糟地随意堆放着,几名兼着保镖的光复会成员只把那些麻袋当宝贝似的挪来挪去,龙邵文更是大皱眉头,暗骂,“真是给革命党丢人呀!整日的不干正事,却他娘的折腾这些烂麻袋……”他报了姓名后,一名保镖进去帮他通禀了,陶成章很快就迎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打着几个补丁,还破着几个洞的青布长衫,一副十足的穷酸样!

    龙邵文见到陶成章,马上舒展眉头,摆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真没想到名满上海的陶先生如此简朴,实在让我们这些革命党人颜面无光啊!”他这话看似称赞,实际上语气中却带着讥讽……

    “比起那些还在苦难中的人,我这条件已经是好多了!”陶成章笑着请龙邵文进屋去坐,似乎一点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屋中除了一些简陋的家具外,最多的就是书了,桌子上,地下,架上,无处不是,简直让人无处落脚。龙邵文笑着想,“这左也是输,右也是输,怪不得他看着一副穷酸样,妈的,风水不好啊!”他说,“陶先生学识渊博啊!看来一生一世就跟输打上交道了……”陶成章笑着说,“嗜好如此,没办法,就是喜欢书!”

    龙邵文“哈哈!”大笑,“喜欢输好!喜欢输好……”陶成章也跟着大笑起来,“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几本……”龙邵文忙摆手,“君子不夺人之美,小人才趁人之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他想,“居然想送输给老子,想晦了老子耍钱时候的手气,奶奶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输死你个穷酸鬼

    “坐坐!”陶成章招呼着,“自己找地方啊!呵呵!我这里局促,见笑了。”

    龙邵文“嗯!”地答应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用指背厌恶地挪开一摞书,为自己腾开一处地方坐了,正准备找个能让陶成章感兴趣的话题,随意地与他闲聊一会儿,然后再找借口提出请他去泡大汤浴,谅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一名陶成章的手下进来说:陶先生,院子里那批救济粮现在发放吗?

    “发!”陶成章点着头,“光复会新近又得到各界捐赠十万块钱,把这些钱也都买成粮食,一起救济了难民。“

    “咦?出手就是十万,原来这家伙一点都不穷啊……”龙邵文心想,“妈的,他一定是怕人跟他借钱,才故意扮成这么一副穷酸样,伪君子,假道学……”他当下讥讽着说,“陶先生有钱救济别人,也该救济一下自己才对。”

    陶成章叹着气说,“只我自己缩衣节食还不够,如果能发动所有人都节省一点,那普天下的老百姓就都有饭吃了,所以嘛!这救济自己,就只能先往后放一放了喽……”他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完全不像是做作之言。

    龙邵文流浪小贼出身,从前经常挨饿受冻,此时听陶成章语气情真意切,不由想起自己的从前。心中颇有感触,“老子当初如果能碰到陶先生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受他奶奶杨文的毒打了,这个陶先生似乎是个好人,师傅为什么这么恨他?为什么要让老子杀了他,还要给他扣顶赌徒、嫖客的帽子坏他的名声?”他犹豫了一下,说,“陶先生的话让我很是惭愧!邵文回去后就差人送些钱来,这救济老百姓是我们所有革命党人的事情,怎能把这幅重担都压在陶先生身上!”他这几句话倒也是语出自然,实心实意。

    “我替民众谢谢你了!”陶成章站起来,给龙邵文深深地鞠了一躬。

    “陶先生,我也是革命党人,你这样客气,岂不是不认同我是你的革命同志吗?”龙邵文脸上显现出一副不满的样子。

    “哦!哈哈!哈哈!”陶成章有些尴尬地大笑了几声,“惭愧,惭愧,你说的对……”他跟着把话锋一转,同龙邵文分析起当前的革命形势,以及革命胜利后的一些措施方案,矛头直指现任上海都督陈其美。龙邵文一来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二来也不愿听他编排陈其美的不是,随便支应了几句,也不再提请他去泡大汤浴的事情,起身同陶成章拱手告辞……

068 刺陶(三)

    回到住处,他让俞文征带了三百块给陶成章送去,俞文征不由得大为奇怪,“你这是发的哪门子善心?”龙邵文只把脸憋得通红,用一句“这个自有深意,回头跟你说吧!”将俞文征应付过去。事后自己想着也觉得有点不忿,暗暗则怨,“龙邵文,你个不争气的软心肠……”下午的时候,俞文征送完钱回来,说,“陶成章一再感谢你,说这三百块又能购买十担粮食救济难民,还让我一定要把谢意带回来,阿文,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龙邵文正为无故送给陶成章三百块心疼,俞文征这一问,他更是烦恼,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又说,“葫芦里自然是有药的,这个……这个天机不可泄露。”俞文征狐疑地看他一眼,还要再问,龙邵文抢着问,“对了!你找的野鸡怎么样了?”俞文征说,“不是说先等你的消息么?陶成章那里什么情况?”龙邵文摆手说,“都他***是书,连床上都摆满了书,怕野鸡给他造谣也没人信,嗯!这个……这个给陶成章造谣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俞文征走后,龙邵文有点坐卧不安,只想:像陶先生这样真正的革命党人,我到底该不该杀?如果杀了,可有点对不住他!他是一个真心肯帮助穷苦老百姓的好人。可如果不杀,怎么向师傅交代……他不禁陷入两难……隐约间,他觉得师傅做的有点过分……把人杀了也就算了,又何必一定要给他扣顶脏帽子,说什么因为欠了赌债、嫖了野鸡被人弄死。这陶先生是个好人,照理说师傅也是好人,这好人为什么要跟好人要过不去……这夜他始终没休息好,只辗转反侧的想这个问题,鸡鸣时,他才彻底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他叫过吴文礼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就直接去了陈其美沪军都督府。“陈先生,我们是不是走漏了风声?”龙邵文着急上火地问。

    “怎么!陶成章有了防备?”陈其美一下子蹦了起来,脸因激动而变得通红,“这件事没人知道!”

    “我派兄弟去陶成章那里探风,发现门口多了不少保镖。”龙邵文气急败坏,“这要下手可就难了。”

    陈其美搓搓手,“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老匹夫给解决了。妈的,这个老匹夫不死,就该我倒霉了。”

    “好!我明白了。”龙邵文神色严峻匆匆而去。

    ……当夜,陶成章的住所枪声大作,大概有十几个蒙面人持枪攻击了陶成章的住所。所幸陶成章光复会的保镖奋起还击,打跑了刺客。有人想刺杀陶成章的消息在第二天迅速传遍了黄浦滩……

    刺杀陶成章是龙邵文精心安排的杰作。他知道陈其美这次是铁心要陶成章的命,即便自己陷害刺杀未成,他也一定会再安排别人去刺杀陶成章。他琢磨了一夜,本想把消息报告给陶成章,让他有个防备,但想来陶成章也未必肯信,若是消息走露,传到陈其美耳中,那他这个做徒弟的可就彻底塌台了,非得背上个背叛师门的名声不可。因此他才故意弄出点动静好,一来提醒下陶成章;二来也好给陈其美一个交代。他这才指使吴文礼大张旗鼓的去刺杀陶成章。

    陈其美闻讯,把龙邵文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我一直认为你有脑子,没想到**的蠢如鹿豕,陶成章是什么人!你这么明抢持火的杀他,万一有人被擒或是走漏消息,传到孙中山耳中,我陈英士怎么交代?再说你以为我陈英士手下有兄弟,他陶成章就没有手下吗?这下打狗不死,恐怕狗就要汪汪叫地咬人了。”

    龙邵文一脸的不服,“这个老匹夫,昨夜算他命大,今晚上我亲自带敢死队的兄弟上,搞炸药去炸他,不信就弄不死他。”

    “好了阿文,你那是匹夫之勇,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啊!革命要想成功,光凭打打杀杀的根本不行,必须要讲究策略,懂了么?”陈其美不满地把手一挥,“行了,这件事儿你就不要参与了。”

    龙邵文脸用力一憋,只在瞬间就胀的通红,“师傅,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杀了陶成章这老匹夫。”

    陈其美犹豫了一下,摆手说,“阿文,恐怕你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要管了,我派别人去做。”

    龙邵文不甘心地争取,“师傅!别人都不可靠,还是我来吧!”

    陈其美不再犹豫,神色异常坚决,“好了阿文,你回去吧!”

    龙邵文跺跺脚,装作悻悻而归……回到住处,他知道陈其美定然不会放过陶成章,一定会找其他人继续对陶成章下手,当下喊来朱鼎发,让他派两名兄弟盯着陈其美的住所,要是发现陈其美那里有陌生人出现,赶紧跟上,看看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果真是想对陶成章下手,提前就把他们除掉。

    朱鼎发手下的两名兄弟盯了陈宅两天,终于有所收获,回来向朱鼎发回复了,“今天陈宅来个两个形迹鬼祟之人,他们在陈宅停留了大概一顿饭时间,其中一个人出来后去了黄金荣那里。另一个却直接去了陶成章家,看起来和陶成章的那些保镖很熟悉。

    龙邵文得到消息,不禁有些庆幸,“妈的,光复会内部一定出了奸细。幸亏老子留了一手,没派人向陶成章说明情况,否则师傅一定会怀疑到老子头上……”他说,“继续盯着,看去陶成章家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朱鼎发走后,他坐着琢磨了一会儿,让人去黄金荣那里请马祥生,说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想一起吃个饭叙叙旧。马祥生收到龙邵文请柬,欣然而往……

    “祥生阿哥,最近忙什么呢?怎地一直不见你?”龙邵文递给马祥生一包烟土,“让黄老板尝尝这个。”

    “最近黄老板的生意又扩大了,我这儿跑前跑后的,整天焦头烂额的帮黄老板处理事情。”马祥生接过烟土,见上面写着英文,笑了,“古怪的很啊!倒像是公般老土。”

    “正是最近搞到的印度公般老土,味道醇厚的很啊!”龙邵文笑着又说,“黄老板又不缺银子,多雇上几个人,不能大事小情都要祥生阿哥来处理,那样不得把祥生阿哥累趴下?”

    马祥生把烟土收了,“不瞒老弟,黄老板对别人放心不下,怕事情办得不好塌了他的台。”

    “那祥生阿哥可就多辛苦了……哦!对了,黄老板最近没开香堂收弟子么?祥生阿哥可以从里面挑些伶俐的门徒带着,遇到跑腿的事情,也好让他们去!”

    马祥生笑着说,“你知道黄老板很少开香堂,只收门生的名帖,哦!今天还有一个人拿着你师父陈先生的举荐信找到黄老板递了名帖。”

    龙邵文知道马祥生笑中的含义:黄金荣是个空子,故而很少开香堂,收徒弟也只是拜帖一张,银元若干,就算是进了黄门。当下他只做不知,“哦?我师傅举荐的?叫什么名字?”

    马祥生想了一下说:叫做蒋志清吧!刚从日本回国的留学生,听说也是你们革命党呢!

069 刺陶(四)

    “没听陈先生说起过。{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龙邵文摇摇头,想,“今天从师傅家出来,又去给黄金荣递名帖的家伙八成就是蒋志清了……”他琢磨,“师父为什么要让这个蒋志清去给黄金荣递名帖?”他稍一盘算,马上明白了陈其美的含义……陶成章住在法租界,陈其美要想在法租界对陶成章下手,黄金荣这关一定要过。如果黄金荣从中作梗,刺杀陶成章就没什么希望。说不定师傅已经同黄金荣一起联手暗杀陶成章了,这个蒋志清一定就是刺杀陶成章的刺客之一。

    龙邵文分析的一点错误也没有,蒋志清果真就是陈其美找的刺客。蒋志清是陈其美在日本结拜的把兄弟,陈其美的江湖作风,及其在帮会中大哥的地位,使蒋志清万分崇敬,以致到了折服之境地,他经常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像陈其美那样,整日带着一帮兄弟耀武扬威的出入各种高档社交场合,能随便地逛赌台、睡名妓。为了实现这个目地,他对陈其美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

    陈其美对蒋志清这个小老弟也是多有提携,不但介绍他加入了同盟会,还介绍他与孙中山相识。蒋志清在深感陈其美知遇之恩的同时,也知道只要跟紧了这位老大,以后的日子就容易混的多。

    上海起义结束后,蒋志清由日本回到上海,马上就投入到陈其美的麾下,陈其美倒是没忘了这位小把兄弟,推荐他任了沪军第五团团长这个空职,隶属于其另外一位把兄、师长黄郛的沪军第二师。他这个团长也没什么实权,一不用带兵,二不用搞训练,整日只拿着革命军的军饷不上班,唯一的工作,就是见天泡在野鸡店里吃喝玩乐,过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天陈其美在家中设下酒席,单请蒋志清,几杯酒下肚,陈其美恨恨着说,“陶成章是我们革命队伍里的大祸害,革命队伍中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一定要把他除了,你现在替我去把他干掉。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做,千万要做的干净利落,鸡犬不惊,不能留下把柄,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封你个官都是小事一桩,你敢不敢去?”

    “终于等到了受重用的机会……”蒋志清那似长年不晒太阳的苍白脸色,在酒精的催动下绽开了不健康的粉红,“大哥,交给我吧!准保陶成章活不成……”他把杯中酒一口倒进嘴里,伸手抹了抹,面上露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神色……是啊!辛亥革命时,他远在日本、未建寸功。奉召回沪后,在革命党内仍是无名小卒,他常常为壮志未酬、才华难展而躺在野鸡店的妓女身旁夜不能寐,那时他想,“真希望把兄能再提携一把!”现在陈其美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他想,“也该让我露露脸、出出风头了啊!”他张开厚厚的嘴唇,疵着长长的门牙,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颤动,一字字重重地说,“大哥对我的知遇之恩,没齿难忘,陶成章侮辱大哥,等于侮辱了整个革命党,侮辱了黄浦滩帮会,侮辱了我蒋志清……”他一杯杯灌着酒,短直的鼻梁,高高的颧骨都已经通红,面带激动而又兴奋的表情,“就凭大哥在黄浦滩帮会中的名气,只要招呼一声,愿为大哥肝脑涂地,鞍前马后效劳的人数不胜数,大哥把机会给了我,是瞧得起我!”

    陈其美站起身,“陶成章一死,我看谁还敢在背后跟我捣鬼!”他抬起皮靴,临空虚踢了一脚,得意着想,“陶成章,去死吧!”他说,“志清,我是信任你的,一定记住我的话,不能漏破绽。”

    蒋志清亢奋了,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了,眼前的陈其美就是汉高祖刘邦、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清太祖努尔哈赤,只要紧跟着他,将来革命胜利了,将是多么广阔的一片天地!他想,“到时开烟馆,收黑钱,睡名妓,就像把兄一样,过着受人尊崇的上等华人的日子,生命也将因此辽阔。”

    陈其美兴奋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又颓然说,“志清,我们都是革命党人,现在却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江湖思想,这是要走入歧途的呀!”他看着蒋志清的眼睛,“我想在最后行动之前,再找陶成章深谈一次,只要他放弃攻击我,我也不欲置他于死地。”

    “大哥这是在试探我的信心!”蒋志清站起身来,多年不得志的耻辱和苦闷一起涌上心头,他把手掌伸得笔直,举过头顶,“这是一把杀向敌人的刀!”手掌笔直的落下来,他说,“大哥!没必要再谈了,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和一颗报答大哥的心。”他满脸通红,眼窝深陷,双目放光。

    “这又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立场的家伙,他对革命的认识,同我那不争气的徒弟一样模糊不清……”陈其美暗中窃喜,“革命在走向胜利的途中,革命阵营中是多么需要这样满脑子只知道报恩的江湖思想……”他说,“可你与陶成章素无恩怨,你也没有要杀他的政治理由!”

    蒋志清的眼神深邃起来,“大哥的恩怨就是我的恩怨,大哥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为大哥活着。”

    “说的多好……”陈其美感动了,他说:你必须要为我活着,如果为了杀死一个陶成章,要我损失一个兄弟,我宁可把这个都督让出来。

    “大哥!这次刺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陶成章住在法租界,你帮我引见一下黄老板吧!一旦事情败露,希望黄老板能给予志清关照。”蒋志清梦想着在十里洋场如鱼得水,他知道,要想在黄浦滩有头脸,黄金荣是道不可逾越的门槛。陈其美与黄金荣同是帮会大哥,机会简直是唾手可得!

    陈其美望着兴奋的蒋志清,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蒋志清犹豫了一下,对陈其美说,“大哥,我在光复会内部有一个兄弟,我想把他拉进来,与我一起来完成这件大事。”陈其美的眉头紧皱了,心想,“志清!你忘记我刚才的嘱托了,你这是想陷我于不义啊!”他不满地抬起手,“志清,你欠考虑!”

    蒋志清坚持着,“从敌人阵营中分化收买敌人,本就是革命的一部分,我这个朋友叫做王竹卿,原为太湖强盗,他枪法精湛,能飞檐走壁……”

    陈其美有些释然,“强盗?看来又是一个有着过人本领,却无道德观念的人,革命在过程中,需要利用这样的人……”他笑着说,“我原想你势单力孤,很难完成这样的大事,既然你保荐了王竹卿,好!去吧!只要王竹卿肯刺杀陶成章,那么成功的把握便更大些。”

    在怎样拉拢王竹卿这个问题上,蒋志清自有办法。王竹卿跟他有着同样的嗜好,喜欢流连于野鸡店而忘返,时而囊中羞涩。蒋志清引诱他,“你可以用光复会的机密换取钱财……”王竹卿开窍了,光复会内部情报源源不断地卖给蒋志清,荷包随即鼓胀。蒋志清对这些情报丝毫不感兴趣,他把情报附在给陶成章的信中,“王竹卿是你们光复会的内奸,他在出卖你们的情报……”陶成章异常恼火,骂王竹卿,“你是强盗本色不改!”王竹卿有些胆怯,要打退堂鼓。蒋志清听说后笑了,他说,“竹卿老弟!你出卖的情报可不少啊!已经回不了头了,陶成章是不会放过你的。”王竹卿恶狠狠地,“那老子就先下手为强吧!”蒋志清说,“好!好!我帮你!我们是朋友嘛!”

070 刺陶(五)

    “陶成章是个好人!好人不该短命……”龙邵文一直琢磨着提前通知陶成章,好让他有个准备。可由于自己是陈其美的徒弟尽人皆知,他深恐陶成章不信任自己,另外由于陶成章身边有光复会的叛徒王竹卿。龙邵文实在是不敢冒险去告诉陶成章。他憋了两日,终于憋出来一个不得已办法:提前除去蒋志清和王竹卿。

    龙邵文找到了王亚樵,把实情对王亚樵讲了,王亚樵一听就怒了,他说,“除去两个杀手有什么用,要除就连根除去,直接杀了陈其美。”龙邵文惶恐地摆着手,“陈其美是我师傅,可千万使不得,我没遵从师傅的意思去杀陶成章就已经背叛了师门,要是再去暗杀我师傅,那传了出去,我龙邵文怎么做人?”王亚樵沉默了,“是啊!龙邵文师出陈门,再怎么没良心也不能去干戕害师傅的事儿,阿文是讲义气的。”

    就在王亚樵撒开人手找蒋志清和王竹卿的同时,龙邵文找到了“万顺堂”四大赌台的台柱子洛东普,希望洛东普能替自己出头去通知陶成章有杀手摇刺杀他的消息。洛东普自然一口应允,前去通知陶成章。

    龙邵文之所以找到洛东普,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范得礼不对付,由范得礼的人去通知陶成章被刺客盯上之事,即便败露,那也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更何况让范得礼的人去通知陶成章,可信程度更高。将来万一陈其美知道,也可有个推脱。

    一切安排完毕,龙邵文就在家中等候王亚樵的消息,他知道凭王亚樵的本事,抓一两个混在租界的刺客,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等了几天,没等来王亚樵的消息,俞文征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陶成章被刺身亡……这个消息让龙邵文火冒三丈了……

    就在王亚樵撒开人手找蒋志清和王竹卿的时候,这两个人也在满租界找陶成章。原来陶成章接到洛东普的捎信后,觉得事情严重了,“明枪易躲,家贼难防啊!”他就此深居简出,行踪飘忽不定起来。蒋志清和王竹卿摸不到他的踪迹,就天天在租界晃荡,到处打探陶成章的消息。

    适逢严冬,寒潮来袭,天气骤变,冷风习习。几天来,为寻找陶成章的行踪,蒋志清与王竹卿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他们蜷卧在马车的软座上打着盹,任由车夫拉着在路上瞎逛。车经福州路时,迎面吹来的寒风卷起厚实的车帘,略带潮气的冷风顺着衣服就吹进了王竹卿的脖子里。他打个寒颤睁开眼,意外地看见路旁屋檐下避风的正是陶成章,身边还跟着两个保镖……原来积劳成疾的陶成章身体有些不适,要去法租界金神父路广慈医院看病。他不舍的乘车,就徒步行走,恰逢一股冷风袭来,他就在檐下避风。

    王竹卿唤醒蒋志清,蒋志清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让车夫停车,下车后跑到陶成章跟前,“革命前辈啊!”他殷勤地和陶成章打招呼,深深一躬到底,态度和顺谦恭……陶成章向以革命前辈自居,见蒋志清对他执弟子礼、又处处陪着小心,戒心立去。当下两人谈得十分投机。这夜,蒋志清用自己的马车,把陶成章送到广慈医院,默记下陶成章的病房号码。次日又携带礼品,以探视为名,实地勘察陶成章的病房环境,及进出路径……

    寒夜如水,冷风萧瑟,广慈医院的庭院灯影黯淡,一片寂静,只闻法国梧桐落叶簌簌……蒋志清与王竹卿头戴齐眉毡帽,鬼鬼祟祟来到广慈医院二楼的走廊上,见陶成章的保镖正依墙而睡,护士也爬在桌上休息。两人相视点头,顺着房门找到陶成章病房。“陶先生,吃药的时间到了。”蒋志清尖声尖气地学着护士的腔调,轻轻叩着门……陶成章酣睡正甜,听见有人呼唤,便懵懵懂懂地“唔、唔”应着。稀里糊涂地拉开门,早持枪等在门口的王竹卿“嘣”地开了一枪,陶成章凄然倒地……听到枪声,全院哗然,保镖、护士匆匆起来时,凶手早已无影无踪,血泊中的陶成章已命丧九泉。

    闻听陶成章死讯,龙邵文恼修成怒,“奶奶的,老子还从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他告诉所有兄弟,“一定找到杀害陶成章的凶手蒋志清和王竹卿。老子要亲手把他们沉了江,替陶先生报仇!”与此同时,王亚樵的斧头帮、陶成章的光复会、洪全胜的丐帮、李显谟的上海自治公所和上海商会,王铁飞的义和团老兵以及龙邵文的结拜弟兄田老五等洪帮兄弟都接到了龙邵文要求严惩凶手的传信,恳请他们撒开人马寻找这两个杀人凶手。黄浦滩的空气在严寒中肃杀而紧张起来,几乎所有的帮会都行动了,四处弥漫着仇杀的味道。街面顿时大乱,都在寻找一个叫蒋志清,一个叫王竹卿的杀人凶手。

    英租界捕房总巡格林,法租界巡捕房总监若维埃得知消息,纷纷派巡捕上街维持秩序,可这么多帮派同时行动,秩序又怎好维持,若维埃难免又是把黄金荣一顿好骂!

    龙邵文的缉凶令刚传下去的当天,洛东普带了一个人来,说他一定要代表光复会当面感谢龙邵文的义举。这个人叫张懿鸣,是陶成章忠实的追随者。洛东普就是首先通知他,让他转告陶成章有刺客暗杀的消息。

    见张懿鸣进来,龙邵文赶忙让座,上茶。张懿鸣再三表达了光复会对龙邵文的谢意。

    龙邵文说:张先生,大家都是革命同志,都是在为劳苦大众服务,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我一向敬重陶成章先生的为人,从内心感受到他是真心为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着想,像这样的一个好人却被暗杀了,实在是让人心痛不止……他的眼圈红了,眼睛也笼上了一层雾气。他侧了下身子,用手指轻轻抚去了雾气,又说:在陶先生的住处,我亲耳听到他对我耐心的教诲,亲眼见到了陶先生破衣烂衫的贫困生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张先生,你知道,陶先生可不是没钱买新衣服呀!”他更激动了,声音凝噎着,“陶先生是想把钱省下来,救济贫困老百姓啊!”他看着张懿鸣,流出了两行诚挚的热泪,痛心地说:我经常对兄弟们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真正的革命党?去看看陶先生吧……

    见龙邵文如此动容,张懿鸣唏嘘了,他摇着头想,“龙邵文是语出真心……”他感慨着说,“革命要想取得最终胜利,仅有过硬的军事素养是不行的,还应该有过硬心理素养和文化素养,我们现在的革命党人,欠缺的就是文化素养,一部《宋史》告诉我们:始以党败人,终以党败国。党争害人啊!宋朝自哲宗皇帝起,几十年来就党争不断,彷如慢性自杀一般,把个北宋朝廷搞得是风雨飘摇,最终因频繁的内耗而被金人所灭……陶先生的遇刺,其实就是北宋党争的翻版!龙先生,目前上海的革命形势很不乐观,革命才刚刚收获了一点点的胜利,我们内部就产生了争权夺利的党争内讧,实在是令人心寒!”

071 刺陶(六)

    “唉!”龙邵文叹口气,点点头。他知道张懿鸣这句话的矛头直指自己的师傅陈其美……上海起义后,革命党人召集会议,推举最新领导人,可呼声最高,贡献最大的李燮和与陶成章却被排除在外,引起了他们所领导的光复会不满。当时推选沪军都督的时候,龙邵文也带了不少兄弟在现场帮陈其美造势,替他打压光复会等革命党其余派别。这一段往事,龙邵文自然不想再提,他赶忙打岔说,“革命胜利了,张先生有没有下一步的打算?”

    “不瞒龙先生,陶先生这一出事,我有些心灰意冷了,等捉到杀害陶先生的凶手,替陶先生报了仇,我就打算北上。去寻找一种新的革命方式。”

    龙邵文点点头,“革命不分南北,张先生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阿文一声,我亲自为你送行。”

    ……陈其美想到了陶成章的死会带来一些影响,但万万没想到影响会是如此之大,他知道光复会拥有光复军和骁勇善战的敢死队,这些人一旦知道是他陈英士在幕后主谋,黄浦滩头必将掀起倒陈浪潮。他忙安排人手护送蒋志清、王竹卿连夜出逃。蒋志清看着把兄,眼神在异动,却一句话不说,陈其美叹气说,“你这次的祸惹大了。”蒋志清点点头,“再见了把兄……”陈其美眼眶含着泪,他说:多好的兄弟,去吧!将来的上海,我已经为你留下了一席之地。

    王竹卿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当蒋志清已经在码头登船的时候,王竹卿还在“春香楼”野鸡店抱着妓女。蒋志清也不招呼他,连夜登船,直接就去了日本。王竹卿赶到码头时不见蒋志清,就藏到租界的一家妓院挨日子。

    王竹卿在妓院当然逃不过李显谟上海商会布下的耳目,旋即被抓送到龙邵文那里。龙邵文一见这个光复会的叛徒。当时就要把他沉江。

    赵孟庭是念过两年私塾的人,人虽粗壮,心却细得很,他劝龙邵文,“此人杀了陶先生,犯了众怒,你要是把他沉江,那就是有意替真凶隐瞒,将来怕无法交代!”

    “言之有理……”龙邵文琢磨了一下,“那个蒋志清奸猾得很,想来不会跟王竹卿说实话,嗯!他应该不会知道我师傅是幕后的指使……”他当即把王竹卿五花大绑交给了光复会。光复会从上到下沸扬了,抓住叛徒王竹卿,功莫大焉!光复军总司令李燮和说:一定要记住龙先生的这份情谊,他是我们光复会的恩人。

    杀害陶成章的凶手虽然没有全部归案,可张懿鸣还是决定北上寻找更好的革命方式,临行前他去了龙邵文那里,除了再次表达了谢意外,也是来与龙邵文辞行。龙邵文抓住张懿鸣的手说,“哥哥!要不你跟兄弟混,以后但凡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可张懿鸣去意已决,他摇头说,“我意已决,兄弟不用留我。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龙邵文沉重地点点头,“哥哥既然坚决要走,阿文也不再挽留了。”他拿出五百块给了张懿鸣,“哥哥!革命经费紧张,这点钱,权做川资路费吧!”张懿鸣叹口气,“兄弟情谊深厚,懿鸣拜服!”他深深地给龙邵文聚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成章遇刺身亡后,陈其美一方面假惺惺地参加祭礼,一面表示将“严饬谍报科缉凶”,龙邵文知道,谍报科属于陈其美的直接管辖之下,其科长应桂馨是陈其美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让应桂馨缉凶,纯属扯淡。案发之地法租界捕房头目又是蒋志清递了名贴的老师,大流氓黄金荣,故尔所谓“缉凶”自然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在凶手之一的王竹卿已经被抓获,多少可以安慰一下陶成章的在天之灵。

    事后陈其美找来龙邵文问,“当日是你发动上海帮会搜寻蒋志清和王竹卿的吗?龙邵文答道:“是!”陈其美圆睁着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跳,“你这是要拆我的台呀!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陈门英士的弟子。”龙邵文也不着慌,他说,“师傅,我当日如果不以您弟子的身份严查凶手,恐怕很多人都会把陶成章被刺案与您联系上,如今惩处了一个王竹卿,却保住了师傅的名声啊!”

    “是啊!”陈其美仿若醍醐灌顶,他抓住龙邵文的手,“师傅错怪你了,不要记在心上。”龙邵文激动地说,“当年开香堂入帮的时候,福根阿哥就对我说过,师傅就是父亲,对待师傅一定要像对待自己的亲身父亲那样……阿文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父亲,我现在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您陈先生……”

    陈其美的鼻翼一酸,热泪盈眶了。

    见陈其美不责备自己了,龙邵文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他说,“师傅,现在上海的洋人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挟着革命的余威,把洋人的命也革了?至少也要把二鬼子的命革了,显示一下我们革命党人的气概!”

    陈其美有些惶恐了,眼神也有些暗淡,他说,“阿文,洋人的命是早晚要革的,但绝不是现在,现在如果对洋人轻举妄动,难免会重蹈义和团的覆辙,革命任重道远,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对洋人,我们可以心里歧视,但面上还要尊重!”

    “师傅,可洋人对我们,却是表里如一,非但心里歧视,面子上也歧视!他们公开发表污蔑我们的言论,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其美叹口气,“阿文,政治斗争,从来就是凭实力说话。你要知道老天不负苦心人,想春秋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究三千越甲吞灭吴。我们现在势力不如英法列强,只有先把鸿鹄之志锁上链锁,隐在心间,卧薪尝胆,以图长远大计。”

    龙邵文皱着眉,琢磨:等到那一天,老子的姘头早就跟二鬼子生下一大堆娃娃了,奶奶的,老子这就要去找二鬼子的麻烦了……他撇眼间见到陈其美桌上放着的一盒绿色“强盗”牌香烟,烟盒上一个盛气凌人的海盗,左手握着钢刀,刀尖顶着甲板,右手叉着腰,肚皮上斜插着弯刀,耀武扬威地站在甲板上,斜睨前方。顿时让他想起带英美烟商销售卷烟的二鬼子马米顿,不由得心头火起,过去拿起烟盒,举手就要向地上摔去,但手抬到半空,想想此举太过于唐突,于是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摸起陈其美桌上的洋火,划着点了,狠狠地吸了一口,他见陈其美的表情似乎有些错愕,就说:师傅,这洋人卷烟的味道,比起福寿膏可是差的太远,我回头给您送来一些公班老土,这卷烟就不要再吸了吧!怕这洋人的东西,对身体有害啊!

    陈其美心底这才释然。他说:福寿膏吸食太过繁复,烟榻,烟枪,烟灯,占地大不说,还耽误时间,卷烟就方便多了,取而吸之,方便快捷,所以那福寿膏,你就不用给我送了……他摸起烟盒,笑着点了一支烟……

    从陈宅出来,龙邵文更是愤愤不平,“二鬼子的生意做的大,怪不得菲儿一定要嫁马米顿那个王八蛋,就连师傅这样的革命党领袖都宁可花钱买他的卷烟吸,也不吸老子免费送的鸦片,妈的,他不发财才怪。”

    另:龙大弟,谢谢你。

072 看戏、偷袭(上)

    ……龙邵文回到稽征局,见万吉元带着几名手下正围着火盆烤火赌钱,他本就心情不好,见状肝火大动,上前一脚踢翻火盆,只把万吉元几人烫得“嗷嗷”直叫,他冷着脸骂,“革命党白养着你们这些吃干饭不做事的东西,这大好时光,你们不上码头稽查,却围在这里烤火耍钱快活,都给老子滚出去,赶紧开工吧!”

    万吉元倒是好脾气,他脸上带着笑说:龙局长,天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放晴了,朝来寒雨晚来风的,码头上也是船只稀零,冷清得很,所以才……

    龙邵文知道万吉元说的是实情,上海起义后,谣言顿起,外间传言革命党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外地船主对上海局势不甚明了,也不敢轻易运送货物来上海,码头故而冷清。他脸色就如六月的天,转瞬就变了笑脸,“奶奶的,既然赌钱,怎地不带本局长一起啊!”

    万吉元大喜,推开几名手下,吩咐重整火盆,并在火盆前给龙邵文大大地让出一块地方。龙邵文笑着坐了,正要下注,门外岗哨进来报告说:新舞台的“按目”在门口求见,说是给龙局长送戏票来了。

    龙邵文皱着眉,骂道:也不知我师傅为什么把潘月樵这个戏子少将捧的这么高,他潘月樵与夏氏兄弟唱来唱去就是那么几段拍马屁的新剧,什么《革命军战上海》,什么《波兰亡国惨》,一点看头没有……他摆着手,“不见!不见,什么狗屁戏票,老子不要。”

    万吉元笑着说:龙局长,新舞台不止是夏氏兄弟与潘月樵的,沪上绅商李平书、姚伯欣、沈缦云几人也在其中有股子,放下其他人不说,李平书的场咱们怎么也该捧,不如收了戏票。

    龙邵文点着头,“是啊!就算不捧李平书的场,还有沈缦云我这个革命同志呢,还有李显谟这个革命兄弟呢!妈的,把新舞台的人放进来吧!”他又对万吉元说,“你派人去找生秋爷他们几个,让他们都在这里聚集,晚上一同看戏吧!”

    岗哨不大工夫领了新舞台的“按目”进来,他恭敬着双手奉上一打戏票,“新新舞台开业,还请几位爷捧场。”

    “奶奶的,新舞台越办越差啊!这送戏票的‘按目’可是官面文章,舞台的脸面,却派个口吃来!还新……新舞台。”龙邵文说,“是不是还是《新茶花》、《宦海潮》、《波兰亡国惨》、《潘烈士投海》这几出旧戏?有没有什么貌美的粉头演时装剧啊!”

    按目陪着笑,“舞台今晚初张,请了北京名伶谭蠢培、黄润甫、孙怕云、文容寿、慈瑞泉、诸如香、德琼如等京剧名角与新剧演员同台演出,龙局长爱看新剧么?可能时间会稍晚。”

    龙邵文笑着,“这还差不多,这剧目也真该变变了,不然可真不爱看了。”他接了戏票,“好了,一定准时去捧场。”

    他同万吉元几人围着火盆玩了不大一会儿,朱鼎发他们来了,却不见叶生秋,朱鼎发说,“生秋最近同徐德武的门人冷三他们搅在一起,整天神神秘秘的,估计是来不了……”龙邵文听后有些闷闷不乐,暗自想,“好长时间没见生秋阿哥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兄弟聚在一起,总也不见他……”他打起精神,笑着说,“新舞台送来几张戏票,反正晚上没事儿,咱们这就去给潘少将捧场去!”

    ……万顺堂后院中,范得礼看着娇艳可人、粉面俏目的绿荷,心中恼怒着,“这娘们最近倒是容光焕发很……”他那因疲劳过度而显得黝黑的脸上隐现出一丝妒忌,他说,“今天怎么不见老幺啊!”绿荷“噗噗”笑了,“他是你的手下,怎么问我呢?”

    范得礼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最近太依仗老幺了,老幺不在身边,他觉得自己什么作为也没有,什么消息也听不到,就像是瞎子、聋子。他盯着绿荷,深眼窝,青眼圈中冒着绿光,“触他娘,这女人是藏在老子身边的奸细,她从里到外都属于老幺……”想起那天在门外偷听她那饱含着青春的尖叫,范得礼觉得体内的火星子已经开始有了燃烧的苗头了,他手上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可那不争气的老鸟却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诅咒着,“触他娘,怕是谋略也不管用了,为什么人一老了,血性也跟着就没了!”他脸色阴沉,嘴里嘟嘟囔囔的,“触那,生气呀!”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体内的火气也越来越大了,他却更生气了,体内的烟更浓了,却仍旧一点火星子也不见……”

    绿荷依偎在范得礼身边,厌恶地皱着眉,挣扎着摆脱范得礼,从桌上取过一碗羹,再转过脸时,脸上盛开着初春桃花般的笑容,“老家伙手上的动作倒像是血气方刚般的小伙子,可总用谋略让人厌烦,撩拨的别人身体里烈焰已经汹汹燃烧了,可他却没能力熄灭这股火焰,哼!他现在就连扮死尸的本事也没了……”她安慰他说,“这种事情,是越着急越做不好的,还是把它喝了,保养保养吧!”

    范得礼阴沉的脸上带着一丝笑,他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太油腻了,喝一小碗,能在心中堵上一天,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我干喝不下,你去给我倒杯水顺顺吧!”绿荷说,“良药苦口,这羹是从一个强壮动物身上炼取的精华……”她转身去倒水了。范得礼翻手把羹倒在痰盂里,伸指头在碗里刮了一下,抹在嘴里,“吧嗒”着……绿荷倒水过来说,“这就对了么,就算礼爷是让绿荷能开心一次,也该喝啊!”

    范得礼心中冷笑着,他已经大概猜出这东西是什么了,他想,“强壮动物?这强壮动物怕就是猪,这羹的味道极像是猪油,或许还掺了点迷药,不然为什么喝了之后,总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想起自己天天都被这女人哄着喝一碗温吞吞的猪油,他有些恶心了,他要呕吐了,他俯身在痰盂上……绿荷着急了,伸出纤纤玉指在范得礼的背上轻轻帮他抚摸着,“礼爷不能吐啊!这东西能带来生龙活虎的力气,是我亲自熬来给你补身子的!”范得礼更恶心了,他干呕了几口后说:我最近肠胃不适,一会儿要去医院找个洋大夫瞧瞧,你随我去吧!

    绿荷“咯咯!”轻笑了一声,“我可要趁机补觉呢,礼爷你去吧,我会躺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范得礼淡淡一笑,琢磨,“触你娘,你会乖乖的?只怕又是一个谎言。”

073 看戏、偷袭(中)

    ……新舞台位于十六铺老太平码头附近,前临黄浦江,后通里马路。为腰圆形砖木结构建筑。龙邵文对这一带太熟悉了,在这里厮混了若干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他们出门喊了数量包车,直奔老太平码头而去。

    新舞台门口,龙邵文递上门票,收门票的说,“几位爷怕是搞错了,这不是新舞台的门票。”

    龙邵文笑着,“这会错么?是舞台的按目给老子送去的,老子是特意来给谭蠢培捧场了。”

    收门票的陪着笑,“爷!真搞错了,你自己看票!”

    龙邵文字认不全,怕丢脸,只把眉头一皱,“有什么可看的。”他把门票往回一抢,“老子还不进去了,让潘少将来请老子吧!”他远离大门,把票递给赵孟庭,赵孟庭看后笑了,“阿文,咱们真的搞错了,票上写的地址是九江路的新新舞台,可不是太平码头的新舞台。”

    龙邵文也“哈哈!”笑了,想,“奶奶的,老子还以为送票的按目是个口吃,把新舞台说成了新新舞台,却是老子的耳朵口吃了……”他说,“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走吧!去九江路,去看谭蠢培。”

    九江路湖北路口“新新舞台”门前车水马龙,人流涌动。龙邵文说,“这里倒还有些人气。”他递了戏票,身材修长高挑的女引领带着风尘般的媚笑,领着他们进去找座位坐了。

    新新舞台共三层,三千多个座位成环形拱卫,规模宏大,与别家的茶馆舞台颇有不同。龙邵文笑着四下打量了半天,说:这里倒是新鲜……朱鼎发却皱着眉说:不是包厢么?怎么却在观众席中……他又有些不乐意地说:这家戏院是谁开的?触那,不错呀!让咱们跟贩夫走卒混在一起了,没来由地辱没了咱们革命党的身份……吴文礼也怒道:巴巴地请咱们来捧场,却把咱们安排坐在这里,奶奶的,老子看戏还没坐的这么憋屈过呢!

    龙邵文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了,他喊来蝴蝶穿梭般忙碌的女引领,拉着脸问:舞台的老板是谁!

    女引领陪着笑:我们老板叫黄楚九。

    龙邵文拧着眉,抿着嘴,心想:黄楚九这个名字好熟悉,有点似曾相识呢……他问:你们老板从前是干什么的?

    引领低着声,“开药房的吧!”

    “哦!”龙邵文一下子想起来了,“就是在法租界开了一家‘中法大药房’的黄楚九。”他笑了,他说,“老子当年便宜地卖给他一张药方子,他还欠老子的钱呢!”他摸了摸女引领的脸,“带我去见你家老板……”

    黄楚九正在贵宾厅同几位客人说话,听说有人要见他,不敢怠慢,很快就迎了出来。龙邵文笑着抱拳拱手,“黄老板,新张大喜啊!”

    此时的龙邵文与几年前大不相同,那会儿他整日泡在赌台,蓬头垢面,衣履阑珊,而现在则油头粉面,衣冠楚楚,实有天壤之别。黄楚九没认出来,只愣怔了一下,琢磨,“这是谁啊?”他脸上带着笑,“同喜同喜,快请进……”他把龙邵文让进了贵宾厅,简单寒暄几句,说声“抱歉,实在太忙,贵客请自便。”就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把龙邵文冷落在了一边。

    龙邵文一腔热情来同黄楚九攀交情,本以为他见了自己,怎么也得给兄弟们搞间包房或雅座,好让自己面上有光,圆了在兄弟面前丢了的场子。岂止黄楚九根本不理,他这下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心中冷笑着骂,“给脸不要脸!奶奶的,咱们骑驴看场本,走着瞧好了……”好在贵宾厅中有几位他的相熟故交,也不至于让他太过尴尬,于是就上前分别打了招呼问了好。

    ……舞台开场锣声响起,黄楚九环顾拱手,“好戏要开场了,各位请入座吧!”

    贵宾们纷纷起身,向各自的包房走去,龙邵文一见之下,更是恼火,“妈的,你请老子来,却把观众席的票给老子,这不是在取笑老子么?”他阴阳怪气地大声说,“等等!黄老板,好戏开始前,咱们先算一下旧账啊!你把欠老子的钱还了吧!”

    黄楚九呆了一下,回了一句,“什么旧账……”他突然明白了,“这人不是来讨债的,是来捣乱的。”他把脸一拉,挂着寒冬腊月般的冰霜,“今天我舞台新张,若是看戏我欢迎,若是有别的事,还请明日再来。”

    “花花轿子人抬人,光棍办事要落坎。你既然给脸不要脸,也别怪老子塌你的台……”龙邵文见黄楚九变脸,当下也把脸翻了,他双眼斜看着黄楚九,口中蹦出几句话,“哼!俗话说欠账还钱,明天老子没空,你今天若是不把旧账给老子算清,也别开张了。”

    黄楚九叫过一个男侍,低声地说了几句什么。男侍转身出去了,龙邵文知道他是去叫舞台保镖,心底不惊反喜,“闹起来最好,您奶奶的黄楚九,老子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宾客中有不少认识龙邵文的,张静江就是其中一位,他眼看双方要闹僵,就出来打圆场,“阿文,消消火,黄老板新开张,咱们是来捧场的,有什么事儿过后再说。”

    龙邵文淡淡的脸上掠过一阵阴风,也不卖张静江的账,只说:不行,我的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他欠我的,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还。

    黄楚九那阴沉的脸上,扑簌簌地掉着晦气,他冷笑着说,“说我欠你钱,呵呵!那就说个明白,我怎么欠你的了?在什么地方欠你的了?有借据么?可别在这么多贵客前朝我身上泼脏水。”

    龙邵文“哼!”了一声,“诸葛行军散的药方子你还用的惯?”

    黄楚九一听,顿时想起来了……

    此时多数的国人,但凡遇到中暑引起的恶心胸闷,头昏,首选服用的药物就是仁丹,仁丹是解暑湿的朱红色水丸。在中国城乡,到处可见翘着小胡子的日本产仁丹的招贴画。黄楚九出生于医药世家,对小小仁丹在中国大地横行无忌而感到愤愤不平。当年他从龙邵文处得到一张“诸葛行军散”的古方后,又参考自己祖传的《七十二症方》,反复研制出新的方剂,做成小粒药丸人丹销售,以与日本仁丹抗衡……黄楚九想,“龙是吉祥物,虎是兽中王”,他就把人丹小粒药丸以“龙虎”图案为商标,取名“龙虎”。“龙虎人丹”上市后,由于行销策略得当,普及宣传得力,居然大获成功,与日本仁丹形成了鼎足之势……

074 看戏、偷袭(下)

    龙邵文见黄楚九不说话,就把刚才黄楚九的冷笑借用在自己脸上,他说:黄老板,生意讲诚信,做人也要讲诚信,你既然想起来了,那就痛快地欠账还钱吧!

    黄楚九的确是想起来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没法子认这个帐,他不动声色地说:当年你穷困潦倒,拿着药方四处典押而没有门路,是我怜悯你,用五十块现洋从你手中拿下了药方,你现在却说我欠你钱,这叫做讹诈。[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龙邵文不怒反笑,“好一个不讲信誉的黄楚九,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赖账不还了,也好,不过几个小钱,老子不要了……”

    贵宾室的门被踹开了,从外面冲进四五个人,为首汉子的一张刀削脸极尽苍白,他一步窜到了龙邵文身前,瞪起白眼仁多,黑眼珠少的通红眼睛,挥起巴掌,左右开弓,“啪啪”煽了龙邵文两下,然后疵着牙说:触你娘,来捣乱呀!滚!再不滚,老子打折你的腿。

    龙邵文没防备下吃了亏,本想上去对打,可对方人多,只恼怒着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他摸着脸笑了,“打的好,打的真好,我龙邵文认栽了……”话毕,他再无二话,掉身就走。

    刀削脸汉子那本已抬着准备踢人的腿放下了,苍白的脸上突然罩上了一层粉红……龙邵文?他有些呆了,“妈的,怕是惹了麻烦……”他对黄楚九抱着拳,“黄老板,你的活儿我不干了,薪水我也不要了,这就告辞了。”他像只兔子一样,带了几个手下匆忙溜走了……

    ……范得礼握着一柄钢刀,手心在渗汗,心头也在渗汗,是冷汗……“那笔直修长的双腿想来已经分开了,那饱含青春的尖叫想来已经开始了……”他狠狠心,褪下脚上的棉布袜子,两只头尾相接成环状,戴在头上,遮住耳朵,严丝合缝,“这应该就是一次完美的捉奸了,那让人浑身血液沸腾的天籁之音已被完全阻截了……”一想到那声音,范得礼只觉得身体里的浓烟突然呕尽,火竟然着了,老鸟居然也缓缓昂头欢唱起来,“不争气呀!”范得礼狠狠地低着头,“刚才你在干什么?现在却来个窝里横。”

    范得礼握着杀人的快刀,像是一只公鸡般引颈高亢着,一步就跨出了平日几步的距离,显得身轻如燕。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这身轻如燕的身体,一碰到女人就像一滩烂泥……“女人呀!到底有什么魔力……”他喃喃一句,脸色凝重的像是一块黑色花岗岩。血性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拔刀相助,奸夫固然年轻气盛,体格健壮,可这比胯下之辱还要屈辱百倍的挫伤,让他了有重铸生命辉煌的信心,“触他娘,杀了他,他的血液就会在老子身体里流淌……”想到要通过杀人来解决问题,一种悲哀突然自范得礼心头泛起,这种悲哀来自于咸鱼阿三,他曾嘲笑过可怜的阿三保不住自己老婆,现在同样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头上,“人啊!总是在嘲笑别人的同时,为别人嘲笑自己埋下了隐忧……”

    离奸夫淫妇越来越近了,范得礼只觉得双腿发颤,鼻尖渗汗,“不!不能惊动这对奸邪男女,偷袭的把握似乎更大……”公鸡又变成了猫,悄无声息的。

    范得礼右手擎着钢刀,手腕翻转,将钢刀紧紧地贴在臂后,左手食中二指竖起,来个仙人指路。他脑袋前伸,弓着腰,脚尖着地,三步一停,左右环顾……兵书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击其懈怠,袭其空虚……此刻奸夫淫妇赤身**搅在一起,懈怠空虚自是毫无疑问……他蹑手蹑脚又走了几步,咽了口唾液,眼睛冒着幽光,“触他娘,让他们体会一下什么是天降神兵……”他能想象到奸夫淫妇看到他时的样子,他们将会瞳孔扩大,血液凝滞,脸色惨白,形同僵尸……就在要踢门进去的刹那间,他体内的火焰居然燎原般的燃烧了,老鸟也昂起头来,欢叫的无以名状,简直是妙不可言,他不禁面红耳赤,小腹发热,心跳不止。

    范得礼的手软了,“触他娘,已经是第三次了,这火总是着的那么不是时候,折磨人啊!”他责怪自己没出息,即便袜子把耳朵遮的没了一丝缝隙,可仍旧无法阻止浑身血液因激动而加速流淌,只凭一丝极难捕捉到的感觉,那久已干瘪的海绵体就能抽干他身上的血液,而加剧了膨胀……范得礼叹息着,“这是直觉,直觉不可阻挡啊!”要杀人的情绪慢慢平复了,钢刀变成了拐杖,被他驻在了手中,遮住耳朵的袜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脱落在脖子上成了项圈,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天籁之音清晰地在耳边鼓荡,“咿咿呀呀哼哼啊啊”的,高低长短,急促绵长,错落有致,让他沉醉的难以自拔,钱塘江那奔腾的潮水又袭遍了他的全身……“不争气啊!”他埋怨着自己。

    绿荷那世界末日般的绝望尖叫,让范得礼汗如雨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的味道及快乐,他突地睁开眼睛,阳光刺眼,他努力让自己从漆黑中走出。午后花园里阳光明亮、那本已因连日阴霾而变得慵懒的树叶,突然间鲜活了,都随着他不安的思绪跳起了舞。这是一个强壮男人带给一个健康女人的快乐,范得礼感叹着,“时间会把任何一个强壮男人的血性折磨的一干二尽,终究只留在回忆中。”历史在周而复始的重演,男人在权利和女人面前的痛苦抉择也同样折磨着范得礼,冲进去,就会损失一员大将,并且从此再也听不到这令人叫绝的天籁之音,不冲进去,这种屈辱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

    高亢的公鸡迈着猫的步伐,轻盈的离开了,历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春秋楚庄王一场“绝缨”之宴,不追究调戏爱姬之悍将蒋雄,后庄王为秦兵所困,蒋雄死力相救,庄王始成一代霸主;三国董卓,为人残暴跋扈,却能宽宥吕布戏貂蝉,其胸襟之开阔,谋虑之深远,思路之清晰,让人敬佩。范得礼释然了,绿荷同老幺,不过是**,互相碰撞,却绝非同命之鸳鸯。虽如此,范得礼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你们勾搭成奸也就罢了,却骗的老子日日喝一碗猪油,害的老子天天猪油蒙心,早早地睡去,其心可诛啊!触你娘的老幺,你究竟是蒋雄,还是吕布,现在还真是琢磨不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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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介绍:
清末民初,黑白行业风起云涌,其中最赚钱的就是“特业”,龙邵文出身市井小贼,为跻身特殊行业,他加入青帮,以青帮为基础,结识各类帮派中人。他钻营革命,以参加过上海起义为契机,结识了国民政府各色高官。为打通长江“特业”通道,他与洪门“白极公”联手,窃据了名满绿林“龙家帮”的第一交椅。成为了脚踩“官匪”两方,“青红”两帮的民国第一人。期间他假公济私远赴东北开设“龙行东省”公司、“远东劳务输入公司”,赴西北收剿群匪,赴新疆设龙升“特业”分号“龙行两疆”,赴苏联推销麻醉剂,止痛针……凡是赚钱的行业,就少不了他的资本,他的资本最终渗透到银行、纺织、面粉、钢铁、机械、制药、皮革、印刷、酿酒、采煤、五金、火柴、运输等三十七种行业,打造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金帝国……民国土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土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土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